《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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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玫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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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迷蒙了她的视线,朱燕的身影闪进她眼帘。她一惊,跳上车子关上门,车子立刻上路,将朱燕狠狠抛在车後:.…

“谁在追你?'初华泛只手掌控方向盘,另一手翻出车後座的毛毯,扔给玉秋棠。

“学校同学。”她不知如何作答,左右为难的神色泄露了她的、心情。

“过来!”初华泛侧看她一眼。

玉秋棠依言倾身向他,雨滴滑落下双颊,秀发服贴垂在两侧,苍白的脸色衬出她的晶亮大眼。

初华泛细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她上衣口袋的药片——正是黑中带银,那天他一把弹落的药。

他无声露齿而笑,如同料中了某件事,满足的神态尽现。

“茶在那边,把药吞了,”初华泛抛给她药片。

撕开铝箔,银黑的药片映射出诡异的光芒,她小心端过杯子,含了一口水吞进药片。

“这麽相信我?或许我给你吃的是麻痹中枢神经的致命毒药。”

她无言的摇头,灿烂的笑颜替代了天空的阴霾。

“不会的,你的良心不会坐视不管,它会救我。”

初华泛一震,平稳的车身摇晃了下。

“从来没人了解,只有你……”他意味深长的喟叹。

雨势渐强,雾里看花的迷蒙景象困惑了玉秋棠。

身旁的男人有过去,像是被倾盆大雨围住的心,站在雨幕外的她,倾尽毕生精力也瞧不清他的内心世界。

“人们总是害怕我的才气,恐惧成为矮我一截的次等份子。可笑的是,当他们得了不治之症,又想尽办法的哀求我……谁也没想过,我根本无从选择,天赋异禀不是我所能决定……”

“因为无知才有无谓的恐惧。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而你——是特别的!”她真诚的说。

他轻轻笑了,开怀得像个孩子。

“我的话很孩子气吧!”

“是呀!”他理所当然道。“但是,我爱听!”

车子俐落的驶进地下室停车场,停妥了车,他牵著她的手搭电梯,电梯逐层攀升,玉秋棠无法正视他含笑凝娣的眼,一阵躁热取代她脸颊上的冰凉。一等电梯停妥,她立时抽回手疾走出电梯。

她心神慌忙的翻找钥匙,找遍了裙子、书包,就是找不到钥匙。

早上关门时,明明将它妥当安责在书包里,怎会没有呢?

她慌了。妈妈今晚要加班到九点,爸爸至今仍留在台北,大哥所属的学生会要彻夜赶制舞会用具,二哥社团公演在即,必须留至半夜。

她心底一迭声喊糟,想起早上无端蹦出个朱燕,让她跌了跤,钥匙想必是那时掉的。

初华泛优闲的踱步过来。

“钥匙掉了?”

她垂头丧气的点头。

“跟我来。”他领著她走到电梯另一头,在大门旁按了几下,大门应声而开。

初华泛率先走进客厅,连邀请的话语也省了。

玉秋棠好奇的跟进,她看了不下百次冷热相互融合的矛盾场景。

她马上找著了紫玫瑰所在的地方,如往常般,它紧临著落地窗绽放。

她小心翼翼捧起紫玫瑰,细看下,玫瑰并非纯紫色,隐约含著些许接近透明的白和靠近天空的蓝,散发出的浓郁花香,胜过她合过的任何玫瑰香味。

“这是上哪买的?”她小心捧在手里,唯恐一使力会捏碎它似的。

“日本。”初华泛抛开外衣,为自己倒了杯苦艾酒。

“那麽远,”玉秋棠诧异。“那你怎麽保持花朵新鲜不谢呢?”

“它是经过改良的,永不凋零的紫玫瑰。”

第四章

4

她整张睑凑上玫瑰花心,眯眼细看除了比寻常的玫瑰香味更浓,无任何地方显现它与一般玫瑰不同。

“把衬衫、裤子换上。”推给她一叠衣物,初华泛手持酒杯靠在吧台。

“浴室在哪?”搁下紫玫瑰,她抱著衣物,打量著四周。

“何必麻烦,在这里换不也挺好。”灼灼目光锁住她的身影,他半似认真的提议。

她涨红了脸,猛地摇头。

“右转,直走到底,第二间门。”撇下她,初华泛走进吧台,取下一幅画,现出嵌在墙上的银制保险柜。

他先按下指纹,再按下几组密码,柜门缓缓开启。取出了药箱,他思索著她几次死白的脸色与全身症状,拿出眼前瓶瓶罐罐的药剂,经过一连串排列组合,最後他左放一颗枣红药丸,右取走一颗绿色胶囊。

玉秋棠局促不安的探出脑袋,衬衫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过大的裤腰教她只能持著走。

初华泛停下手边动作,将药一扫进大小不等的胶袋,密封妥当之後,不知从哪找出红白相间的麻结腰带,来到玉秋棠面前。

她别扭的提著裤腰,满脸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双手怎麽摆都不对劲,好像平白多出两条手臂。

初华泛半转过她的身子,手臂环过她左右腰侧,将腰带一穿过裤腰,双眼却始终紧盯著她不放。

“我……我可以自己来!”

他的呼息近在咫尺,混合著浓烈的酒气,醉红了她的颊,鼓动她的心跳。

初华泛瞧了她一眼,束紧了腰带,才放她自由。

“到这边来!”他弹开茶几的菸盒,挑支菸,点燃了星火,吐出一口云雾。

见她不安的走走停停,他拍拍身旁座位。

“这药二天吃两次,早晚各服一包,用温水服下。”

玉秋棠犹豫著该不该拿。无法回报的好意,她不能接受。

“奇怪我怎麽没检查过你就鲁莽开药?”

玉秋棠摇摇头。她苦恼的寻思良久,最後决定以实质方式偿还。

“多少钱?等会我回家拿给你。”见她一脸正经,初华泛笑得前俯後仰。

堂堂一介世界名医,上门求诊的病患多不胜数,哪个不是捧著白花花,大把大把的钞票前来求诊。

他若真贪那几文钱,今日的声望不会搞得不上不下;媒体批他阴森古怪,病患

家属暗地里咒骂他无情冷血。他看病,但求心情愉悦;倘若真要论价码,又岂是她一个普通高中女孩负担得起。

他肯为她费神,出於她知晓他的心;给了这次,他也说不准下次良心发现会是何时。

他一脸兴味的打量她一头露水……

说她天真嘛,这是绝对的—.

人与人的世故、狡滑,他是看得太清楚,反而懒得理会。旁人的诡诈,他不必去理,一出生就注定的才能教他得享特权;向来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

旁敲侧击他心意的人不在少数,胆敢直言口无讳的却是少之又少。如此说来,直爽是她少见的优点令他激赏的特点。

玉秋棠极力忍住咳嗽的渴望,最後仍敌不住腾腾烟雾,她摇住鼻子猛咳起来。

初华泛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起身开启室内空调。

“当真要你付,用你一辈子薪水也付不完。”

“那……我不能拿你的药。”随後她忙补充一句。“谢谢你的好意!”

“我说过,我给出去的没收回的习惯。不然,我把药拿去喂狗,吃死了它,这帐就算在你头上。”

他满睑调侃,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倒是急坏了玉秋棠。

“不要这样—.我不相信你的良心会纵容你这样做'

他噙著一抹残忍笑意。“你看过快死的人吗?枯如死灰的脸色,削瘦的臂膀,乾裂的嘴唇,访遍了所有名医,每个人都要他回家休养。。没药医了、——所有的医生都这麽说。不管他愿不愿意,全部的医生都遗弃他,认为他是末期患者,再治也是白搭;最後,他找上我。算他运气差,那天我心情糟;他的病因我知道,药也是现成的,但我还是没救他。你说,我的良心哪里去了呢?善良的小小姐。”

故事才讲到一半,她就掉了一箩筐眼泪,细瘦的肩膀微微起伏著,为著这个故事,她的心又碎了一次。

那天,当她无意间撞见他伤害那名陌生女子,当下粉碎了她的幻想,那痛楚结结实实打在她心上,那感觉,是那麽痛那麽痛:.…

“再哭也唤不回那人的命—你省省吧!”他冷言冷语的说。

“不是的,不是:.…”她急欲辩解,成串的眼泪急落。“我不是为了病人哭,是为了你:….”

“我活得好好的,你哭得未免太早。”初华泛冷笑。

“你在挣扎的,不是吗?”她断断续续的补充:“你左右为难……因为你的心太复杂又太矛盾。你一方面想救他,一方面又巴不得他快死……那个黑心肝总是想,那个人跟我没关系,他死是他的命,我又何必延续他的痛苦,活在……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痛苦,不是……”

“住嘴—.”初华泛压低声音吼,极力克制自己撵走她的欲望。“药拿去,你可以用别种方式偿还!”

玉秋棠抹乾了泪水,安静的等待他说完。

“我的公寓正好缺一个清洁工,下课後直接过来我这边打扫!”“我不能待太久。”她擦掉最後一滴泪,喉咙沙哑的说。

“没要你待太久,整理完就可以回去—.”他烦躁的抽菸,捻掉抽了一半的菸,伸手再拿一支新的。“刚刚是不是有经过一间全是蓝色,中央摆著手术台的房间?

“嗯。”

那房间给她的印象很深刻——清一色的蓝,壁纸、摆饰、家具都是蓝,色调立分淡浅深。绝冷的蓝,教她一见就冷到直打颤。

“没我的允许不准进去!里面的器具,碰都不许!”他一反往常的温和语气,凌厉的回头等她回应。

“我知道了。”玉秋棠乖顺的点头。

“来的时候按左边门钤。我若是不在,你不用等,直接回家。”初华泛霍地站起身,捻熄菸头。“你可以留到你家里的人回来,客厅里的物品随你使用。”

语毕,他绝然的转头离去,只留下玉秋棠满腔歉意。

“我说得太坦白了,对不对?”

她懊恼的把头转向水族箱,一只大嘴鱼张合著怪异的嘴面对她,咕噜咕噜的吞吐水:.…

※※

隔天,她依约前往他的公寓;好不容易在大门左侧摸著电钤,按了又按,门钤响了几次,死寂的门一动也不动。

她失望的走过长廊,提著手上的生食回家。

接连几天情况都一样。怕吵到邻居,她总是按个两次,候在门口。然後,回家。

今晚,一定也是相同的情况吧!她怔怔的想。怀里抱著全班的作业簿,她走走停停,想著初华泛为什麽提出了要求,又老是不见他人影?

莫不是那天的话真刺伤了他的心?

她就这麽心不在焉的走,差点撞上了嘻皮笑脸的朱燕。

“嘿,逮到你了—.”

朱燕不由分说搂住了她肩膀,打发掉身旁的同伴,一张嘴就要逼上她粉颊。

玉秋棠惊骇的弯身避过,作业本掉了满地。

“麻烦的女人。”朱燕啐骂,双手却体贴的弯身替她捡拾本子。“喂—.玉什麽棠的?!下雨那天你干嘛跑得死快,害我扭伤的脚痛到现在!”

“对不起。”虽然莫名其妙,玉秋棠还是道了歉。

“对不起个屁!你分明是故意整我。”

没做过的事硬被指著鼻子骂,玉秋棠怏怏拢齐了作业簿,掉头就走。

朱燕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你别银著我!”她呐呐的喊,走得又急又快。

“谁跟著你?路又不是你的,我走我的,关你屁事!”

说不过朱燕,玉秋棠只得加快速度跑回教室。

她走进教室,朱燕仍不死心的在门口徘徊,晃到了後们,指著她的脸放声大喊——“下课後我来找你,溜掉要你好看—.”

全班一片肃静,全都被朱燕的大嗓门骇到。一些人知道朱燕是训导处的常客,半是好奇,半是幸灾乐祸的揪住玉秋棠的手。

“你怎会惹上那混世魔王?”

七、八双眼睛瞪著她看,玉秋棠照实答道:“我站在路边,她撞上我”

话还没说完,另一人抢著道:“别管那个了!你跟朱燕是什麽关系?!”

“我——”

王秋棠正待回答,一个抹著粉色唇膏的女孩,一脸梦幻的说:

“你们不觉得朱燕长得很帅吗?虽然常出入教官室,但朱燕有如脱缰野马般不

羁的神情,还有那双动人的眼眸……喔,天呀!光用想的,我就双腿发软,我:.…

我要晕了—.”

“花痴!”一时,惹得众人群起攻之,众怒难息下,说话的女孩嘴巴闭得死

紧,不敢再吐半句。

“她是女的,就算长得再好看,性别是不能改变的啊!”

“啊?”所有人全翻白眼。“谁跟你说他是女的?!”

“朱燕可是我们学校的头号人物!高二连读三年不说,每年的县市田径比赛没

人能跟他抢冠军,这也是学校会三番两次容忍他留级的原因。”

“结夥打架对他来说算什麽,一两项田径冠军的大功就能功过相抵。”

“可……打架是不好的。”玉秋棠自顾自的说。

每个人忙著交头接耳交换八卦,当然没人理会她的自言自语。

“听三班的大嘴婆讲,朱燕是中日混血儿呢!”

“这早就不是新闻了,我还知道他爸爸是横跨日本、香港的黑社会老大,他妈

妈是昔日当红影星……”

全部人一阵哗然,七嘴八舌的讨论朱燕的生平事迹,上至他的兴趣,下至哪一

班女生暗恋他的新闻……吵杂的叽喳声中,玉秋棠独自烦恼著朱燕最後撂下的那句

话。

下课铃声响,朱燕揪住了一个步出後门的女生。

“玉秋棠呢?”

“她下午第三节课就走了。”

“什麽?!”朱燕瞪直了双眼。

“她身体不舒服,老师让她请……请假回家了。”

朱燕气得破口大骂:“那只乌龟!”

站在初华泛的公寓大门前,玉秋棠如往常般揿了门铃,门里静悄悄的,没一丝动静。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家,走没几步,公寓大门敞开,初华泛一身睡袍的出现在她眼前。

“进来!”

玉秋棠察觉他眼睛布满血丝,神情委靡,活像是参加了一场马拉松赛跑,一脸的精疲力竭。

暗黑的斗室,初华泛沉静的独霸沙发一角,杯里赤褐色液体来回摆荡……

她默默的走进浴室,挽高了袖口,用橡皮筋扎紧头发。她拿起抹布擦亮镜面,喷了些稀释化学物进马桶、浴缸,接著戴著橡皮手套使劲刷洗。

她埋头对抗顽垢,尼古丁的焦味却袭进浴室。她狐疑的抬起头,只见初华泛半倚在门旁,手上的菸燃得正炽。

初华泛半眯著眼打量她,也不说话,好似把她当珍奇异兽般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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