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任何人待见。
“大帅呢?现在在哪里?”
“大帅在后堂休息,我带师长先去见见他吧!”
“那好,在开会前让我先恭喜大帅。”
张建业转身从身后的护兵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随着唐帅朝后堂走去,他的那两个护兵被其他人带了下去。
一路走来,依然非常清净,同样,连一个仆人也没有遇上,到是士兵越来越多,这些士兵如苍松一般站在道路两旁,笔直地站立,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当张建业和唐帅通过时,手笔直地上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干净利落地放下。
张建业越往前走越心惊,比起自己手下的兵,这些士兵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从那些彪悍的身影上,隐隐透着一股杀气,冷冷地,如深冬的寒风,刮进了他的心中,他只觉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正走在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之路上。
张建业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这不表示他是一个笨蛋,进入张府之后,让他感觉不对劲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大帅的卫队不在府中,换来警卫的不是大帅的嫡系,也就是他的第二十五师的部队,反到是第二十六师的部队,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再是进府来,不仅一点喜庆气氛都没有,到是充满了肃杀之气,没有仆人和下女的身影,有的只是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进到后院来,同样如此,那些士兵在张建业看来,不像是卫队,到像是一所监狱的看守。
怎么办?
额头上不知不觉已渗出了冷汗,张建业的心如坠冰窟,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只是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是自己过于多疑了。
“好了,师长大人,大帅就在这间屋里,我就不进去了,让杨营长带您进去,现在,他是大帅的贴身警卫。”
在一所院落前,杨凤影和几个士兵笔直地站在门前,杨凤影的脸上带着微笑,那笑容不是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该有的笑,到像瞧着陷阱中的猎物时猎人的微笑。
“师长大人,进去吧,大帅在等您!”
杨凤影微笑着说道,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两个卫兵已经一个箭步踏了上来,包夹着张建业,抓住他的双臂,把他带了进去。
“你们看什么?放开我!”
张建业愤怒地咆哮,与其说他是在质问,到不说他只是在通过喊叫来摆脱自己内心的恐惧,那恐惧紧贴着他的肌肤,如同一张透明的薄膜包裹着他,令他难以呼吸。
唐帅和杨凤影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唐帅转身朝外走去,等待下一个客人,至于我们的绝世名将张建业的命运已然非常清楚了!
“放开我,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要吃枪子的!”
张尔雍仍然不停地挣扎,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吼叫道。
“把他的嘴堵上,太吵了!”
杨凤影冷冷地说道,转过身,继续笔直地站在院门前,坚守自己的岗位,很快,身后张建业的声音嘎然而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乱(四)
三月十七日,上午十点钟。
张府外,正对张府大门的长旺茶楼,许文强带着四个手下悄然而入,在他身后的长街,一辆吉普车飞快驶过,荡起大量的灰尘,路人纷纷叫骂着躲避。一分钟后,那辆吉普在张府门前停下,又一个第三军的高官前来赴会了。
在长旺茶楼的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可以非常清楚地瞧见街对面张府的情景。
许文强制订的计划虽然完美,但是,再完美的计划都存在可能的意外,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许文强亲自来到了这里,准备现场指挥,早他一步,戴春风已经到了。
“怎么样?”
许文强走到窗前,那里,戴春风正举着一副望远镜望向张府。
整个二楼已经被戴春风包下了,因此,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的人,许文强带来的人和戴春风的人现在都呆在底楼。
“事情发展还顺利,已经进去很多人了,到现在还没有意外发生!”
戴春风回过头,把望远镜递给了许文强,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许文强拿着望远镜瞧了一阵后,递给了戴春风,现在,最重要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两人没有再观察对面,而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许文强并不想搞武装暴动,因此来控制上海,如果这样做,肯定要牺牲不少人。虽然,他可以用在张啸林那里劫来的那批军火来武装工人护卫队,不过,要想依靠没有经过训练的工人护卫队来夺取上海的政权,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向精明的许文强自然不会这样做。
最后,他们决定利用自己掌握的情报,从内部来击跨张尔雍,首先,利用张的副官唐帅和他的五姨太的关系,控制住张府。通过一些调动,把东方亮的部队调来了张府,至于,张的卫队中的大多数成员现在已经人事不省地躺在了翠云阁的地窖里。
然后,利用为张尔雍庆祝荣升的这个时机,把前来张府赴宴的第三军所有团级以上的军官一网打尽,只要把那些军官控制住,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许文强想要做的是把整个第三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所以,陈自立想要以卢天佑来控制第三军的计划许文强并不愿意,他希望控制第三军的是东方亮,想比于卢天佑,东方亮这个人,许文强更容易掌控。
第三军只是许文强的第一个目标,光靠第三军,是不可能实现许文强心中的梦想的,它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基石,一个真正控制上海的基石,以此为基础,许文强有一揽子的计划,只是这些计划能否成功,全取决于他这次行动。
按照许文强和陈自立的计划,当张尔雍的下属军官被一网打尽之后,这个时候,就该卢天佑出场了。
首先,负责这次行动的杨凤影将成为替罪羊,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卢天佑则是拨乱反正的大英雄,是为张军长报仇雪恨的好下属,以这样一个姿态出场的他,肯定很容易就能掌握第三军的军权。
接下来,他会宣布易职,正式服从南方军政府的命令,响应正在进行的北伐。
所以,这次会议,卢天佑并没有前来,而是呆在自己的公馆里,不仅是他,他手下的三个团长也只来了两个,剩下的那个正呆在自己的团部里,随时等候他的命令。
至于卢天佑,则在等待这边的消息。
许文强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张府,这个时候,在张府中院的一根旗杆上,升起了一面黄色的旗子,这是杨凤影在向外界传递信息,表示任务已经完成了。
“春风,你可以去通知卢天佑了!”
许文强放下望远镜,声音有些激动地对戴春风说道。
戴春风点点头,朝楼梯口走去,他疾步往楼下走去,这个时候,一个手提长嘴茶壶的年轻伙计往楼上走来,与他迎面而过。
戴春风与那个伙计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逢,在那一瞬间,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错身而过。
戴春风微笑着和许文强带来的人打了个招呼,那几个人正和他的手下混在一起,坐在楼梯口的那张桌子旁。
随后,他大步走出了长旺茶楼,顺着街口一阵疾奔,来到街的转角,他停下了脚步,背靠在墙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半分钟不到,从茶楼那边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
戴春风猛地睁开眼睛,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响彻长街,弄得行人纷纷侧目,他仍然不知收敛。
没一阵,一群人从他刚才走过的那条街跑了过来,有人在问怎么回事?有人在回答:杀人了,长旺茶楼楼上有人开枪,有人被打死了!
戴春风不再停留,飞快地跑过了长街。
那天,许文强和戴春风一起去见陈自立的时候,曾经问过戴春风,他有没有事前见过陈自立,他的回答是没有,那个回答是谎话。
事实上,他和陈自立在之前有见面,那天,陈自立化装成拉潲水的杂工出来见的人就是戴春风,在许文强和陈自立之间,他选择了陈自立。
很简单,在戴春风看来,陈自立权高位重,势力惊人,并且行事手段并不比许文强差,陈自立能带给自己的东西会更多,能让自己爬得更高。
真正的大丈夫多半能审时度势,他没有必要在许文强一个人身上吊死,在他看来,谁能给他的好处多,谁就是他的主子。
一个人要想出人投地,必须抱着粗一点的柱子,这样,才能爬得更高,也不容易被风吹到,跌到粉身碎骨。
许文强不希望卢天佑掌握第三军这一点,戴春风也非常清楚,他知道许文强一定安排了对付卢天佑的杀手锏,所以,他和陈自立商订,当许文强的利用价值一完,就除掉他,不然卢天佑可能会没有命去掌握第三军,许文强手下有一批非常不错的刺客,只是这些刺客只听他和马永贞的命令,当许文强死掉后,而马永贞还在医院里,这批刺客没有主心骨,也就不足为虑。
所以,他抢先一步把那个刺杀冯敬尧没有成功,被许文强追杀的杀手掌握在手中,事先安排在那个长旺茶楼里做店伙计,当许文强来到茶楼之后,让那个杀手出手做掉许文强,这样,他把自己的关系撇轻了,不致遭到斧头帮马永贞的报复。
现在,那个杀手已经成功刺杀了许文强,他可以通知陈自立,让他通知卢天佑开始展开行动了。
想象着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云之路,戴春风当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因此,他仍然在不自觉地微笑,前行的步子也异常轻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乱(五)
杨柳镇靠近上海市区,在苏州河北岸,正是卢天佑所属第二十七师第一一五团团部驻地。
第二十七师,一直驻扎在苏州河以北,与南京孙长林的部队隔着一条小河对峙,其中的两个团布置在前线,位置稍微靠后的正是第一一五团。
在杨柳镇外,靠上海的方向有一条小河绕镇而过,河上建有一座石桥,上面仅容得下一辆大卡车行进。
在石桥靠小镇的那头,第一一五团设有一个哨卡,在卡上,有一个班的兵力驻扎,王老实正是那个班的班长。
王老实是河北人,家住真定县大王庄,他今天三十四岁,自从十六岁前往县城赶集的途中被抓了壮丁之后,就一直在各个军阀部队里厮混,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这十八年,他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
王老实坐在一张从老百姓家里搜刮出来的藤椅上,双脚搭在石桥的石栏杆上,嘴里哼着家乡小调,军帽歪戴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根汉阳造放在藤椅旁,手里则拿着一包烟叶慢慢裹着烟卷。
他手下的那几个兵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嘴里念叨着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风老四和傻根的声音最大,两人正在为是镇西的小裁缝媳妇,还是镇东的酒庄闺女谁最漂亮而争执。王老实不想呵斥他们,也没有兴趣呵斥他们,他低着头,仔细地卷着自己的烟叶。
算起来,驻扎在这个小镇上已经过半年了,也就是说,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王老实没有参加战斗了!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是终老在军营中,王老实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非常清楚,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他的这个想法只能是一个梦,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他的命运上苍早已注定,只有死亡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王老实有预感,现在这段安闲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他和他手下的这帮兄弟很快就会重新回到战场上。他之所以这样认定,是有一定根据的。
这两天,团里的空气非常紧张,所有休假出营的兄弟的假期全部取消,若非特定人员,所有的战斗人员只能呆在军营中,不准外出。已经是老兵油子的王老实非常清楚这个命令中隐含的意思,这表示这个部队在做战斗动员了,很快就会有战斗任务了。
对于战斗,王老实并不害怕,当兵的人,他的任务就是开枪,就是杀死敌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管过得有多么辛苦,不管前途有多么渺茫,在王老实心中,始终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不管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有机会回到河北省真定县大王庄。
不知道现在家里的双亲是否还在?不知道庄前的那棵大槐树是否还好?不知道邻居的大丫嫁人没有?
王老实叹了叹气,点燃了放上了烟卷的旱烟袋,很快,熟悉的烟草味道驱散了心中的感伤,他眨巴眨巴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瞧着河上的流波,那里,一截枯木缓缓流过。
“班长!班长!”
他寻声回头,傻根站在他身后,红着脸,手足显得有些无措地瞧着他。
“什么事情?”
傻根也是河北人,今年才十七岁,他是家乡遭灾后,在出来逃荒的路上被抓的壮丁,因为大家都是河北人,再加上才进入军队的傻根和那个时候的他很像,因此,王老实对他非常照顾,两人的关系接近于父子。
“我能不能请个假?”
傻根最近迷恋镇西头的豆腐寡妇,时常到那里喝豆浆,吃豆腐,王老实对此非常清楚,看样子,他现在又在念豆腐寡妇的好了!
一一五团团部的驻地靠近上海,离前线比较远,自己驻守的这个石桥又面向上海方向,敌人是不可能突然出现的,之所以设立哨卡,多半还是为了抽过往客商的税,所以,王老实对手下并不刻薄,很多时间,对手下的那些玩忽职守,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傻根也该娶媳妇啦!
可惜,像我们这些小兵们,这样的平常的事情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啊!
抱着这样的念头,王老实正准备点头答应,突然,在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闭上了嘴。
不只是他,桥上所有的人,包括士兵和行人全都把目光望向了桥的那头,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连桥面也震动起来,如同地震来临之前。
“放栏杆,让那些人走开!”
王老实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抄起藤椅旁的汉阳造,身子异常灵活地从藤椅上翻下来,往桥头设立的沙袋后跑去。傻根虽然叫傻根,其实并不怎么傻,当王老实从他身边跑过,顺手一拉他之后,他也撒开腿随着王老实跑进了沙袋后。
在那张藤椅旁的地下,王老实的旱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