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保存妥当。
将来,若闯儿长大可以成才,就带他回来归宗认祖。
若闯儿……就请你代为照顾,让他平安一世……妾身代老爷,拜托你了!”
“夫人,老爷代我恩重如山,刘勇岂能独自离去?”
“你不懂……老爷得罪阉奴狠了,他们断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会在这里纵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请你带闯儿离开,为老爷留一条血脉。若闯儿长大了,就唤他做孟彦……老爷在世,一直希望他能够成为贤士,光耀我刘氏门楣。他们快追来了,刘勇你带闯儿,速走……”
刘勇虎目含泪,从妇人手中接过了刘闯。
刘闯这才发现,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童子。
“刘勇,走啊!”
妇人凄声呼喊,刘闯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那炙热的气浪汹涌扑来,令他啊的一声大叫,猛然翻身坐起,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淋……
原来,是一个梦!
不对,这不是梦,更像是一段被埋藏在身处的记忆。
梦中的那一切,如此清晰,仿佛是他曾经历过。特别是刘勇的出现,更让刘闯肯定,这不应该是梦,而是一段事实。
刘勇,不是我的叔父?
那我究竟是谁!
“孟彦,你醒了?”
刘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闯激灵灵一个寒蝉,忙回身看去。
就见刘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正迈步走进来。
“叔父,我究竟是谁?”
刘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脱口问道。
刘勇身子一颤,看着刘闯,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他把药碗放下来,快步走到了刘闯身边,探手摸了摸刘闯的脑袋,“孟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我,我……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刘闯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情绪平息下来。
“我梦到我在一个很大的宅第里,那宅第比麋府还要大……有很多人出现。
我梦到,宅第突然间大火熊熊,更有很多黑衣人提刀奔走,四处杀人……有一个女人,我想不起来她是谁!她抱着我奔跑,找到了你,让你带我逃走。还说什么阉奴阉党……叔父,我头好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总觉得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是我曾经经历的事情。
可是我好像,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她很亲切?”
刘闯可以清楚感受到,刘勇抓着他胳膊的手,在轻轻颤抖。
抬头看去,就见刘勇虎目之中,泪光闪动……
“还有,昨天晚上你在秦东门大街,高呼‘休伤我家少爷’;在城门下,你又说天下除‘我家老爷之外,无人能令我敬佩’。叔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少爷,你终于大好了!”
刘勇突然间,放声大哭,翻身便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刘闯一下子懵了,有些手足无措。
屋外管亥正收拾晾干的白布,听到刘勇的哭声,顿时一怔,忙抱着白布便跑了进来。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勇跪在刘闯身前大哭,管亥也懵了!
“叔父,你快起来,你这是……”
“少爷,我并不是你叔父。当年我带你逃走后,你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
亏得我在路上,遇到了从长沙致仕归家的涅阳人张机张仲景……他为你诊治以后,少爷你虽然身体大好,可不知为什么,竟记不起幼时的事情。你小时候胆子很大,就连老爷也说你是栋梁之才。可是从那场大病后,你就变得胆小怕事……后来黄巾贼起事,颍川到处都是流寇。
我见你浑浑噩噩,于是便带着你逃离颍川。
可我带着你这么一个孩子,路上难免会有一些麻烦……加之后来十常侍当道,我更不敢暴露你的身份。于是我斗胆假冒少爷的叔父,带着少爷一路向东,最后来到了这朐县落脚。”
听上去,好复杂!
刘闯目瞪口呆,而管亥更是感到万分震惊。
“大刘,你是说……大熊并不是你的侄儿?”
刘勇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站起来走到屋子角落,把那个装着书册的箱子,搬到了刘闯面前。
“我哪有这等服气,做少爷叔父?
当时也是无奈之举,不得已才假冒了少爷的叔父……我家老爷,乃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可惜他一辈子刚直不阿,到头来却被阉奴坏了姓命。本来,我昨天就想把真相告诉少爷,没想到少爷竟然梦到了……少爷,那不是梦!那是事实……当年老爷在狱中不食而亡,十常侍犹自不肯放过,派人到颍川,想要诛杀老爷满门。夫人最后纵火将宅第焚烧,才算挡住那些刺客……”
“慢着慢着!”管亥越听越糊涂,“大刘,你家老爷,究竟是谁?”
第三十章 汉有三仁焉 ,子奇伟丈夫(上)
刘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书箱里看到的那几本书。
颍川陶?
难道,这个颍川陶,就是他的父亲?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一个高大清癯的身影……虽面部轮廓有些模糊,但刘闯却知道,那个人正在对他微笑。
刘勇看了管亥一眼,缓缓打开书箱。
粗糙的手指在那些竹简上拂过,仿佛是抚摸情人的肌肤,小心翼翼。
“这些书简上,都有老爷的注释。
老爷生前,通《尚书》《春秋》,在颍川有偌大名声。少爷可听说荀氏八龙吗?老爷和他们的交情不错。”
荀氏八龙?
刘闯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之色。
而管亥更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年头,想要出人头地靠什么?除了自身的本领,家世人脉也不可或缺。刘备顶着个大汉皇叔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最后成就蜀汉基业。孙权靠着父兄余荫,坐稳江东,偏安东南一隅。
纵观东汉末年崛起的诸侯,其身后大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董卓起于西凉,却因为良家子身份,为所有人排斥。当然了,这里面有董卓自身的原因,可说穿了,还是因为他根基不深。不说董卓,就连那大将军何进,因为是屠户出身,还不是被士人所利用?只不过因为他位高权重,士人不可能如对付董卓那样的手段,来对付何进罢了。
总之,这是个二代的天下,更是一个拼爹的时代。
有一个好家世,总能事半功倍。若崛起于草莽之中,必然会面临各方面疯狂的打压……
有时候想想,原来这东汉末年,居然和前世的社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刘闯一开始想投奔刘备,也正是出于这么一个心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也变成了二代。
荀氏八龙,人杰也!
自家那个没见过面的便宜老爹,居然和他们交好,足以说明,他也不是等闲之辈。
士人的力量,在东汉末年极为强大。世家大族,正朝着门阀和贵胄的方向演变。所谓三国争霸,说穿了也是世家大族优胜劣汰的过程。当然了,这个过程持续时间太久,最终令汉人元气大伤。
刘闯期期艾艾,“我爹,叫刘陶?”
如果那颍川陶是刘闯的便宜老爹,其姓名也就呼之欲出。
刘陶,这名字好耳熟……三国志中似乎有记载,刘晔的儿子好像就叫做刘陶……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刘勇露出敬重之色,点头道:“孟彦,果然想起来了!”
我那是想起来了,只不过是推断出来而已……
不过,刘闯旋即发现一旁管亥露出惊骇之色,张大了嘴巴,半晌后问道:“大刘,你是说大熊,是中陵侯之后?”
“正是!”
刘勇叹了口气,“想当初,老爷与卫尉刘宽、司空张济联名上疏,言张角必定谋反,需尽早处置。不过,当时张角命马元义暗中勾结十常侍张让等人,以至于先帝没有相信老爷的话。
老爷当时非常愤怒,于是决议再次上疏弹劾。
哪知道刘宽和张济临阵退缩,无奈之下,老爷独自上疏,弹劾十常侍与张角勾结……如此一来,却激怒了张让等人。十常侍随后诬陷老爷,先帝听信谗言,命人将老爷拿入大牢……少爷那时候年纪还小,所以对老爷的印象可能不深。老爷是何等刚烈姓情,那受得如此冤枉?一怒之下,老爷在牢中不食而亡……但张让却不肯善罢甘休,为震慑朝中大臣,于是派手下前往颍川,意图将老爷满门杀害。
后来,张角真的造反了,声势浩大。
先帝想起老爷的忠告,所以非常后悔,于是追封中陵侯……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过去数载。而且当时十常侍当权,我害怕少爷回转颍川的话,那十常侍不肯罢手,于是决定留在朐县。后来十常侍死了,董卓擅权,天下大乱。颍川更屡遭战火,反而不如在朐县安全……
少爷,你现在知道老爷是何许人也了吗?”
刘勇说着话,从书箱里翻出一卷书简,递给刘闯。
“这是少爷的家谱,请少爷收好。”
他随后把书箱合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今少爷诚仁,勇亦算不负夫人所托。这书箱里都是老爷最为钟爱的书简以及老爷的奏折原本,将来回去颍川,凭此便可以归宗认祖。”
积压在心中十二年的责任,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舒缓。
以前,刘勇总担心耽搁了刘闯,更害怕刘闯那样子浑浑噩噩,胆小怕事渡过一世,会辜负了夫人的重托。
而今刘闯已经成长起来,他的压力也就减少许多。
接下来,他只要好好守护着刘闯,看着他光耀门楣,就算是完成了夫人重托。
刘勇站起身,迈步往外走。
“药有些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下。”
待刘勇走出房门,刘闯才算是回过味儿来。
“亥叔,我爹他……很有名吗?”
虽然刘勇已经描述了许多,可是刘闯还是不清楚,这个刘陶究竟是什么人物。
管亥用力点头,“中陵侯乃当今名士,我当年在青州游历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据说,中陵侯本名伟,后改为陶,字子奇。其人沉勇有大谋,为人谦和,不拘小节,姓情刚烈,在颍川极有名气。中陵侯被害后,曾有人言:汉有三仁焉,子奇伟丈夫,我虽出身黄巾,但是对中陵侯也非常敬佩……嘿嘿嘿,没想到大熊竟然是中陵侯之后,又何必投奔刘备?”
汉有三仁焉,改自《论语》中的一段记载。
微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
这句话说的是殷商末年的三位贤者,如今被人套用在刘陶身上。所谓三仁,有三人之意,说的是当初和刘陶一起上疏的刘宽和张济。不过后来刘宽张济两人临阵退缩,而刘陶却迎难而上,不顾生死,弹劾十常侍,是真正的伟丈夫。
其中还有一层意思,是讽刺刘宽张济临阵退缩之举。
虽然不太清楚这两人最后的结局,但有这么一句评语,恐怕这两人就算是活下来,也难心安。
刘陶,刘子奇!
刘闯实在是想不起三国有这么一个人物。
也难怪,三国志记载的人物众多,三国演义里更虚虚实实。
其实,在三国演义中,刘陶一开始就已经登场。
‘东汉末年,十常侍祸乱朝政,谏议大夫刘陶忠心进谏,汉灵帝昏晕无能,不听劝告,将其下狱。当夜,被十常侍谋杀而死……’
只不过这么一段记载,谁都没有在意。
加之历史上刘陶死后,子嗣断绝,以至于在三国志中,也是一笔带过。
刘闯万万想不到,自家便宜老爹,竟然还有如此的声望。他对刘陶没有什么感情,可这具身体对刘陶似有无尽的依恋。想来,刘闯并非刘陶嫡子,否则他的表字,就应该是‘伯彦’才对。
第三十章 汉有三仁焉 ,子奇伟丈夫(中)
“可这个和投奔刘备有什么关系?”
管亥正色道:“刘备何许人也?织席贩履之辈,如何能与中陵侯相提并论?
中陵侯,那可是济北贞王之后,正经的汉室宗亲,皇亲国戚。早在桓帝之初,中陵侯就游历大学,上书言事。后在颍川被举为孝廉……大熊,不对不对,孟彦,你要知道那颍川是什么地方,乃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地。颍川书院,更聚集了天下俊彦,能够在颍川被举荐孝廉者,哪个不成就一番事业?后来,中陵侯曾三迁尚书令,拜侍中之职,朝中权歼谁人不惧?
后又出任京兆尹,只是当时朝政败坏,要出千万钱。
中陵侯何等人物?怎可能做这种事情,于是称疾不肯听政,后被先帝拜为谏议大夫……”
说到这里,管亥发出一声叹息。
“怪不得大刘一直不肯接纳我的帮助,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当年中陵侯因大贤良师之事获罪,大贤良师甚至为此感到可惜。至于前往颍川灭你满门,实乃十常侍所为。”
汉室宗亲,皇亲国戚?
刘闯听完管亥这句话之后,顿时心潮澎湃。
以至于管亥后面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进去,目光下意识落在手中那一卷族谱上面。
济北贞王,那又是谁?
他抬起头,轻声道:“亥叔,我并没有怪你。
时也命也,父亲得罪了十常侍,才有此灾祸,乃十常侍之罪,与你何干?你是你,黄巾是黄巾,你代表不了黄巾,又何必这许多的顾虑?我只知道,你待我甚好,我我刘闯的亥叔。”
管亥激动了!
他用力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后,他站起来道:“孟彦,你先静一下,我去找你叔父……大刘说说话。”
如今,刘勇已经说破了刘闯的身份,再以叔父相称,就有些不太合适。
哪知道刘闯道:“请你告诉我叔父,这些年多亏了他的照顾,我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叔父。若有朝一曰我能归宗认祖,一定会禀报父亲,将他列入我刘家族谱。”
刘勇为什么出去?
其实,刘闯能猜出一些端倪。
换做是谁,做了这么多年的叔父,和刘闯相依为命,如一家人一样。如今突然转换了身份,刘勇变成了家臣……哪怕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