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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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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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力,方才得立为后,可以说梁氏的荣耀与权力,是用没藏氏的尸体累就;但是西夏国氏族势力毕竟根深蒂固,没藏氏依然是西夏大部族,梁乙埋也并不愿意轻易激怒他们。在西夏国中,自从秉常年岁渐长,与梁氏一族关系向来不洽、分领右厢兵马的仁多族便想方设法靠近秉常,此外众多部族首领都不满于梁氏的专权,不过惮于梁太后一贯的威严与长久以来养成的上下阶级之间的习俗尊严,不得已而屈从。所以梁乙埋非常重视对军队的掌握、控制。但是西夏的军队,大部分也是归于部族所有的。如果梁乙埋擅杀没藏阿庞,只怕这没烟峡中,对梁氏向来不平的没藏氏的军队立时就会哗变。

想到这些,梁乙埋只能强忍住怒气,呵斥道:“还不快滚出去!”

“是。”没藏阿庞倒也不敢放肆,他对于梁氏虽无效忠之心,却也没有替没藏讹庞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族报仇之意,见梁乙埋不再责怪,连忙如蒙大赦一般,退出梁府。

梁乙埋望着没藏阿庞的背影,又恨恨骂了一声:“废物!”

“爹爹!”梁乙逋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在乎没藏阿庞是不是废物,只是皱眉道:“高遵裕为何突然胆子大起来了?难道宋军来了援军?”

“大军调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梁乙埋断然否定。

“宋军因为整编军队,调动频繁,被他们瞒过,也不奇怪。”梁乙逋还有话没说出来:当初宋军纠集大军直扑平夏城,夏军还不是后知后觉?

“总有消息的。”梁乙埋不以为意,又道:“纵有援军,亦不足为惧。”

“高遵裕想诱我军渡河,半渡而击之?”

梁乙埋沉吟了一会,道:“这也有可能。但是高遵裕声明事先不许一兵一将出寨,料他也骗不过我。”

“那高遵裕为何要如此相让,迫不及待的想来决战?他没有必胜之把握,反而让出如此多的有利条件?”梁乙逋心中总是隐隐感觉不安,“高遵裕并非狂妄之辈。”

“许是宋廷内斗使然。”梁乙埋冷笑道:“高遵裕迫于无奈,只得出战。他以为两军结阵相抗,未必输于我军,又或许,其中另有手段……但是这些并不重要,他高遵裕既然敢开出如此条件,我岂能不敢应战?他纵有千条妙计,我便不能将计就计?”

“这倒是。”梁乙逋口里虽然如此说,可到底还是不能放心,然而却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梁乙里今日被宋人如此侮辱,若龟缩不出,到时候梁乙埋只怕会被军中所轻。更何况,梁乙逋也知道,西夏之利,也在速战速决。若是那什么“平夏城”真的建成,再想攻下,只怕就是千难万难了。

“来!”梁乙埋却没有注意梁乙逋的担心,他只觉不论高遵裕玩什么花样,自己都可以将计就计,大败宋军,最起码也可以全身而退……如此想去,竟是越想越兴奋,笑逐颜开地拍了拍梁乙逋的肩膀,向一面地图屏风走去,一面还心情愉悦地笑道:“且来看看四天后如何破宋!”

四日后。辰时。

太阳刚刚从东山露出脸不久,强烈的金光洒满了石门水的两岸。蔚蓝色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一个静谧的早晨。

平夏城的宋军,一大早就起床埋锅做饭,士兵们难得的饱餐了一顿羊肉,然后披挂整齐,在营寨中安静的等待着战争的到来。特别是西大营中,早已聚集了平夏城宋军最精锐的部队。人人都翘首向北,等待着西夏人的出现。大战之前的平静,最让人心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高遵裕竟然真如所约,撤走了石门水南所有的部队。只有少量的斥侯在西大营与没烟峡之中巡逡着。

“梁乙埋究竟会不会来?”站在箭楼上观望的高遵裕,心中不断地翻滚着同样的念头,但每次他把目光投向站在身后的“月明真人”时,对方那笃定的眼神,总是轻易地把他将要到口的疑问压在嘴唇之内。

“只有相信他了。”高遵裕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道。无论如何,即便梁乙埋不来,他也不会损失什么。高遵裕又抬头望了望天空,患得患失地在心中感叹:“若是梁乙埋不来,真可惜了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但是,放出了如此诱人的诱饵,梁乙埋连看都不来看一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高遵裕无意识的绞动着手指,继续胡思乱想着。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石门水以北的原野上,依然毫无动静。

石门水北岸十余里。旌旗密布。

“怎么样?宋军可有动静?”一身金丝锦袍的梁乙埋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向探子问询道。

“禀相公,宋军西营聚集了众多的兵马,但是自大营至石门水岸,原有的人马已经被全部撤走。东营侦骑四出,难以靠近,不知虚实如何。”

探子的回报,让梁乙埋十分的满意。他拈着长须,点了点头,笑道:“不料高遵裕真是信人。难道他想学宋襄公不成?还是自信过头了?”

“相国何必管他许多,只要能过河,让他们背城结阵又如何,量宋人也当不起铁鹞子的一阵冲锋!”梁乙埋身边的将领忙凑趣说道。

梁乙埋沉吟着点了点头,举起手来,高声命令道:“传令!全军前进至石门水北岸结阵!”

“是!”

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大军的动向,西夏的近十万军队,一齐吹起了震彻长天的号角,在数以千计的旌旗的指引下,战马与骆驼掀起了漫天的灰尘,远远望去,便如同一片黄尘的海洋,排山倒海般移向石门水,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如雷鸣般的声音。

“终于来了!”根本无须任何斥侯的禀报,大宋平夏城西大营的将士们,都能感觉到战争的临近。高遵裕兴奋的握紧了拳头,高兴地望了“月明真人”一眼。“我高遵裕名垂青史的时刻来了!”高遵裕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他抿紧嘴唇,眺望远方天空中的灰尘海洋。那黄色的海洋越来越近,慢慢地,地平线上露出了黑压压的人马,还有迎风飞扬的五色战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漫涌向石门水的北岸。

“高帅!”站立在一旁的顾灵甫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要不要准备一下?待西贼半渡之时,一举击溃之。”

“半渡而击之?”高遵裕笑了笑,摇摇头,道:“梁乙埋不会上当。”

“由不得他不上当,他的人马渡过一半,未成阵列之时,要战要守,权在大帅。”顾灵甫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我料他必然搭好浮桥,从容渡河。”高遵裕抿着嘴说道,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月明真人”一眼。

顾灵甫正要继续劝说,忽听到一个行军参军高喊道:“快看,西贼果然开始搭浮桥了。”他抬头眺望,果然,有数千西夏士兵,开始泅过石门水,准备搭设浮桥了。顾灵甫心里一惊,微睨高遵裕一眼,却见高遵裕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道:“今天的天气,还真是热啊。”

顾灵甫这才感觉,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渐渐炎热,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自己的铠甲之下,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西夏人的渡河,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梁乙埋每渡过一只部队,便命令先行结阵,盯紧宋军西大营的动静。而最先渡河的,照例是铁鹞子。一直等到这支骑兵结阵完成,西夏的其他部队,才敢依次渡河。

但是整个宋营,却一直是岿然不动,没有半点风吹草动。高遵裕身边劝他准备出击的将领谋士越来越多,但是高遵裕竟是毫不理会,最后竟然好整以暇地喝起茶来。还命令给所有的士兵准备了一泡茶水。

谁也不知道高遵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那个“月明真人”似乎知道其中的缘由,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是他的表情却显得越来越轻松。

夏军渡河的越来越多,石门水两岸尽是马嘶人喊之声,数以万计的部队,从数百座浮桥上通过,到达南岸,背水列阵——这却是迫不得已,石门水至平夏城西大营之间的距离,只能够让西夏人如此布阵。

但是梁乙埋显然并不以为意。

的确,如果你确信自己的军队能占到上风,又何必害怕背水列阵?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顾灵甫只感觉自己因为心情过分的紧张或者说激动,全身几乎是泡在了汗水当中。他大口喝了一碗茶,继续瞪大眼睛注视着越来越多的西夏兵,时不时又回头望望高遵裕。

高遵裕的表情也越来越放松。

终于,整支西夏部队,都渡过了石门水,在石门水南岸,结成了森严的阵容。只有少量部队,留在北岸,保护浮桥。

“该出战了吧?!”宋营中,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但是主帅高遵裕似乎忘记了有战争这回事。

宋军依然紧闭寨门,张弩待发,并不出战。

“高遵裕玩的什么花样?既然约我们来决战,放我军渡河,他却一直闭寨不出……”西夏的将领也迷惑起来。

梁乙埋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笑道:“令各军顾惜点马力,再让人去叫战!”

“是!”

不多久,数百名西夏骑兵纵马到了西大营前,高声呼骂起来:“高遵裕,尔约我家相公前来决战,今我家相公已如期前来,尔为何畏缩不出?莫非尔是想学王八不成?”

“高遵裕听着,尔若是有种,便即出战。若是无种,让出大营,我家相公说了,放你一条生路!”

“高遵裕鼠辈……”

但是任凭这些人在营前骂了将近半个时辰,宋军西大营却始终紧闭寨门,若是这些骑兵进入射程之内,便用弓弩一顿乱射了事。

西夏军中军之中,梁乙埋眯着眼睛,微笑注视着这一切。本来高遵裕如此爽快的放他过河,他心中还有疑惧,但是此时,一切都已不言自明!他取出一块丝绢,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这时候,梁乙埋相信自己已知道了高遵裕的计策——疲兵之计!拖延不出,用炎热的天气来消耗西夏军人马的体力,然后再以逸待劳,一举击溃已成疲兵的西夏军!

“嘿嘿,高遵裕,你打你的如意算盘,本相却没有这么容易上当!”梁乙埋在心里不住的冷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为节省马力,骑兵大多下马,战马在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梁乙埋心里一宽——虽然战士们热得汗流浃背,但要紧的还是马不能疲了。他举起手来,命令道:“传令!各军轮流休息。”

“是!”中军官领令后,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相公,天气太热,是不是可以让人马轮流去河边饮水?”

梁乙埋看了一眼麾下,摇了摇头,道:“恐乱了阵脚,且迟一会。”

“是。”中军官略带失望地退了下去。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太阳越来越高,终于到达了它的顶点。正午的阳光,烧烤着空气与大地。石门水南岸,骂阵的西夏士兵换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拨都骂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却毫无作用。高遵裕只是派人给梁乙埋射来一封书信,书信中写了四行大字:“国相之来,何其太早?午后决战,不为失信!”

然后,宋军竟然当着西夏军的面,轮流换哨,吃起午餐来。梁乙埋哪里料得到高遵裕这种无赖的招数?强攻硬寨,自然是得不偿失,而且折腾了一上午,整个西夏军中,也有点人乏马困了。饥尚可忍,各人带了干粮,但是渴不可耐,人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身后那条石门水,恨不得立时扑过去,把那条河的水都喝干了才解渴。

“国相,是不是该让人马去喝点水了?”终于,连梁乙埋身边的将领,都有点忍耐不住了。这该死的太阳!

梁乙埋看了看手中高遵裕的书信,又看了看身边的将士,终于点了点头,但立即又叮嘱道:“各军人马,轮流饮水,切不可乱了阵脚!”

他的话音刚落,以军纪严整而闻名的夏军中,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之声。

立时,石门水畔,再次传来人马嘶鸣的声音。一拨拨的人马,离开本阵,前往河边饮水。铁鹞子虽然没有前往河边,却也有负担从河边取来清水,给士兵和战马解渴。石门水的清水,果然清凉解渴,在这炎然的天气中,对于西夏将士来说,实是人间至美的甘露。但是梁乙埋却看不到,此时此刻,便在对面的宋军西大营中,高遵裕与月明真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耐心地等待着西夏军人马吃饱喝足,一直在喝茶的高遵裕,抬头看了看天色,“呯”地一声,将手中定窑所产的精美瓷杯摔在地上,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传令三军,准备出战!”

被西夏人的骂阵憋了一肚子气的宋军将士,在摩拳擦掌许久之后,终于有了一个解气的机会。随着高遵裕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宋营之中,号角长鸣,战鼓擂动,旌旗举起,西大营的营门,终于打开!数以万计的精锐禁军,如潮水一般从营门中涌出,长枪在前,弓弩在后,步兵居中,骑兵在两翼,背靠大营,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大战终于开始。

这是宋夏之间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斗。

双方数以万计的军队,在一片狭长的地带布阵决战,若从远方的高处眺望,会感觉这块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了全副武装的人类。

横行西北的铁鹞子们望着如同小山一样移来的宋军步兵方阵,眼睛开始充血,他们“刷”地拔出了战刀,高高举起。“杀!”伴随着刺耳的号角声,仿佛天地都忽然黯淡下来,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黑黝黝的洪流,在震天的吼叫声中,冲向宋军的方阵。

即使是久经战阵的西军老兵,亦不禁为之色变。

这是无坚不摧的冲锋。

“停!”宋军的方阵,忽然停了下来。

“神臂弓!”大旗挥动,弓手们拉开了手中的神臂弓。

“击鼓!”似乎是为了盖过铁鹞子冲锋的气势,宋军大营中,鼓声震天擂起。“嗷!”“嗷!”“嗷!”宋军大声吼叫着,数以千计的飞箭,遮天蔽日地飞向铁鹞子们。

战马悲鸣的声音传来,冲在最前面的铁鹞子晃了几晃,一头栽下马去。但是黑色的洪流却疾不可挡,掉下马的战士,转瞬间,被自己的战友踏成了肉泥。

“引弓!”

“放!”

“引弓!”

“放!”

弓箭在平夏城前漫天飞舞,紧随在铁鹞子后面的西夏骑兵们,也在马上拉弓,向宋军回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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