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我们怎么办?”昭武帝只关心自己。
“赶紧西归虎牢关!”马光祖沉声道:“迟则生变!”
“那就快走!”昭武帝连声下令道。
马光祖沉声应下,但面上的忧虑却更加深重。他虽然资质平平,他也是个老兵,对危险有着独特的嗅觉。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五三五章 雨落梧桐清秋节,一夜惆怅菊花香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秋逼暗虫通夕响,征衣未寄莫飞霜。
千里之外,琴声何来?京山王府,花落无声。
池塘中残荷微黄,南墙边蔷薇凋残。这清冷的景象告诉人们,难捱的盛夏终于过去了。
但对园子里的女人来说,寂寞清秋相思苦,才是最熬人的。
自从秦雷出征以后,她们便住到了一座楼上,白日里一起做些女红、写字画画,到了说话作伴,就是不想单独待着……因为芳心已经被那人带到了千里之外,只剩下苦苦的等待。
等待着前线的战报,等待着他的来信,等待着他回家……
比起后两者,还是前线的战报比较靠谱,每隔三天总会有一次。这三天一循环的小周期,也成了女人们心情起伏变化的晴雨表:在战报日的前一天,园子里的姑娘们便开始忐忑不安,弹琴跑调、绣花扎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非得到隔日战报到了,知道男人平安无事,这才能放下心来,睡个踏实觉。再过一天平稳的日子,便又迎来了焦急不安的等待,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她们逐字逐句的推敲每一封战报。还让永福去找乐先生要了副华夏全图过来,盖住了王右丞地蓝田烟雨图,开始研究洛水原在哪里、函谷关在哪里、虎牢关又在哪里?
她们不是要确定大秦军队又取得了多少胜利。也不是要知道他立了下了多少功勋,女人们只是想从那寥寥数语之中,看看他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
起先的日子还比较好过,因为大军节节胜利,秦雷身边又有重兵保护,女人们还不怎么担心他地安危。讨论更多的,是他有没有吃好穿暖。有没有生病受累,甚至还偶尔会调侃几句,说他有没有看上道边野花之类的……当然除了云萝之外,谁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但当月桂树飘香以后,男人随着大秦军队越境作战,深入了齐国的腹地,姑娘们的心被彻底揪了起来,就连云萝也没心情再开什么玩笑了。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她们却也知道郎君已经进入了凶险之地,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更让人不安的是。在地图上的小老虎渡过黄河以后,那原本三天一次的军报,就再没有到来过……让永福去问乐先生,他也只是推说什么深入敌境、通讯不便,消息传递自然慢一些。之类地,一听就是在搪塞敷衍。正在几位姑娘坐卧不宁的时候,李夫人却遣人来看望诗韵。
一番见礼寒暄之后,李府的管家替夫人询问道:“京里传言我军中了埋伏,几十万军队尽皆覆灭,真有这回事儿吗?”
诗韵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平静道:“告诉母亲,莫听那些疯言疯语,我家王爷前天还来信说一切正常呢。”
那老管家明显松口气道:“大小姐说的一准是真的。”说着又愤愤道:“也不知谁那么缺德。把个谣言传的满城风雨,还有鼻子有眼的……”
“都说什么了?”诗韵状做不经意的问道:“看把母亲紧张的。||
“说什么全军覆没,陛下被俘,太尉下落不明,王爷以下十余将官悉数……”老管家说着扇一下自己地嘴巴道:“呸呸,瞧我这张嘴!”
温和的笑笑,诗韵轻声道:“流言止于智者,我不会在意的。”老管家还想絮叨几句。却见大小姐谈性缺缺。便识趣的停下话头,起身告退了。
老管家走了许久。诗韵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说流言止于智者,但还有句话叫关心则乱。一听老管家说出大军覆灭四个字,诗韵顿时芳心大乱,再联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战报,馆陶和乐先生也支支吾吾,她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慌张!
但在没得到确切消息以前,她绝对不能慌、也不能乱!
因为王爷在出征的那一天,最后对她说:“这个家里有你在,我很放心。”哪怕仅仅为了这份嘱托,她也要为他稳定住这个家,还有这家里的一切!
默默坐了一阵,把事情盘算,诗韵深吸口气,尽量回复了平静,这才看到身边的锦纹已经泪流满面。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她仍然在小姐身边伺候着。
轻叹口气,诗韵柔声道:“不要哭,一切都只是谣言,王爷和石敢都不会有事的。”
锦纹擦擦泪,点头泣声道:“奴婢知道了……”却又魔怔了似得问道:“真的没有事吗?”
诗韵强笑道:“我什么时候说错过?”锦纹这才住了嘴,红着双眼道:“奴婢真不争气。”
诗韵摇摇头,轻声道:“我的心情不比你轻松,但我们不能表现出来。”
锦纹会意地往园子里望一眼,点点头道:“奴婢不会的。”但脸上的戚容却怎么也收不住。诗韵知道锦纹是个没有城府的丫头。也不再奢望她能若无其事了,又叹口气,柔声道:“京山城里地官员家眷日多。馆陶先生提了几次,希望我能将王府的织造局立起来,也好有个章程渠道,给她们供应水粉罗裙什么的。”
锦纹忽闪着泪盈盈地眼睛,不知道小姐说这话什么意思。
深深看她一眼,诗韵轻声道:“我意思是让你把这个差事接下来……”
锦纹大张着小嘴,打个寒噤道:“小姐,您不要我了?”
诗韵拍拍她的手道:“织造局也没什么差事。不过是每月底下从政务寺接收些水粉罗裙什么的,到月初再分发给各家夫人们。统共忙不了几天,不耽误你进府和我说话……”
“您还是要撵我走……”锦纹带着哭腔道。
诗韵微微摇头道:“傻丫头,你已经结婚了,按理早就该自立门户了。”
锦纹又哭哭啼啼一阵,但诗韵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她只好止住哭,哽咽道:“小姐,您想奴婢什么时候走?”
“现在。 ”诗韵还是轻言细语道:“你先回京里娘家住一阵子,过个十天半个月再去当差吧。”
“啊……”锦纹的脑袋一片空白。木然的点点头,凄然道:“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不必了。”诗韵轻声道:“用你新房里地那套吧,等过些日子再来收拾这边地不迟。”见她一副凄苦的模样,诗韵终是不忍心地轻声道:“园子里有受不得惊扰的。”
锦纹终于恍然,不好意思道:“奴婢明白了……”便起身告辞,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望着锦纹离去的背影,诗韵心里也很不好受,毕竟是陪伴自己从小长大的姐妹,怎么舍得分开呢?
但锦纹必须走,因为诗韵需要万无一失。
又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走到门口,对檐下立着的宫女道:“把黄总管请到湖心亭去。”
不一会儿,黄召便屁颠屁颠的赶到,虽然这些年长了不少派头了。但在主母面前,还是收敛着点好。
诗韵坐在亭中的锦墩上,四下的风物一览无余,但满眼的残荷只能让人徒增惆怅,所以她目不斜视地看着黄召道:“黄总管,最近城里可有什么传闻啊?”
虽然年轻貌美,但诗韵的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洞彻人心,让黄召不敢轻慢。小意问道:“娘娘问的是哪方面?”
“伐齐。”诗韵淡淡道。
“这个……”黄召寻思半晌。摇头道:“乱七八糟没个准信,说什么的都有。”
一般谣言从京里传到京山城。怎么也得两三天。但等到满城风雨时,有些话就晚了。稍一沉吟,诗韵便言简意赅的将娘家传来的消息讲给黄召听,不让这大总管心里明白,他怎么将其能当成头等大事呢?
黄召先是一惊,但见年青的主母如此沉稳,顿时不怎么慌乱,咽口吐沫道:“要让奴婢干什么?娘娘您尽管吩咐。”
诗韵轻声道:“只要兵部一天没确认,这些话就是谣言。”
“奴婢知道。”黄召点头乖巧道:“下面哪个死蹄子敢胡说八道,奴婢就撕烂了他的嘴。”
诗韵颔首道:“尤其不能让四娘娘知道,绝对不行!”
黄召沉声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会管教好那帮小蹄子的。”
诗韵款款起身道:“园子里听到一个字,为你是问。”
黄召凛然道:“奴婢立下军令状,要是传到四王妃耳朵里一星半点的胡言乱语,就把这颗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诗韵点点头,便离了湖心亭,向自己住地绣楼走去。
刚走到绣楼之下,正迎面碰上云萝从里面出来。
一见诗韵,云萝便蹦蹦跳跳地凑过来。挽着诗韵的胳膊道:“姐姐,我正要找你呢。”
诗韵伸手为她理一下额前的刘海,微笑道:“什么事儿啊?”
“听说骊山地枫叶很好看。我想瞧瞧去。”云萝一脸可爱的讨好道。
诗韵摇头笑道:“现在离霜降还在,枫叶都绿着呢。”
小猫一样扭着身子,云萝小声央求道:“那也不要紧,整天等不着个准信儿,人家心里可烦了,好姐姐就让我出去散散心吧。”
“闷得慌才是真的。”诗韵点一下她的小琼鼻,宠溺的笑笑道:“什么时候去?”为了以防万一,她本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便改口答应下来。
“明天就走吧?”云萝欢天喜地道:“咱们四个一道去!”
诗韵摇头笑道:“你和永福去吧。你若兰姐姐可不能去,她得在家将养呢。”
云萝乖巧的点头道:“我知道,她要重点保护嘛!”说着歪头问道:“那大姐你为啥不去呢?”
诗韵心道:我哪有心情啊。爱怜地揪揪她的鼻子道:“我要陪着你若兰姐姐,把她一人留家里多不好。”
“那我也不去了。”云萝地眉头微微皱起,一脸地深明大义道。
诗韵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板起脸道:“这可是你说地?”
云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几下,讪讪笑道:“当我没说……”说完便放开诗韵,游鱼一般溜出老远。丢下一句:“我去找永福说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无可奈何的笑笑,诗韵这才轻移莲步、微提裙角,进了绣楼。
诗韵上了二楼,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隔壁若兰的卧室。
门是半掩着的,可以看到房间地装饰温馨典雅,还有几盆若兰最爱的兰花,更显得高贵而富有生机。
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幻化出七彩缤纷的美丽色彩,迷人却不炫目。桌上还有个黄铜镂花的小香炉。淡淡的青烟从花纹中袅袅渗透出来,散发着安神香那令人宁静的气味。
若兰穿一身舒适宽松的罗裙,正静静的倚在床头做些女红。这些日子阖府的女人都清瘦了,只有她非但没胖。似乎还丰腴了一些……原先尖尖地下巴都变的浑圆了。
听到敲门声响,若兰抬头望去,便见着诗韵正立在门口笑望着她。
将手中的活计往枕头下一藏,若兰起身相迎道:“姐姐快进来。”
一见她起身,诗韵连声道:“你坐着就行,不要起来。”便快步走过去,把刚刚站起来的若兰姑娘,重新按坐下来。她也在若兰床边坐下。拉着若兰冰凉地小手道:“不是让她们把炭炉点起来吗?怎么手还这么凉?”
见平素淡定从容的大王妃如此紧张。若兰只道她姐妹情深,也没往别处想。感激的笑笑道:“姐姐别紧张,大夫说手脚冰凉是身子正常反应,其实屋里挺热的。”
诗韵这才点点头,又换个话茬道:“我看你方才做活来?可别累着啊。”
“太医说才三个月,不影响正常做事的。”若兰掩嘴轻笑道:“姐姐今天是怎么了?还从没见你这么进紧张过呢。”
是的,若兰怀孕了,换个说法是,秦雷将在半年后当爸爸了。当然,园子里的女人们也才知道一个月,而秦雷则还不知道。
话说秦雷也不是初哥了,从第一次和若兰春潮带雨晚来急到现在都三年了,之所以到现在才开花结果,除了他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没那么多时间嘿咻之外。更重要的是,大秦皇室规定:自皇帝以降,诸亲王皇子以内,须得加冠礼以后方能大婚娶老婆。
而大秦律又规定,男子在娶妻之前不得纳妾。两条律法一综合,便衍生出第三条规矩道:男成婚之前有子,则按私生视之。翻译一下就是:娶老婆之前不得生孩子,否则就算私生子。
私生子在那时候可不光荣,不仅名声不好听,还不能进宗祠。
名声倒也罢了,就是这不能进宗祠便可以把人一辈子都毁了。
要知道不论在什么时候,居民是要有户籍地,有了户籍才好念书当官,或者当兵上阵,为自己为国家打拼。虽然这事儿归各地县级行政机构管,但要想上户口,那是需要出生证明地……在当时,这玩意儿归族长开。
如果不能进宗祠,就不算这个家族的人,族长自然不会给开证明,然后上不了户口,念不了书、当不了兵,就是做个买卖都不能去外地,为啥?出门要用路引,也就是身份证……
虽然秦雷好像就是秦氏一族地族长,但他也不能破坏规矩。作为既得利益者,包围现有规矩是他分内的事情。践踏或者凌驾于其上,乃是最愚蠢的自取灭亡。
所以一直到结婚以后,他才不采用技术手段,开始任其自然。
结果,就中了呗……诗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掩饰的笑笑道:“这可是咱们家第一个下一代啊;我能不紧张吗?”说着伸手在若兰还算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一下,脸上的羡慕怎么也藏不住。
“等王爷回来,姐姐也会有这一天的。”善解人意的若兰微笑道。
若是早些时候听了这话,诗韵定然羞红了脸,还会忙不迭的岔开话题,但今天她显然不太一样,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吧。”说着一脸庄重道:“以后是以后,现在一定要把独立的孩子保护好!”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女人这时候,特容易想起孩他爸。
诗韵心尖一颤,一脸微笑道:“京里刚来人,还说咱们大秦又大捷了,照这架势,落雪一准儿就回来了。”说着紧紧攥住若兰的小手道:“一定会赶在宝宝出世前的!”顿一顿,好似自我暗示一般沉声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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