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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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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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目光却下意识的移向南方。

“孔夫子有一句话,叫做‘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那些个汉人们,整日说自己崇道轻儒,可不论是儒家还是道家,真真说道骨子里去,不还同样是汉人学问。学问就是态度,就是他们汉人面对世事的态度。你别看江东景色软绵妖娆,你别看江南人物轻薄如烟,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偏偏有咱们北边儿响杨树的劲儿,那可真真是宁折不弯啊。他们内斗了几百年,时间长久的足以让咱们这些异族深入中原。可是他们盘踞着江东妖娆之地,却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灭亡过,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的这股劲儿,使得他们一旦面对外敌之时,总会将那看似软绵的身躯拧到一起,一致对外的。

“而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士族子弟做的最为疯狂。谢家小娘子是士族人,也是个讲情义的人,这样的人,你怎么敢奢望她去刺杀晋朝皇帝?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我秦国觉得如芒在背?”苻坚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身旁的墙壁,“所以要杀,一定要杀。”

于是乎,百名弩机手被派了出来,刘升被派了出来。他们诀别了自己的家乡,他们手刃了自己的爱马,只为去除一个实力太过强盛的隐患。

当然,苻坚并不知道,他所忌惮的这位士族小娘子,对这大晋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感。她不会为了什么民族大义而挺身而出,也不会为了旁人的仇怨去冒险做什么刺杀活动,真正能让她气愤的,只有那些将触手深探到她领地中的人。

怀中的郗超已然昏睡过去,不知是不是做了个好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在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显得更为动人。

弩箭连成一片箭雨,将阳光反射成七彩斑斓的模样。路旁有露珠顺着柳叶滴落,却正巧被箭簇反射的光线照射到,幻化成了琉璃般的色彩。

水珠反着光,同时也能照见场上的景象,但从中去瞧,那些景物便都是扭曲的,形成了一片十分梦幻又诡异的模样。

在水珠中,有人眸光一闪,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似乎还有些黯然的瞥了马儿一眼。马儿在刹那间被射成了刺猬的模样,哀鸣着失了前蹄。

水珠中,刚刚施放完弩箭的军人们,开始稳定且快速的重装弩箭,等待着发令者的下一声命令。有人忙中偷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山水,知道这里将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是眼前这名小娘子曾经在军阵中说出的话语,如今还令他们一阵阵的心折。

这样的女子,要与自己死于一处?这是怎样的悲哀,又是怎样的荣耀。

而这个时候,刚刚从马上拧身而下的谢道韫并没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她早已在半空中突兀的改变了自己身体的朝向,几乎毫不停顿的,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着那个发号施令者飞身而去。

擒贼,自然先擒王。

刘升早就猜到自己会死的很快,身为指挥者,又是面对着谢道韫这样强悍的敌人,他早已没有多少生存的余地。

他看到那个女子身如鬼魅的向自己掠来,她怀中的男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如同没有重量。他看到那名女子低垂着的眸,也看到她手中不知在何时多出的那一柄利刃。

反射着万事万物的水珠落下,滴上了刘升的睫,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眨。但只是这一开一闭间,他便见到那滴水珠突然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增多着,增多着,直至变成一滩血雾。

于是他有些恍然,原来洒在自己眼前的,不再是露水,而是自己的血。

刘升轻叹,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发现自己已经平躺于地面,微湿的感觉浸透到他的背脊上,不知是因为昨夜的雨,还是因为自己的鲜血早已浸润了这片土地。

他看到那名女子淡淡然的看了自己一眼,那双眸子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有洋溢而出的淡淡无奈。

那一刻,刘升似乎忽然能够感觉到谢道韫的心思——既然本是殊途,你又何必挡路。

是啊,何必挡路呢?只可惜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做的,有些命令是他必须服从的。身为军人,又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只是可惜了,果然不能马革裹尸还那。刘升想着,不能扬起嘴角的轻笑。

至于谢道韫的生死,刘升已经不再关心了,说实话,他也并不认为这位谢家小娘子还有什么生还的能力。擒贼先擒王?她的这种招数在去年就用过一次,既然他们秦军这次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不对这种事情进行防范?

这百人的指挥者,又何止自己一个?在来之前,整个百人的队伍都被排出了序列。只要有一名指挥者倒下了,立刻就会有接替之人替代上来,直到整整一百名弩箭手完全毙命,否则这个循环就会一直继续下去,永不停歇。

这是一场杀局,也是一场死局,没有任何活路的死局。没有人会猖狂到自认能够破局,刘升自认不行,苻坚自认不行,就连谢道韫也不行。

刘升继续无声且无形的笑,眼前的那片天空渐渐变得发红、发黑,安详如若春风。

“三——”

刘升刚刚倒下,他后继者的号令就已经响起。整整百名弩机手,没有任何人对刘升的死给予太多的注视,或许是因为他们清楚,刘升的下场,也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未来。

自怜不是他们该有的感情,对死亡,他们已经开始变得漠然。于是乎,一种悲壮感在场中愈演愈烈着,发号施令的节奏依旧短促而准确,弩机手们射出的弩箭仍旧精准而快速。当百张弩箭都开始变成杀人机器,又有什么人能够抵挡?

谢道韫再次轻叹,通向远方的路实在太长。

轻轻蹲下,将郗超放于土地之上,谢道韫伸出手来,温柔的拭去他脸上的露珠,微微一笑。

“郗超,你若是再也醒不过来,我就让这百人为你陪葬。”谢道韫轻笑着道:“你若是觉得不够,我就去秦国,让苻坚也陪你上路,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是害怕自己会惊醒梦中人。

然后,她起身,长久不曾见到过的杀气在她的身上开始凝聚。泥土开始渗透出鲜血的气息,竹林风也带起了肃杀的味道。谢道韫把玩起手中的军刺,让丝毫不反光的刀刃在手指间来来回回的潇洒着。

她轻笑,看向他们。

——

(这一章,分了一天四次码出来的,我这个汗的……好吧,不管怎么说,再次经过影子的改来改去之后,总算是能够入眼了。话说起来,这到处跑来跑去的活果然不是影子能做的,实在是,累啊……

这时候才赶回来,天知道回哈尔滨的车票怎么可以这么难买。我这个该死的脚踝还被偶自己扭肿了,要不然也许可以选择买无座票,站着回哈尔滨?呃……虽然这个可能性好像不大~

哎,我果然跟长春这个地方有仇的,每次一来不是头疼就是感冒,这回直接给我剩下三个蹄儿可以用……

好的,明天就能恢复。电子书啦该忙完的事情基本上搞定,再忙就要等年后了。既然有时间,后面的章节影子会更加用心的写,我写的嗨一点,大家看的也嗨一点,偶也就满意了

嗯,就这样。)

正文 第三十章 夜下的杀机

影子翘着二郎腿、叼着牙签儿、哼着小曲儿,手里点着阿涅斯chen、淘气粒粒、玛利亚保佑和点点051020的粉红票,以及淘气粒粒的评价票,对小二道:“看神马看还不带着这四位客官排排坐吃果果去”

——

半月前经历了政变洗礼的咸阳,如今每到入夜时分,就会变得极为安静。

平素夜间更显繁华的酒肆勾栏,现在也早早的没了营生,不知换得多少老板的长吁短叹。

这时的街面上虽然冷清些,但其实朝廷上是没有任何宵禁的命令的。只是百姓们亲身经历了那场血流成河的政变,心中多少有了些忌惮与恐慌。

如今即便白日里,百姓们没什么大事都不会上街,更何况是夜黑风高之时,一个个早就蜷缩在了自家的窝里,一夜夜的向晚辈们教育着乱世求生的重要性。

咸阳横行乡里的夜行人们也在这时开始觉得烦闷,如今各家各户都小心翼翼,他们又如何能够轻易得手?于是乎,便如同那些酒肆勾栏一般,该睡觉的睡觉,该休息的休息,要是手痒的,干脆出城一阵子,去别的地方做些梁上君子的勾当。

谁都明白政变这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一夜血腥只能算作是大军开战的擂鼓,真正剿灭余党之类的事情,还会延绵很长一段时间。而有关这些事情,街上那些整日来来往往的禁军,自然是最好的凭证。

造反这种事情的不稳定因素在于,若是皇帝说你反,你不反也是反。天知道自家西面邻居的三叔父的堂兄是不是苻生一党,所以每个人都开始学着过猜忌的生活,看谁都像是偷自家斧子的那人。

于是乎,邻里邻居间的笑脸早已不在,白日里街道上小贩突如其来的叫卖声,也能让院子里男人手上一抖,掉落了正在打磨的刀。气氛诡异着,人们开始露出狐狸一般的笑脸,可偏偏朝廷还在每日张榜,粉饰太平。

有一午时进城的男子看着那张“大赦天下”的诰命轻笑,又环顾看了看四周百姓们眼中的各色闪烁,轻轻叹息了一声。

守城的门官也注意到了这名男子,当后者轻叹时,他不禁心中一跳,心想这人流露叹惋之意,难道是乱党余孽?刚跃跃欲试的想着上前将其抓住,拷问一番,却见那男子仿似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思一般,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

城门官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趾,全身冰冷着,变得不会移动。

他的周围只剩下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有人高声念着诰命,却没有人敢发出什么议论。

可是这些东西,他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他的眼前和脑中只剩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以及灵魂被看穿的彻骨的寒。

直到有兄弟笑嘻嘻的来拍他的肩,问他时不时看上了哪个小娘们,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有些呆呆的摇头,离开。

即便是到了入夜时分,那双眼的主人仍旧在城门官的头脑中阴魂不散。他还在愣愣的想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很俊俏的模样,只是作为男子,好像稍稍矮了些……

而如今这个夜里,那名身高有些矮的男子,正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十分稳定,却如同猫一般,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极为高调的走在街道的正中间,整条街道只有他一个人,以及天上的上弦月,将他的身影拉伸的极长。

他似乎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在街道的岔路口拐弯。然后他会继续按照原本的速度行走,不增不减。

但很奇怪的,不知是不是某种巧合,他竟能够避开所有的巡夜兵。

就是这个状似百无聊赖的夜行人,终于在距离皇宫五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身形。他站在那里看了看前行的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转身离开。

但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从何处进入了这座皇宫的内部。

此时已近午夜,苻坚正在大殿中安静的处理政务。他并不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所以偌大的殿里,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门口的四名护卫。

苻坚很认真的看着案上的奏章,偶尔蹙起眉头深思,偶尔提起笔来做些批复。这期间,自然有宫婢为他添茶、送些糕点,他都是轻轻颔首,头也不抬。

虽然亲历过半月前的那场政变,亲眼见过如今这位皇帝陛下下手时的血腥狠厉劲儿,但事到如今,宫中的婢女们都开始对他产生了不错的好感。因为他不像苻健那样对她们冷言冷语,更不像苻生那样拿她们不当人看。每到夜深之时,他会怜惜她们,告诉她们自去休息,不必伺候。每次她们为他做了什么事情,他就会颔首示意,或是微微一笑,对她们表示感谢。

她们对待这种反应,已经从最开始的慌张,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近身伺候的事情,她们更加做的精细,至于那道自去休息的口谕,她们是宁愿违抗,也不愿服从的。

而苻坚知道了,便也只是淡淡的笑,仍旧将精力全都放在国政之上,颇有些殚精竭虑的味道。

其实与处理政事相比,苻坚更喜欢战事。他喜欢纵马扬鞭的沙场,喜欢指点江山的豪情。但是他也明白,想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总不是单单依靠打仗就可以实现的。否则的话,他早已带着一批军队就去征战南北,又何必跑回来,搞什么政变。

政变,一提起这件事情苻坚就觉得有些头疼。当时下手做的酣畅淋漓,如今需要自己处理后续之事,他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复杂。不单单是余党的问题,还有一些朝臣需要借着这次机会趁机收拾掉,有一些势力也要借这场东风完全吞入怀。时间太紧,要做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这名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皱眉的新任陛下,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还有南边的那件事情。刘升他们已经去了半个月之久,如今不论是他们还是晋朝,全都一丝消息也无。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女子到底死没死,他仍旧毫不知情。

皇帝,真的不好做啊

苻坚在心中感慨,提笔继续在奏章上沙沙的写着。

今夜无风,所以即便大开着大殿的门,殿内的烛光也不会晃动半分。

苻坚的影子斜斜的落在书案之上,将他正在批复的奏章遮上了一片阴影。

笔仍在簌簌的响动着,大殿中针落可闻。

落笔的声音陡然停下,苻坚右手微抖,笔尖的墨汁轻轻的低落于奏折之上,将那片人影盖住的区域的颜色加深了几分,并且愈加胀大起来。

而仿佛变戏法一般,那片书案上的阴影也随着这滴墨一同胀大,直到新旧阴影将书案覆盖了一半,才停了下来。

苻坚的脊背开始发冷,他感觉到有一股凉意触碰到的自己的脖颈,他的头皮开始发麻。

死亡的气息将他完全笼罩起来,却并不像去岁箭尖直指自己的那一回,令人安详而向往。这一次是严霜般的冷意,透过层层空气,直直的将这份寒意送入灵魂深处,冻得人胆战心惊。

苻坚竭力遏制住自己内心油然而生的那种恐惧,轻轻抬眸,看到殿外那四名护卫已经全部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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