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以往他一直都在想着,儿女们的婚事,要让他们自己做主,他不希望做一个毁了儿女终身幸福的人,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纵然他是来自数千年之后,可是也终究逃不出这个圈子。
李象这一次没有退缩,看着杜睿,突然大声道:“姑父!当初我母妃自杀身亡,难道姑父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杜睿闻言,眼神顿时一凛,道:“先太子妃自杀身亡,乃是因为侯君集谋反,你母亲自认无法向全天下交代,才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没有人希望他死,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希望!”
李象闻言,突然大笑了起来:“是吗?没有人希望我的母妃死,可是如果她不死又能怎样?纵然苟且偷生的活下来,还不是要被我的父亲,当今英明神武的永徽大帝打入冷宫,去品尝一个女人最大的苦楚!姑父!当初我母妃的死,你的责任最大!难道你现在不觉得应该补偿我吗?”
补偿?
用什么补偿!?
把我的女儿嫁给你,然后将整个杜家拖入一场灾难之中!?
杜睿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突然发现,当初的一念之仁,现在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李象接着说道:“姑父!象儿与馨儿表妹情投意合,难道姑父当真要去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姑父!你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就在您的身边长大,耳中听到的都是您的英雄事迹,您在象儿的心中,就是一个不畏任何强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难道您也怕了武京娘那个贱人,担心他会因为您把馨儿表妹嫁给我,而迁怒整个杜家!”
“够了!”杜睿拍案而起,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看着已经有些疯狂的李象,杜睿发现自己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郎了,强压着怒气,道,“象儿!那是当今皇后,你怎敢如此!”
李象大喊道:“都是因为她,我的母妃才会死,她就是个勾引我父皇的贱人!要不是她的话,我的母妃不会被冷落,我的外公也不会为了保住母妃,还有我而谋逆,我的母妃也就不会死!她就是个贱人!”
杜睿看着李象,他突然感觉到阵阵心惊,这些年来,他费尽心思的教导李象,希望他能够修身养性,还为他取字明理,就是希望他能忘记那段仇恨,现在仔细想来,一切都是他太天真了,逼死生母这等大仇,岂是时间可以冲淡的。
只怕李象的心中不单单恨着武京娘,只怕还恨着李承乾,恨着杜睿他自己!
突然之间,杜睿感到了阵阵惧怕,他在担心,担心李象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会动摇了大唐的根基,让大唐再次陷入到混乱之中。
可是李象接下来的话,又让杜睿的这份担心消减了几分。
“姑父!老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战战兢兢生活在您羽翼庇护之下的普通人,我现在只有馨儿表妹!您为何不肯成全我们!”
杜睿听着李象近乎哀求的言语,心中顿时阵阵酸楚,虽说当初发生的事情,杜睿没有什么责任,他只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责任,但是海棠的死,却好像一道绳索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捆住他的心,让他阵阵作痛。
他能怎么说?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长不了口!
一个少年郎最后的希望,最后的精神寄托,难道他要无情的打碎!
杜睿是个有情人,这种话,这种事,他无论如何走做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声,起身走出了学堂。
李象在后面看着,颓然的坐在了地上,魂不守舍的看着后宅的方向,过了好长时间,突然听到了学堂外面传来了杜睿的声音。
“象儿!修身养性,什么时候,你能控制自己仇恨**的时候,我会考虑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和馨儿暂且不要见面了!”
李象闻言,顿时翻身跪好,脸上带着喜意,对着杜睿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象儿谨尊姑父教诲!”
第七篇 永徽 第四章 褚公遂良
当永徽八年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杜陵方向,一队轻装简骑急匆匆的朝着西北方向驶去,队伍当中一人,一身雪狐锦袍,头带海龙皮帽,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冯教师!让大家都不要爱惜马力,速速赶路!”
说话的人正是杜睿,看他的焦急之色,显然是要有大事发生了,以至于数年来都不曾离开杜陵半步的杜睿,居然都被惊动了。
冯照忙回道:“老爷!刚刚下过大学,道路难行,纵然是再快,没有十几日,只怕也到不了长安!”
长安!
没错,杜睿要去的就是长安,自从西征归来,到过一次长安之后,杜睿便再也没有来过了,这些年的圣寿节,李承乾也曾几次派人来请,杜睿都找借口推脱了。
可是这一次,他是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昨日杜睿接到长安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褚遂良只怕是不成了,这让杜睿心忧如焚,也顾不得其他,便带人朝着长安而去。
褚遂良自永徽二年被贬之后,在永徽四年又被召回了朝堂,担任中书令之职,不过有了前次的嫌隙,褚遂良也不甚得李承乾的信任,可是褚遂良在朝,便能为朝堂平添几分正气,只可惜只过了四年的时间,褚遂良就因为心情郁郁,再加上年老,身体一下子便垮了。
杜睿虽然以前和褚遂良不和,可是因为都曾有过遭贬的经历,反倒让他们这两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生出了几分知己之感,这些年来,杜睿和褚遂良也时常通信,这对杜睿时时刻刻掌握朝廷的动向,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是杜睿没想到,再次接到长安方向传来的消息,居然是褚遂良病倒了。
这次和讯息一起过来的,还有褚遂良的一封亲笔信,特意请杜睿到长安一叙,说是一叙,其实杜睿很清楚,这只怕是要诀别了。
只是褚遂良让他前往长安一事,杜睿心中自然也猜想到了褚遂良意欲如何,这个历经两朝,侍奉过四位皇帝的老大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满心想着的还是家国天下。
杜睿虽然猜到了褚遂良的用意,可是却也没办法拒绝,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年他与褚遂良的关系甚好,更是因为他没办法拒绝一个老人对于国家的忠诚。
听到冯照说,要赶到长安还需要十几天的时间,杜睿微微皱眉,道:“不成!不成!太慢了!七日之内,必须要赶到长安!”
十几天的时间,只怕是等到他赶到长安的时候,褚遂良的头七都过了,让一个老人,一个忠臣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冯照知道杜睿心急,也不敢再劝,只得催促侍从加紧赶路。
此时的大唐仍然处在一个小寒潮期,一进冬,风雪便多了起来,不多时,地上的积雪都没了半截马腿,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道边的一些树木,都因禁受不住枝头上的积雪,被压得几乎要倒伏在地了。
好像上天故意不随人愿,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一直下了三天的时间,道路难行,杜睿一行人也被困在了半途,只得暂时栖身在了一处破败的庙宇之中。
自从杜睿建议太宗皇帝,施行宗教改革以来,佛门在中原的势力已经日益凋零,大量的僧人被勒令还俗,寺庙的田产大半充公,大量的寺庙也渐渐破败了。
“这见鬼的天气,雪下起来怎的就没个停!”
冯照看着外面依旧如同鹅毛一般飘落的大雪,也不禁抱怨了起来,杜睿越来越焦急的神色,看在冯照的眼中,他知道此番去长安,杜睿心中一定是有要事,他追随杜睿多年,从来不曾耽搁过任何事,这次虽然不是他的过失,可是他依然有些自责,要是前几日的脚程再快些,或许此刻已经到了长安。
还有一件事更让他心绪不宁,这里荒郊野地的,就这么一座破败的寺庙,要是万一遇上什么歹人,杜睿出了事的话,他可就百死莫赎了。
如今虽然天下承平,可是杜睿执掌朝政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万一被有心人盯上了,可不是说笑的。
杜睿也知道,现在他就算是强行赶路,也不成了,雪下得这么大,要是一旦再起了大风,就是他们都有危险。
“看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还是不要急着赶路了,在这里歇息一些,用些酒食,等到雪小些,再赶路吧!”
冯照闻言领命,立刻吩咐人生火,整治酒饭,这次出门,杜睿带的人不少,府中护院之中的好手,整整带了二十几人,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冯照亲自热了干粮,送到杜睿的面前:“老爷!这荒郊野地的,左近连个兽类都没有,让老爷委屈了!胡乱用一些,喝两口酒,暖暖身子!”
杜睿笑道:“这又何妨,当年领军出战,穿越千里戈壁,莫说是这热酒,热饭,就连干粮之中都混着沙土,还不是照样将那些异族蛮人杀得片甲不留,来!我们一同享用!饮胜~!”
这些护院虽然是杜睿府中的下人,可要是说到他们的战功,一个个便是封个校尉,都绰绰有余,都是在尸山之中睡过觉,在血河之中洗过澡的狠人。
众人闻言,仿佛又找回了当初征战沙场之时的豪情壮志,纷纷将酒囊举了起来,大声附和道:“饮胜!”
杜睿刚要饮,突然本能的感到一阵警觉,一侧身就躺在了地上,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支冒着寒光的弩箭擦着杜睿的肩膀就飞了过去,箭锋凛然,划得杜睿脸颊一阵生疼。
冯照也反映了过来,大喊一声,就朝着杜睿扑了过去,见杜睿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有刺客!保护老爷!”
其余的护院,也纷纷扔下了手中的酒饭,抽出兵刃,围在了杜睿的身侧,严阵以待。
预想之中的箭雨并没有来,不过一支支冷箭还是不停地穿透寺庙的窗户,飞射进来,好在众护院已经有了防备,凭他们的手段,这些小伎俩还难不倒他们。
杜睿此事已经在冯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方才要不是他惊醒的快,那支弩箭原本应该正好贯穿了他的脖子,一想到性命险些丢在这个地方,杜睿也不禁生出了些许火气。
“是何人要取杜某的性命,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这等藏头缩尾的,不似英雄所为!杜某的大好头颅,就在这里,专候阁下来取!”
随着杜睿的喊话声,外面的弩箭顿时一停,过不多时,杜睿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果然是天下闻名的宋国公,身处险境,依然面不改色,好!你既然要见,今天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时候不长,寺庙大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紧跟着上百人鱼贯而入,一个个身着劲装,脸上带着彪悍之色。
杜睿见了来人,顿时眉头紧皱,不是因为对方来者不善,而是因为这些人手上拿着的兵刃,居然是大唐制式的武器一一横刀!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杜睿当先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杜某!”杜睿脸色阴沉的喝问道。
刺客之中当先一人言道:“杜睿!你作恶多端,与天下士族为敌,又搅扰寺庙清修,弄得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似你这等恶徒,天下间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是乖乖授首,还能少受些痛苦!”
杜睿闻言,不禁冷笑一声,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天下百姓受士族流毒数百年,大量田产被士族之人侵吞,那才是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再说那些佛门,寺院之中,藏污纳垢,污秽不堪,杜睿予以取缔,如今反倒成了杜睿被刺杀的理由,当真是可笑至极!
杜睿冷笑道:“让杜某束手就擒,只怕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倒是杜某要奉劝你们一句,早早放下兵刃,杜某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当先那人正要说话,身后一人抢先道:“还和他废什么话,为天下枉死的士族报仇,杀了他!”
当先那人一皱眉,却没有制止,他们今天来,为的就是取杜睿的性命,当先大喊一声,挥舞着横刀就冲了过来:“恶贼!拿命来!”
杜睿见状,脸上的冷色更浓,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不是他认识对方当中的人,也不是对方言语之中露出了破绽,而是因为这些人握刀前冲的姿势,已经将他们的身份给彻底暴露了。
“留下一个活口!余下的杀无赦!”
众护院领命,冯照留下两人护卫杜睿两侧,便带着人迎了上去,对方虽然人数众多,然而要论杀人的伎俩,如何比得上在尸山血海之中来回闯荡了多年的杜府护院。
要不是因为亲兵太多,容易招人非议的话,杜睿麾下的这支护卫部队也不会多年都只有三百人的规模,要论精锐程度的话,便是大唐精锐之中的精锐飞虎军,也及不上杜睿亲手训练出来的这支护卫部队。
一交手双方的强弱立判,血花飞溅之间,顷刻便有十几个此刻倒毙当场。对方那为首之人见状也是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十拿九稳之事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棘手,显然他也没想到。
“不必理会旁人,只要杀了杜睿,我们便是大功一件!”
众刺客闻言,立刻发了疯一样的朝着杜睿身边冲了过来,冯照等人毕竟人少,一时间左支右绌,居然被对方压制住了。
当然,如果让他们放开手脚厮杀的话,便是再来百人,他们也是不惧,但是此刻杜睿就在身边,难免让他们投鼠忌器。
杜睿见了,不但不惧,反而笑了起来,他多少年没动手了,眼看着居然被对方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见身旁的护院杀得痛快,他不禁也是手痒,当即将腰间的宝剑抽了出来,大喊一声,将一个冲到了近前的刺客,扬手砍掉了头颅。
杜睿加入了战团,虽然让冯照等人的压力骤减,可是却也让冯照心惊不已,毕竟杜睿要是伤到了一根毫毛的话,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杜睿虽然常年出征,可事实上却幸运的连一点儿伤都没受过,要是在这个小地方,面对着一些此刻阴沟里翻船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杜睿显然猜到了冯照等人的顾虑,大声喝道:“专心杀敌,不用顾虑我,这些小毛贼还伤不到我分毫!”
杜睿说着,又有两名此刻被他斩杀当场。
好长时间没杀人了,杜睿一开始都以为自己的技艺一定会生疏不少,可是一旦宝剑沾了血,杜睿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唐战神,契丹人,高句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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