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器械司的人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到点心坊,将大红喜帖发到每一个点心坊员工的手中。
就在点心坊的员工们纷纷向他道贺时,十几个官兵涌入点心坊里,一人宣读官府文书,让店里的人全都穿上最好的衣服,一起到洛河边。
走在洛阳大街上,甄命苦这才感觉到洛阳城剑拔弩张的气氛,到处都是戒备森严的禁卫军,刀枪明晃,驱赶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和难民往城外走。
这几天光顾着准备与张氏的婚事,对周围的事也没怎么留意,如今才发现周围气氛有些古怪,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杨广决定东巡下江都,凡是洛阳本地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到洛河边相送。
像张氏点心坊这样规模不小,却又没有什么背景靠山的店铺,自然成了被盘剥的对象,所有欢送仪式所用到的花费,包括请各大禁军的头子招待饮食,油水孝敬,河边杨柳树上悬挂的绢罗锦缎,摊派下来,每个店铺的老板起码得上缴上百两银子。
当今圣上喜欢盛大欢腾的场面,身边的人自然投其所好,乘机搜刮民脂民膏。
洛河的两岸,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排洛阳百姓,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所有人手中都挥动着一根大红绸缎,朝洛河中上千艘体型庞大的龙舟,五牙船和楼船挥舞作别,山呼“万岁”。
甄命苦和点心坊的员工们被安排在了其中河岸边的其中一个位置,每人手上都分发了一条彩色绸缎,并被强行索要了一两银子作为这面圣巾的费用。
一些交不出银子的人,都被凶神恶煞的士兵拖到隐秘处一顿暴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身上衣服也被剥了个精光。
路旁到处都是警戒,所有能够触及楼船射程以内的地方,都有巡逻骑兵在严密监视,严防刺客行刺。
站在河岸上,只能隐约看见楼船上阵容威武,刀枪剑戟明晃晃。
为首的那艘楼船的船头是镶着一颗金光灿灿的龙头,一看就是当今皇上的座驾了。
龙船高达数层,船头的舢板上,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文武官员数十人,其中一个身穿金色龙袍的大胖子站在高人一等的船头,其余人恭谦地站在台阶之下。
甄命苦看得出了神,心想那就是当今圣上杨广了吧,到这时代快一年了,他还不知道这千古一昏君到底长什么样,今天正好远远地看上一看。
他掏出手机,将摄像头调至长镜头模式,聚焦到了最前面的那艘金碧辉煌的龙船上……
“裴爱卿,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一名身穿龙袍的肥胖男子站在船头上,看着河岸边两排长长的送别人群,回过头看着他身后那名谄媚官员,捋须而笑,神情颇有自豪之色。
“回皇上,洛阳百姓听闻皇上要东巡,都自发前来送别,祈愿皇上保重龙体,百姓需要您这样的圣明之君。”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官,皇上身边的宠臣,太常寺卿裴蕴,一个最能投杨广所好,精于钻营的人物,说起这裴蕴,全洛阳的豪族贵族们都无不感激,因为正是这太常寺卿的提议,广征天下能歌善舞的美人三万余人,齐聚洛阳,以供杨广和各士大夫玩乐,为了蓄养这些美人,裴蕴提议杨广在洛阳各地大兴官营妓院,增加官府的收入。
红杏别院的百花楼也由此而来。
“朕的天下可是太平?”
“启禀皇上,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国库殷实,军容强大,皇上当年东征高丽,北巡突厥,为大隋开疆扩土,如今大隋版图之辽阔,前所未有,开创旷古之伟业,功绩堪比尧舜禹汤,秦皇汉武,堪称千古一帝,百姓无不感恩戴德,都在高呼皇上万岁呢……”
“裴爱卿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有些夸张,哈哈哈……”
“为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圣上。”
这时,站在最后排的一名小官突然站出来,大声启奏:“启禀皇上,马邑鹰扬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率手下宋金刚,尉迟敬德等人起兵造反,一个月间,反贼数量迅速聚集数万,若不尽快派兵围剿,等其坐大,晋阳与河东之地虞有变……”
众人抬眼朝这人望去,原来是奉信郎崔民象,一名区区五品小官,平时根本没人注意他的存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触皇上的眉头。
龙袍男子眉头皱了起来,“裴爱卿说天下太平,何来反贼?”
太常寺卿裴蕴急忙接口说:“皇上不必担忧,只是一小股山贼在边境抢掠边民,恐怕是突厥故意让人搅乱,不足为患,崔大人怕是多虑了,只需派人给突厥蛮子送几个女人,几万两银子,就可相安无事,皇上日理万机,难得出游放松一下心情,做臣子唯恐不能替皇上分忧,岂能让这种小事惊扰了皇上的心情。”
龙袍男子闻言龙颜大悦:“有裴爱卿替朕分忧,这天下何愁不能太平,朕有些累了,众爱卿都退下吧。”
“皇上且慢!”
这时,崔民象突然后面冲了上来,冲到龙袍男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义凛然道:“皇上,请听微臣一言,如今天下群贼并起,何止刘武周一人,上谷人王须拔,连同贼帅魏刀儿,北联突厥,直逼晋阳,一旦雁门关告破,突厥铁骑横扫河东,东都危矣,皇上此时实不宜东巡,以免人心思变,否则贼乱一发不可收拾,大隋危矣,还请皇上三思啊!”
此人这番话一出,所有大臣立刻噤若寒蝉,谁不知道皇上最不喜别人危言耸听,最忌讳别人一开口就说乱贼奸臣,大隋危矣之类不吉利的话。
果然,龙袍男子脸色一沉:“来人啊,把这个胡说八道,唯恐天下不乱,咒我大隋的逆臣卸了下巴!斩了扔进河里去!”
两名侍卫走上前,两下将这名叫崔民象的小官下巴给卸了,崔民象自知性命难保,破口大骂,虽然下巴已经被卸下,众人却依然能听出他在大骂“昏君佞臣”之类的言辞,在两名侍卫的拖拽下,拖到船尾,一刀从腰间砍成两断,尸身被扔进了河里。
此人一死,再没有人敢说一句,大臣们都纷纷告退,乘了小船从楼船上离开,龙袍男子转身进了楼船屋内,嘴里嘟囔:“这些佞臣贼子,就是见不得朕开心,尽说一些晦气话!搅了朕的雅兴……美人儿,都躲在哪里呢?”
龙袍男子很快便转怒为笑,飞快地脱去身上的龙袍,露出他养尊处优的肥胖龙体,朝屋里那几个身穿薄纱,身材曲线玲珑曼妙的美人扑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迎娶
皇帝的龙船和那些护卫的船只渐渐地消失在洛河远处,岸边的卫兵也开始退散,河岸边的百姓也陆续回到城里。
甄命苦沉浸在迎娶张氏的兴奋中,走在路上,风儿轻柔,鸟儿欢歌。
他去了一趟位于城南连夜赶工建造的新房,房子已经完工了,这时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方,房子周围两米高的围墙围起来,里面的院子不小,可以种些蔬菜果树,他还专门预留了一小块地方,准备用来挖个小池塘,里面养些鱼,种上一些荷花之类的观赏性水生植物,夏天的时候打开阳台的门,与张氏一起坐在露天阳台上,欣赏荷塘月色,鱼儿游弋,做些两人爱做的事,何等的惬意。
院子里种了棵榕树,榕树下打了一口井,装上了手摇取水装置,以后张氏不用再费力打水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他脑海里,已经构筑了一幅与张氏两人恩爱缠绵,子孙满堂的美好画卷。
第三天一早,就有人来通知他新房已经完工,甄命苦连晨练也不去了,到洛阳各大家具店铺,用手机拍了上百张家具照片,打印出来,让人送到张氏家里,让她挑选喜欢的家具。
张氏只让人捎回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相公喜欢我就喜欢。”
甄命苦身心皆醉。
买了家具,布置好了婚房,良辰吉日一到,便请了抬轿的轿夫们和那些吹打弹唱的迎亲队到家里吃好喝好,到了黄昏,一行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朝张氏的住所出发。
……
到张氏家门口时,杏儿早就等在院子,院门紧闭。
按照习俗,不给足开门利是,两人是不会开门的。
“张姐姐不嫁!”杏儿难得有机会刁难甄命苦,哪那么容易就开门让他进去。
“红包太少,新娘落跑!”
“再给两封,孝敬月老。”
“再给三封,洞房不闹。”
“再给四封,夫妻感情好。”
“再给五封,儿孙满地跑。”
“再给十封,新娘新郎十全十美,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也不知道杏儿是从哪学来这些讨利是的顺口溜,直到将甄命苦身上所有的利是都搜刮了去,才勉强开了院子大门。
孙郎中倚门而作,挡在张氏的房门口,甄命苦上前作了揖,给孙郎中磕了个头,行了翁婿之礼,并拿出一本早打印好的现代医学巨著,给孙郎中恭恭敬敬地奉上,孙郎中翻看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笑了,放他过去。
房间里贴着大红喜字,张氏坐在床头,身上穿着长孙衣饰店专门定做的贵宾新娘服饰,头戴凤冠霞帔,脸上蒙着一块红盖头,双脚穿着刺绣着鸾凤呈祥的大红绣花鞋,并拢在一起,矜持恬静,两只白皙如玉的小手交叠在膝盖上,娥首低垂,静静地等待着。
甄命苦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走到张氏的身边,单膝跪下,握住她两只娇嫩小手。
“鹅鹅,为夫过五关斩六将,历经艰辛,总算来到了你身边,跟我走好吗?相公一辈子疼你爱你。”
张氏并不出声,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叫声相公来听听,相公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相公。”张氏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如糖似蜜。
甄命苦心都融化了,吆喝一声:“新娘子起轿喽!”
将张氏背了起来,出了门去,将她背入轿子里,亲自抬起轿子的一端,吹打响起,鞭炮轰鸣,一路朝新家走去。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哪个是新郎官?”
“那抬轿不就是吗?”
“嘿嘿,这新郎官可真放得下脸,再怎么高兴也不至于这样自贱身份吧?娶的是谁家的姑娘,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哼,何止是捡了金元宝,简直就是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女,豆腐西施张氏听说过吧?现在是张氏点心坊的老板娘,无论是人品还是容貌,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别说为她抬轿了,就算给她当马骑,也没有男人不愿意吧?”
说话的人一脸惊讶:“是她?我听说她可是个寡妇啊,莫非是二嫁?”
“可不是,虽说是二嫁,却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看那新郎官,怎么能配上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美人儿?”
“常言道,骏马偏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古人诚不我欺也。”
……
迎亲队吹吹打打,赚足了路人的眼球,进了城南那座甄命苦为两人准备的新宅子。
甄命苦抱着张氏下了轿,将她抱上了二楼的房间里,让杏儿和环儿两人陪伴在张氏的身边,自己则下了楼,招呼宾客吃喝。
酒席已经准备就绪,宾客入席,觥筹交错,酒香菜热,甄命苦一桌一桌轮流敬酒。
不少受过孙氏医馆恩惠的穷苦人家听说孙郎中嫁女儿,都带着鸡鸭鹅纷纷前来祝贺。
酒酣耳热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甄命苦!给我滚出来!”
一声马嘶在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口冲进屋里,一脚踢翻了屋里其中一张酒桌。
酒水饭菜泼了满屋都是,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朝这个闹事的望去。
闹事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如白玉,俊美非凡,却是一脸的怒气冲冲,手持利剑。
当他发现喝得醉醺醺的甄命苦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呛地一声拔出三尺利剑来,剑指甄命苦。
“甄命苦,亏我如此信任你,没想到你说一套做一套,我这才离开洛阳两个月而已,你竟敢偷偷瞒本少爷,将张姐姐娶进家门,得亏霜姐姐让人来告诉我,不然我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你今天若不给我一个明白的交代,我要你的命!”
甄命苦拨开人群,看着气得俊脸通红,脸带杀气的杨侗,失笑道:“是杨侗啊,我就说怎么一直找不着你,你别担心,就算她嫁给了我,她也还是你的张姐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少用这种话来唬弄我!我不是小孩子!你明知我要娶张姐姐为妻!你却乘着我未成年,不能为自己做主的时候,抢先下手,卑鄙无耻的家伙!你取兵器吧,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
杨侗大声叫嚷着,仿佛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
甄命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杨侗突然发起狠来:“张姐姐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准娶她!甄命苦,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带张姐姐离开这里!”
说完,手提利剑,朝甄命苦冲了过来。
三尺青锋寒光闪闪,来势汹汹,竟没人敢上前阻拦,纷纷让开。
甄命苦手中拿着一个酒杯,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已经有三分醉意的他不躲不闪,被杨侗的剑给划伤了手臂。
杨侗见他不躲不闪,手底迟疑了一下,喝问道:“为什么不躲!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甄命苦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好说:“鹅鹅我是娶定了,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事实,你若是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她,你可以动手试试,如果有一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到时候,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相信她的判断,如果有一个人能比我对她更好,更爱她的话,我会真心祝福她。”
“少跟我这里假惺惺,她现在都已经心甘情愿嫁给你了,怎么还会跟我走!”
杨侗手中剑往上轻轻一挑,剑尖停在离甄命苦喉咙处一寸远的地方,只需轻轻一送,甄命苦有再大的能耐,也要被刺穿喉咙,一命呜呼。
所有人的宾客都屏住呼吸,悄然寂静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
杨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盯着甄命苦,试图让甄命苦改口,甄命苦每一句话都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
许久,才缓缓收回手中的剑,恨声道:“如果我杀了你,恐怕张姐姐会恨我一辈子,在她心中,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没那么傻!甄命苦,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他狠狠地瞪了甄命苦一眼,转身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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