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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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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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表情很无所谓,她总算真的是清醒了,一边洗脸,一边懒懒地对如意说道:“以前我们一起当楼里的丫头时,你一看别人房里镜子瓶子的,那一双眼就会猛放光,像饿狗见了骨头一样,有时候还蹲一边抱着那瓶瓶罐罐自言自语,那样子才能吓死人呢,我这算什么。”异常不屑的语气。

赤脚步过长长的走廊,穿着练功服的如意她们整齐地排在训练的老地方。中夏了,井边的那颗桂花树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一簇簇桂花迎着夏风颤抖,花粉落入树下的井口里,让井水尝起来也带一点甜甜的香味。

如意她们不敢偷懒,努力地站出最优雅的姿态,再累再苦也咬牙撑着,就怕那一条冷不防抽过来的藤鞭。

很快,她们就发现今天的训练有点不同。

“那是谁?”

童妓们纷纷抬头看着那高高的楼上。她们没有看错,居高临下地在那楼上,有一个穿素服的女孩正面对着她们坐在那儿,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这个女孩是谁?所有人都在问,这时候,教行嬷嬷出来了。

环视一下总不能安分地童妓们。嬷嬷皱皱眉。缓缓跟她们介绍起那一位古怪地女孩。“这娃刚进楼。跟你们不一样。是已经记入了乐籍地孩子。楼主已经为她赐下艺名‘明月’了。明月她以后将接受地是单独地训练。不会跟你们在一起。今天只先让她出来走走好熟悉环境。你们有自己地训练。别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嬷嬷说地轻描淡写。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地童妓们炸开了。

再仔细看楼上地那个女孩。六七岁地样子。娇小地身型。典型瓜子脸。眉若远山。细密地睫毛下一双楚楚可怜地眼眸。她像个可爱地瓷娃娃一样。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上面。低敛着双目。似乎没瞧见楼下地如意她们一直投过来地惊愕愤怒眼神。

“嬷嬷你说什么。这个女娃就是官妓了?是凭什么。这个明月凭什么就给内定了?”跳出来这样急声喊道地。是变了脸色地胭脂。连最沉得住气如她都忍不住。要出来问一下。

“凭什么?”教行嬷嬷说道:“就凭她比你们高贵地出身。”

高贵地出身?胭脂地瞳孔骤然一缩。高贵出身地人来千叠楼跟她们抢当官妓?只见胭脂浑身一抖。娇容上就笑靥绽开。脸上突然写满惊喜地她朝嬷嬷欠身一礼。“嬷嬷放心。胭脂懂得了。胭脂会跟明月妹妹好好相处地。”

“她比你先成官妓,你该唤她姐姐。”看着这样做作的胭脂,教行嬷嬷古怪地笑了。

坐在楼上的那个叫明月的小女孩,明明看起来比幺妹的年纪还要小一点。

“……是,就叫明月姐姐。”胭脂答着,笑得更美更甜了。

好可怕!

如意咋舌了。她回头看,却发现连幺妹投上楼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激烈的不满与怨恨。难怪她们这样愤怒,她们是这样渴望着能有一天当上楼里的官妓,每天拼命地训练,就为了不被淘汰掉,谁知道现在不知哪儿蹦出一个程咬金,轻易地就得到了她们一直得不到的东西,她们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一旦知道了女孩的身份,楼下的童妓们对这个女孩的观感就完全往一边倒。童妓们可没胭脂那种掩饰感情的本领,她们通通恨极了,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名为明月的女孩揪下来撕成碎片。

什么可爱的瓷娃娃,你看她!那低下来看的眼神不就是不屑么?她就没把我们看在眼里,正坐在上面嘲笑我们!她很得意,她一定像看傻瓜败将一样看着我们!

楼上的名为明月的女孩表情一直很淡,她的眼眸透过楼下的童妓们,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根本不在意楼下反应的样子,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或者她觉得什么官妓,什么同伴的怨恨,这其实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是啊,人走在路上,谁会在意路边的蝼蚁?

“……恶心!”

幺妹磨着牙低声说了一句。

而站在童妓们之中的如意,她所注意到的,不是那个名叫明月的女孩的漠然表情,也不是女孩的空灵眼神————那个女孩鬓发间夹着一朵娇弱的花儿。那小小的一朵花儿柔柔地藏在这个女孩的乌发之间,探出的一瓣瓣白色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一些东西一瞬间飞过了脑海,如意不禁轻声喃喃。

孝经伝: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正是树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再回头时,白发人已消逝于风中。

故关衰草遍,离别正堪悲。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不会错了,那秀气的云鬓间的娇弱花儿,其实就是一朵代表丧亲之痛的白色丧花。

再看这女孩。

那……这个叫明月的女孩,刚刚失去了亲人吗?

…………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意拍一下手,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是艺名?”问幺妹。

“你不知道?我们当上官妓后要起一个新名,以前父母给的名字不能再用,是取新生的意思。艺名都是自己取的,只有得到某个前辈欣赏的人才能给赐下名字。这种给赐下艺名的,就已经半只脚踏进官妓的大门了。”幺妹解释道。

如意听了一阵恍惚。“如意”这个名字,正是楼主在第一天给她取的;刚刚好就是穿越前书如意的名字,她从不清楚这名字还有这种意味。

“幺妹,你就是因为这个,开始时才一直不愿意理我的吧?”如意明白过来了。

幺妹撇撇嘴,心也不虚,很坦白地答道:“就是,楼主偏心,明明我就是比你先见到楼主,不见她也赐给我艺名。我当时可恨你了,怎么也想不通我到底哪儿比你差!”见如意一脸歉意,幺妹摆摆手,不在意了。“算了,如意你不用这样,是我小心眼而已,我们两姐妹的,谁给楼主欣赏不一样?”

旋即幺妹好像想到些什么,连忙对如意说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你名字的来历,要不然你就要像上面那个该死的明月一样遭人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背后捅一把了。”

看着嬷嬷走过来了,幺妹连忙推着如意一起站好。

“别发愣了,今天你们跟我学一个表情。”嬷嬷说道。

对这次的教学内容,嬷嬷明显是示范不起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对着童妓们说道:“优雅的微笑,无论在任何时间,你们都要带着微笑出现在客人站立着的地方。把微笑变成你们脸上唯一能呈现的表情,即使是天崩地裂,江水倒流,即使是噩耗降临,晴天倒塌,你们都依然要给我微笑。要知道,你们的笑容就是你们的武器,是你们用来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现在,你们给我笑!”嬷嬷用阴冷生硬的语调喊。

童妓们的心情给突然冒出头的女孩明月搅浑了一下,如何有这兴致露笑?她们一个个勉强拉起嘴角,笑得牵强。放眼望去,全是笑得怪诞无比的女孩子们,效果是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你这是皮笑肉不笑。”嬷嬷狠狠拍打一个童妓的脸。“你,丑死的傻笑!”她一个个敲打着,把童妓们努力装出来的微笑批得体无完肤。

“笑出你们最美丽光鲜的一面,不是只要笑就算合格!琢磨清楚你的脸型,气质与性格,再想好怎么样控制你们脸上的皮肉,露出个最符合你们身份的笑容。笑是一种最为常见的表情,是官妓必须过关的基本功,同样是笑,会因笑法的不同而有很多含义,我不要看到傻笑呆笑甚至是嘲笑。”

教行嬷嬷再次把所有人吊了起来。

“给我微笑,笑到我满意为止。”

被吊起来越久,童妓们就越笑不出来。手被紧缚在横梁上吊着的绫结里,她们**发痛的双手,酸疼的肩膀,还有微微摆动的双腿,都让笑出来成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日子像一曲歌那样轻快流畅;笑颜常开当然乃易事;而在一切事都不妙时仍能微笑的人;才活得有价值。”

嬷嬷说得意味深重。

结果没有一个人让嬷嬷满意,童妓们全垮了,有几个还低低地哭了出来。她们笑不出来!嬷嬷上前去,一个一个把童妓们被吊起来的身体拍得摇摇晃晃,更觉疼痛难耐的女孩们哇哇大叫,又是哭诉又是求饶。

这就是童妓们一日的训练。坐在楼上的瓷娃娃一般的人儿若有触动,同样是给楼主赐下艺名,这个被赐下明月之名的女孩她缓缓垂下眼帘,在这时候,微微低下头,她听着从楼下传过来的一阵阵清晰哭闹声与哀号,轻轻地蹙起了淡眉。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张楼下正受折磨的女孩子们上写满痛苦与麻木的面容。

这一群童妓们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是将会成为官妓的人。童妓们活着时候就会被教导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官妓。她们耳边反复被这样提醒着,告知着,然后拥有孩子般单纯心思的她们就会真的相信了————相信了成为一个官妓就是她们最好最完美的出路。

她们的样子看起来,是这样渴望成为一位官妓啊。要真当成了一位官妓就言笑晏晏,喜不胜收,若失败了就悲呼哀哉,绝望不已。

看着,忍不住就笑了————这个被楼主认定有明月皎洁之姿,清冷之态的女孩突然笑了,娇弱清丽的脸上划出一个微妙至极的笑弧。见着楼下年龄相仿的女孩们一次次因为学不好而遭受嬷嬷藤鞭时候,这女孩是这样诡异地牵动了嘴角。

如同乌云尽散,再没有什么污秽之物能挡住天上皎皎明月的光辉,那个女孩真的就好似一轮明月一样,焕发轻柔凄清的气韵。她那一抹笑很淡很柔,像一束稀薄的月华之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佳人是否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鬓发间那一朵白色丧花迎风颤抖中,你抬头看楼上这一位美丽女孩的笑里,是否有一种淡淡的让人毛发悚然的味道?

惊呆了。

“那什么苦都没吃过的丫头竟然敢嘲笑我们?”童妓们突然大喊了。她们不是瞎子,陆续就都发现楼上人这一个惊世骇俗的表情,纷纷是又惊又怒,对明月这女孩的恨意愈深重。

“好了,你们学不好东西,还敢乱喊乱叫什么?”嬷嬷怒了,藤鞭挥下来,把不安分的她们都抽打得尖叫连连。

好不容易训练结束后,女孩们都已经遍体鳞伤。如意拉着幺妹离开,走之前,愤怒的幺妹还要抬头再看那楼上的人儿一眼————很多人,不自觉中把一天训练受的气全推那一个女孩身上。而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训练的场地,那个叫明月的女孩都是安安静静端坐在楼上,垂着浓密的睫毛,淡淡地微笑,表情微妙。

好似看了一场丑陋的笑剧。

………………

“那什么嚣张的家伙,找机会把她往那棵桂花树头吊死!”幺妹恨恨地说道。

听着,如意猛然盯着幺妹看。

【11 传奇】

“那什么嚣张的家伙,找机会把她往那棵桂花树头吊死!”

你确定你真的是说说而已吗,幺妹啊……

听着这惊世骇俗的话,如意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

她现在正一手拿着一方铜镜,一边努力练习教行嬷嬷要求的那一个“优雅的微笑”。

到底该怎么笑,嬷嬷今天说了一大通东西,如意只是听得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拼命回想自己在千叠楼里见过的官妓们脸上的笑容,如意试着去模仿,却最后看着铜镜一直发呆。妩媚?俏丽?淡雅?清纯?她只在铜镜里看到自己快扭曲变形的小嘴。

画虎反类犬啊……她沮丧。

正发愣着,一边的幺妹突然这样强悍的一句话出来,吓她一跳,忍不住猛地回首,瞥幺妹一眼。

看幽幽怨怨送过来的那一个眼神,也知道好姐妹的如意又在心里诽谤着什么了,幺妹撇撇嘴,才不会同如意计较,很快把话题扯回自身利益上。

“一年过去,到我们把基础都学过一遍后,教行嬷嬷就会给我们分别安排一个官妓当师傅,让这位官妓指导我们去精修一艺,然后再过上几年我们估计就能出师了。我是决定要学琵琶了,你知道,楼里琴艺最佳的官妓毫无疑问就是那一位褚师贵篁褚师流岚,我可一定要让她当我的师傅!”幺妹兴奋地说着,一脸的渴望。

如今千叠楼里仅有的四位贵篁都富传奇性。

楼主柳怡宴一把金扇舞倾城就不用说了,是楼主让京都里的官妓们闻扇舞而色变,无人再胆敢说自己的扇舞跳得好,甚至因为楼主一人,一些原本也习扇舞的官妓不得不黯然改习其他八艺。

除了楼主之外。千叠楼楼里还存在着三位行走在高高楼上地贵篁。其中一位就是幺妹提起了地有“病西施”之称地贵篁褚师流岚。传说中。褚师流岚她体弱如风摆柳。有着空谷幽兰之姿。更弹得一手好琴。听闻某位大方地官人撒下千金为她送上绝世名琴“号钟”。

还有两位贵篁。就分别是“长袖善舞”绻玉棠与“玉啼”鱼牵机。绻玉棠与楼主一样是一位舞妓。她擅长一种长袖舞。舞起时水袖如拂面春风。而鱼牵机是一位歌妓。传说她声音婉转似莺啼。一歌罢余音绕耳。三日不绝。

这四位贵篁色艺双绝。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听闻这四位贵篁都是前代楼主教出来地人呢。把四个徒弟通通都成功地培育成千叠楼里风华绝代地贵篁。前代楼主啊……”幺妹感叹。语气混杂着疑惑。尊敬和不可思议。

如意知道幺妹地意思。

她们进楼以来。就发现楼里地人很少会谈论前代楼主地事————这像是个禁忌。无人能犯。如意跟在楼主身边地日子里。也从未听楼主提起过自己地师傅。前代地楼主。

如意也会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一手教导出四位倾国倾城的贵篁。千叠楼这四位贵篁精修的方向又是有所不同的,前代楼主又怎么去指导她们?难道前代楼主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十全十美,八艺皆精的人么?

如意对前代楼主的了解很少,只是有一次她听某个官员在筵席上轻轻地提过,前代楼主姓“菊”。

“菊初南这女人,死得真早啊……”那官员喝得醉醺醺地,脸上一片酡红,对柳怡宴柳楼主痴痴地说话,舌头还打结。

楼主当时听后,啪一声打开了手上的金扇,把脸隐在扇子后面,似乎轻轻地笑了。

然后楼主就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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