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也下了车,看着甄命苦发疯似地刨着房间里的灰烬,本想要劝他小心里面残存的火星,但见他这歇斯底里般的疯狂,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叹了一口气,转身从从车上取了工具,帮他一起找人来。
他刚想用铁锹扒灰,却被甄命苦一把夺了过去,大声呼喝道:“别用锄头!你想要弄伤他们吗!”
车夫一脸同情地望着他。
甄命苦稍微镇定了些,道歉说:“对不起,我现在脑袋有些乱,没有别的意思,你帮我在其他房间里找一找……”
那车夫安慰说:“客官,我明白你的心情,这大火我看已经烧了很久了,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如果你认识的人在这屋里的话,只怕也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甄命苦喃喃说着,转过身继续在杏儿的房间里找着。
半个时辰后。
甄命苦找遍了屋子每一个房间的角落,始终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尽管烫得满手是水泡,他却依然激动得又跳又叫,大嚷大叫:“不在屋里,都不在屋里!”
车夫见他满脸乌黑,神态滑稽,安慰说:“小伙子,我看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起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屋里了。”
甄命苦渐渐地平静下来,虽然不知他们生死,但总比看见他们烧死在这里强上一百倍,跟车夫道了谢,一屁股蹲坐在废墟里的石质门槛上,默默思索起来。
那车夫见他在沉思,也没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
又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甄命苦才站起身来,恢复了来时的平静,说:“大叔,回城里吧。”
第一百章 决裂
“梆梆梆!”
尉迟铁匠铺里,甄命苦用力砸着铁匠铺的后门,院子里的厢房里住着的都是铁匠铺大多数的匠师,其中主屋就是尉迟敬德的房间。
后门开了,露出尉迟敬德那张隐含怒火的脸。
见是甄命苦,二话不说,一巴掌朝他呼了过来。
甄命苦骤不及防,伸手格挡,只是对方的力道实在过于猛烈,被一巴掌扫出了几米外。
他盯着尉迟敬德,手悄悄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尉迟敬德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凛,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身材像甄命苦这样瘦小的人眼中有这种眼神,仿佛对方真的有把握杀了他一样。
虽然他不相信甄命苦真的能杀了他,但他很清楚这个人若是真的要跟他拼命,他不会讨得半点便宜。
狼与犬的区别就在于狼低调不张扬,一旦锁定目标,绝对不会不会受恐吓而退缩,而犬只是虚张声势,欺软怕硬。
甄命苦此时的眼神,是一匹怒狼的眼神。
他可不会蠢得这时候去招惹他,尽管有很多问题想当面质问甄命苦,因裴虔通而来的怒火还一直积压在他的胸口,可看到甄命苦这模样,话到嘴边,语气却平缓了下来:“你这几天去哪了,知不知道帮里一直在找你?”
甄命苦不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刘二妹人在哪?”
“跟我来吧,大家都在大厅等着你!”
……
铁匠铺后院的正厅中,刘武周,刘二妹和几名甄命苦从未见过的男子分别坐在大厅的上首和两侧的椅子以上。
甄命苦刚进大厅,就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望过来。
甄命苦朝这人看去。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浑身孔武有力的男子,结实的身材,坚毅威严的脸孔,深邃沉着的眼神,无一不表明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冷酷战士。
刘武周身边的人,似乎都有这样的潜质,冷酷,视人如草芥。
那是亡命之徒独有的狠戾气质。
那人见甄命苦的神情,竟像是见过他一般,浓密威武的眉毛皱了一皱。
只是一眼,甄命苦便别开了眼神,朝坐在他身边的刘二妹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冲她喝道:“刘二妹!把人给我交出来!”
甄命苦这一反常态的激动,让一旁的尉迟敬德大感意外,甄命苦在铁匠铺干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激动。
没等刘二妹发话,刘武周翟地一下站起身,冲甄命苦大喝一声:“放肆!甄命苦,你脑子还清醒吗!在这里发什么疯!”
刘二妹冷笑一声,一把操起身边的桌子旁放着的大金剪,朝甄命苦冲了过来。
“二妹,留下活口!”刘武周和那冷酷男子同时低喝道。
刘二妹人已经到了甄命苦跟前。
大金剪朝甄命苦腰间剪去,毫无疑问,若是被剪实,甄命苦当场就要被拦腰剪成两截。
与此同时,甄命苦掏出了腰间的匕首。
不闪不避,匕尖朝下。
朝大金剪中间开合的转轴位置迎了过去。
嗤地一声,金属火花迸射。
大金剪从中开裂成两半,刘二妹失去了重心,被甄命苦脚一撩,手轻轻一送,狼狈地摔倒在地。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瞬间完成。
待刘二妹反应过来时,交手已经结束,甄命苦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死你就起来。”甄命苦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刘二妹不敢再动。
甄命苦腰间两侧破了两道口子,血然后了裂口处,他低头看了一眼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又抬起头朝那第一次对他兵刃相向的尉迟敬德看了一眼,笑着说:“帮主,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帮里兄弟的?”
尉迟敬德抬头望了一眼堂上蠢蠢欲动的刘武周和那名魁梧汉子,甄命苦所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刘武周对他这个妹妹的疼爱和偏袒,整个矿帮都知道,再加上刘武周身边那个魁梧汉子,一向视刘二妹如珠宝,谁要是想得罪刘二妹,先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过了这两个人这一关。
“甄命苦,有话好好说!别伤了二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刘武周还悄悄向尉迟敬德使着眼色。
“大哥,一为之甚,岂可再乎!”尉迟敬德叹了一口气,将架在甄命苦脖子上的短刀收了回去。
“尉迟,你!”刘武周勃然色变。
尉迟敬德叹道:“大哥,合金炼制一事,命苦兄弟为了矿帮竭尽全力,有目共睹,是我们不讲道义在先,欲独吞秘方,杀人灭口,怪不得他隐瞒秘方,他这也只是为了自保,如今柱子已经得到高温炉的制作秘方,证明他并非有意与矿帮为难,我实在不忍再无端加害于他。”
刘武周盯着他好一会,才冷哼一声:“一会再找你算账!”
说完转过头看着甄命苦,“放开二妹!有什么事跟我说!”
甄命苦冷哼一声:“这事我跟你说不着。”
一手依旧压在刘二妹的头,一手将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刘二妹动弹不得,只是嘴里在骂骂咧咧,甄命苦用刀背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刘二妹便不敢再骂。
“刘二妹,你大哥现在也保不了你,我问你一件事,你最好实话实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派人跟踪我,我那些朋友住的地方,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如今他们的房子被烧了,人也不见踪影,我想问你,你把他们抓到哪去了?”
刘二妹第一次被人这样按在地上,脖子上还架着匕首,依旧嘴硬,只是声音却有些发颤:“有本事你把我杀了,你也别想活!”
“你以为我不敢?”甄命苦脸一沉。
尉迟敬德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之色,很快隐去,劝道:“命苦兄弟,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子?”
甄命苦失笑说:“没想到尉迟敬德竟是这样一个黑白不分,罔顾道义的糊涂蛋!他们几时当我是自己人,刚才我若不动刀子,上面坐着的那两位现在只怕已经将我砍成数段了!”
刘武周身边的魁梧汉子见状脸上的神情一变,急忙说:“二妹!你别再激怒他,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犯不着跟他怄气。”
他一说话,刘二妹登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才说:“我通知给盐帮的人了。”
甄命苦闻言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收了回来,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刘武周身边的那名魁梧汉子迅速冲到刘二妹面前,将她扶起,护在身后,朝甄命苦喝道:“慢着!”
甄命苦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魁梧汉子冷冷道:“这一次我放过你!下次再见面时你最好跑得快一些。”
甄命苦沉默了一会,回过头,看了那魁梧汉子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嘲讽,淡淡地说:“你认识宋老头和张老板娘吧?”
魁梧汉子闻言浑身一震。
“问问你身边的好妻子,她都干了些什么,这次以后,我希望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不要再派人跟着我,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魁梧汉子闻言有些愕然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刘二妹,眼中带着疑问和不解。
甄命苦已经走出门去。
第一百零一章 硬闯裴府
甄命苦走后,屋子里一片寂静。
刘二妹最先打破了沉默,回头问刘武周:“哥,你还不快让人把他抓回来,要是三天之内不把他交给盐帮,盐帮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尉迟敬德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依我看,不用我们把他交给盐帮,甄命苦自己也会找上门去的,我看他对那豆腐西施可不是一般的着迷,每天不喝上一碗豆浆,一整天都会无精打采,这是铁匠铺人尽皆知的事。”
魁梧汉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很快隐去,接着转过头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刘二妹,沉声问:“二妹,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刘二妹突然大声嚷了起来:“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是啊,是我把她出卖给盐帮那些人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为了她可以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闯入盐帮的洛河分舵,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哼!区区洛河分舵,还难不倒我。”
刘二妹酸溜溜地说:“宋爷真是好英勇,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一人挑了洛河分舵,毫发无伤,你现在知道她在哪了,怎么不直接杀到盐帮,把整个盐帮都给挑了呢?宋爷可是大隋第一武状元呢,怎么会把区区一个盐帮放在眼里呢?”
刘二妹吃醋,登时满屋子的醋意冲天,周围的人都识趣地往屋外走。
“你们不准走,给我评评理!”
魁梧汉子一脸尴尬地说:“二妹,我们的事私下说!”
“我就是要让他们评评理,你说,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感情,想把她带回家里,做你的娇妻美妾梦是不是?”
“你又想到哪去了?我都跟你成亲三年了,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你啊,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说来的?说什么在你眼里,我比她美一百倍一千倍,可我现在才知道,我哪比得上她啊,哎呦,她那皮肤嫩得跟豆腐似的,身材玲珑凹凸,声音甜得能把天上的鸟儿哄下来,整个洛阳城的男人都为她着了魔怔,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后悔娶了我吗?”
“不后悔。”
“那你就去给我杀了她,证明给我看。”
“二妹,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就知道你会犹豫,你要是不忍心,我帮你下手!”
“你别多想,她毕竟照顾了我爹那么些年,对我宋家有恩。”
“你凭良心说,她对你有恩,难道有我对你的恩重吗?我跟她,你选谁?”
“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吗?”
“哼,人在我这里,可心却未必呢!”
“你!”魁梧汉子一时哑口无言,盯着刘二妹好一会,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给我回来!”
魁梧汉子充耳不闻,继续大步往前走。
“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把垂死的你从死人坑里救回来,床上床下,无微不至地服伺你,照顾你,最后还不计较你已经有了妻室,下嫁于你,你宋金刚会今天?哪知道我这一腔柔情竟然换来你这个负心汉如此对我,我不活啦……”
刘二妹突然变了个人似,大哭大闹,满地打起滚来,谁也劝不住。
“我的心好痛啊,我干脆死了算了,反正也没人心疼我,他只心疼他的鹅鹅,你们看看,我背上的刀伤都是为谁挨的呀,他可是有一丁点放在心上,你们还叫他宋哥,他终究不是我们的人,我一心一意为他,不惜为他付出性命,也是感动不了他那铁石心肠的……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你们别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刘二妹将旧账一笔一笔地翻出来,周围的人听得无不神情古怪,这些事他们其实早就听了不下十遍,每次两夫妻闹别扭,刘二妹就用这一招,屡收奇效。
果然,魁梧汉子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刘二妹哭号一声,他的脚步就犹豫一下,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声,转过身,回到刘二妹的身边,蹲下来将刘二妹抱在怀里。
“二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这负心汉不走了吗?要不是你心里有她,又怎么会在乎她的死活,要是死能让你心疼,我这就死给你看!”刘二妹不依不饶地哭闹着。
魁梧汉子像一只被打败的公鸡,垂下高傲的头颅:“我不走了。”
刘二妹立刻转涕为笑,一抹眼泪:“你以后还乱发脾气,责怪我吗?”
“不发了。”
“我要你抱我回房间。”
魁梧汉子一脸尴尬:“这么多人看着,你给我留点面子。”
“你是我相公,他们能说什么?”
魁梧汉子回头看了一眼纷纷别开头,脸上却一副憋得难受神情的属下一眼,苦笑着将刘二妹拦腰抱起,朝两人的房间里走去。
众人看着这两人离开,全都笑着说:“看样子宋二哥这辈子是逃不出二姐的手掌心了。”
刘武周全然没有理会这二人的打情骂俏,心里想着甄命苦离开时看他们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脊梁发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哪怕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他也是从容面对,对方只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却让他生出一丝忌惮来。
“尉迟,派一个帮中的好手,跟着他!”
……
裴府竹林的裴虔获宅邸中。
裴虔获躺在床上大嚷大叫:“把那小贱人给我送到我房间里来!再给我找十几个兄弟过来,要身体强壮的,样子丑的,家伙粗的,我要看着那小贱人给男人活活干死!”
“二、二爷,帮主有吩咐,在没有抓到伤你的人之前,你还不能碰那女的。”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就在裴虔获发着脾气,下人左右为难之时,房门打开了,裴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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