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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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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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阴冷的调子,但就能叫旁人看出她心中藏得极深的苦楚——胜似全世间,在意的,温暖的,牵挂于心头的,都消逝若融化的春冰,不留半点痕迹。为了摆脱这陌生的情绪,要急急在为自己寻事情做,所以她第一时间选择抓住眼前的如意,“你以后每日有半天要到暴人库来,不管你是用什么理由得到留你的那殿主子的同意。”

在如意为殿主子献上一只她制作的象牙雕花扇后,任何问题都显得不再成为问题。

心想这丫头就是逃跑,还能跑到哪儿去呢,再听到如意说正精心制作中,准备呈上的福如东海白玉锁牌,老妃子很快就答应如意每日回暴人库一次的请求。

落花簌簌舞升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东风再继无力,已是春尽时分,春裳换夏帕。

听到某个有点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如往常一样,如意正被旁人取笑讥讽。

“你在想什么呢?”

一群女人肆无忌惮聊天的时候,谁会喜欢一个非常讨厌碍眼的家伙在旁边,而如意不会看别人脸色更不会回避,拿着她那糟糕的刺绣半成品。继续下针苦折腾,她就不知道折磨地是这可怜的丝帛,还是自己。

“每天无所事事地跑出去,就当我们殿是免费的客栈,可恶得很。主子给你哄得晕头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暴人库,下次见你这死丫头,我估计都要在乱葬岗了。”

在殿里,看着顽固地坐于一旁的“绻胭脂”,有人尖利刻薄地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殿里地宫女们就认定了“绻胭脂”是个懦弱木讷的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或许是因为这大典在即的春末容易令人产生过于主观色彩的想象。也或许是一路来习惯了每次沉默的结局。

一个宫女面有豫色。靠到尖利说话宫女的耳边。“好歹她也做过些有用事,跟这种人我们不好计较,别说了罢。”

牙雕地那次所有宫女们心里清楚,她们的眼睛可雪亮的,再见近日“绻胭脂”为主子献上地那些东西,她们更是确定,但施恩者实在讨人厌。何况后宫中永远不会有无缘无故地恩惠。在等就好长时间,就等某人开口要求回报。哪知道某人整日踏出去,累得半死回来。根本就没有要跟她们提条件的意思。殿里的宫女们不自在,当然有人觉得自己被耍了,也有人神情复杂摇摇头,倒少说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话。

可能觉得“绻胭脂”多少有点疏狂孤僻,但总比以前无用之辈的印象好。

也就这个时候所有人才记起来,好像眼前这个顽石般的丫头,是从京都教坊千挑万选出来的,似乎很出众地未来官妓。

可这死丫头不是被南江国最尊贵地女人视为心头刺了么?

宫中女子不知何时开始流行在腰间系多一块轻薄面纱,有人说被安排在皇宫某处的,欲在大典时候于殿前献艺地民间戏班中,有一位美貌与才艺双绝的女伶,琴艺了得,她每日练习时候,听到她歌吟,近处四方翔于天际地小鸟都会忍不住下来,停在枝头安静地倾听。以京都府尹等为首的朝廷官员,对这位女伶是赞不绝口,夸其为落于民间的明珠。

而面系轻纱,正是这位女伶的独有妆扮。

听理由是,她的容颜为千秋万福的皇太后,为皇上皇后而备,殿前献艺当日,才是她真面目展示之时。

越神秘越吸引,朦胧的美好总是最好的,能叫人如此疯狂,趋之若鹜,除了偶尔被请进宫来记谱的,那些绝代风华的最高官妓贵篁外,这蓝采班的神秘女伶,很多人欲要千方百计,一睹其芳容。

女伶芳名爱凤,似凤凰绝世之姿。

连皇太子也对这位女子起了好奇之心,就等在御前献艺当日,好像十分期待。

能引起皇太子的注意,宫中之人都羡慕不已,向往之纷纷模仿这位女伶。

在绣面上确认了位置,迟迟不能下针,因拿针的手在一直不断地颤抖。

精致的窗外,皎月如霜,像谁家不甘寂寞的丹青从画中踏云而出,夜色在一个个或幽暗或跋扈的屋脊背上流动,波澜不惊的寂静。

小声抱怨一下,在老嬷嬷的督促之下,资质平庸的少女在昏暗宫灯照耀中舞起长袖,束于身后的乌发轻盈滑动,纤细的手指擦过鬓边的汗水,贴着耳尖,伸展举向高高天穹。

苏嬷嬷忽而横眉射过去两道冷冷的视线,“你的绣工也是楼里的人教的?”

“哪个糟糕透顶的师傅!”

低低抽几口冷气,背上手臂上双腿上,疼得把眉绞在一起,“嬷嬷下手真重……”

前几章出现的董贵人打错为了董美人,特此更正。

【50 鸣翼(上)】

春末的皇宫像个酣睡不醒的娇懒美人,绚丽多彩的各色繁花有的过了花期,在慢慢凋谢,显出种消逝中的美感,殿里阴凉怡人,几个宫人围在一起,新采购的花茶堆放在一角,袋子里的茶香花香味缓缓渗了出来,将外面满院的花香都比了下去,托着茶盘,嬉笑着把各种新摘的花芽子泡进温和的茶水中,嗅着缓缓变化的茶香,年轻的宫女们容比花娇美,窗外几只黄粉蝴蝶上下翻舞,树之上,偶尔传来几声雏鸟初鸣之声,十分清脆。

换季新制了宫衣,几个宫女正细心讨论着,如何在这新衣上添针填花,小巧香帕遮着小嘴,漏点笑意。

突兀旁边走过来一个邋遢的家伙,乌发乱披在肩上,小脸有污迹,身上的宫装早被蹂躏得失去原来的模样,看着分外扎眼,就像花朵旁边爬着一只大臭虫,白白坏了旁人一天的好心情。

这个大煞风景的人,当然就是如意。

拖着充满钝感的身体回来,如意回到房间就埋头大睡。

嬷嬷……我跳不好……

抽了抽微红的鼻子,某人在梦中可怜兮兮地嘟哝。

同样的乐子身份,丽景轩那些少女倒绝没如意这般狼狈,却也一样辛苦。

半年修炼眼见满期,最后筛选在眼前,以前丽景轩的姑娘苦在练习上,现在一样,但心底,也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荡起几丝别样心思罢。

她们没如意这般不好命,没招谁惹谁,没糟糕的出身,不会有个大人物在宫中盯着她们的小命,也懂得远离可怕的倪素素三人帮。眼见捱过了最初的排除异己期,能留下来的,都懂得什么是根本,拼了命不过为增进技艺,争得宫中薄微的一席。这些乐子来自南江国全国各地,地方的教坊规模哪里比得宫中,不似如意所在的千叠楼,穿着最名贵地衣裳。吃着最美味的佳肴,所用所见都是顶级,少女们都红了眼,铁心不回原来那寒酸的教坊去。

换下原来的淡黄色宫装,乐子们穿上暗绿仿缎上襦和青花缎二十一褶小裙,小手拈着嫩白色小手帕,腕间一只代表乐子身份的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脚着蹑丝木屐。秀出诱人脚趾,额间小朵娇媚的金色虞美人印记,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虽不至于千娇百媚,倾国倾城。但乍眼望去人似月,入室自成芳,满目芳华,谁不能为这群聘聘袅袅十三余的少女而动容,欲捧在心头小心爱惜之。

瞄眉画腮。对镜配钗。笑窗外枝头花伶仃。

舞罢。歌罢。笑罢。似大片魏紫地牡丹高贵而忧郁。胜一片鹅黄地月季娇弱而明艳。若一畦朱红地芍药热烈而优雅。

“我赢了。”

白子落下。清脆响亮一声。挽袖地少女得意地大喊。

对弈地对手白她一眼。没好气说道:“你偷换棋。耍赖。”

“偏就我有能耐耍赖。”少女阴森森地笑道。口气是嚣张地你耐我何。

啪一下把手中的黑子的扔回棋盒里面,“你自己玩。”给气着了的青容止水冷冷地起身,走到一旁去看书。

“止水生气了,呵呵。”桑熙把玩几颗白子,懒洋洋地倚着椅背。

青容止水哪里乐意理睬她。

挑一下眉,桑熙开始怪模怪样地吟诗。“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怎么,桑熙你挂念家乡了?”瞧着桑熙没体统地样子,一旁的倪素素嗔怪一句,依然笑得亲切,顺手放下绣到一半的绣品,银白色的白兰花在素色的丝帛上,安静地绽放。

听出诗里地寂寞索然味道,倪素素奇怪了,往常怎么就没看出来,桑熙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怎么可能,素素姐你说笑了。我这不是替那些永远哪儿也去不了地可怜人念的嘛。”

“哪来的兴致?”

释然了,倪素素淡然一笑问道。

“不是前几天女官们说了,一个月后开始选人,选不上的话,自然,人得灰溜溜回去,若选上了成为宫娥,就可修书一封回去通报,是道别的道别,炫耀的炫耀。”桑熙托腮,笑得甜美。

“女官们原话不是这般吧。”倪素素失笑。

“意思不一样么。”桑熙满不在乎,无聊把手中的棋子一颗颗扔出窗外,图个好玩,还一边说道:“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什么都不写,就在信纸上画个大大地乌龟!让皖教坊地老家伙们拿我去炫耀,嘿嘿。”兴奋的口气。

一个月未到,桑熙都考虑好这种事情了,未免有点狂妄自大,但这房里三人,谁没有狂妄地资本呢。

青容止水冷声说一句没规矩。

桑熙就当没听到,继续扔棋子,扔完黑子扔白子。

晚课修炼完毕,丽景轩女官们宣布,半年的培训试炼结束,剩下地时间让乐子们各自准备,以最好状态迎接接下来的筛选。

“皖教坊,桑熙。”被点到名字,桑熙吐吐舌头,对着女官甜甜一笑。

“湘教坊,倪素素。”

“苏教坊,青容止水。”“桂教坊……”

点毕人名,一一对上名册,全部核实完后,女官很满意地点点头。“女官姐姐,怎么不是薇玲姑姑来?”束手谨立阶前,倪素素柔声问道,脸上装出关心的神色。薇玲是丽景轩的姑姑,平日管理一帮乐子的都是她,像这种场景,不可能见不到薇玲姑姑的身影。

也早有预感,这些聪明绝顶的丫头怎么会不发现,还真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那位女官有点尴尬,顿一下,答道:“薇玲姑姑她前些日子,被调带别宫去了。”

“哎呀,真突然。”倪素素讶然掩嘴。“调到哪宫去了?薇玲姑姑是不喜欢对着我们了么?”

“调哪儿与你们没关系,你们就别多问。”女官微恼,见着问话的是嘴甜懂做事的倪素素,才没冷声斥,只是要她别多事了。“以后别在人前说薇玲姑姑,懂么?”还叮嘱一句。

当然懂,说到这份上,薇玲姑姑怕出事了。退了半步,以极轻柔地动作整理了一下衣裾,正色裣衽一礼,“素素懂得了,谢姐姐提点。”

“女官姐姐,桑熙有疑问。”桑熙眼珠子一溜,提着脆生生的娇音开口,跑上前来拉拉女官的袖子,歪着脑袋,那羞涩可爱模样,好似遇上难题急求大人指点的孩子。当然,包括倪素素在内的少数人是指点桑熙的真性情的,但这不妨碍桑熙表演,因为这少数人,显然不包括眼前的女官。“还有什么事?”女官看桑熙那模样就心软了,也不急着走。倪素素与青容止水对视一眼,等着贪玩的桑熙又要突发奇想玩什么花样。

“桑熙替一个人求个情,请女官姐姐莫再恼她,她好可怜的。”

“这什么话?”女官一头雾水,疑惑地问。

“难道姐姐你不是恼她?”桑熙也不太明悟的样子,“好歹一起成为了乐子,实属有缘,桑熙看她满心期待的,要落得如斯下场,实在于心不忍,她的却鲁莽,哪里得罪女官姐姐您了,桑熙就替她向姐姐您陪个不是,姐姐您消消气吧,还是别再为难她了。”撅嘴,桑熙替某人可怜。“难得进宫一趟,姐姐你还不让她参加最后筛选,那她岂不白来,归去的话,教坊里的人该怎么看她,姐姐你行行好,哪怕仅仅让她走个过场,也顶好!”

左一个她右一个她,女官都给桑熙弄糊涂了。

“停,你说说,说说怎么一回事,我哪里有为难人,刚刚不是完完整整对了一次名册么,按着名册,有名字的都给参与最后筛选,这规矩谁也不能乱。姐姐我身为女官尽职尽责,怎么恼谁又害谁了,桑熙你说清楚。”此事不可大意,女官面色一凛,忍不住翻开名册再看,惟恐自己刚刚疏忽点漏了。

倪素素与青容止水脸色就不对了,她们在桑熙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果不其然,心怀鬼胎的桑熙嘿嘿一笑,扒着那本名册,一个一个地数,最后停在其中一个最特别的名字上。

“姐姐,那你为什么没有点她?”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难道她就不是乐子了?”

桑熙手指点到之处,名册上清清楚楚写着:京都教坊,绻胭脂。

“这,这……”没想到桑熙提起了这个人,女官闪烁其辞,这了半天没下句。

“虽然她因犯错被弄去了暴人库,但皇后娘娘不也说了,半年后照旧放她走的么?那就是依旧承认她乐子身份了啦,女官姐姐你怎么不安排她一起来进行筛选?”

问题是没人想过她能熬过这完整的半年啊!女官艰涩说道:“这个京都教坊的绻胭脂,她不是一直没待在丽景轩跟你们一起修炼吗,所持才艺跟你们比是落下一大截,怎么也不大可能行的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51 鸣翼(中)】

耳旁有烦杂的声音嗡嗡嗡地作响,如意悠悠然醒来。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就是罪魁祸首,外面的宫女们嬉笑打骂玩耍,实在没人顾及一下如意的感受。

摸摸头,发现自己睡了够久。晃悠悠下床,她对着铜镜发呆。眼下的黑袋子黛粉消不去,心不在焉扑几下,心里却想着别样。

“在暴人库待了些许日子,你把八大艺基础功都扔了。”

“一遍记不住就十遍。”

“你一直懂得笑,真聪明,但为什么笑得比哭难看?”

一张床,一面妆台,这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不多,因为没有和煦阳光照射进来,即使敞开着雕花窗户,房里清冷幽邃得渗人,细微的尘埃高低漂浮,打开门步出去,脚步缓缓徐徐,一路上跟见到的所有宫女和女官沉默地行礼,或许让千叠楼的人看着要惊讶,如意这丫头的眉间何时有种细致幽微的恭顺,缱绻入骨的温文,这般浅浅的,不动神色地隐约镂入容貌轮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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