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也真是,别再干这个活儿了,回去开个小店儿抱抱孙子多好。”满口责怪地说道,官差还没打消劝驿站老人离开了念头,看老人年纪也不小了,看着早过花甲,谁家老人还需这样辛苦的,看着就叫人不忍,这官道来往的人不是吃素的,良心也早黑透,没准那些官爷背地里还怎么样对待这老人家,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不去衔着旱烟儿坐家里享福,倒在这儿专门找罪受,没这个道理的。
广陵人不是南江第一悠闲自乐懒惰一点的么?
“官爷您说得对,不过老朽早没什么家人了。”呵呵地笑,孤家寡人的老人神色一暗。
“我说怎么广陵这儿找了一个老人家来待这种枯燥地方,”拉着马缰绳一惊,官差问道:“还真是……早年丧偶?无妻无儿?”
“曾经有一位乖巧女儿……”老人没说下去。
“算了!反正劝你不住,我也不当回事,老人家要我回程时候你还在,我就带好酒来!这官道漫长,真叫人难受!”马儿嘶声叫一下,四蹄乱踏一通扬起厚厚尘埃,这位有点唠叨的官差踏尘而去,逆着强光,只留下给站在驿站前面的老人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搞了半天就是一个南江国的遏公主大约今年底就要远嫁海兴国了的消息,广陵这片乐土也要随之闹腾一阵子,今年到底算几年,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这常年少见人的驿站还真容易遗忘时间,霎时给这位官差挑起一些陈年的伤感,老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就回身哆嗦着去烧水了。
今年居然还是乐历。
【02 今朝报道天晴也】
把自己的家安在驿站里面,一张老旧木床,桌椅齐备就一个人生活,不讲究,灶房很小,咕噜噜的热水在烧着,一边添加柴火,坐在炕边吸两口旱烟儿,烟袋渐渐空了,以前还有老伴劝说他不要多抽烟,这前几天刮风,双腿就不麻利了,风湿顽疾只好捶着脚到天亮,不知不觉烟就抽光去,老人家沉默地揭开米缸里面的糙米也见底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现在加上还缺了烟,哆嗦着披上件薄衣老人这次要回到城里p
半天路程从人烟稀少荒凉之地到繁华闹市,眼前出现越来越多的房屋建筑,进城时候日暮斜阳照耀,把广陵大街小巷染上一层温暖金光,路人的脸庞也在残阳之中像一朵悠然的云彩。
广陵不比京都,精致小巧的城,也没有像京都红雀大街这样庞大的街道,到处可见曲折的羊肠小道,对街店门相近,好似出一个门迈多三两步就又进另一个门,满街飘着轻轻爽爽的味道,刚从学堂回来的孩童结伴在大道上玩耍奔跑,不少手中拿着一枝从柑橘、茶叶、蚕桑等树木上折下的绿条儿,广陵乃江南鱼米、橘果之乡并盛产茶叶,最著名的是贡茶“蟠毫”。有小孩认出这位整日守着郊外驿站慈祥的老人,围过去甜甜地笑喊一声舒爷爷,老人家呵呵地笑,给他们买蜜饯小枣,豆沙糕和椰子盏,小孩们嘴喜爱这种小零嘴甜食了,不过不能多吃,坏了牙口不好。
“舒老,你那点月钱薪水,收好了以后当棺材本养老用,怎么全浪费给这群馋嘴的小鬼头们。”
有好心的人笑着上前劝道。
老人不是地道广陵人,也就几年前带着生病的老伴来了广陵寻医了求医大约是卖掉一切家产,结果人还是治不好,老伴撒手人寰之后老人无依无靠的就留下来了,还得到在驿站的活儿,说来舒老人老实小孩们最是疼爱宠溺,广陵人们也乐得接受这一位慈祥好相处的老人。
有人好奇问过舒老家乡何处,老人报了个地方名字,可让大家吃不大不小的一惊,那可靠近京都了,敢情老人家带着生病的老伴跋涉千山跑这么远的路至广陵来啊毅力和那份执着真让人肃然起敬。
“不碍事,不事。”老人注视看着这些孩子们蹦蹦跳跳地拿着甜点走回家,脸上漾出一丝似悲似戚的神色。
“舒老你且坐着等等,你要的东西替你筹罗去,一点盐巴什么的上就好。”
熟的店铺里面掌柜一眼就认出老人来,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抬头笑着说道让老人等一会,就让店小二给老人伺坐奉茶,舒老一个人待在驿站那样冷清的地方,都挺让人同情的,加上老人平时对那些孩子那么好,其中定然有自家的总不好意思,广陵地方小,开门就熟人,对着这位可敬的老人街坊们都很亲切热情,小事无所谓都愿意帮衬一把广陵贡茶不是人人能喝,但一些头牙去后末季采下来的人人手上都备留一份,店小二给老人盛满一杯温热茶水色泽银白隐翠,滋味鲜浓栗香色嫩绿明亮。末品都是这种色香,可想而知顶级蟠毫的价值。
“舒老你那儿茶缺不。要不我送你老一袋子。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一些压仓尾货地。”见老人慢慢地喝。以为老人舍不得。有人说道。
“不用了用了……”老人连声推了这份好意。什么压仓尾货地。都是街坊们善意地谎言而已。自己倒心里明。
戴着笠帽凉伞下山来地采茶女成队。今日又是个丰收。大家都笑开颜了。一路唱小调摇着彩带。看着就是一个让人心情愉快地风土人情景致。片刻后店掌柜把东西都收齐了用纸袋包满。看那分量就是掌柜有私人添了点进去。人家还怎么说都不收老人地钱。说平时老人给他们家那个大胖孩子送那么多零嘴和玩地小东西。光这份情压上要再收老人地钱就说不过去了。这时候掌柜那个大胖儿子也跑来了。代替之就是老人从怀里拿出块比较贵地糕点给了孩子。让店掌柜哭笑不得。
“我们都联名儿去跟府尹那儿通气了。说明年定要给舒老你那儿多送一个人。毕竟人多好办事。多个安插人手也可互相照应。就这么说定了!”什么互相照应。说到底是找多个人照顾一下老人。街坊们地心意老人是心领了。也有点感动他跟老伴一起走遍大半个南江寻医时候
遇上不少人情冷暖凉透心事。广陵这儿山清水秀孕善良。他会在失去老伴以后选择留下而不是回家乡去。就是这个缘由。
跟掌柜说说今日遇上那位官差大人地前后事情。听得掌柜和店小二一阵皱眉头。公主殿下要出嫁吧。也是要整个南江一切普天同庆地喜事。还说可能是会要经过他们广陵了。几十年一遇。到那刻不知道要是怎么样场面。广陵人不闭塞。早晓得朝廷是怎么无能胡来。于是听着该当高兴地事也高兴不起来。皇家嫁女儿。有去无回。就怕坏掉广陵延续百年地祥和安静。
一顿喧闹声,轰隆什么东西倒塌了,扬起浓重烟尘久久不散,似乎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喊着,老人见就在店对面有人在拆房子,身强体壮的男子抡锤子砸墙挖土,这一篇街道上都是老字号店铺,很少有人破而后立开新号的,看着见旧的店铺招牌都给整个拆下来放置一角落,才叫人相信这次是九成真的有个店铺换主人了。
“舒老你看,我对面的店铺可是终于被转出去了,新主人也是才到广陵来的异地人,正指挥着工人拆掉旧的去起新的,出手就是大手笔,以后咱生意还要托对门的来多多带。”
被工人们围住的女子看不清其面貌,一袭花裙高髻,指挥别人利落,很有主见的那种样子,声音也好听,好像清幽的叮咚泉声。
有人说这新来女人是要在原址上建起一座花楼。
美人陪公子游山玩水,饮作乐,然后入幕作鱼水之欢,广陵人对这些男女之事可看得淡,风流佳韵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少的排斥,只意外于这新花楼的老鸨这样年轻美貌。
舒老点点,正欲抱着打包好一袋的东西走,掌柜还死活往里面塞了一袋茶叶。“掌柜的,你好,”这时对面一直站着招呼指着工人干活的女子走了过来,利索地跟店掌柜打招呼,她面带着轻纱,周身盈香,未语先笑了,笑得磊落清爽,态度落落大方,“以后就是对门的朋友,互相照弗,还请掌柜的不要嫌弃小女子初次经商经验浅薄。”手绢一搭她朝人微笑地欠了身,与店掌柜微微福态的打扮身形相比,瘦小的舒老一身布衣可谓朴素得很,她也平和待之,这让她瞬间就赢得了店掌柜在内的众人好感。
“相过风水了吗,不知姑娘你打算:新楼取何名,这点事儿关系可大了不能马虎的,要不让我腆颜伟姑娘你介绍一位好的大师?”所谓同饮一江水一荣俱荣,店掌柜豪爽地笑道,只要这位脾气对味的女子点一下头,掌柜立即就帮这个忙,广陵人最讲信用和效率,淳朴到可爱。
“名的取好了,可风水的确也没找人校察过,小女子初临贵地,实在不认识人,办事慢也繁琐一些。”好像也很为广陵人的豪气大方而动容,女子笑得越真切可人,“那这么能麻烦掌柜您?”
“不麻烦,出门靠友,姑娘你只身出来打拼,可叫人佩服啊,广陵欢迎有气魄的人家。”
闲聊几得知眼前女子的确是孤身一人来到广陵,人家自称家在北方,因为战乱呆不下了,就往南一路走才到了广陵,广陵美丽的风景吸引了她,就滋生扎根落地的念头又一个离乡背井的人,爱屋及乌店掌柜的更加待见这位可爱的姑娘。“称姑娘生分,掌柜大哥不介怀的话就称小妹萼兰吧,此后若大哥有什么需要小妹出力的,小妹定然义不容辞。”萼兰眯眼儿笑,她不似一般大门不迈小门不出的女子矫情含蓄,处事手法说不出的干净,跟她说上几句话都会喜欢上如她这样的姑娘。
“你叫得我大哥,哪儿有大哥不为妹妹着想的。”店掌柜拍胸口说没问题了,就这样认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干妹。
舒老同样是粗人一个,算不懂什么手腕的,只看着萼兰她双眸清澈,一个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从瞳中泄露而出的真本性,奸邪之人双眸就不可能清澈若湖水,想必这位萼兰姑娘就不会是什么别有居心的坏女人,能开门迎来这样一位灵气女子也是广陵的福气吧。
“舒老,你姓舒,也外地来的……”听到别人介绍老人,萼兰她双目一亮,笑道,“我曾有一位同伴是跟老人家你一个地方的人,恰巧了,她原本也姓舒。”
【03 何似当初莫做春】
人点头,携带一袋子物品往回走,哪知道掌柜的大胖饶地拖住他,说要留下老人用晚餐,小孩子执拗得很,说不撒手就不撒手。
肤色黝黑的采茶女笑嘻嘻地往这儿过来,三三两两地抬着竹箩筐子,新鲜采下来的嫩叶还着淡幽迷人的清香,拿起来一朵绿夹在耳朵上,人浑身都是香,比饮一壶上等蟠毫还舒坦,抄茶晒茶自有厂子地方,一路过来街坊们围上去小意思抓一把几颗茶叶,磨搓着一边分辨香泽,片刻纷纷露出喜色,今年雨水足地也肥茶就好,看来能出好茶,以往蟠毫顶级的出产甚少,一年下来上贡的数量都要凑得紧紧的,关系整个广陵谁都关心,现在看采茶女们捧回来的犹带露水的嫩叶儿,今年看来是无需过分紧张担忧了。
萼兰也入乡随俗抓了一把茶叶,手尚遗香,她对采茶女笑了笑,打听几句,问得仔细,大概是想了解多一些。
“舒老,你就留下来吧,今天十六做牙,家家打牙祭,你老留下一起用膳可好?”掌柜看着自己儿子,哭笑不得地对老人说道,还说家里请了手艺师傅上门做工了,所谓俗话有言:“二月二,龙抬头,打牙祭,大聚餐”这风俗是人一定要请到家里,做大餐之后主人还要给宾客封红包才行,笑吟吟地给店小二封一个红包,拍着其肩膀鼓励他好好干,店小二感激得说不出话,拿着红包一直颔弯腰并保证以后会好好干活报答掌柜。
“店小二反应也还大了一点?”
萼兰以手绢儿嘴,她一个外乡人不太懂得这里个中道道,现在有不好当面问人家,瞧着舒老也在,她就求教于这位身居广陵已经有些许日子的慈善老人。
广陵人好脾性,不爱把人与人的关系搞太僵谓得理且饶人能和平一点方式解决问题当然最好,他们爱在做牙当天送工人东西,要是掌柜送给店小二的是一碗盛着鸡头的饭,就是要解雇他的意思了,绝无硝烟味儿,讲究你情我愿心知肚明便这样了了,充满人情味,所有打工的每逢每月做牙的时候都心忧胆颤之比平常卖力一些,就惟恐收到自己被解雇的消息收到红包的意味就是迥然相反,代表人家掌柜的很满意你这月的表现,需要给你一点奖励,也许下月开始给你涨工钱也说不定。
这掌柜的在广陵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了情也豪爽爱交结朋友,他要设宴请客,没一会儿就传遍大街多人笑着都说一定到。
“掌柜的您宴请咱们,谁敢不到啊,心!”
“请的哪位师傅啊,掌柜手笔啊……”
“一定到。一定到!”
嘻嘻哈哈地人们都在聊。距天黑还有点时间。都说家家打牙祭。都是一家人团圆坐一起吃饭地。哪里容得他舒老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地在驿站那儿过自家儿子也争气。把老人拖住了掌柜地哈哈大笑。让店小二回去嘱咐家里地人今晚来客备盛宴招待。萼兰这个才认下来地干妹当然也在邀请名单之上。萼兰言笑自如不推辞。坦然接受了。还道说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她会带礼登门。
“这儿真好。终于给我寻到一个对地方安心落脚了。”
丽容上地轻薄面纱轻轻荡漾。荡出撩人地风情。凝目笑看一张张朴实地脸庞。萼兰她艳羡于广陵人地好运气。如广陵这种安静欢乐地太平日子太少了。特别地是再这种世事气候之下。南江京都里面可瞧不到这种真挚纯朴地东西。皇城内太多地权利势力鱼龙混杂。随之人心也杂起来。好像被金玉绫罗团团包裹之城。美则美矣。却太冰冷不近人情。“姑娘你说什么?”她自言自语却给一旁地舒老听到了。舒老也待见这位好姑娘。以为她身在他乡情怯。好心地问道。萼兰笑地摇头。感谢他老人家。
“京都那边地方并没有这种传统风俗。小女子这次要大看眼界了。”萼兰似乎沾染众人地喜悦心情。高兴得拍掌。笑起来像个孩子。她侧颈宛然说道:“等花楼落成。萼兰再试着宴请乡亲父老们。”
“那行啊。只要不挑十六十五和初一初二这几天。就一定行。”
除了要做牙,广陵许多人信佛,每月初一、十五便为供佛敬神之期,此时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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