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后半句,宋老头心中一凛,急忙问:“老神仙可否说得再详细些?”
“话不可说尽,老朽言尽于此,是福是祸,全凭你机缘造化。”
宋老头对这瞎子越发敬重起来,见他不愿再说,只好问:“以后若是有事相问,不知道该往何处寻老神仙?”
“一次机缘已是奢侈,今生何必再见。”
说完,站起身,拄着竹竿,飘然远处。
宋老头手里拿着一两银子,站在那里,望着瞎子远去的身影,直到那瞎子消失在视线中,发了会呆,这才转过身,朝家里走去。
路过洛阳最有名的面馆,进去吃了碗加料的羊肉泡馍,出来又在街边打了半斤上等纯米酒,打着饱嗝,剔着本来就没几颗的牙,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家。
张氏这时正牵着毛驴小黑从院子里出来,车上是两桶刚刚磨制好的豆浆,正散发着诱人的豆香。
“公公,你回来啦,早饭我已经煮好了,放在锅里。”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了早饭再去开档吧,饿着怎么做生意?”宋老头随口应了句,哼着歌进了屋子,关上门,不一会便传来呼噜声。
张氏闻言愣在那里,从她嫁入宋家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宋老头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不由地有些害怕,好一会才牵起小黑,朝洛河边的档口走去。
……
甄命苦跟张氏在城门口分了手后,进了一间“长孙氏织造”的衣饰店。
在洛阳住了有一段时间,平时买衣服都是从街边的摊档上随便挑拣几件,毕竟是在铁匠铺工作,实在没必要穿得太好。
但刚才进城,城门口的卫兵见他身上穿得朴素,又是孤身一人,以为他是从什么地方混进来的奸细,特地将他拦下来仔细盘问了一番,若不是他挽起衣袖,把手臂上矿帮的标志露了出来,卫兵未必会放他入城。
而一些衣着光鲜,或骑着高头大马,坐着轿子陆续从他身边,卫兵连看也不看就放他们过去了。
这家长孙服饰店是他在洛阳见过的最大的一家衣饰店,店里除了有个老头看起来像是这家店的掌柜外,其他都是清一色年轻貌美的女子。
刚进店里,就有几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店里有几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女子在扫货,连试也不试,就将看中的衣服打包,跟在身边的女店员。
倒是那老掌柜见他进来,很热情地迎了出来,把他带到一旁的待客间,给他泡了茶,将一本画满了各种绣纹和布料的册子给甄命苦递了过来。
“今天是本店为庆祝第一百家分店落户杭州,全店八折大酬宾的最后一天了,这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只管试穿,若是客观对店里现有的衣饰都不太满意,也可以着本店为你专门定制你想要的款式,只需付十两银子的定金,本店会让人在客观您有空的时候上你府上为你度身,这里是本店的所有花色和绣纹,客观可以过目一下……”
“十两银子?”甄命苦闻言脸露惊讶,他身上这套衣服是他在街边的地摊上随便买的,不过几百个铜钱一件,这里一套的价钱能买几十件他身上这样的了。
掌柜似乎早见惯了客人的这反应,笑着解释说:“十两银子只是定金,若是客官选了织绣难度较大的花色,或是选用了上乘的布料,通常要二十两银子到五十两才能做一套。”
甄命苦问:“我若是做一套你们店里最顶级的衣服,大概要多少银子?”
“不好意思,本店最顶级的布料和花色只有本店的贵宾才能定制,因为工艺复杂,又是长孙家世代相传的手艺,只有本店几位本家的姑娘能够制作,所以极其耗费时间,一年也不过制作十几件,极其珍贵,供不应求,本店预定已经排到三年以后,呵呵,不是本店自夸,本店出品的精良服饰,就算穿过了拿到当铺,当个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甄命苦看了店里那些贵妇打扮,浓妆艳抹的女子一眼,发现跟她们比起来,他身上穿的岂止是寒酸,简直是跟没穿一样,不由地笑了:“不好意思,看来我是来错地方了,不知道要符合什么条件才能成为贵店的贵宾呢?莫非都是一些皇室贵族,高官富豪才有资格?”
那掌柜闻言笑了,似乎并不在意甄命苦是否有钱,说:“呵呵,地位和财富只是成为本店贵宾的条件之一,能获得本店贵宾资格的人,还有很多是对本店有所贡献的客人,或是一些光顾本店十年以上的老顾客。”
“有所贡献?”
“比如说为本店供应毛料,蚕丝,棉花等材料的长期供应商,或是为本店维护纺织机的高级技师,还有一些本家的世交,都是本店优先服务的贵宾,能享受本店除了顶级定制以外所有服饰的五折优惠。”
“哦,明白了。”甄命苦说着,从兜里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问:“这些银子能买你这里的哪件衣服?”
那掌柜的看了他手上的银子一眼,笑了,接着指了指店铺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堆放十几件款式普通,但用料却异常讲究的服饰,说:“那些是本店学徒所制,手艺还有些生疏,本来是不会拿出来销售的,不过这几天店里做促销,以前的存货都被抢购一空,没办法,只好将这些拿出来满足客人的需要了,因为用料讲究,比起其他地方卖的衣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甄命苦朝那一堆廉价处理货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过去挑拣,收起了银子,笑着说:“我还是暂时不买了。”
“客官不妨看看别的。”
“我是真买不起。”
第七十四章 接刀!
掌柜却一副非要推销给甄命苦的样子,拉着他说:“这样好了,客官你若是真想买,我今天破个例,给你打个五折,店里的衣服任你挑,你看怎么样?”老头看着甄命苦说,眼中带着深意。
甄命苦闻言仔细打量了这老头一番,不明白为何这老头会对他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颇感意外,笑着说:“小子甄命苦,不知老伯怎么称呼?”
“老夫姓高。”
“高老伯,有空一起喝茶,衣服先不买了,改天再来看看,我还有事,打扰您做生意了。”
“呵呵,没事没事,甄公子,有空常来。”
甄命苦刚走不久,一个清脆娇媚的女子声音在那高老头的身后响起:“舅舅,怎么了,干嘛一个人站在那里傻笑?又遇上什么有趣的人了吗?”
高老头转过身,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貌美如花,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针线,一块绣了一半的金黄绣布,虽然只绣了一半,但却已经显露出大体的轮廓,是一个腾空而起,栩栩如生,金光灿灿的凤凰,看她的样子,应该是金线已经用完了,出来取金线的。
高老头笑着说:“舅舅刚为你物色了一位夫婿的人选。”
那貌美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老头的这些言语,一边在柜台前找着她要的东西,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您这回又看上哪家百年老店的继承人了?还是哪个世家公子哥儿?”
“倒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
“那就是出口成章,诗赋双绝,前程似锦的读书人了?”
高老头笑着摇了摇头:“这人既没钱,也不像是个读书人,样貌身材都是普普通通,无什出彩之处。”
女子奇道:“这可不像是舅舅您会看得上的人呐?”
高老头哈哈大笑:“一个能一只手举起三百斤石狮子的人算不算奇人?”
貌美女子脸露惊讶:“就是上次您跟我提的那个铁匠铺门口那个人吗?”
“不错,他虽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这人一进店里,我就认出了他脸上那块疤痕,稍作试探,发现这人沉稳谦逊有礼,一时落魄却不折傲骨,必是胸中有乾坤,心志坚定之人,将来成就必然非凡,你若是跟了这人,舅舅也就放心了,改天找个机会约他到家里来坐坐,顺便让你见见。”
那女子终于再没法保持镇定,俏脸刷地一下红了,苦恼地跺了跺脚:“您是不是老想着把人家嫁出去,您好偷懒省心啊!我什么人也不见,要嫁您自己嫁去!”
说完,不再理会他,从柜台处取了一捆金线,转身进了内间。
高老头摇头叹气说:“这孩子,尽说气话,女孩子家到了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难道要让舅舅养你一辈子啊,舅舅就算有这心,也活不到那岁数啊……贝儿,贝儿,你先听舅舅说完啊……”
嘴里碎碎念着,转身追了进去。
……
“都快到中午了,他才来店里,可真像个爷,老板都没他这么悠闲,尉迟哥也不管管他。”
“这小子不会是因为尉迟哥拒绝了给他什么提成,所以才这么肆辅机惮的吧?”
“谁让他一个人卖出去的东西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呢,又是接下了赏金榜的人。”
“今天离赏金榜的期限只有十天了吧?不知道他要怎么蒙混过关。”
甄命苦刚进门,店里的那些小二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从长孙衣饰店出来后,他回了趟家,换了身干净衣服才来铁匠铺开工。
今天的尉迟铁匠铺,跟往常不太一样,门口停了十几匹伤痕累累的战马。
还有几辆载货用的马车。
十几个铁匠铺的匠师正在把车上一箩一箩的矿石搬进铁匠铺里。
一脸黑沉沉的柱子便从店铺后走出来,冲甄命苦瓮声瓮气地嚷:“怎么才来,跟我进来,尉迟哥找你。”
甄命苦跟着他穿过铁匠铺后的花园,进了铁匠铺的冶炼房,发现冶炼房里除了平时的那些匠师以外,还有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尉迟敬德站在这些人的身边,见甄命苦到来,朝他招了招手:“甄兄弟,来了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刘武周刘大哥,我的结拜兄弟,刘大哥,这位就是甄命苦了。”
尉迟敬德说完,他身边一名身材高大健壮汉子,从一堆刚打造好的兵器里捡起一把厚背大刀,转过身来。
宽阔结实的肩膀,国字方脸,满脸胡须,特别是那一对杀气腾腾的倒八眉,让人一见难忘。
双臂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其中似乎蕴含着举千斤之力,比起以力量称雄的柱子来,犹有过之,一双半眯的小眼睛精光闪动,面带似有若无的煞气,那是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将军才拥有的犀利眼神。
两人眼神相对,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甄命苦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发现这人正是几天前他与肥龙从孙郎中的草庐回来的路上,经过洛阳城北外一座矿山时看见的那位押送矿石的将军。
刘武周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曾多次听尉迟敬德说起这个甄命苦,一个单臂举起三百斤石狮子,对锻造一无所知,却敢接下赏金榜,身为店小二,却能拿到比高级匠师还要多的工钱的奇人,他一直都想见见这人。
今天一见,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除了腮边有块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伙子,与他想象中高大威猛的形象相差甚远。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这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和世故,通常一般人跟他对视上三秒钟,便会不自然地移开眼神,这个年轻人却与他对视了超过十秒钟。
最后,还是甄命苦率先向他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刘大哥好。”
刘武周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甄命苦是吧?名字倒是挺特别的,我听敬德说你身手不错,想必也是个会家子,接刀!”
第七十五章 出门遇赌友,贵气来袭
刘武周说完,手中的厚背刀突然脱手,朝甄命苦掷了过来。
刀在空中旋转。
所有人都在望向甄命苦,毫无疑问,若他贸然伸手去接的话,一不小心连手都要被刀给砍断,这精铁打造的厚背刀可是专门用来在战场上砍敌首级的。
甄命苦来尉迟铁匠铺已经有一段时间,铁匠铺的这些匠师大都对他有所了解,知道他不但是个无利不起早,若无好处,绝不与人相争的小狐狸。
果然,甄命苦很巧妙地躲开了。
刀堪堪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利索地落到地上,深深插入了石质地板中。
这一把厚背刀,起码有五十斤的重量。
偏偏甄命苦在躲过之后,还开口赞叹:“刘大哥好臂力!”
刘武周微微皱起眉头,刚才甄命苦躲避的动作,毫厘不差,既不费多余的力气,又起到了避重就轻的效果,此时甄命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奸诈小滑头。
他盯着甄命苦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说:“以前听敬德提起你,总以为有些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矿帮有甄兄弟你加入,相信一定会如虎添翼。”
“刘大哥太抬举我了。”
刘武周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抬不抬举十天后自有分晓。”
甄命苦闻言只是笑了笑,眼睛朝刘武周身后的一名女子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略有些肥胖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太阳下暴晒太多的原因,肤色是健康的黄铜颜色,脸上带着小雀斑,眉目间与刘武周略有几分相似。
她的背后,背着两把形状古怪的兵器,刘武周为他介绍说:“这是我妹妹,刘二妹。”
那女子用一种很不屑的目光打量了甄命苦一番,一脸不耐烦地朝刘武周说:“哥,赶紧带他走吧,还不知道能不能炼制出合金呢,跟他用得着说这么多吗,一会我还有事要出去呢。”
柱子站在刘二妹的身边,笑着问:“不知道二妹有什么事,有需要帮忙的吗?只要有用得上我柱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有什么事跟你说得着吗?惹人讨厌!”
“二妹,怎么跟柱子兄弟说话的,人家是好心想帮你忙,怎么非但不领人情,还出口伤人啊!柱子兄弟,你别见怪,她这几天在跟我妹夫闹别扭,心情不好,别跟她一般见识。”
“哥!你跟他们说这些干嘛!”
刘武周笑道:“得得得,我不说行了吧,等妹夫回来,你把气撒到他身上,矿帮的兄弟们可犯不着受你这气。”
刘二妹气呼呼地转过身,走到一边独自生起闷气。
甄命苦这才发现她背后背的那古怪武器,竟是两把巨大无比的锯齿剪刀。
尉迟敬德朝柱子使了使眼色,让他少去招惹这刘二妹,接着走到甄命苦身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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