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舒实话实说道:“外甥愚蠢,以为没人敢拿我怎么样。”
杜睿骂道:“混帐!这大唐天下,岂容的你任意胡为,莫说是你,便是圣上也不敢以身试法。”
房舒低下头来,求道:“外甥糊涂,还请姨夫救我一救!”
杜睿气道:“你让我救你,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救你!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身份高贵,杀得了人,便没人能杀得了你吗?”
房舒忙道:“只要姨夫肯向圣上求情,圣上一定会宽宥我的!”
杜睿闻言怒道:“胡说!你目中无法,乱杀人命,还仗势口吐狂言,漫骂朝廷命官,你知道这些该当何罪吗?”
房舒闻言,无言以对,只是哭求。
杜睿也是一阵叹息,他知道安康公主很喜欢这个外甥,昨日他回家之时,安康公主还曾向他求情,让他念在房舒年幼无知,法外开恩。
可是这个恩岂是那么好开的,他虽然位极人臣,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这么多年,努力的改造大唐,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大唐能够走上一条法制的道路,真正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每一个人都能受到法律的约束吗?
“房舒!你初到长安之时,便来我府上拜会,我曾劝过你,要读点儿书,不要游手好闲,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便是圣上也不会宽恕你。”杜睿说着停顿一下,仿佛是留点时间,让李贤好好琢磨一下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用一副寒光,盯紧了房舒,大声道,“房舒!你杀了人,便该当偿命,这是《大唐律》的铁律,谁也改不了!”
房舒似乎是感觉到今天自己死定了,李贤和杜睿是打算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个要被杀的鸡,心中一阵绝望,恸哭起来。
杜睿也不再问了,而是严肃地对李贤说道:“圣上,此案无需再审,还请圣上定夺!”
李贤一愣,他没想到杜睿最后又将这个皮球踢还给了他,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他虽然做出了要杀房舒的决定,可是当着高阳公主的面,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杜睿道:“圣上可以降旨宽宥房舒,保全他的性命,让他回家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李贤一楞,暗道:我怎么能这样做?如果这么做了,今后还怎么要求臣子秉公执法?要求臣民遵纪守法啊!?
杜睿接着又道:“圣上如果想要臣民心服,便请杀了房舒!房舒是圣上的表弟,如果圣上能够大义灭亲,将他正。法,那么天下人心臣服,臣就看到了千古一帝的风范。圣王执政,哭赏不避仇敌,诛杀不择骨肉。今圣上严明,天下幸甚!”
李贤听了杜睿的这番话,不禁眉头紧锁起来,他知道,杀掉一个房舒,不是件一句话的事情,他知道高阳大长公主就房舒这么一个儿子,把这唯一的儿子视作生命。
这时高阳公主见杜睿居然逼着李贤要杀房舒,顿时也急了,大声道:“圣上!房舒可是你的表弟啊!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圣上当真看着本宫这个姑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李贤闻言,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抉择,杀了房舒容易,可是他怎么面对高阳公主,就算他对高阳公主这个生性放。荡的姑妈一向都不待见,可到底是亲戚,骨肉亲情在里面,岂是随便就能割舍的。
可是不杀的话,他有怎么面对天下万民,李贤想着,求助式的看向了杜睿,看看杜睿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杜睿的眼睛也紧盯着李贤,看到李贤那紧锁着的眉头,毫不退让。
李贤心一狠,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站起,神情严峻地走了下来,走到大堂中间,先是看了看可怜巴巴的房舒,然后又看了看高阳公主。
“朕不是那种为了一个皇亲国戚,就置国家法度于不顾,置社稷大业于脑后的昏君!”
杜睿不卑不亢拱手道:“圣上圣明。”
李贤急剧转身,高声叫道:“崔迪!”
崔迪正在那儿不知所措,他生怕李贤一时心软放了房舒,要是那样的话,可就要轮到他死了,此时听到李贤的声音,就好像得到一根救命稻草,忙答应:“臣在!”
李贤大声道:“将那房舒,于明日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崔迪闻言也吃了一惊,但马上答道:“臣遵旨!”
高阳公主闻言,顿时也傻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要死了,顿时也疯狂了,起身指着李贤大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舒儿可是你的表弟,你当真这般狠心,好!好!好!李家人果然都是没心肝的,李世民杀了本宫的辩机,李承乾将本宫囚禁在封地,十几年不许离开,如今你这小畜生居然要杀了本宫的独子,你们祖孙三代当真好狠的心肠,好!好!好!”
高阳公主接着又转向了杜睿:“好了执法如山,公正无双的杜承明!你今日能杀得了我的舒儿,难保日后你的儿孙就没有一个犯法的,到时候被送上断头台,本宫看谁来救!”
杜睿道:“谢大长公主殿下关心了,若是本官的儿孙不孝,自然有国法惩治他们,本官无须人来救,还请殿下甚严,不可再言语无状!”
李贤皱着眉,也没搭理高阳公主,而是对杜睿道:“杜爱卿!”
杜睿走上前来,拱手道:“臣在。”
李贤道:“明日午时二刻,你将所有皇室亲戚,在长安的勋爵,及三品以上朝官的家人子弟,全部带到法场,观看斩刑!朕要让他们知道,犯了国法的,谁都救不了他们,王法要取他们的性命,谁来求情都没用!”
房舒这时才明白,自己真的没救了,他哭叫道:“圣上!饶了我吧!姨夫!您救我一救吧!”
杜睿走上前来,叹息到:“房舒!你以为我想看着你去死?不想死,那你就别犯死王法啊!既然犯下了死罪,那么谁都救不了你!”
房舒闻言,顿时昏倒在地,高阳公主扑上去,抱住了房舒哭做一团。李贤看着,到底心有不忍,又怕高阳公主前来纠缠,便要从后门回宫去了。
杜睿吩咐人,将高阳公主送回封地,又和崔迪交代了两句,便也离开了。
从本心来讲,杜睿也是不想杀房舒的,如果以后世人的法律观念来看,一来房舒的年纪尚未成年,二来杀人也属于激情杀人,罪不至死。
但这是在大唐,房舒的身份又过于敏感,在李贤恩威未立的情况下,不杀房舒,则贻害无穷,到时候再有王孙公子站出来挑战王法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既然宽宥不得,那就只能杀了,杀一儆百,同时杀一个房舒,为李贤树立威信。
让天下万民都看看,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之后,大唐尚有洪武皇帝可以带领着这个庞大的帝国,继续走向繁荣昌盛。
第七篇 永徽 第五十九章 欲正人先正己
房舒这个名字对于高官贵戚多如牛毛的长安城来说,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但是将其斩首,还是在那些豪门子弟,王公公子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房舒是籍籍无名,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如此敏感,太宗皇帝的外孙,高宗皇帝的外甥,当朝天子的表弟,真真正正的凤子龙孙。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说砍了就砍了,纵然高阳大长公主苦苦哀求,却依然换不回儿子的一条性命。
有人说李贤太过心狠,作为一个皇帝,连自己亲人都不肯回护,当然说这些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豪门贵戚。
大唐承平已久,天下富庶无比,曾经那些打天下的老臣大多故去,他们的儿孙辈渐渐冒头,这些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初打天下,坐天下的艰难,自小便是锦衣玉食,难免性子娇纵。
这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高门子弟横行不法之事出现,每次犯了事,官场上都是一次大地震,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些人情帐,利益帐,就好像突然被曝光了一样,一下子就全都出现在了公众的眼前。
那些高门子弟,仗着自己的父祖对大唐有功,便横行无忌,总觉得即便是犯了王法,天子也会念在他们父祖的功勋网开一面。
但是随着房舒被处斩,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容不得他们不惊。
李贤回到宫中,心中还是难安,毕竟房舒是高阳公主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被斩了,他的心里岂能不内疚,对崔迪也难免有些怨言。
当时为形势所迫,李贤不得不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升了崔迪的官职,可是死的到底是他的表弟,纵然不甚亲厚,可到底是亲人,他岂能没有气。
杜睿到了宫中,见李贤闷闷不乐,也不急着劝解,而是先给李贤讲了三个故事。
其一,春秋时齐国丧君,大臣们紧张地开始策划拥立新君。齐国正卿自幼与公子小白非常要好,便暗中派人去莒国召小白回国即位。同时,也有人要接年长一些的公子纠回国为君,而鲁国也正准备护送公子纠回齐,并派管仲带兵在途中拦截回国的小白。双方相遇,小白被管仲一箭射中身上铜制的衣带钩,险些丧命。为了迷惑对方,小白佯装中箭而死,乘一辆轻便小车,昼夜兼程向齐都驶去。公子纠及鲁军以为小白已死,稳操胜券,便放慢了回齐的速度,六天后才赶到。这时小白早已被拥立为齐君,并发兵乾时,大败鲁军。小白登上了齐国国君的宝座,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齐桓公。
齐桓公做了国君,心记一箭之仇,常想杀死管仲。当发兵攻鲁之时,鲍叔牙对桓公说:“您要想管理好齐国有高候和我就够了,您如想称霸,则非有管仲不可!”
桓公胸怀大度,放弃前嫌,当即接受了鲍叔牙的意见,并派他亲自前往迎接管仲,厚礼相待,委以重任。得到管仲之后,桓公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找到了帮他振兴齐国的人。管仲在桓公的大力支持下,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
在政治方面,实行了“参其国而伍其鄙”的制度。使人民各安其居,各守其业,不任意迁徙流亡,以发展社会生产,巩固统治。
在军事方面,推行了“作内政而寄军令”的措施。扩大了兵源,提高了战斗力。
在经济方面,实行了增加国家赋税收入的措施。为齐国称霸诸侯,奠定了物质基础。
齐国很快国富兵强,实力雄厚,在诸侯林立的春秋福年的政治舞台上担任了主要角色。
其二,三国时刘巴可以说是一贯反对刘备的人。曹操带兵攻打刘备,别人都跟随刘备南下,唯独刘巴却向北投降了曹操。赤壁之战后,刘巴被困在荆州,诸葛亮写信劝他归顺刘备,刘巴依然不肯,又投降了刘璋。刘备和他的将领都非常痛恨刘巴。但在攻打刘璋即将破城时,刘备却下了一道命令:“谁要杀了刘巴,我就诛他九族。”因为刘备知道刘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后来刘巴果然做了刘备的尚书令。
其三,高祖之时,魏征为太子李建成的属官时,曾多次劝李建成杀掉太宗皇帝,但当玄武门之变后,太宗皇帝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了魏征很高的官做,而且非常倚重魏征。最终实现了大唐的繁荣发展,出现了贞观盛世。
这三个故事,李贤自然都是知道的,也很奇怪,杜睿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诧异道:“朕下旨杀了房舒,姑父可是担心朕会怨恨崔迪,事后惩治于他!”
杜睿笑道:“臣知道,圣上对崔大人心中有怨恨,可臣认为崔大人秉公执法,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圣上的怨恨是没有道理的!”
李贤闻言,不禁有些气闷,道:“姑父多虑了,朕虽然怨恨崔迪,可是却并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朕也知道,他做的没有错,可是死的到底是朕的表弟,难道朕心里连怨气都不能有!”
杜睿道:“圣上因崔迪杀房舒而心中生怨,可是如果圣上不处置了房舒,那百姓们的心中是否也该有怨!臣以为为人君者,当为天下之表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方是正途,而今圣上因崔迪杀房舒,而对崔迪生怨,自然是有些偏颇了!臣闻,一个有道德的人,在同别人的相处中,由于他能够严格的约束自己的言行,并且很好的关心别人,尊敬别人,所以,他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尊重,这也就是他所说的“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的道理,而那些喜欢归罪于人,是一种缺乏勇气的态度,以及懦弱的表现,人人都应时时具备一颗了解责任与反省的心。只有节俭可以培养廉耻,也只有宽恕才可以做到仁德。世人皆教育子女待人接物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但要确实做到诚然不易,原因在于一般人往往只看到世间的不满、不美好,就会觉得不满意、不舒服,嗔恼的心就显现起来,就想责怪别人、教训别人。因此即使再愚笨的人看别人的是非过失,都能看得清楚、说得明白,但是聪明的人要反省察觉自己的问题缺失,却是胡里胡涂、十分困难。因此德行成就的关键就在“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眼睛看到别人的问题,正好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做错,如果天下人能够这样要求自己就容易进步。往往一个人原谅自己很容易,要原谅别人却很困难,能够把原谅自己的心拿来原谅别人,如果每一个人能像这样做,就可以不断的提高自身的修为。严以律己,就是要严格要求自己,时刻反省自己,提醒自己,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人处事,三思而后行,宽以待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别求全责备,哪怕别人有缺点,我们也要尽可能的去容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如此,就要学会去理解、去宽容。圣上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万民的表率,更应当如此!”
李贤闻言,不禁脸色黯然,道:“姑父说得这些,朕都明白,可是那房舒毕竟是高阳姑母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被朕下旨杀了,朕心难安啊!”
杜睿道:“圣上心中不安,乃是私情,处决房舒,安天下臣民之心,此乃公理,圣上须知欲正人,先正己的道理,若是圣上都不能秉公执正,又如何要求天下人呢?”
杜睿所说的就是要李贤以身作则,《论语。子路》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皇帝就是一个特殊人物,皇帝的行为往往对天下臣民起表率作用。皇帝必须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带个好头。皇帝要求别人做的事情,自己首先要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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