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见谢奕为自己考虑,不觉有些心热,便笑着点头应下。
“天下之事,不知者多矣,
为父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谢奕顿了顿,又抬头看向谢道韫,道:“只是韫儿,你说你前世都是一夫一妻制……你,就真的接受不了为父纳妾么?”
话题转移到这里,谢道韫却是将眉毛一挑,面色不善。她偏着头抿了抿嘴,干脆的道:“我还是去外边跪着吧。”
谢奕哑然失笑,急忙伸手拉住正大步往外走的谢道韫。
“韫儿,你要知道,这是晋朝,女子的声誉总是天大的事情。”谢奕叹息着道:“为父如此年纪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贪恋美色的,而且也不想对不住你母亲亲。只是……那夜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只是好心,把醉酒的我扶进去而已。但是被人撞见了,这也就成有口难言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本就不容易,如今又没了丈夫,若是再被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又该如何活下去?韫儿,我纳她为妾,不过是为了她着想,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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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第一更,下一更大概在九点左右~)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司马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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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郡主如今在谢家,王爷却也不管么?”
梅三郎在煮茶。
氤氲的气体飘忽在空气中,更为他的面庞上增添了一抹雾里看花的妙处。瘦弱的如同一捏就会断的手臂在宽袍中时隐时现着,那样刺眼的惨白却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美感。
他身上仍旧穿着那身逾制的金线黑袍,黑色衬的他肤色更为苍白,苍白的如同死人。只有唇边那似有似无的一抹笑意,以及那深不见底、仿似满是黑暗的眸子,为他增添了一丝有些诡异的生气。
敢于将逾制的衣服穿在身上的人不多,敢于将逾制的衣服穿上,还在一位王爷面前晃悠的人更不多。可是他敢,而且还穿的很自然,很理所应当。
会稽王司马昱就坐在他的对面,近在咫尺,即便年纪再大、眼睛再花的人,也可以将那暗线织出的龙纹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司马昱没有怒,也没有火,他只是有些沉醉的看着对面人的脸,看着时袖中隐时现的玉臂,双眼中渐渐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出。
“那个小丫头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她如今喜欢在何处便在何处罢。反正只要她不脱离我的视线,等到嫁人的时候,派人一抓,送上花轿也就是了。”司马昱有些清冷的说着,目光仍是不离眼前人。
“哦。”梅三郎淡淡的答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只是专心致志的煮着茶,像是已然脱离于尘世之外。衣不染尘,心不染尘。
可是梅三郎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早就满是尘埃,早就挣扎于现世苦海,除非等到这身子因病解脱,否则,又如何能够不染尘。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就让他无一物吧。
自己在这条路上已是越走越远了,苍茫四顾早已是黑夜如织,密密麻麻,挣脱不得。别说自己大仇未报不愿收手,如今这个局面,即便是想收手,怕是也收不了了罢。
不愿叹息,也不愿流露心思,梅三郎只是静静的煮着茶,任暖洋洋的气息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却不出一滴汗。
司马昱却已经出汗了,他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些不快的看了看房间里仍旧紧闭的窗,语气不快的道:“这大夏天的,怎么连窗户也不打开?下人也太没规矩?三郎,这是哪个下人做出来的事儿,你告诉我,我这就把他撵出府去”
“我身子骨不好,受不了风,所以才没让他们开窗。”梅三郎头都未抬,“还有,小人一介布衣,当不起王爷如此亲近的叫法。”
司马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气,但很快便掩了去,甚至还用着很“礼贤下士”的态度,道:“是本王疏忽了,还望梅帮主不要见怪才是。”
梅三郎
微微点头,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似乎浓了一些,但眸里的冷意却更深了。
二人仍旧继续着方才的事情,煮茶,说着闲话,就像是旧相识之间毫无利益纠葛的叙旧,平平淡淡。
“梅帮主,你也清楚,自打你进府那天开始,咱们就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会稽王不紧不慢的道:“你要权,我要钱,而桓温要的是天下安平泰,虽然说出来简单,但要是想要达到共同的目的,还是需要好好配合才是。”
梅三郎不答话,低着的眸里带了些嘲讽的味道。
司马昱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继续道:“梅帮主你年纪轻轻便是粮帮之主,按理说,你手中能够握的住的权势也是不少的。但,说句不好听的,那毕竟是道上的东西,见不得人的。若是你真的想要明面上的权势,终要与我们合作。”
等了等,司马昱见梅三郎仍是不答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将话语挑明了一丝,说道:“合作这种关系,其实也不单单是出钱出力便行的。呵,就如同那些山野村夫共同耕地,有人播种,有人浇水,有人施肥,若是施肥的人做事情不那么积极,即便他施肥并没有施少,等到收获之时,也怕是会少得那么一分两分的吧……梅帮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梅三郎终于抬了头,轻笑,道:“王爷是嫌弃小人调粮调的慢了。”
“这是哪里的话?”司马昱表面上摆手连连,“本王也知道,如今这南北东西各地饥荒,梅帮主即便手上有余粮,调动起来也是有难处的。更何况,如今各地又纷纷传出了些洪水的灾情,即便梅帮主想要快些运粮过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多谢王爷体谅。”梅三郎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司马昱最看不得梅三郎对自己这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样子,听府上的下人回报,梅三郎对旁人是一味的冷,隔着一层。可是他对自己,除了骨子里的冷之外,还外加了一副恭谨的面具,便如同是隔了两层似的,让他十分难受。
在梅三郎第一次站在自己面前,说明想要共争天下的时候,司马昱是极为欢喜的。他不是单纯喜欢女子的人,府上的男宠其实也不少,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男宠能有梅三郎这样的绝色,更加没有他这通身的气度。
冰冰冷冷的男孩子他不是没有玩过,但梅三郎仍旧不一样,比之那种表面清冷之人,他是骨子里真正的冷清,还带着一股对万事万物的轻视。
这样的人整日住在自家后院里,不想是不现实的。
但梅三郎毕竟是粮帮帮主,虽然这个身份在司马昱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上的草莽之辈而已,但是现如今,他却不敢随意动梅三郎。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有大用
处,即便有些歪心思,为了大计,如今也要忍着。但他还是会有事儿没事儿的来后院看看,多少算是培养一下感情。
而每次来到这里,梅三郎都是穿着极为华丽的衣服,却做着极为清雅的事情。或是如此煮茶静看沉浮叶,或是晚来倚窗听雨眠,又或是半卷文章手中持,亦或是焚香听琴雨幽幽。
每一次看到梅三郎,司马昱的心都会悸动一下。他往往都会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以免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符合大计规划的事情来。
其实对于此,司马昱一直以来都有些恼怒的。他恼怒于梅三郎的不识抬举,也恼怒于如今局面对自己的压制。他时不时的在想,若是等到这场饥荒过去,等到他手中有了充足的钱财充作军饷,他一定会径直的撕开梅三郎脸上淡淡的面具,让他臣服于自己。不肯?呵,你如今日日穿着逾制的衣服,若是敢不从我,本王也有足够的证据让你五马分尸
“梅帮主客气了,”司马昱压制着内心的怒气,“本王只是想,为保梅帮主调运而来的粮食安全,不如让桓温派兵沿途护送如何?”
这话说的好听,梅三郎自然清楚,司马昱之所以提出如此做法,不过是他一日见不到粮食,便一日不放心罢了。
会稽官仓的粮食早就已经空空如也,如今一直往难民身上用的,只是会稽王府的存粮。但一个王府虽然大,可存粮毕竟也是有数的。当时出此下策,也是因为梅三郎说自己能很快的将粮食调运过来,所以司马昱才忍痛挥洒自己的钱财。而为了使民心不再动荡,他每日往城外下发的米粮并不能少,否则,整个会稽城很快就会乱起来。但一日复一日,梅三郎许诺的粮食仍是不见踪影。好在梅三郎本人就在王府的后院待着,否则,司马昱非得叫人抓人不可了。
但他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眼见自家府库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司马昱的心便也越来越慌。熬到今天这个时候,他终究是忍不住,前来向梅三郎旁敲侧击了。
梅三郎在心中冷笑,面上微微思付了一下,仍旧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厚颜麻烦王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像本王方才所说的那样,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哪里分什么彼此呢?”司马昱笑的很愉快,与方才同样的话语,却再也听不出方才的冷意。
“是啊,”梅三郎轻笑,将刚刚煮好的茶倒与司马昱一杯,“小人还得日日悬着心,生怕王爷一个不痛快,将小人踢下船去那。”
司马昱面上的笑容转为尴尬,一时间恨得有些牙痒痒……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司马昱自然不会在此处多留。司马昱走后,海涛天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
“帮主,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这会稽城大得很,又不是非得住在他府上。”海涛天有些不爽的道。
“都一样,若是住在别处,王府也少不了人来监视咱们,倒不如住在这里,他监视咱们容易,咱们吃吃喝喝也都算他的,也给我省钱。”梅三郎知道海涛天正在担心什么,轻笑着道。
“可是这人野心不死啊说起话来还如此咄咄逼人,我怕,我怕他……”
“没什么好怕的,”梅三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淡的笑意中带着一丝将万事万物都看淡的清冷。他轻声道:“我这个人,连死都不当一回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害怕呢?”
海涛天的身子轻颤,忽然抬起的双眼中带着心疼的痛意。
梅三郎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的道:“今天天气不错,让人放风筝吧。”
——
(嗯,只要没有大事,这周都是双更。)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引蛇出洞
挥挥小手帕,感谢/夜※落、童鞋的糖果
——
是夜,会稽王府往王家、谢家都下了帖子,请王羲之、谢奕、谢安前去饮宴。
毕竟是王爷相邀,即便是王谢二族,也多少要给司马昱一个面子,呼人拾掇了一番,便也去了。
如今谢家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可是府上的人都明白,有关纳妾之事,日后的争执仍是少不了的。如今或有人为郗氏觉得不值的,有人对林氏嗤之以鼻的,还有人口气重了些,直指谢奕,直说他贪恋美色至斯,竟是等人家女眷刚刚失了丈夫,便开始大张旗鼓的动手了。
林氏整日不出灵堂半步,看似有条不紊的做着一个未亡人该做的事情,可是偶尔,她的动作也会莫名其妙的停下来,目光呆滞一阵,似乎是灵魂有些空。
有些看不上林氏的人,以及平日里就与林氏有几分罅隙之人,如今便忍不住上门去踩上两脚。当然,她们自然也不会做的太过分,最多只是借着拜祭之名,在灵堂上、林氏身边,旁敲侧击的说些难听的话罢了。
但林氏只是面色惨白的隐忍着,一言不发,仿若不闻。
对于昨夜的事情,她的心思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她觉得十分愧疚,觉得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扰了郎主的清名,那真的是对不起谢家这几年对自己的好。可另一方面,在心底深处,她却隐隐有了些复仇的快感,毕竟李兴是为了谢府死的,即便是死的心甘情愿,那谢家也是欠了自己的。
但后者只是心底一抹黑色罢了,林氏察觉不察觉的到,都还是问题。
她只知道如今自己活的很难受,被别人冷眼瞧着,被旁人指指点点,偶尔又得冷嘲热讽,惶然四顾,竟是连一个可以藏身逃避的地方都没有,心便也觉着累急了。
但这样的情状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的,郗氏便下发了话,说是再有人敢在府上嘲讽林氏的,那就连同家人一并撵出府去,绝不宽恕。
此话一出,府上的众人不觉惊愕异常。郗氏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身为出身士族的主母,真的决定接受这个普通佃户出身的女子,与自己共事一夫了么?
众人不禁大哗,但也因为这件事情,收敛了不少冷面嘴脸,甚至有那见风使舵自以为聪明的,已然跑到了林氏身边,开始讨好起这个未来的主子来。
前倨后恭,如此之事,虽是人之常情,却也为人不齿,不提也罢。
就在谢安、谢奕登上牛车,准备去司马昱那里赴宴之时,胖子却匆匆的来找谢道韫,说是有要事相告。
谢道韫眉毛微挑,与胖子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低声相询。
“我师兄说,他今晚会行刺会稽王。”小跑了两步,胖
子已经开始呼哧呼哧的喘粗气。他短粗的手指撑着膝盖,弯着腰喘气的姿势,已经使得他的肚子紧紧与大腿相连,“但是他也说了,这回的只是要他伤人,并不要求他杀人。但他还是遵守了之前的诺言,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不过……师兄也说了,之前王徽之的那件事情,他没有办妥,他身后的人已经很生气了。如今这次只是伤人,并不杀人,所以……所以就算是巨子你有命,也恕他恕难从命了。”
谢道韫摇头苦笑,微蹙了眉尖,在心中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
如果小刀兄真的如同自己与郗超所猜测的那样,是某个对皇位有意的王爷手下的人,那今夜这一番只伤而不杀的行刺,到底是何用意呢?如果真的是有人一步步做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完美的利用饥荒,又偷偷摸摸调走粮食,又派人刺杀王家子弟,到底又意欲何为?这人手里有小刀兄这枚棋子,怕是天下任何一人都杀得,若是他真的害怕司马昱威胁到自己登临帝位,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是要曲曲折折的做出这么多累人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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