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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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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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糟了火灾的人,都去了亲戚家借宿,你为何还在这里?”谢道韫似乎没有安慰少年的觉悟,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声音也仍旧清清冷冷。

“我是外姓人,在村里,没有其他亲人了。”即便少年强行忍耐着,但这时说起话来,或多或少有些哽咽。他又偏头看了看一旁的白布,飞快了擦了一把溢出来的眼泪,沙哑着道:“再者,我也想陪陪兄长。”

谢道韫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信了这番话。

月下的少年还在擦着眼泪,很快的,泪湿春衫袖。

“听说这是葛师亲自开的方子,你可得乖乖的抓药吃药。”谢道韫并没有被这生死离别的场景打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玩笑。她晃了晃手中的药方,重新放到少年手上。

少年微微怔了怔,眉间闪现出一抹压抑着的恼火。他咬了咬嘴唇,似乎也懒得再与谢道韫这种不在乎平民生死的士族子弟说话,便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哦,我怎么忘了。”谢道韫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愉快的笑了起来,“你们这种庶民,烧了房子之后,怕是什么财产都没有了吧。你如今就只剩下怀中那三五十个铜板了?呵,那又如何治病?”

这口气中处处透露着对平头百姓的看不起,就连在她身后听着的郗路,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少年被这轻蔑的语气激了激,腰板挺直了一下,却又很快的重新佝偻下来,面上带了些逆来顺受的表情。

“不如你卖身与我,在我身边当个小仆。不但可以买一副棺材葬了你兄长,以后还可以跟着我吃香喝辣,如何?”谢道韫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面上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怒之色,但却如同普通庶民一般,不敢轻易的拍走谢道韫的手,也不敢恶语相向。

“卖身钱三十贯,以后每月开半贯钱。这个价钱,可是一般陪房丫鬟都没有的,你不妨考虑考虑看看。”谢道韫如今的嘴脸就像是逼良为娼的老鸨,让郗路在一旁看的直在心中翻白眼。

十多岁的少年,终究是有些骨气的。他隐忍的目光似乎是很想就此反抗,但他的目光扫了扫躺在地上的兄长,又扫了扫已经成了废墟的家园,双目顿失光芒,背脊佝偻的更低。

“好。”少年有气无力的应了,本就垂着的双目闭了起来,就像是要面对死亡一般。

“别担心,”谢道韫愉快的笑了起来,挑着少年下巴的手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脸蛋,“到了我身边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想要的。”一番话里,不知有多少双关……

月色依旧,废墟仍在,那边院子里的烤鱼却被野猫叼走了两条。

某个院子里的尸体终于有了归宿,普通的乡野少年被骗了清白的身子……哦,似乎没有这么严重。

“小娘子,为何引狼入室?”郗路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不错啊,成语用的挺顺溜。”谢道韫笑着拍了拍郗路的肩膀,“没办法啊,这匹狼实在是太过狡猾了些。若是咱们不引狼,又怎么能弄清这头小狼来自何方?”

郗路微微沉默,道:“终究,有些太危险。再说,如果他真的在做戏,这也太……”

“太真了?”谢道韫一声轻笑,“是啊,他都可以去冲击奥斯卡了。”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九章 无心插柳

第九章 无心插柳

“气死我了”

从今天一早开始,自诩圣德绝伦的某位郗嘉宾就一直在发飙,如同复读机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谢家一行人已经启程离开了村庄,如今正是临时休息的时候。郗超在河边喝了一口水,气哼哼的将脚边的小石子踢飞。小石子划过一条抛物线,噗通一声掉落到水中,惊起水花几片。

也蹲在河边往水囊中灌水的小丫鬟们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便轻笑着跑了出去。在一旁的牛车边,舒服的伸着懒腰的谢奕也看到了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听郗路说,那也是个孤苦伶仃的苦命孩子。韫儿也真是的,收留的也就是了,为何还要人家的卖身契?”郗氏也听说了有关那陈阿七的事情,掀起牛车的车帘去瞧河边那一直气哼哼的郗超,道:“超儿也是的,看他平素也是个清清淡淡的性子,怎么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倒是糊涂起来了。”

“你也别总在车上窝着,下来走走,也舒活舒活筋骨。”谢奕说着,便伸手去扶郗氏。

“哎”郗氏应了一声,嘴角自然而然的扬起一丝笑容来,诠释着老夫老妻的甜蜜。

“我瞧这事儿啊,也是韫儿在胡闹。”郗氏已然下得车,谢奕却仍旧牵着她的手。

郗氏有些脸红,偷偷的想要挣脱,却被谢奕紧紧的攥住了,二人的体温在手掌中交织着。

“也不怕被丫鬟下人看见,成何体统”郗氏微羞的啐着。

“怕什么,自家夫人,牵个手又有何不可?”谢奕笑着,又将手握的紧了些,顺带着将郗氏的人也往自己身边靠了靠。“这些事情啊,韫儿自己都有分寸。咱们就且在一旁看着,只要她别闹腾的太过就成。”

“韫儿都这个年纪了,若是再不定下婚约,我这个做娘的不插手才怪”郗氏挣脱不过,索性也不再忸怩,反倒是瞪了谢奕一眼。

谢奕开怀的笑了笑,道:“你要是着急,咱们这回去华亭,就跟郗鉴把这事情定下来。反正他是你兄长,这亲上加亲的事情,他总没有推脱的道理。再者,韫儿如今也是名声动天下了。说句不好听的,她嫁给你们郗家,其实是超儿他高攀了才对。”

“什么叫我们郗家?”郗氏白了谢奕一眼,“自从我嫁到你们谢家来,又何时把自己当成过郗家的女儿,从来不都是你们谢家的媳妇?”

看着郗氏微嗔的模样,谢奕不由得心头一热,抬起二人紧握的双手,就在郗氏的手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郗氏急忙红着脸向四周看去,见没有人看向这里,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来这个?万一被韫儿他们几个看见了,你叫我这个当娘的脸往哪放。”

“你忘了,韫儿可是说过的,在她前世,什么当街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事情,可是很常见的。”谢奕轻笑着道。

“真是……世风日下。”郗氏涨红着脸轻轻啐道。

有关穿越的事情,既然已经瞒不住,谢道韫便也再没有了相瞒的必要。反正都是至亲之人,她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被传扬出去。

而对于谢道韫的来历,谢奕与郗氏却也没有如何的大惊小怪,一来因为鬼神之事在这时有些兴盛,人们接受起这种事情来并不太困难。二来,就郗氏初次听说此事后所说的一般,“不论韫儿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从何而来的,你都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只是,韫儿你说你前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又该吃了多少苦啊”

如此一来,倒是出乎了谢道韫所料。本以为会惊扰到父母心绪的情形没有发生,反而让亲情更加多了几分牵绊来。

但有关前世工作之事,谢道韫却是不可能告于他们知晓的,那些事情毕竟血腥残忍了些。

郗氏对千年之后的事情也有些好奇,却远没有谢奕那般抓心挠肝,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把谢道韫叫来,让她讲讲未来人的生活,每次都听得两眼发亮,不像魏晋名士,倒像是顽童一般。谢奕的接受能力倒也强悍,听着千年后的世风虽然啧啧感叹,但也不会加诸于太多自己的看法,一味的听书罢了。

倒是郗氏听闻着,不免会感慨于后世风气的开放,却也觉得那一夫一妻制有些有趣。再听说一应女权运动之类的事情,更觉得有些目瞪口呆,可想了想之后,便也理解为何自己的女儿会如此与众不同了。

谢奕也曾经问过谢道韫有关历史走向的事情,毕竟千年之后的事情可以当做戏来听,可几年的之后事情就关乎与自家的兴衰荣辱了。

“现在的问题是,历史似乎一不小心被我改变了,日后的走向,我也说不清了。”谢道韫当时摇了摇头,心想自己那年那么一心一意的想要改变历史,却仍旧眼看着冉闵撒手人寰,可是事后,整个历史又那么突兀的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这事情若是说起来,还真是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但不论如何,谢道韫还是将正常历史的大致走向说与谢奕听了,最关键的便是有关桓温篡权的心思。谢奕听后也是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去岁会稽王遇刺受伤,他便借着这股东风,对外宣称自己历经一次生死,已然看透了这世间繁华。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两件事情而已。第一,是放不下自己女儿司马道福的婚事;第二,是不希望自己真的客死他乡。

对于第一件事情,桓温聊做几句同感的唏嘘感慨后,第二日便直接向司马昱下了聘礼,算是正式定下了司马道福和桓玄的婚事,告知与天下。而第二件事,司马昱却是上书皇帝,言词恳切中带了些凄凉的诉说自己如今的境况,字里行间透漏出的消息,都是说自己已经白发苍苍、行将就木,只盼能够死在京都繁华处,便也知足了。奏书一上,再得朝中会稽王势力的推波助澜,皇帝自然不好驳回,只好准了会稽王的折子,让他回京养老。

但明眼人都看的明白,会稽王这一回来,当然不是带着什么半截入了黄土的身子,而是带着一颗虎视眈眈的心。只这一招,他从往日的政坛边缘一跃而入中心,奏折被批准的那一夜,不知多少人在家中拊掌赞叹。

就连谢道韫和郗超也在那夜中对饮,心想梅三郎在人家脑后偷偷的打了一棍子,没把人打死不说,反倒让人家捡了这跟木头,制成桥,过了河。

桓温与司马昱的联手,外有威望内有实权,其他人物再想争上一争,却也难了。

对于谢家来说,其实司马家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实际上,依照他们士族阶级的利益,最好莫过于在位的皇帝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朝堂像如今这样被士族们控制着就好。

所以,司马昱能不能够登上皇位,对谢家的影响并不大。问题是,如果谢道韫所言不假,桓温真的有篡位之心,那谢家下一步的行动,就要重新考量考量了。

“其实桓温此人,也并非什么饿虎豺狼。他只是太想还于旧都,不耐烦士族为自己利益而做出的拖延,所以最后才想要篡位罢了。”谢道韫想起历史上桓温所说的那句,即便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的话语,不免对这等人物有些唏嘘。“桓温的性子倒有些像曹孟德,而且他也是的确有才华的,若是当真不得施展,也的确太过可惜了。”

这时候,谢家一队人的车马已经重新启动起来。郗超冷着脸坐在谢道韫对面,偶尔掀起帘子看一看走在外面不远处的什么陈阿七,哼上一声,遂用鼻孔看人。

放下帘子,郗超却又变成了寻常模样。只是听着谢道韫的话,他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有些吃味的道:“你原来欣赏冉闵,如今欣赏桓温,那在你心里,又把我放在何等位置?”

谢道韫懒得理他,摇头笑道:“某人还说自己圣德绝伦,怎么说起话来,倒是一口的怨妇行径。”

“我又有什么办法?”郗超耸耸肩,“谁让咱们的谢女侠从来不肯做闺中怨妇、小鸟依人,那这个角色,只好我来做的。”

说罢,郗超还极为配合的做了个娇羞的表情,最终却实在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过说实在的,凭你的本事,竟然查不出来那个陈阿七的来历,还非得让我做这样的吃醋形象……我倒不是不愿意配合,只是觉得,会不会是你多疑了?”郗超透过车帘的缝隙,去看那个行动办事都亦步亦趋的陈阿七,从他身上,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谢道韫抬起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不得不防啊。”

——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华亭的官道旁的确没有荷。这一点,在谢道韫曾经妄想欺骗郗氏时,已经尴尬不已的搞清楚了。

但华亭有鹤,每年春天陆家祭祖,都会在此驱赶白鹤。所谓华亭鹤唳者,年年得闻矣。

“陆机陆平原一代高士。其文,谢灵运称之‘若排沙见金往往见宝’;其字,又有一帖平复古朴无双;其人,又与潘安并称潘江陆海。只可惜,这样的风流人物,到头来,却也是悔不当初,被人夷平了三族。”

昨日,谢家一行人在吴县陆家作客。如今到得这华亭来,见眼前景色,听着华亭鹤唳,不免联想到西晋那位大文豪陆机,郗超也不禁出言赞叹。

华亭便是后日的上海,但如今也不过只是士族放歌游玩之地,并不繁华。只是水路纵横间偶尔有些渔歌应答的段子,配上那高亢悠长的鹤唳,倒多了些超脱于尘世的味道。

郗家如今的庄园就在华亭之北,从吴县过去,走水路最是方便。昨日到得陆家后,谢奕已经派人去郗家传讯,对方也言明今日便会遣船来接。如此,谢家一行便在岸边等候。

陆家派了陆纳陆祖言前来相送,谢奕倒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应对有度,再深一层的礼数,便也懒得追究了。

其实双方都明白,南北士族之间的矛盾终究存在着。陆家与谢家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好到何处去,只是谢家过境,陆家若是连接待都不接待,那在外人看来,未免太没有雅量了。而陆家摆了宴席,谢奕若是不去,又不免太过猖狂了些。一夜宴席,在座说些不深不浅的话,便也就罢了。

而至于这相送的事情,事实上,依照着谢奕的身份,即便陆家家主不来相送,也应该派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这陆纳不过二十岁出头,不论怎么讲,都与谢奕不是一个台面上的。再说谢家这边还有谢道韫和郗超,这两人,一者名声动天下,另一人也是郗家这一代中的俊秀。与陆纳这个名声刚刚抬头的人物相比,这个天平不免倾斜了些。

但其中道理,谢奕他们自然是懂得,也懒得在此处再行追究什么,微微一笑,便也罢了。

如今陆纳正在陪着谢奕说话,而他毕竟年纪小,自然不敢以文赋诗词应对,只好说些吴郡一地的风俗人情,倒也引得谢奕赞叹不已。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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