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主持半个时辰前便被知会,有宫中贵人要来上香游览。老主持自然不敢怠慢,请寺里上香盘桓的香客居士在后院暂避,便领着寺中大小僧人,在门口恭迎贵人。
等了好一会,老方丈才见到两个仿佛从画上走下来的少女,在一个气度从容的俊朗青年陪伴下,徐徐到了门前。老方丈佛法高深,眼中不分男女美丑。只是看了一眼诗韵和永福,便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雷身上。这一端详不要紧,便发现这青年仪态中的不凡,只见他身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更兼龙骧虎步、丰神内蕴,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位……
老方丈越看越是心惊,也越相信自己地判断,噗通一声,率众跪下行礼道:“贫僧圆通参见王爷!”
秦雷笑着让他起来,温声道:“此次孤王是陪舍妹前来贵寺上香。老方丈不必拘礼,你们自便就可以。”听到秦雷介绍,圆通老和尚又带着大中小和尚们向永福公主行礼。这才遣散僧众,自己带着秦雷三个往寺内大雄宝殿走去。但见寺内古木参天。气象森严,飞檐凌空,金碧辉煌。永福见了,又是一番暗自赞叹。
沿着松柏常青的正道走了片刻,便到了一个六尺高,水缸粗,插满了点燃着的天竺香的大香炉前,烟气云绕布满上空。香气阵阵令人神清气朗。
绕过这个冒着青烟的大香炉,再行几步,几人到了大雄宝殿前,进了高大无比的殿门,只见殿里金碧辉煌、宏大无比,三尊几丈高的大佛跌坐在高高的莲台之上,受人供奉。
秦雷微微奇怪,趁着老和尚去殿后取香的功夫,凑在诗韵耳边轻声问道:“我听说佛祖不是号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霸道得很吗?怎么还允许另外两位在这一块坐着呢?”
诗韵知道这位爷有些不学无术,心中好笑,刚要开口,却被一边的永福抢了先,微微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诗韵便把这个答疑解惑地机会让给了她。
永福伏在秦雷耳边,小声道:“哥,告诉你哦,可记清楚了。中间这位佛祖便是您说的释迦牟尼佛,也是我们这个世界地佛祖;而左边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琉璃光佛,右边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这三位佛祖合起来叫‘横三世佛’,各自掌管一个世界,并不冲突的。”
秦雷这才明白其中的道道,笑道:“原来各有各的场子,小妹懂得真多。”
永福娇媚的白了秦雷一眼,小声道:“叫你多读些书却总是不肯。”见老方丈转回才停下说教。
老方丈将取来的贡香分给三人,三人便并排跪在三个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给佛祖磕了三个头,上了一炷香。
秦雷虽然不信这个,但老太后说过,心中有佛,才能慈悲长存,所以秦雷还是心甘情愿地拜了。
待三人重新起身后,老方丈上前笑眯眯道:“寒寺的签乃是中都最灵验的,三位贵人求个签吧。”
不知怎地,秦雷一下子想起前世游览寺庙,被和尚拉着求签的郁闷经历……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四一章 观音殿众女求签
于求签这种事,秦雷是不大信的。或者说,若是写心的他就信,若是丧门埋汰人的,他是铁定不信。因而对老和尚圆通的提议,秦雷兴趣缺缺,但女孩家的最是相信这些,闻言都满目希翼的望着他。
难得出来一次,秦雷不忍拂了她们的意,笑道:“那你们就去吧,我先去后面走走。”整个寺庙已经被黑衣卫完全控制了,他也不担心几人的安全。两位姑娘知道他素来不信鬼神,也不强求。秦雷吩咐若兰和锦纹照顾好永福公主,自己便出了大殿,往后面的落雁塔方向信步走去。
待他走了,几位姑娘便跟着圆通来到观音殿。先恭敬地拜了观音菩萨,再在备好的铜盆中净手、拭干,圆通便捧着个褐色的大签壶过来,笑道:“此乃观音大士签,共有九十九支,最是灵验。哪位贵人先来?”
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有些跃跃欲试,期望抽个上上签,得个好运势;却又心中惴惴,生怕抽到下签,触了霉头不说,还平白坏了心情,就连诗韵也不能免俗。
两位姑娘一阵大眼瞪小眼,永福便回头把在后面与锦纹说话的石敢叫过来,娇声命令道:“那个谁,你先抽抽看看,到底准不准。”石敢前几天刚恶了公主,哪敢再惹她老人家生气,挠挠头,‘哦’一声,便上前三拜观音,净手拭干,接过大签壶,呼啦呼啦摇了起来。没几下。便‘吧嗒’一声,从壶中掉出一根灵签。
石敢便捡起来,双手送给已经坐下的永福,小意道:“公主请看。”永福学着秦雷翻翻白眼,没好气道:“你自己地签,给本宫看作甚?”宁惹小人、勿恶女子,古人诚不欺人。
诗韵见石敢一脸尴尬,笑着接过灵签。柔声道:“我来看看吧。
”说着轻声念道:“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龙虎相翻生定数,春风一转渐飞惊。”
永福听了,双眼眯成新月,开心笑道:“本公主大人大量,替你个臭石头解了吧。”
石敢哪敢不从。恭声道:“小人洗耳恭听。”
永福促狭的眨眨眼,娇声道:“简单得很,头两句‘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的意思是,让你找个见不着光的地方好好藏着别出来。”
石敢一听,郁闷道:“啊,属下还要保护王爷呢,怎么能躲着不出来呢
永福强忍笑意,板着脸道:“你要硬是出来。第三句‘龙虎相翻生定数’就是你的下场。”
“什么下场?”石敢咽口吐沫,紧张问道。
永福白他一眼,摇头道:“真是石头脑袋笨死人。‘龙虎相翻’就是说你会在龙争虎斗时被误伤,撞翻……”只见永福小脸绷得紧紧地,煞有介事的样子没有把石敢吓到,反倒把边上一脸紧张的锦纹骇到了,焦急道:“那怎么办啊?签上说怎么结了吗?”
永福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奇怪道:“他都不急,你怎么急开了?”小永福整日里深居简出,却不知道外面桃花已经开了。杏花也出墙了。
锦纹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低头害臊道:“您和王爷不是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倒把一边地石敢喜得合不拢嘴,被锦纹狠狠盯一眼才赶紧闭上,还差点咬到舌头。
但锦纹羞归羞,还是蚊鸣般小声道:“公主……”
永福笑道:“真格格的一家人啊,告诉你那一家人,‘春风一转渐飞惊’只要他躲到春天就可以出来随便飞了。”说完自个却笑得趴在诗韵肩上起不来,弄得石敢和锦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诗韵不忍两人再受作弄,轻笑道:“公主是与你们耍子,还是去解签房找先生解吧。”两人才知道自己被公主戏弄了,却也只能讪讪的笑笑。
石敢接过灵签,攥着到了解签房。不一会,便换了一张解签诗出来,锦纹着急的问道:“先生怎么说?”石敢郁闷道:“里面先生光问了问我求什么,又问了我的生辰八字,便又写了一首诗,就把我撵将出来了。”
锦纹跟着诗韵,学问却比跟着秦雷的石敢要强得多,把那纸片夺过来看,只见上面一首诗曰:“贵人识得金镶玉。好将短事从长事。忠信考人之本。惟尔一生殊不愧。”读了读,却是比那签词明白,这才想起来问道:“你问地什么?”
“前程。”石敢老老实实答道。
锦纹心中先是一恼,却又为他知道上进而高兴,再去读那解签诗时,便能看懂里面的意思了,却对自己的水平还不放心。又去求小姐解释,待诗韵也说是那般意思,锦纹才神采飞扬的对石敢道:“你可
耿耿对咱们王爷啊!”说着晃晃小拳头,瞪眼道:“你。”
石敢憨笑道:“这是俺的本分,用不着你教的。”
永福见这签诗似乎有些意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又朝锦纹笑笑道:“下一个锦纹妹妹吧。”
锦纹见石敢抽到个好签,心里却早是跃跃欲试,闻言干脆应道:“好嘞。”也学着石敢的样子,拜观音、净手求签,拿到一支,只见上面写道“月到天心人有望,牛郎巧合属天成。不须辗转求良偶,天喜从人命自荣。”
锦纹的心花一下子怒放起来,却还要扭捏道:“哎呀,人家还没说要求什么呢。怎生说得这么直接?”典型地得了便宜还卖乖。
诗韵轻笑道:“小丫头满脑子都想些什么,还不去解签。”锦纹笑道:“这个奴婢自个就能解,”但还是乖乖的进了解签房,听一听权威的说法。不一会便满面春风地出来。诗韵知道解了个称心如意,笑道:“给我看看,也沾沾你的喜气。”
锦纹赶紧把手中墨迹未干的纸片奉到小姐手中,只见上面写道:“月老冰人说合成,红丝系就不劳心。百年伉俪成偕老,瓜绵绵启後昌。”不用问,也知道她求得是什么。
永福羡慕道:“你俩倒是抽了一对好签,却也福气的很。”锦纹和石敢赶紧道谢。永福温柔笑道:“谢的是菩萨,谢我作甚。”锦纹接过小姐递回地纸片,小心的吹干墨迹,整整齐齐的叠好,收在香囊中。这才笑道:“公主金枝玉叶,本身就是天下一等一地福气。奴婢能求到这种好签,自然是沾了您的光了。”这小丫头倒会说话,把永福哄得眉开眼笑。
永福又对一直含笑安静站在边上的若兰笑道:“若兰姐姐,该你了。”她们今日其实第一次见,但秦雷早给永福打过预防针,告诉她不要像对一般宫女那样待若兰,是以永福很是客气。
若兰推辞不过,便谢过公主。
婷婷袅袅的上前,也求了个签,拣起来双手递给诗韵。恭声道:“奴婢识字不多,请小姐帮着瞧瞧。”诗韵什么人物,怎会不懂若兰此举的含义,微笑接过,亲热道:“你我姐妹相称便可。切莫生分了。”她的热情不是作伪,也许若兰会吃诗韵地小醋,但诗韵是绝对不会吃若兰醋的。
诗韵看着签子轻声念道:“三分而已。何须望奢。人要回家,只待日西斜。”念完便有所得,却无法说出,只能含糊道:“却是一支好签,妹妹去解了吧。”若兰恭敬谢过,也进了解签房,片刻既出。
若兰也得了一张解签诗,请诗韵念道:
“明明一条坦荡路,率履不越梁园行。自然自足,园有作远。
前生未种蓝田玉,忍耐且吟弄瓦诗。先凤已播。可喜可贺。
无男未必真无福,生女也可壮门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读完这诗,诗韵将纸片递还给若兰,见她面色惨白,轻声安慰道:“你家王爷也说了,鬼神扶乩之事,信则灵、不信便不灵,妹妹休要多心。”
若兰勉强笑笑,将那纸片收好,轻声道:“老人常说,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奴婢却要知足的。”
永福心肠软,见不得别人难受,故意开心笑道:“这可是好签,坦荡路、自然足、壮门楣。占了天下九样福,好得不能再好。”若兰想了想,即使自己将来真生个儿子,定然也不会是嫡子,长大却还要去争去夺,辛苦算计。倒不如生个女儿来的轻松。这样一想,也就顺了气,展颜笑道:“谢公主开解,奴婢想明白了。”
永福见若兰高兴了,自己也很开心,转而却又郁闷道:“你们求走了三支,那壶中好签便少了三支,我抽到坏签的机会岂不大了很多?”引得姑娘们一阵轻笑。
诗韵笑道:“公主多虑了,菩萨看诚心的,不是看壶里的签数。”说着大度道:“公主下一个求吧,我在最后总行了吧。”
永福支颐想了想,摇头道:“那不行,这样就是我抢了姐姐的签了,还是你先吧。”两人推辞一阵,诗韵终究还是拗不过永福,先上前拜观音求签。
诗韵捧着签壶晃一阵,掉出一根签,拣起来一看,便见上面写道:“一声莺报上林春。恐是虚声。未必峥嵘。若要峥嵘。还候丙丁。”只觉卦象晦涩难明,一时也看不懂其中含义,便擎着这签,款款到了一旁地解签房中。
这小屋仅丈许见方,内里一桌两椅,桌上摆着纸张笔墨,一个清瘦的中年文士坐在里面。这文士观之四十许,面皮白净、美髯飘飘,虽然身上
长衫已经洗地发了白,却仍干净整洁,更增添了几分味道。
文士微微抬头,瞥了诗韵一眼,待见了诗韵的仪容后,竟然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起身拱手道:“学生怠慢了,小姐快请坐。”
诗韵微笑着款款坐下,将手中灵签缓缓递上道:“请先生为小女子解签。”文士恭敬地接过,借着天窗透下来的光轻声读了一遍,又恭声问道:“敢问小姐求地是?”
诗韵垂首蚊鸣道:“姻缘。”
文士温和地笑笑。又问了诗韵的生辰,拿个小算盘,劈里啪啦算计一番,这才沉吟道:“好叫小姐知道,您求的这签,名唤崔莹丙丁签。说地是崔莺之父,告老回乡未至,中途病而亡。停柩在相国寺守孝。不料被奸人看见,兵困相国寺,十分危急。得张公子派人带书报于白马将军,出兵退贼,後结为夫妇。乃是先凶後吉之签”
诗韵秀眉微蹙,轻声道:“敢问先生。该当如何化解凶险?”
文士捻须道:“从卦象上看,此乃金莺报晓之象,万事当守为贵。五行内丙丁属火。火则旺于夏。到夏天有利。而观小姐八字,五行缺火,正好可以补足,乃是个柳暗花明之兆。虽则凶险,却也不要太过担心,应对法子无他。唯坚持尔。
”言毕,提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解签诗,道是:
“莫道春日花开早。须知结果秋来迟。
莫言前路荆棘恶。终为鸾凤筑巢栖。
占得鳌头百事成。逢迎到处不须疑。
从兹修省能方便。福禄绵绵自可期。”
写完后,恭敬的递给诗韵,轻声道:“此卦将会应验于小姐二九年华之时,学生只能言尽于此,小姐好自为之。”诗韵接过。从荷包中取了碎银要给人事,不料文士推辞笑道:“学生解签向来是应验之后才收谢仪的。”
他这番作态却教诗韵心中开始忐忑,心道。这人解的签多半极是灵验,否则怎敢如此托大?却是更信了三分,再不是方才劝解若兰时地心态。收起荷包,起身福了一福,微笑道:“便依先生的,若是来日应验,小女子必将重谢先生。”
文士侧过身子,不肯受礼,神秘笑道:“小姐不必谢礼,若是来日学生有难,还盼小姐记着今日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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