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局里的这些警察也没想到,三天过去了,办法用尽,甄命苦就是死咬牙关,一口咬定自己是抓贼的。
两名警察站在刑讯室外的单向玻璃窗边看着甄命苦,其中一人手中拿着甄命苦的前科档案,叹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硬,看起来西装革履挺阳光的一个人,却是个狠角色,几年前却因致人重伤被判了五年,这小子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啊,把他同学的命根子连根带卵都给踢了个稀烂,把对方弄了个断子绝孙,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狠的。”
另一人说:“这有什么,我在监狱里有个朋友做狱警,SG重刑犯监狱,里面关的都是些杀人犯,黑老大啊什么的,听我朋友说,这小子在牢里只待了不到一年,那些黑老大们见了他就躲,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听说这小子会点硬功夫,最高纪录是在澡房里一个人挑了六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壮汉,简直跟拍武打片似的。”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我那朋友亲眼看见的,六条大汉,全都手腿骨折,被人从澡房抬出来,他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被刀子划了几道口子,赤手空拳收拾了六个操家伙的大汉。”
“不会是什么全国武术冠军的吧?”
“什么武术冠军啊,我查过了,就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孤儿院被火烧了之后,他也成了流浪儿,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流浪汉,听说那流浪汉当过几年和尚,还当过十几年道士,不知道怎么地就流落街头,在天桥底下遇上他,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在身边,一带就带了十几年。”
“联系上那流浪汉了吗?”
“联系倒是联系上了,现在躺医院里,就一张嘴巴会动,连说话功能都丧失了,后来跟医院里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小子提前假释出了狱之后一直在一家手机厂里打工,平时人倒是挺不错的,对人也和善,我看这次我们是真抓错人了。”
“头儿说了,证据不足,今天放人。”
“我看还是跟人道个歉算了,说不定人家真是抓贼英雄,我们把英雄给扣了,却放跑了贼,这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道歉有用要我们警察干什么,最不需要道歉的就是我们警察,放了他就算他走运了,还想让我们道歉,放人吧。”
第三章 命是真苦
从拘留所出来,甄命苦去了趟澡堂,洗了个澡,依旧穿上三天前的那套相亲西服,上了一辆公交车。
NC医科大学的是全中国屈指一数的收费昂贵,用药最足的大学附属医院之一,来这看病的人非富即贵,看个感冒不花上万把块,都不好意思要报销凭证。
医院成立百年,迎来送往了不少社会名流,知名度颇高。
甄命苦在这间医院门口下了车,在门口的商场里买了些日用品,走进了住院部。
住院部五楼是重症病房,如今早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但甄命苦是个例外,医院里所有的护士几乎都认识他,见他进来,也没多阻拦。
“命苦,来啦?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呀?穿得这么隆重,又去相亲了吧?怎么样,女孩子还可以吧?”楼道里值夜班的一名护士小姐见甄命苦来了,亲切地笑着跟他打趣。
“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没看上我。”甄命苦笑道。
“什么女孩这么没眼光,慢慢来,肯定会有女孩子懂得欣赏你的。”
“呵呵,多谢安慰,我去看看我叔。”甄命苦笑着走进了过道最后面一间的重症监护病房。
跟他打趣的护士走到护士台前,一名颇有气质的年轻女护士凑过去偷偷问:“护士长,你认识他?谁啊,怪吓人的。”
护士长低头写着药单,“他啊,六号病房的亲属,以后你看见他来,不用拦着他。”
“六号病床?”年轻女护士恍然道:“原来他就是甄命苦啊!”
护士长有些惊讶抬起头:“你认识?”
年轻女护士摇头笑道:“不认识,不过早就听医院里的人说过他,说住院部里有个高位截瘫,脑部严重受伤的重症病人,奇迹般地活了五年,都是靠一个年轻人每天给他灌食,给病人换洗,端屎端尿维持下来的,我一直就想见见他这个人的,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让我遇上了,护士长你好像跟他很熟啊,跟我说说这个人呗。”
“你打听人家的私事那么清楚干嘛?”
“人家好奇嘛!”
护士长放下笔,笑着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十多年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当年我刚进这家医院当实习护士,上班第一天就接了一个被重度烧伤的小男孩,连同一起被送来医院的,还有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听说是孤儿院的院长,为了抵制拆迁,浇了汽油点火**,结果这孩子看见院长身上着火,哭着上去给院长拍火,还紧紧地抱着她,别人怎么拉他都不肯松手,最后院长被活活烧死了,他也被重度烧伤,幸好抢救得及时,保住了命,不过脸上却留下那块疤。”
“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挺可人疼的,你想想,三度烧伤啊,那痛苦连成年人都忍不住大哭大号的,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就是咬着牙不哭,问他为什么不哭,他说他哭的话,院长会笑他不坚强,每次打完针都要问一句院长为什么不来看他,看得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经长这么大的小伙子了。”
年轻女护士好奇地问:“他叔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哎,还不是豆腐渣工程,他六岁时起就一直跟着他叔住在天桥底下,五年前天桥被违章超载的货车给压垮了,睡在天桥底下的流浪汉被压死十几个,幸亏他当年在工地上做小工,没有回去,不然估计连他也被搭进去了。”
护士长说着,叹了一口气:“他叔被送到咱们医院时,已经快不行了,医院的制度你也知道,不预交押金也不给做急救手术,当时他才十七八岁,也不知道从哪里凑来的两万块钱,交了医院的抢救费用,这才保住了他叔一条命,可虽然抢救回来了,却变成了一个连说话都困难的瘫痪病人,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这孩子一边上班赚医药费,一边还得天天来医院,宿舍两边跑,只怕换了亲生儿子,也做不到他这样,也不嫌脏臭,每天给他叔端屎端尿,不厌其烦,而且这一晃就是五年……”
小护士听得入了神。护士长说开了嘴,停不下来了:“那天他叔不是闹绝食吗,我第一次见这孩子发那么大的火,整栋楼都能听见,谁都劝不住,他叔六十多岁的人了,愣是被他骂得呜呜直哭,后来他自己也哭了,住院部的护士们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哭,那印象特别深,都忍不住跟着掉眼泪,这老天爷也太作孽了,要么干脆就给人一个痛快,就这么耗着,躺着的活受罪,连累得身边的人也生不如死,要不是这小伙子性格坚强,换了别人,估计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小护士静静地听完,好奇地问:“他叔住的是单间,虽然没怎么用药了,可这住院费用每月下来也不少吧?我看了一下付费单,好像也没有保险赔付,都是他一个人缴的吗?”
“可不是,像他叔这样的流浪汉,属于三不管人群,当初社会上的好心人捐的几万块钱都付了医药费了,之后就靠他一人打零工,每个月得近万块钱呢,我也问过他,他说他现在除了上班,平时还做一些兼职,竟然也能让他付清了这些住院费,从来没有拖欠过。”
年轻女护士一脸惊讶:“打这么多份工,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哎,一天睡三四个小时吧,有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他叔的床边睡过去,我真怕他冻着,生了病都没人照顾。”
“呵呵,听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他人挺不错的。”
护士长颇有感触地说道:“说实话,我当了这么多年护士,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像他这样一根筋对人好的,还真是少有,这两年他叔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可能是想了他叔一个心愿,他一有空就去跟人相亲,像他今天穿成这样,肯定是去相亲了。”
护士长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那年轻女护士,笑道:“对了,燕燕,你现在不是还没男朋友吗,不如姐姐把你介绍给他得了,你要是嫁给了他,别的姐姐不敢说,保证你这辈子不会受委屈,比那些什么坐在宝马里哭的女人要幸福一万倍。”
女护士急忙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就算我愿意,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人不错不代表我就喜欢啊,我还是喜欢帅一点,高一点的。”
“哎,你们这些女孩子,哪知道现在人心的可贵,成天就想着要嫁个多么帅的,多么有钱,等结了婚你就知道,其实帅男人一点也不经看,看久了,什么帅不帅的,肤浅幼稚,别说哄你了,说不定还得你哄着他,你说女人嫁这么个男人有意思吗?”
“呵呵,那是因为护士长嫁了一个帅老公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护士长脸上洋溢着幸福,笑着:“都什么年纪了,还帅不帅的,现在我一回家看到老爷一样他坐在那里等着我伺候他的样子,就觉得头疼,没一件事让我省心的,真的,姐劝你啊……”
第四章 奇异的梦
六号病房的病床上,躺着一名干瘦如柴,双目深陷,皮肤干裂苍白的病人。
甄命苦坐在床边,剥着手里的橘子。
病人望着他,很有节奏地眨了三下眼睛。
这是甄命苦见他口不能言,跟他约定的眼语,眨一下表示“是”,两下表示“不是”,三下表示“为什么”“怎么样”。
“你是问相亲的事吧?”
病人眨了下眼睛。
“今天去见了一下,人长得挺扎实富态的,就是身材不太理想,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胸部大点的,最重要是腰要细,屁股要大,容易生养,你说我要是找一个飞机场,连孩子都奶不饱,营养跟不上,将来孩子长得跟我一样这小身板还不知道该怎么埋怨我呢,到时候我怎么跟孩子交待,你说是吧?就凭我这样的人才,还愁娶不到老婆?”
病人眼睛眨巴了三下,眼神中带着焦急。
“你着急也没用,我可不想将就着就算了,我总得为我将来的孩子打算吧?这事我看你就别操心了,迟早带个漂亮贤惠身材好的来给你看看,保证你看得眼睛都直,来,张嘴……”
病人很是吃力张开嘴。
“甜不甜?”
病人眼睛眨了一下,甄命苦笑了笑,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叔的味觉五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他叔只是为了不让他难过才一直骗他,他也不忍心拆穿,每次喂他叔吃东西都要问一下。
“明天我休一天假,带你出去四处逛逛,晒晒太阳,除下臭虫虱子跳蚤啥的,再给你买身衣服,一年没买新衣服了吧?”
病人眼睛在他身上来回看着,甄命苦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头:“这套可不能给你,我还留着下次相亲呢。”
喂完橘子,给他擦了嘴,甄命苦站起身,走出病房,到热水房里打了盆热水,回到病房,取了挂在床头的干净面巾,浸湿了,仔细地给病人擦起身子来。
护士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盘还热乎乎的饺子,笑着说:“你这孩子,都说不用你亲自给他擦了,医院里有专门的护士给他擦。”
“没事,我叔这人特拧巴,属于老来俏的那种人,这么漂亮的护士姐姐给他擦他会害羞,还是我来好点。”
护士长咯咯地笑,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特质,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模样,也绝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气馁和沮丧的样子。
许多护士都愿意跟他聊天,不过只是限于年纪比较大,有些人生阅历的护士。
“这里是我刚才买的饺子,吃不下那么多,你帮姐吃了吧,别浪费了。”护士长将一盘原封未动的饺子放在病人床边的桌上。
她怕甄命苦没吃晚餐,买饺子时特地多买的一盒,她觉得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有有一点,自尊心太强,从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小恩小惠,可谁要是让他帮忙,他是从来不会拒绝的,他说他叔拧巴,其实他自己就是特拧巴的一个人。
“谢谢林姐。”
“谢什么,就是让你帮个忙,别剩下了,浪费食物可耻。”护士长笑着推门出去了。
甄命苦抬头看了护士长一眼,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他叔说:“叔,咱以后娶媳妇就娶林姐这样的,多善解人意,娶这样的媳妇,男人这一辈子得有多幸福,你说是不?”
病人眼睛眨了眨,抽搐的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叔侄对望了一眼,就这样贼贼地笑起来。
……
从医院出来,已经晚上十二点多,夜风吹来有点冷,甄命苦拢了拢衣领,沿着自行车道慢跑起来。
为了方便照顾他叔,他把房子租在离医院附近只有几个公车站距离的地方,平时干完活先来医院,给他梳洗干净,喂他吃点水果之类的,然后慢跑回家,抓住这段难得的空闲锻炼身体。
这是他这五年来养成的习惯,风雨不改。
明天是他这个月唯一的假期,每个月的这天,他都会推着轮椅带着他叔到四处逛逛,明天他准备带他叔去逛一逛百货商场,给他叔买几件衣服,再过几日就是他叔五十岁大寿,他想给他好好庆祝一下。
回到鸟笼大的出租房,冲了个冷水澡,坐在床上上了会网,手提电脑是他花了五百多块从二手论坛淘来的,性能虽差了点,但质量扎实,上上网,听听歌,看看电影完全能胜任。
他打开招商银行的网站,登陆账户,看了看上面的信用积分,每个月他都用信用卡支付药费,倒不是因为没钱,主要是为了获取信用卡积分,五年下来,他的信用卡额度已经被银行升到了三万元。
这一年物价涨得不成样子,他这一年下来,刷卡刷了将近十万块钱,积分也积累到将近两万分了。
上了淘宝网将这两万积分兑换成近一千块钱的现金,准备明天给他叔买一身好看的衣服,整理完这些,他又看了一会今天的新闻,跟论坛上的水友天南地北地吹了会水,关了电脑,拥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闹钟闹醒了。他猛地坐起身,睁开眼睛,回想起刚才做的那个奇怪的美梦,他梦见自己跟他初中时候暗恋的女孩子求婚了,梦中的她依然是初三时那样白衣飘飘,恬静可爱的模样,以前也经常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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