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攻取铁岭城之后,回兵界凡城休整,这天,刚议完介赛的事,探马送来报告:“辽东经略熊廷弼亲自到抚顺城查视。”议事厅里贝勒大臣们闻报,都是吃惊,从没有听说大明的高官大员,亲身勘察边塞地形的。阿敦问探马:“熊廷弼带了多少兵马到抚顺城?”探马回答:“只有十个卫士,进入城池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禀报完探马退下,努尔哈赤对大家说:“熊廷弼密探抚顺城,看来他要用兵占据,与其来战,不如我兵出击,攻取沈阳城,怎么样?”贝勒大臣们都赞同。只有李永芳上前说:“大汗,熊廷弼不比杨镐,这个人大有雄才武略,不可轻视。”努尔哈赤不以为意,传令两路发兵,额亦都率领左翼四旗调出的一万兵马,走浑河南岸,从南面攻击沈阳城。右翼四旗出兵三万,代善和阿敦率领一万兵马做前锋,努尔哈赤亲率两万兵马做后队,走浑河北岸,从北面攻击。
这次出征,在巴牙喇亲兵护军的手里,多了一种新的兵器:四棱尖斧;腰间的箭囊中,插有四盾刃箭。四棱尖斧有两个相互垂直的斧刃,一长一短成十字形,平常的斧子只有一个斧刃。四盾刃箭的箭尖,像四棱金字塔的塔尖,有四道楞刃,而普通的箭尖只有两道刃,像宝剑的剑尖。这两样新打造的兵器,不是射杀敌兵的,而是专门砍射不听号令的八旗兵。兵法里规定:在攻敌冲杀时,如果有人不向前冲击,无论是贝勒、甲喇、牛录还是兵卒,擅自离队,任意搜刮财物的,护军就用四棱尖斧砍他的手背,或者用四盾刃箭射他的脸。打完仗检验伤口,手或脸上有“一”字形伤痕的,是为立功,重赏;如果是有“十”字形伤痕的,就是有罪,重罚。这样赏罚,是因为在攻取开原和铁岭时,都有人停止攻击擅自抢掠,沈阳是大城池,攻打时更不许自乱阵脚。
代善一路人马先行出发,走抚顺城北山,傍晚到葛布驻扎,建立葛布喇大营,为大汗的后队做进军准备。葛布满语,是馋鬼的意思,在抚顺城以西十二里远的浑河北侧,河岸地势平坦开阔,便于骑兵驰骋,再往北是连绵的山丘,可以据山防守。代善的大军在这里住宿一夜,次日天明启程,过高湾,上辉山,准备攻取蒲河与懿路之后,兵临沈阳城下。
先锋兵出击蒲河时,努尔哈赤的大队兵马刚到葛布喇大营,距离蒲河还很远,代善遭到蒲河兵马的阻击。蒲河的城堡本来没有驻扎多少明兵,但是熊廷弼得知建州两路出兵后,快速向蒲河与懿路秘密调集了兵力,又往十里河的虎皮驿以及陈相屯东北的奉集堡,派发重兵。
总兵贺世贤提议说:“俺们城池高大,城外护城河又宽又深,何不收缩兵力,据险坚守?”熊廷弼说道:“在城墙上坚守,是最后的办法。最有效的反击是连防,建州北路兵来,必经过蒲河,在蒲河懿路两地驻军,与沈阳成犄角之势,三点联动,可以阻止北路兵。奉集堡和虎皮驿更是要地,奉集堡是沈阳城的犄角,虎皮驿是奉集堡的犄角,不守奉集堡则沈阳城孤立,不守虎皮驿则奉集堡孤立,三方鼎立,沈阳、辽阳无危。”
贺世贤等将官信服经略,熊廷弼传令:“总兵贺世贤、副将鲍承先率兵一万,把守蒲河,总兵李秉城、副将赵教率兵五千,驻军懿路,准备随时接应蒲河。总兵柴国柱带一万兵马驻守奉集堡,副总兵尤世功、巡按张铨率一万兵马,驻扎虎皮驿。总兵李怀信固守城池。”将令传下,各自行动。
代善的兵马先到蒲河,贺世贤出兵结阵,两军相接,拼死冲杀,八旗铁骑尚未冲入敌阵中心,右翼李秉城率兵冲到,代善分兵对阵之时,左翼熊廷弼率领沈阳城内的兵马也赶到了,层层叠叠的明兵杀也杀不退,代善感觉吃力时,后队的莽古尔泰率领兵马前来增援,奋力冲击,熊廷弼引军马退走。代善退入辉山大营。
在右翼北路没有战绩的时候,浑河南岸额亦都率领的左翼四旗,也没有攻下奉集堡。努尔哈赤得报两路兵马,全都失利,传令退兵,八旗兵马全部撤回界凡城。明军将领贺世贤、李秉城、尤世功等人,见守卫成功,万分高兴,以为建州兵马不过如此,一起请求熊大人立即发兵,直取建州都城赫图阿拉。熊廷弼命令他们:“决不可冒进,必须一个城池一个村寨的恢复,不能有一分的轻敌。”
回到界凡城中的努尔哈赤特别气愤,将作战不利的族弟旺善和铎弼,十阿哥德格类及侍卫兼梅勒额真的阿敦,捆绑起来,要四大贝勒议罪。额亦都闻听,命护卫把自己绑上,跪到大汗座下请罪。
三十一。 征服叶赫(上)
努尔哈赤从沈阳城退兵后,要将作战不利的领兵额真治罪,右翼固山额真额亦都,自己捆绑自己,跪到大汗面前,承担出征失利的责任。努尔哈赤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臣,脸上旧疤又添新伤,两鬓斑白,终于软下心肠,起身走下御座,双手扶起额亦都,改下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传命四大贝勒合议,从轻处罚那些贝勒额真。
近侍搬来凳子让额亦都坐下,努尔哈赤命护卫恒纬去传令各贝勒大臣:“晚饭后,叫大伙都来,议一议下一步出兵策略。”恒纬应声出去。
傍晚,天色将暗,议事大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大汗还没有到,先来的人一堆一块地聚集一起,谈论着今晚的议题。说到熊廷弼一人来辽东,大金就在沈阳城外失利,人人都不服气,阿敏更是高声喊,要再次出兵沈阳城,活捉熊廷弼。
阿敏的话说完,许多人赞同附和时,有一个人却不顺着二贝勒的话茬,说话的人是抚顺额驸李永芳。李额驸用不大的声音说道:“熊廷弼不是无能之辈,我国再用兵,应该避实击虚,出兵叶赫。。。。。。”“你个蛮子,”阿敏突然翻脸,怒喝李永芳说,“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我不能杀了你吗?”话没有说完,从身后拔出腰刀,跨步向前,举起刀来要砍李永芳,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不动也不说话。
一旁的代善反应快,伸手拽住阿敏的肩膀子,猛劲地后拉,阿敏一趔趄,被抓了回来,侧头看是代善,持刀的右手垂下,刀尖向地,伸出左手,直指李永芳,还要骂,代善抬手打下阿敏的手,沉着脸说:“别说了,你太放肆。又喝了?大汗不是禁酒了吗?你忘了?”阿敏红着脸,不出声,代善又说:“刀收起来。”阿敏顺从地把腰刀插回刀鞘。李永芳的脸都吓白了。
代善转身对大家说:“大汗命我们商议策略,谁都可以讲自己的想法,一起说才叫议论。”正说着,努尔哈赤带着近侍走进议事大厅,侍卫两侧站立,努尔哈赤坐下,看着大家说道:“代善讲的对。今儿个大伙都说说,下一步怎么用兵?出战哪里?”
户尔汉杨古利几乎是同声说:“再打沈阳城。”巴雅喇跟着提议说:“也可以先用兵辽阳城,那是辽东首府,驻兵却不是很多,打下辽阳城,就是拔掉辽东的根本。”何和里赞同出兵沈阳城,说道:“还是应该出兵沈阳城,它是辽阳的栅栏屏障。”
努尔哈赤听大家言语不一,侧脸看费英东和额亦都,他俩也在听别人争论,自己没话。这时,班布理走上前,又扭头小心地看阿敏一眼,才说:“大汗,要全力征伐熊廷弼,当先除去内患。刚才李永芳说的也有道理。”“是么?”努尔哈赤又抬头看着李永芳问,“李额驸,刚才你是怎么说的?”站在远处边上的李永芳,听见大汗亲口问到自己,立刻挺起胸脯,目不斜视地走上前说:“俺的意思是暂时不出兵辽东,因为熊廷弼已经到了,他已经整治军备,提防我国了。现在不如征伐叶赫,消除后患。”努尔哈赤问到:“辽东兵将颓废,局势已经很败坏了,熊廷弼虽然有雄才伟略,可是他一个人,如何能急忙地整顿起兵马来?”李永芳大声回答:“凡事好坏,都在首领一人,如果这一个人好,事事都好。”努尔哈赤点头赞同:“说的是。”
听了李永芳的话,努尔哈赤对身边的费英东和额亦都说:“朕的意思也是先取下叶赫,免去我国内顾,将来好用全力去攻辽沈二城。”两人听了大汗的话,全的同意,费英东说:“以往出兵叶赫,都因为大明出兵干预,不能力攻,如今铁岭开原归属我国,大明现在也无暇顾及北关,正是征伐叶赫的好机会。”努尔哈赤见两个一等大臣赞同,于是宣布:“今儿个大计已定,十天后,全部兵马,出征叶赫。大伙下去预备。”各贝勒大臣齐声应和:“喳。”
军令已定,大家陆续出门回家,议事大厅里最后剩下阿敏和杨古利没有走,努尔哈赤问他俩:“有啥事?”阿敏行礼问:“大汗,我们啥时候再打熊廷弼?”努尔哈赤告诉他俩说:“等时机。下去预备出兵叶赫吧。”“喳。”两人退下。
各旗兵卒洗刷战马,修复盔甲刀枪,治办干粮。十天后,努尔哈赤召集各个贝勒大臣,分派人马,命令四大贝勒各自带领本旗护军,共有二十五个牛录,往西绕行,走铁岭开原,向蒙古喀尔喀方向进兵,出开原后再往东转,出击吉林四平的叶赫西城。额亦都和阿敦率领正黄旗,兵将全部穿上蒙古兵的衣服,带上蒙古兵的帽子,做先锋,出兵叶赫东城。努尔哈赤亲自统帅七个旗的兵马,跟在额亦都之后,兵进叶赫东城。安费扬古与杨古利两人领二十个牛录把守界凡城。分派完毕,努尔哈赤对大家说:“这是最后一次出征叶赫,如果不能克平他们,朕必定不回来。”
在1619年的初秋,大金倾尽全国八旗兵马,北进吉林四平东南的叶赫城。额亦都、阿敦带着一旗兵马,先进入叶赫地界,到达亦特城。城池里驻扎着近万叶赫兵马,他们还不知道大金已经出兵了,额亦都也不攻击亦特城,绕过城池,规规矩矩地向北行进。把守城池的将官,看见蒙古兵路过,还当是拜访金台石贝勒的呢,因为叶赫正在与蒙古喀尔喀部联盟,最近经常能见到蒙古兵。
额亦都的“蒙古兵”路过不到半日,八旗兵马冲到城下,大军攻城,亦特城把守不住,叶赫兵将溃退,八旗兵追赶,不多时就赶上了前面的“蒙古兵”,跑在前头叶赫的溃兵刚要求救,“蒙古兵”返身把来投靠的逃兵尽数捉拿,与追赶的八旗兵前后夹击,叶赫兵一个都没有逃脱,连一个给金台石报信的人都没有。
大军攻城夺塞,一路北行,走了四天,已经能够远望到叶赫东城了。城中贝勒金台石得报有大队蒙古兵临近城池,很觉意外,立即派兵马出迎。两军走近,“蒙古兵”突然发动攻击,出迎的叶赫兵马不及提防,伤亡过半,才看出来后面是大金的兵马,赶紧回禀东城贝勒。
金台石闻听大金来袭击,勃然大怒,调集精锐铁骑出城拒敌,又命侍卫速往西城布扬古贝勒处报信,另外再派出三路信使,去蒙古,要求察哈尔部喀尔喀部及扎鲁特部,一齐出兵增援。布扬古的西城,在东城西面四里远的地方,金台石骑兵出城时,布扬古的兵马也开门出城。叶赫是海西女真的强部,铁骑步军都是能征惯战,驰骋于海西及蒙古地带,几乎没有谁能够抵挡,今儿个八旗兵马又来挑战,两城池各出两万兵马,一同迎敌。
八旗兵马勇猛,叶赫将士张狂,两强相遇,箭矢对飞,遮空蔽日;刀枪争鸣,如针刺耳;人马践踏,山河颤抖,马蹄扬起处,血溅白草,沙石与枯枝横飞,喊杀声,鼓号声震彻山谷。这时,四大贝勒率领的铁骑护军,正埋伏在西城的西门外,东城前鼓号响起,探马向代善回报:“东西两城出兵,与大汗开战了。”代善发令:“攻城。”四大贝勒率领人马,从山谷树丛中跃起,奔向叶赫西城。
在东城外冲杀的布扬古突然得报,西城被攻击,立刻传令回城,退兵的角声一响,西城兵马全部拨马往回跑,东城的兵马见了,不知道该冲还是该退,慌乱地被八旗兵马杀散,逃回东城,关死了城门。
额亦都户尔汉带一旗兵马追击布扬古,与四大贝勒和兵,攻打西城,努尔哈赤督率大军围困了叶赫东城,四面安营扎塞。次日,八旗兵把外城的木头栅墙用火烧毁,云梯搭上内城的城头,长甲兵打头,短甲兵跟后,二三十人,并排冲击,金台石指挥人马,拼死抵挡,攻守僵持不下。努尔哈赤对将士们说:“今日不能攻下,就回兵吧。”将士兵卒齐喊:“愿死战。”努尔哈赤再派人顶着湿木板,乘楯车,到侧面的城根下,在城墙上挖洞。
城下八旗兵仰头大喊:“金台石,快投降。”数百人齐声呼喝,声音响彻。金台石站上城头,也大喊:“我不是与明兵可比,大丈夫岂能束手?与其投降,宁可战死。”话未说完,射箭,投掷着火的滚木。
费英东身披重甲,顶着箭雨,挑开滚木礌石,领头爬云梯。努尔哈赤望见,担心费英东年岁已高,手脚不利索,怕有闪失,命侍卫传回,费英东不撤,告诉侍卫说:“就要登城了。”努尔哈赤传令三次,费英东都拒命不退,最终单身冲到城头,跳入城墙上。五六个叶赫兵举长枪来刺,费英东挥刀抵挡,在叶赫兵枪刺一人的空挡,长甲兵雅逊跟后,登上城,一进身,几只箭矢射到前胸,因为盔甲厚,没有受伤,雅逊假装被射中,就势倒地一滚,到了费英东身边,摆大刀将围攻费英东的守兵全都砍死。
三十一。 征服叶赫(下)
紧跟他俩身后,巴牙喇和短甲兵席拉布同时登城,又一排箭矢射来,席拉布挺身挡在巴牙喇前面,七八只利箭,一齐射在席拉布的胸腹,有一只长箭,穿透甲胄,插进胸膛,席拉布倒地,死在巴牙喇脚前。更多的兵将冲上来,跳在城墙上厮杀。
城墙根打洞的兵卒,也挖开一个洞口,后面的兵将,踏着乱石,冲入城里,城上城下两路攻击,叶赫守兵不敌,四面溃散,有人惊恐地逃回家里,关紧房门;有人慌乱地窜出城外,驰向荒野。努尔哈赤命护卫举着自己的汗王黄罗伞,进入城中,传令叶赫兵民:降者免死。叶赫兵将,闻令弃刀枪投降。
内城失守,金台石领一个福晋和最小的儿子及一个侍臣,退进居住的悬空台楼里。这里也是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