裨尉大人眼皮都不眨一下,冷笑道:“一次不去断不了炊,明日再送吧。”说完便不再理会满脸愤慨的管事,命人重新关了大门。又将几道门都落上锁,这才放心道:“除非那位爷真是神仙转世,否则休想踏进皇宫一步。”
今日太子爷一返回禁宫。便下令道:“封锁皇城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已经听命太子的御林军闻风而动,发誓不让那位王爷、或者他的手下混进宫来,打扰了太子爷地大计。
其实御林军误解了太子爷的钧旨,他老人家命令封锁大门。只是不想被人诱拐出去罢了。却没想过秦雷会大胆到单刀赴会。
在太子爷印象中,秦雷是一个很爱惜自己小命的家伙。但他不知道的是。除了自己的小命,秦雷心中还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比如说,与文庄太后的亲情;比如说三代人辛苦经营,换来的今日之大好局面;又比如说,手下千千万万人的福祉……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与生命相提并论,但秦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否则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便没了任何意义。当进退维谷时,潜伏在血液中地赌徒因子便会发作,怂恿着他,做一些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情。
穿着御林军的甲胄,跟在撤回射水营地队伍末端,秦雷竟有些走神了。方才他确实扮作运菜的车夫,但一进门,便在射水营兵丁的掩护下,闪进了耳房之中,并没有跟着车队前行。那中军营的裨尉只道奸细可能混在车队里,却没想到自己的同僚里外勾结,把人藏进了营房里。
套上身御林军地甲胄,秦雷便大摇大摆跟着这部射水营地兵丁离了银泰门,往射水营走去。走着走着,一种久违的快感,突然涌上心头,那感觉熟悉又陌生,让秦雷一时间有些恍惚。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那种感觉叫惊险刺激,是他前生时常经历,今世渐渐淡忘地东西。
今世身份贵重,出则随扈景从、入则戒备森严,确实罕有今日这种类似孤身的冒险了。看了看身边同样乔装的沈氏二兄弟,秦雷竟有一种往日重温的满足感。
若是沈青两个知道了,定然要心中大骂秦雷:变态的。
到了军营之中,领队的裨尉使个眼色,便带着三人到了最外侧一件小屋中,轻声道:“三位在此稍候,待天黑后便可随意了。”他隐约知道这三人是五殿下的人,却万想不到五殿下就在其中。
待那裨尉走了,沈青便把门掩上,回头便看见王爷已经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不由苦笑一声,对沈冰轻声道:“我们这是在干什么?莫非都疯了?”
沈冰嘴角抽动一下,小声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青瞠目结舌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了?”
沈冰小声纠正道:“是冷静……”说着难得笑道:“六哥你不也跟了来吗?”对于自己堂兄兼昔日的队长,沈冰还是非常尊敬的。
沈青没好气道:“我拦不住,只好跟着了。”说完也躺在炕上,小声道:“睡觉睡觉,两天没正经休息了。”话音刚落,呼噜声也起来了,与王爷的鼾声相映成趣。
沈冰不得不佩服两人的心理素质,心道:我就是三天没睡,此刻也是睡不着的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九九章 君子勿劳
“鸡栖于埘,君子勿劳。人定,酉时。”远处隐约传来皇宫中的更颂声,也惊醒了熟睡中的秦雷。
“君子勿劳,”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秦雷嘟囔道:“偏要操劳一夜了。”说着从床上弹起,就着盆中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彻骨的感觉顿时将倦意驱散,让精神重新抖擞起来。
内宫由大内侍卫值守,御林军也进不去的,是以那身明黄甲胄也没了作用,三下五除二脱下,仅留下贴身的软甲。他将带进宫来的包袱打开,一身夜行衣和几件特种装备便显露出来。
摩挲下精致的连射臂弩,秦雷将其放置在一边,开始有条不紊的将夜行衣穿上。边上的沈青,早已经穿戴好夜行装备,坐在黑暗中等着他。
沈冰不在屋里,直到秦雷将最后一把匕首缚在小腿上,他才推门进来,抖了抖满身的白雪,朝秦雷轻声道:“又下雪了。”
秦雷呵呵笑道:“好事。”沈青起身为秦雷加上件白色的罩衫,点头道:“被发现的几率要小很多。”
秦雷一边将罩衫的带子系上,一边轻声问道:“看好路线了吗?”
沈冰点点头,轻声道:“从这里到华林苑仅有一里地,再从华林苑翻墙进宫。虽然兜个***,但守卫要少得多。”华林苑是皇家跑马场,永福宫和长水阁所在,但现在昭武帝与永福公主都不在苑里。太子爷要加强禁宫的守备力量,便把此处本就不多的侍卫抽调了大半去。
秦雷伸出带着皮手套的右手,紧握成拳。撇嘴轻笑道:“好运,兄弟们。”沈冰沈青面色一肃,也伸出拳头,与秦雷三拳相撞,朝秦雷恭声道:“好运,王爷。”大拇指同时竖起,三人相视一笑,便鱼贯出了这间小屋。
今夜有雪无风。大雪纷纷扬扬下着,四周万籁俱寂,只发出沙沙地落雪声,仿佛无数春蚕在啃食桑叶一般。沈冰在头前开路,沈青拿着个小笤帚在后面清扫痕迹。秦雷被两人护在中间。猫腰顺着墙根,很快溜出了军营。
薛乃钧已经把御林军巡逻地规律,仔仔细细的讲与秦雷他们,沈冰方才又出去印证一番,发现准确无误,这才放心的在前面领路。
军营与华林苑之间是片一里多宽的空地,中间还隔着条两丈多宽的金水河。在华林苑外墙的四角,各有一个望塔楼,若是平时。可以将这一里多的空地一览无余,即使夜里,上百个火把熊熊燃烧,照样能把场中照的如白地一般。
这套防御体系地设计者可谓心思细密,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谁能在四周毫无遮蔽的望塔上站住呢?白天还好说些,因怕上官看见。即使再冷,兵士们也要咬牙坚持着。
但一入了夜,几个当值的兵士,便一齐裹着床厚厚的破棉被。缩在塔楼一角瑟瑟发抖,仅留下一人站在那放哨。他们是不敢全部窝着地,万一真有贼人漏过,失职者是要满门处斩的。
倒霉放哨的兵士,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高处有风。雪粒子扑扑打在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眼皮都张不开。更别提睁大眼影往下望了。自然无从发现雪地上,有几个同样白色的身影,正在匍匐向前,缓缓爬行着。
秦雷三个顺利的爬下金水河,顺着河道到了宫墙根下,这才趴在地上稍作歇息。从腰间取下蒙着白布的皮囊,仰头灌一口,辛辣的老烧顺着喉管进了胃中,让有些冻僵地身子重新热了起来。三人这才把脑袋凑在一起,沈冰小声道:“墙后面是一片荆棘林,专门防着翻墙的。”这话是说给沈青听得,三人中,只有他没进过华林苑。
秦雷小声笑道:“上次在此小住,我每天晚上都来义务除草,开了二尺宽的小路。”自从进入这座皇宫的第一天起,他就预感到将来会有飞檐走壁的一天,女人般的第六感。说着示意沈冰让开位置,他便爬到低矮的水门前,抚摸着一根根儿臂粗地栏杆,最后在右数第二根停下手。见他左手后伸,沈冰赶紧将一把小锯递在他手中。
只见秦雷的右手摩挲着那根铁杆,不一会儿,在上端两寸处停顿下来,左手便将小锯卡在那栏杆上。
沈青揉了揉眼睛,发现那薄薄的锯条,已经完全没入铁杆之中,眼看就要将其锯断。沈冰见他大张着嘴巴,伏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早就把这栏杆锯断了八成……”沈青这才明白了什么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没有一刻钟,便听王爷小声道:“好了。”话音一落,他就从锯开的口子中钻了进去。待沈冰两个也钻进来,他再将卸下来地栏杆重新接上,又布条缠牢了,这才转身离去。
仔细辨认下方向,秦雷带着二人上了岸,将一处压了大石的酸枣枝拨拉开,便真的露出一条二尺宽的小径,三人小心的顺着小径走了片刻,眼前一下豁然开朗起来,却是出了荆棘丛。
三人匍匐下来,四处观察一下,只见空旷地华林苑中万籁俱寂,竟是一个人影也看不着。秦雷稍稍松口气,伸手指了指西面地白桦林,三人便顺着荆棘围子,猫腰窜到林中,毫不停留的穿过去,却是到了马场边上。沿着马场外围再走片刻,终于到了三丈高地宫墙下。三人进了墙下草丛,沈冰刚要射出飞爪矛钩,却被秦雷一把按住。他立刻警觉,顺势仰躺在地沟里,一动不动的屏住气,便听见一小队巡夜的兵士说笑着从远处过来。
几个兵士小声抱怨着天气的寒冷,走地也很快。眼看就到了近前,只听一人粗声道:“***,喝多了,要尿。”边上有人鬼笑道:“当心把棍棍冻掉了,嫂子可是要怪罪的。”又有人接话道:“正好去伺候娘娘们,省的这大冷天儿还要出来遭罪。”
又听那人笑骂道:“快滚你们娘的蛋,有人看着尿不出来。”说着走到道边,悉悉索索开始解裤带。
秦雷和沈青张大嘴巴看着沈冰。他躲藏的位置似乎有些巧……只见一道金黄色的弧线从天而降,一头连着那兵士的小雀,另一头接着沈都司那比雪色还要惨白地脸……
那混蛋兵士可能憋得久了,竟然撒起来没了完,那热乎乎的水柱反复冲刷着沈大人的脸。好在沈都司在晴川湖中练就了一门闭气功夫……
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秦雷两个在心中不停的划着十字架,祈祷沈都司不要恼羞成怒,惊了人家地雀儿。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直到那混账兵士舒服的打个激灵,甩一甩,将那玩意塞了回去,沈冰都纹丝未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待那队人走远。秦雷两个赶紧过去,忍着异味将沈冰搀起,捧着雪给他擦脸。好半天,沈冰才回过起来,咬着下唇道:“我记住了,那是个麻子脸、酒糟鼻……呸呸,真臊啊……”自个又捧着雪使劲擦了擦脸和脖子。朝秦雷无奈笑笑,便重新举起矛钩,瞄准了扣动扳机。
嗖的一声轻响,那飞爪带着细细的绳索弹射出去。越过了院墙。沈冰使劲拽一下绳索,感受到飞爪抓住院墙传来的紧绷感,朝秦雷点点头,便第一个爬了上去。
三人顺利的翻进了内宫。待沈冰收回绳索,三人对视一眼。知道进入了侍卫密集的禁宫。被发现地几率大增,必须提高警惕了。
三人之中。只有秦雷进过内宫,他当仁不让的在前头开路,轻手轻脚的带着两人钻进了假山怪石之中,毫不犹豫的顺着园林中的小径前行。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沈冰两个神色大定,些微的紧张也消失不见了。
殊不知,秦雷虽然进过许多次皇宫,但每次都有大批太监侍卫随从,除了慈宁宫、瑾瑜宫,压根没去过别处,哪能认出此乃何处,唯一地根据便是秦霖的描述。
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秦雷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向左还是向右?”后面跟着的沈家兄弟差点跌足摔在地上,心道:你怎么好这样呢?
只见王爷从腰间掏出一枚金钱,轻轻抛起,待落在雪上时,刻字的一面朝了上。秦雷捡起那枚金钱,指了指右面,便猫腰走了过去。
虽然是数九寒冬,沈家兄弟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白毛汗,他们这才知道,王爷说得三成把握就干,原来不是诳人地。
或许是见秦雷在关键时刻求助自己,老天爷感到颇有面子,为秦雷三人指了一条颇有些神道的路。沿着这条小道走下去,居然鲜有遇到巡逻侍卫的时候。
三人异常顺利的到了一个无人看守的院落前,秦雷凝神看了看门上地匾额,只见上面写着蒹葭院三个字,仔细回忆片刻,他才知道,这里是老六母亲、周贵人地居所。这位妃子乃是浣衣局的宫女出身,昭武帝一次难得地兽性发作,让她有了身孕,这才晋位为贵人,脱离了体力劳动,成为备受冷落的皇帝后宫中的一员。
昭武帝对女色极为冷淡,周贵人晋身后,皇帝便再未临幸,是以最不受宫中诸人重视,连带着她的蒹葭院也冷清无比,连太子爷都懒得派人看守。
秦雷三个翻墙蹩进院中,院子里的下人已经睡了,只有东厢房里还亮着灯。三人溜到墙根下,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母亲为何不让孩儿出去?小弟和瑾姨娘都被禁足了,我怎能不去看看呢?”这是秦的声音,“五哥把我与小弟一般看待,我可不能让他看轻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你要想救他们,就老实在这待着。”显然是周贵人的声音。
只听秦小声问道:“坐这儿有啥用?”
秦雷脑中灵光一闪,起身推门进去,微笑道:“用处大着呢。”
屋里的母子惊讶地转头望向门口。一见是秦雷,秦便要惊喜的喊出声来。却见秦雷食指竖于唇边。秦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的欣喜却挡也挡不住。
秦雷朝他呲牙笑笑,沈青也跟着进来,将门掩上,让三人说话。
秦雷向周贵人行礼道:“拜见姨娘。”周贵人微笑道:“当不得。王爷可安好?”
秦雷温声道:“姨娘只需唤我小五便可。”说着又微笑道:“小子踏雪而来,姨娘好似并不意外?”
周贵人起身给秦雷斟茶道:“因听太后说过,是以不甚吃惊。”
秦雷脑海中兀然浮现出。老太太自称能掐会算时的神秘样子,不由打个寒噤,强笑道:“皇祖母神机妙算啊。”
周贵人是一个皮肤白皙、眉目温柔的南国女子,讲起话来也是柔柔地:“三天前,太后突然派仇公公过来传话。”说着便回忆起当日的情形道:“太后说。宫中大变,四门已被封锁,马上便会有逆贼围困慈宁宫,唯独我这小院因为僻远,兴许可以幸免。”
“太后说,五殿下可能会夜探禁宫,时间便在三天后,也就是今夜。”周贵人轻声解释道:“太后说王爷是个顾大局的人,定会在明日早朝前进宫。”说着钦佩地望了秦雷一眼。福一福道:“想不到王爷为我大秦福祉,真的不顾自身安危,实在令人钦佩。”
秦雷微笑道:“谬赞了。”确实是谬赞了,他本意是来借几件太监衣裳,好混进大内去的,可见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又轻声问道:“不知皇祖母有何安排?”
周贵人柔声道:“太后说王爷不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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