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听他说起这些年来的种种遭遇,惊叹不已,对甄命苦娶了张氏这件事他倒不怎么惊奇,在他看来,世上能配得上张氏的男人并不多,甄命苦勉强算是一个,只是当他听到张氏就是南阳郡主,被杨侗派往南阳招降朱粲,结果却被朱粲下了可怖的尸蛊毒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我非斩了朱粲这厮的狗头!”
接着又一脸担忧地问:“甄兄弟,这尸蛊毒如此阴毒,你这样冒然来找我,若被朱粲得知,你和鹅妹妹岂不是有危险?”
听到甄命苦说他和张氏的毒几天前已解去,张氏也被他着人送回了洛阳龙门镇后,李靖这才放下了心中担忧,问:“甄兄弟来找我莫非是为了替那宇文姑娘报仇?”
甄命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和鹅鹅受她如此深重的恩情,不为她做点什么,我和鹅鹅这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李靖目光熠熠地盯着他:“看样子甄兄弟心中已有定计,不妨说来听听……”
……
日落时分,甄命苦与裴行俨两人才从李靖的军营中出来,出了唐军镇守的关隘,回到暗卫军营中。
一番整顿之后,裴行俨带着两名暗卫队员从暗卫军朝邓州的方向急驰而去,而甄命苦则领着其余的暗卫军,回了朱粲军营。
朱粲听着甄命苦汇报这些天收集来详尽情报,跟他所得到的情报一一吻合,而且更加详尽,不由大为兴奋,急忙向甄命苦问计。
甄命苦献策说:“据臣这几天的观察,唐军背水驻扎于内乡堡的湍河岸边,楚王若与臣三万精兵,连夜赶造竹筏,臣率军乘竹筏顺水下,以尖刀刺心之势,攻入内乡堡中,楚王再率兵攻打内乡关隘,里应外合,定能破了唐军五千精锐先锋,大挫其士气!”
朱粲闻计大喜,不疑有他,将三万楚军精锐交由他统领,在甄命苦的指挥下,连夜赶造竹筏。
与此同时,甄命苦还令楚军在杨营镇的一处峡谷建筑防御工事,以防万一兵败,启动机关,石块从峡谷之上滚落,既能伤敌,也能阻断追兵。
朱粲对他的考虑周到甚为满意,将甄命苦的英雄事迹写成诗文,军中大加传唱,一夜之间,甄命苦在朱粲军中的威望陡然提升到了除朱粲之外的第二把手。
……
几日之后,几千简易竹筏在连夜赶工下造好,乘着夜色,甄命苦一马当先,率三万楚军乘上竹筏,率军下水,三万大军雄纠纠气昂昂地划起桨,在朱粲的预祝功成的祝词中,甄命苦豪情万丈,挥军朝内乡城的方向而去。
朱粲也当即率另外的三万精兵,由陆路出了杨营镇,与甄命苦约定的时间里,里应外合,攻打唐军驻守的内乡关隘。
……
甄命苦所率领的三万楚军逆流而上,划着竹筏到达内乡城堡时,入城的水路竟没有设任何障碍。
甄命苦对朱粲的众多将领说:“对方一定是以为楚军不可能顺着水路逆流而上攻入城中,所以在水路疏于设防,我们乘夜袭营,今晚一战,成败在此一举,功劳将是各位将军的!”
众位将军无不喜形于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甄命苦一声令下,三万楚军奋力划桨,涌入城中,唯恐不及,功劳被人抢夺。
待三万楚军进入城中,楚军众位将领纷纷回过头请教甄命苦下一步行动,却哪还见甄命苦的人影,只见身后的江中一圈圈的涟漪,渐渐行渐远……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来时的水路突然一道铁闸从城墙两边推出,嘭地一声巨响,将撤退的水路完全封堵,两岸出现敌军的影子。
楚军的将士这时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喊一声:“我们中计了!”
只是,此时反应过来,已然迟了,河的两岸突然涌出夹带铁盾的步兵,身后紧跟着几千弓弩手。
顿时间,箭声呼啸。
三万楚军如一群瓮中之鳖,防无可防,退无可退,纷纷中箭落入了江中…
哀号遍江,三万楚军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纷纷被射杀,死的死,伤的伤,受伤的落入河中,沉重的盔甲让他们根本无法游到岸边,被不会水的抓着,一起沉入了江中……
唐军的箭支却冷酷无情,一直到楚军最后一个士兵落入江中,才停止了射击,拉开闸门,任由满江的竹筏和尸首顺流而下,满江的血水变成了红色。
唐军的将领一声令下,所有唐军雷厉风行地收兵回撤,转眼间消失在了湍河两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夜色依旧,湍河的水转眼间变得湛蓝如昔,一如既往地朝南流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恶报终有时
内乡关隘下,朱粲率领另外的三万楚军精锐正在全力攻打着关楼。
朱粲越来越焦急,眼看关楼中守兵强悍坚韧,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攻下,根本没有甄命苦情报中所说关隘防守空虚的迹象,楚军儿郎已经死伤三千多人,而与甄命苦约定好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内乡城内丝毫没有动乱的迹象。
正当他准备换上另一队人马继续攻打关隘时,突然传来一个让他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消息。
杨士林伙同其部属田瓒,在泌阳起兵造反,连同邓州城的兵将,一起率军东南夹击,攻打南阳城,南阳城中百姓乘乱攻击守城将士,开城门迎接叛军,南阳城告急。
朱粲此时已方寸大乱,再无心攻打内乡关隘,急忙挥军回南阳,图保老巢。
行至半路峡谷中时,峡谷之上所设的机关突然被人释放,大堆的的石块阻断了大军回南阳的路,正是出兵前甄命苦让人所设的机关。
朱粲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浑身发抖,已经隐约猜到这一切都是甄命苦搞得鬼,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甄命苦会不惜冒他和他妻子蛊发身亡的危险,设计陷害他,然而未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他的噩运却并未就此结束,哨探传来唐军出关追击楚军的消息。
朱粲无奈之下,只能挥军北上,行至半路,被李靖的骑兵给追上,边战边退,而这时,早潜伏在楚军中暗卫军开始在楚军中四处传播起军粮已尽,朱粲欲杀军中伤兵为军粮的消息,一时间,兵员纷纷出逃,再加上李靖的追击,楚军溃不成军,三万楚军逃至菊潭堡时,只剩下了三千亲卫。
朱粲率军攻下菊潭堡,屠尽菊潭堡中上千老幼泄愤,接着一把火烧了堡,试图阻断了唐军的追兵,奈何刚出菊潭堡,三千亲卫就被一早潜伏在北面的暗卫军给射杀殆尽。
朱粲见大势已去,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无用武之地,深知已无退路,正要拔剑自尽,却被暗卫军用麻醉银针射了正着,从马背上摔下,被暗卫军生擒,押往南阳城。
当他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看到指挥这次伏击的人正是暗卫军的李大亮时,这才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甄命苦在背后捣鬼。
……
南阳城此时战火如荼,杨士林和吕子臧分别由东南两门率军攻进了南阳城。
暗卫军带着被活捉的朱粲赶回南阳时,押着朱粲在城门口走上一圈,南阳五千守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器械投降。
杨士林率军入城,将所有朱粲军的降兵捆绑起来,押至白河边,全部斩首,烧成了灰,撒入河中喂了王八。
……
南阳宫中。
朱粲跪在原本属于他寝宫的地板上,看着安然无恙地坐在原本属于他的龙椅上的甄命苦,恨得咬牙切齿,“甄命苦,你不想要你和你女人的命了吗?竟敢背叛我!”
甄命苦拿出宇文晴给他的那两个曾经装有解药的两个黄金盒子,朱粲脸色大变,很快明白过来,破口大骂宇文晴,言语恶毒下流,甄命苦随手将一个金盒子朝他掷了过去,正中他的门牙,砸得满嘴是血,再骂不出声来。
“你也不用咒她了,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今天,我要替她还一个心愿,希望你的惨叫声能让她的灵魂得到安宁。”
甄命苦冷冷说了一句,命令暗卫军在全城贴出布告,将朱粲游街示众三日,任由百姓处置。
不到一天的时间,暗卫队员就传回消息,朱粲尚未出游到一半,便已经被愤怒的南阳百姓用碎石块给活活砸死了,连同游街的囚车一起,被埋在了碎石块之下,堆成了小山一般高。
……
朱粲死后,甄命苦以南阳安抚使的身份,推举杨士林为南阳城刺史,与邓州结成联盟,然而事情却并未就此结束,唐军与暗卫军联合击溃朱粲军之后,唐军的招降使随即到了南阳,与杨士林,吕子臧和田瓒等人商议招降之事。
杨士林与吕子臧,田瓒等人坐在议事大厅,商议着,见甄命苦进来,纷纷起身将他请入屋中,让他坐上首,甄命苦百般推辞,杨士林这才坐了上首,提起唐军招降之事,征询他的意见,甄命苦问他怎么想,杨士林只是说不想再让南阳城的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想让他们休养生息。
吕子臧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当他知道甄命苦此次来南阳的目的,是为了给皇泰主充当招降说客之后,登时变得谨慎了起来。
南阳和邓州百姓都经历了连番的战乱,不愿意再卷入任何一方的战争中,无论是加入洛阳的阵营还是加入长安的阵营,遭受战争之苦的始终是两城的百姓。
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中立,成为长安和洛阳两大阵营的缓冲之地,带两方分出胜负之后,再投入其中胜利一方的阵营。
在这之前,南阳和邓州两不相帮。
甄命苦静静地听完他们的提议,在杨士林等人的请求下,他带着杨士林和吕子臧的亲笔信和协议书亲自入了唐军驻扎的营地,有李靖引荐,见到了唐军主帅李孝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样貌清秀文俊,比起甄命苦来还年轻了一两岁。
与李靖的简朴不同的是,这名年轻主帅的营帐显得奢华贵气,看得出来是对生活品质比较讲究的那一类人,甄命苦打量他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甄将军,久仰大名,请坐。”
几人入座之后,甄命苦也不多客套,直接表明来意,并将带有杨士林和吕子臧两人签名的和议书递上。
李孝恭翻看了一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将书信往桌上一拍,沉声道:“甄将军莫不是在跟本王开玩笑?我李家军如今声势浩大,关中英雄尽归于我李家帐下,夺取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南阳邓州归降便罢,若想做墙头草,骑墙观望,我大唐军岂能让他们如意。”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谈崩
李孝恭语气坚决:“以我大唐军的气势军容,一鼓作气下,攻克区区南阳和邓州,简直易如反掌,本王见甄将军是识时务之人,与李将军又是旧识,何不乘此机会归于我李家帐下,说不定能混得一官半职,否则待我大唐军兵临洛阳城下之时,你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旁的李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朝甄命苦投过来一丝请求之色,显然是让甄命苦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太过计较。
甄命苦身后的李大亮和裴行俨见他出言无礼,不由地怒形于色,正要出言驳斥,却被甄命苦拦下,笑着说:“长安王厚意甄某心领了,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然是皇泰主亲任的暗卫大将军,深受皇泰主信任,委以重任,自然不可能改投入李家的帐下,更何况我妻子尚在洛阳等着我回去,甄某无意跟李家作对,只是受人所托,传达南阳城主和邓州城主的意愿而已,两城的百姓都饱受朱粲兽兵的戕害,疲弱困乏,实在不愿再卷入任何势力的纷争之中。”
李孝恭冷哼一声:“天真!天下未定,何来休养生息一说,要么选择投降,要么选择灭亡,无其他路可走。”
甄命苦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淡淡说:“两位郡守的意思,假如李家不同意他们的协议,率兵攻打南阳,那么他们将向洛阳投降,甄某身为洛阳的暗卫大将军,南阳安抚使,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李孝恭脸沉了下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敢威胁本王?”
李靖见两人谈僵,急忙劝解说:“两位有话好好说,本来是一件合作破敌的好事,千万不能因此伤了和气,王爷,我觉得甄兄弟并无恶意,只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恭帝与皇泰主本是一家兄弟,南阳中立也算是顾忌兄弟情义。”
李孝恭朝李靖怒喝道:“李靖,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李家辛辛苦苦筹备多年,攻下长安城,长安几时姓杨了?莫非你留恋旧隋的功勋爵位,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我李家的粮饷!”
被一个年纪小于自己几岁的小王爷直呼其名,李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却依旧保持着臣下的恭谦,回答道:“王爷息怒,李靖只是想提醒王爷,如今长安初定,河西凉州李轨,兰州薛举父子尚在虎视眈眈,若此时再与洛阳开战,李轨与薛举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发兵攻打长安,到时长安两面受敌之下,恐怕唐军再强盛,也难以同时应付两方强大势力,李靖觉得,甄兄弟的提议不失为两全之策,一则避免了南阳邓州加入洛阳的阵营,壮大了实力,二则解了武关的压力,让长安无东南之忧,请王爷三思。”
李靖说完,李孝恭安静了下来,目光熠熠地盯着李靖,突然冷笑一声:“李将军与甄将军称兄道弟,倒是本王成了多余的外人了,既然李将军早已跟甄将军商议已定,又何必再征询本王的意见,你们私下里签下协议就行了。”
李靖一惊,这顶帽子可不小,急忙道:“李靖岂敢僭越犯上。”
一旁的甄命苦刚才就想跟这个年轻王爷陈说此中厉害关系,却被李靖抢先说了,不免有些为李靖担心起来,他这样忤逆李家的小王爷,只怕对他以后的前程难免会有影响,接着又释然了,历史上的李靖可是大唐名将,南征北战,李家多有倚重,自己的担心实在是有些多余。
于是默然不语,看着李靖与李孝恭据理力争,李孝恭词穷理屈,最后不得不让步,与他签下了协议,双方按上手印,各备一份,作为协议的证明。
签完协议之后,李孝恭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气呼呼地下了逐客令,李靖本要留甄命苦以及他的部将李大亮裴行俨等人吃个便饭,甄命苦知他为难,笑着婉拒了,说待某天没有了军务在身,再带张氏一起前往长安探访,说完,跟两名手下一起离开了唐军大营,回了南阳城。
南阳城百姓听说已经达成停战协议,举城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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