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跑上前,要将竹筛从月儿手中抢过去。
“傻杏儿,难道你连这种小事都不让我干了吗?这世间的事哪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月儿拒绝了杏儿的帮忙,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到院子中,将竹筛放在木架上。
看见一旁甄命苦和肥龙两人,特别是看到并无大碍的肥龙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微微躬身施了一礼:“甄公子,肥龙公子。”
甄命苦回了礼,一旁的肥龙却是一脸涨红,手足无措。
月儿的目光在肥龙的身上停留了一会,语带关心地说:“肥龙公子,你瘦了。”
本来担心会被月儿看不起的肥龙,被她这一声温柔的关心,差点没哇地一声哭出来,甄命苦偷偷在他肩膀拍了拍,提醒他注意仪态,转头笑着对月儿说:“月儿姑娘不用客气,你的病不宜多动,要多休息,多喝水,别太操劳。”
“有劳甄公子关心,如此恕月儿不能招呼你们了,两位请里面坐吧,杏儿,你帮我招呼一下两位公子吧。”月儿吩咐了杏儿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
药房里,孙郎中将针从甄命苦身上一一拔出,用酒精擦拭干净,放回针囊里。
“你恢复得很快,出乎老夫的预料。”
“全靠孙大夫医术高明。”甄命苦起身穿上衣服,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你这是?”孙郎中一脸惊讶。
“这是我给孙大夫的诊金。”
“哪用得了这许多,快拿回去。”
甄命苦笑说:“难保以后头疼脑热的,到时候又要麻烦孙大夫,又多的就算放在孙大夫这里当是定金吧,我这人大手大脚,身上存不住钱,算是未雨绸缪吧,月儿姑娘的病不也是要用到钱吗,也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孙郎中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没有再推辞,问:“你突然之间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甄命苦笑着将自己在尉迟铁匠铺找到工作,接下赏金榜的事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
孙郎中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问:“你就是洛阳城里盛传的用一只手抬起四百斤石狮子的那个大力士?”
甄命苦有些意外:“大力士?”
孙郎中将这几天在洛阳盛传的事说了一下,甄命苦这才知道他应聘铁匠铺时的事已经在洛阳传开了,笑着孙郎中惊叹道:“原来真的是你,难怪你能恢复得如此神速,看来是身负异禀,天生神力,是老夫看走眼了。”
“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只是知晓一些简单物理原理,稍加利用而已……”
甄命苦也不隐瞒,将动滑轮组的大致原理给孙郎中解说了一遍。
孙郎中听完,虽然不太能听懂,还是忍不住赞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异术,老夫以前也曾听说过,有西域来的奇人异士,深通机关傀儡之术,能制作各种机关傀儡,举重若轻,攀岩走壁,飞天遁地,没想到竟真有这等神奇巧妙之事,老夫今天真是大开耳界了。”
甄命苦笑着:“没那么夸张,只是利用了一些物理原理,将石狮子的重量大部分转移到了承受它的支架上而已,原理其实很简单。”
话说开了,一老一少也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便聊到月儿的病来。
原来,月儿原本是红杏别院下苑里的头牌。
自幼被人拐带,十岁时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学得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后来被卖到怡红院,凭着姿色,成为了红杏别院下苑里的头牌,因弹得一手好琵琶,再加上容貌端丽,气质恬淡清雅,颇有百花楼花仙子的气质。
负责她起居饮食的鸨妈暗中收了一些浪荡公子哥儿的银钱,经常在话里夹杂些有的没的,想让月儿破例陪宿,岂知被月儿知道后狠狠训说了一顿。
月儿本将真心待人,看在那鸨母多年服侍她的份上,以为她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没有将鸨母赶走,只是扣了她一个月的薪俸作为惩罚。
岂知那鸨母表面认错,暗中却怀恨在心,再加上向来跟洛阳的一些流氓地痞有交往,暗中找了几个虎狼暴徒,半夜将月儿掳走,污了她的身子,还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后送回院里。
那鸨母却虚情假意地找来大夫,为她治病,在床前无微不至地照顾,月儿醒来后万念俱灰,本欲吞金自尽,却被那鸨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死死抱着,苦苦哀求,说让月儿看在她年老无依的份上,活下去,她老无所依,她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之类的云云。
月儿自小被卖到红杏别院,全靠那鸨母看顾,此时见她声泪俱下的样子,心肠登时软了下来,打消了求死的念头。
第三十七章 难言之疾
她虽然活了下来,可脸上再没有了欢颜,每日除了给客人表演琵琶外,还渐渐地学会了陪客人喝酒,自暴自弃。
一步一步,在那鸨母花言巧语,有心算计下,她在半醉的状态下答应了那鸨母的百般哀求,第一次陪了客人的宿。
有了第一次之后,她便成了那鸨母敛财的手段,点她宿的客人如潮,门庭若市,那老鸨也不论美丑老少,只要给够银子,通通让她接待。
久而久之,她便感染上了这花柳隐疾。
哪知这鸨母非但不知体恤,不请大夫给她医治,不让她修养不算,还变本加厉,让她没日没夜地接待客人,直到最后,弄得病情加重,贻误了治疗的良机,月儿的病得不到治疗,也羞于求医,直到病得虚弱无力,再无力起身,那鸨母在床前百般辱骂,还当着月儿的面,将自己所做的那些恶事说了出来。
孙郎中说到这时,已是满脸气愤:“那鸨母见月儿已没有利用的价值,就着人半夜将她丢到城北深山老林里,任她生死,若不是老夫采药恰好路过,月儿早已被林中野兽分食。”
甄命苦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孙郎中又说:“这件事月儿只跟老夫说起过,老夫见你是真的关心月儿,才将这事跟你细说,希望你不要传出去……”
“我明白的。”甄命苦点了点头。
孙郎中又拉着他说了一些话,嘱咐了他一些病里该注意的事项,最后还让他留下吃顿饭。
甄命苦推辞不过,点头答应了。
孙郎中欢喜地出了门,让杏儿她们准备饭菜去了。
甄命苦坐了一会,无聊中随手翻阅了一下孙郎中房中的各种医学药典,只可惜都是一些深奥古文,晦涩难懂。
出了房门,正好看见杏儿一脸责怪地从月儿手中夺过淘米的瓷盆,推着她往房间里去,月儿百般乞求,求杏儿让她干点活,却遭来杏儿一阵骂,说她就会添乱,最后实在拧不过她可怜兮兮的乞求,只好允许她在一旁看着,眼看手勿动。
环儿则在一旁看着她们玩闹,一边笑着,一边静静地摘着菜。
看着这温馨的画面,甄命苦站在院子里,一时间忘了移动脚步。
好一会,杏儿无意中发现甄命苦站在门外,娇喝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择菜煮饭吗?饭好了自然会叫上你,装得再可怜也不会多给你一碗。”
接着“嘭”地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从厨房里传来月儿的责备声和环儿清脆的笑声。
甄命苦哑然失笑,转身出了门,四周围游览了一遍,除了地方较为偏远,没有其他人家以外,孙郎中所选的地方堪称风水宝地,草庐建在山谷中,一条清澈小溪从山坳处缓缓流下,经过草庐旁,小溪旁有平坦的滩涂,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各种草药。
远远地看见几块已经开垦好的土地,上面种着各种菜苗,油绿绿的颇为喜人。
站在小溪的木桥上看了许久,孙郎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笑着说:“怎么样,老夫选的这地方还可以吧?”
甄命苦点了点头:“有山有水,四季常青,东风南风入谷中,西风北风山隔阻,堪称风水宝地,空气清晰,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孙郎中闻言登时如遇知音,拉了他四周游览,向他介绍这谷中的各种妙处,还带他看了溪边的几块菜圃。
“这些菜地都是月儿提议开垦的,以前还养了不少家禽,只可惜近年月儿身体越来越差,杏儿她们又是纯粹捣乱的,地也荒了不少,还亏月儿成天说要在旁边挖一口小池塘,养上一些鱼呢。”
甄命苦点着头:“若是有一口池塘,养上几百条鱼,倒也不错,鱼肉营养丰富,最适合月儿姑娘滋补身子用。”
“是啊,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杏儿她们又是女子,没什么气力,否则在旁边挖上一口池塘,养上几百尾鱼,闲时钓一两条清蒸红烧,倒也是一大乐事。”
正说着,从身后传来环儿叫吃饭的声音。
……
饭桌上,菜色丰富,虽然都只是素菜,但却看得出来,炒菜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桌上有五六道菜,清蒸红枣乌鸡,青葱豆腐,香菇炒木耳,丝瓜汤,茄子炒辣椒,凉瓜煎蛋……
香气四溢。
月儿给孙郎中和甄命苦等人盛了饭,跟着坐了下来。
“命苦啊,来,动筷吧,尝尝月儿的手艺,老夫这几年吃惯了她炒的菜,其他人炒的菜都有些吃不惯了。”
杏儿闻言不依道:“干爹,又不是只月儿姐姐干的活,我们也帮忙了呀!”
“你帮了什么忙?”孙郎中笑着问。
“这鸡蛋炒凉瓜就是我煎的!”
“这是凉瓜煎蛋?”甄命苦看着桌上一个盘子里装着的焦糊一片的块状物体,一脸惊讶地问。
月儿噗嗤一声掩嘴而笑,杏儿俏脸涨得通红,狠狠盯着甄命苦:“你不许吃!”
“多谢多谢。”
甄命苦一抹额头的汗水,如逃大难。
月儿和环儿被他这夸张的动作逗得呵呵娇笑,饭桌上的气氛登时变得欢乐融洽起来,孙郎中也笑着说:“杏儿,你甄哥哥和肥龙哥哥远来是客,你怎么能没有礼貌,来,命苦,肥龙,尝尝月儿的拿手菜。”
孙郎中说着,夹了几块青椒豆角茄子到甄命苦碗里。
三个女孩都吃惊地望着甄命苦,杏儿一脸古怪地看着甄命苦,像是看到一件珍稀的宝物一般。
甄命苦不解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杏儿一脸意外:“你到底是谁呀?干爹都从来没有给我夹过菜!”
甄命苦忍不住打趣道:“你不知道孙大夫让我给你找个婆家吗?这一餐算是答谢礼了。”
杏儿愣了一愣,脸登时红了,转头看着孙郎中嘟嘴道:“干爹,他欺负我!”
月儿和环儿掩嘴偷笑。
孙郎中也笑着说:“女大当嫁,你甄哥哥说给你找个婆家,这可是你的福气,请他吃一顿饭答谢他不是挺应该的吗?”
杏儿见众人合起伙来笑她,不再说话,低下头气鼓鼓地扒着饭,眼睛却不时地偷瞄甄命苦,眼中带着好奇。
当她发现月儿和环儿憋着笑的样子时,终于忍不住,说道:“要找婆家也是先给月儿姐姐和环儿姐姐找!”
一句话,登时惹来月儿和环儿的反击。
“坏杏儿,又不是我们挤兑你,为什么要赔上我们?”
“谁让你们不帮我!”
在三姐妹嬉戏吵闹的莺声燕语中,甄命苦吃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最欢乐,最丰盛的一顿饭,吃完饭,又喝了月儿泡的山茶,这才肥龙一起起身告辞。
第三十八章 偷窥的少年
两人路过洛阳城外的一座铜矿山时,一群人正赶着十几辆马车慢吞吞地从矿山出来。
每一辆马车都有四匹伤痕累累的马拉着,显得异常吃力,看得出来车上装载满重物。
车队的前面,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两个身穿重盔甲的骑兵,马背上插着一个蓝色三角旗,上面写着一个“刘”字,引路的那名汉子满脸络腮胡,手持一枚金枪,枪头向下,悠闲却不失威严,脸容严肃,看他简单轻便,却一丝不苟的装扮,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路上,有不少一些衣衫褴褛的,面容枯瘦的难民,远远看见这车队走来,就慌忙躲进了路边的丛林里,偷偷探出头注视着车队经过。
肥龙急忙拉着甄命苦,闪到路边,远离官道。
见甄命苦一脸不解,肥龙小声解释说:“那些是官差,专门运送矿石的,这洛阳城外的矿山大部分都是一些皇室嫡亲的封地,里面出产的矿石大部分都流向皇室军工锻造厂和铸币司,盐和矿都属于官府的管制品,不能私自买卖,只能由官府统一售卖。”
“怎么有那么多难民在这里?”
“那些人都是来矿山找活干的,矿山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别人引荐就能找到活干的地方,但却是卖命的活,一个不小心,埋在矿洞里,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也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不过这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得忍受得了里面监工的鞭打,达不到出矿标准领不到工钱,监工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以前我娘子还在的时候,为了养活她们,我也在这做过一段时间,后来她们得病死了,我也就没再干下去。”
看着等车队一过,马上从树林里潮水般涌出的难民,甄命苦沉默了一阵,扭头问:“尉迟铁匠铺不是官营,哪来那么多的铁矿石?”
肥龙神秘兮兮地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矿帮原本就是跟官府有利益来往的,而且还帮皇室卫队锻造兵器,当然有特权,平民百姓要是敢私炼矿石,私铸钱币,非被判个抄家诛族不可。”
甄命苦皱起眉头:“没有矿石的话,岂不是炼制不了合金?”
肥龙嘿嘿一笑:“其实也不用担心,在这里,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只要给这些守卫一些银子,你想要多少矿石都能买到,很多人就是靠这种方法买来铜矿,铸炼私币的,只不过私自铸币是重罪,一旦被抓,是要株连三族的,所以这些人通常都是背后拥有强大靠山的人,而且跟矿山的守卫官相勾结,跟他们利益分摊,很多人都是靠这种方法发了财。”
甄命苦问:“十两银子能买多少矿石?”
“几百斤吧,”肥龙答道,接着有些不解地问:“甄哥,其实你何必这么麻烦自己去找材料,让铁匠铺的那些矿师们帮忙找不就行了?”
甄命苦笑着说:“知识产权的保护很重要,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专利被人滥用。”
肥龙一头雾水:“知识产权?什么东西?”
“说了你也不懂。”
……
从矿山回来后,甄命苦给了肥龙十两银子,让他每天到洛阳城外的各个金属矿场贿赂守矿的卫兵,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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