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炮弹没挡住从北面缺口蜂拥而入的远征军将士，战斗正式进入了最残酷的巷战争夺。
浑然忘我的战斗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阳光渐渐升起时杜子山已经和小四川等战友被他昨夜欣赏的高高钟楼压制在房屋断壁后面，孤立于广场中央的钟楼成为阻拦大家进入城南的最大障碍，四挺马克沁机枪和两门57炮从钟楼内不断向外射击，广场上更仿佛铺了层沙黄色的“地毯”。可这层地毯实在是太刺眼太血腥！两百多位试图抢夺钟楼的战友牺牲在了这里，断壁残肢到处都是，翻卷的皮肉创口被夜晚寒风吹成黑紫色，肠子被拖出数十米干结黏在地表，鲜血将整个广场染红！
“杜哥，我有办法！”小四川眼珠转动，指向隔壁三层高的大楼：“70步兵炮不是能拆开吗？干脆找一门来，哥几个扛上三楼，50米就不信轰不烂它！”
“妈的，早干啥去了！”
“老子早想到了，就是没说。”
战友们满口粗话互相嘲讽，但对这个计划却很满意。小四川那不知道这些家伙是说反话，干裂发白的嘴唇一直裂到耳根，贴着墙壁起身哈哈大笑：“你们就看着吧，等老子立了这个功肯定能当排长，倒是后每天骂死你们。”
“啪……”
杜子山刚想说“别废话去找70炮。”时，一枚子弹就透着三指宽的墙缝飞进来撞到对面墙壁上，当大家抬起头才发现，小四川的枪已经掉在地上，整个脖子都被子弹咬烂，脑袋歪斜着靠在墙上，裂开的嘴角甚至还没收回。
“操你姥姥，是猎兵！”
“德国猎兵……干你娘！大眼贼，你手上是烧火棍吗？找出来……为小四川报仇！”
杜子山呆呆趴在地上望着小四川脖子扭成九十度，慢慢从墙壁上滑到，背后大滩的血迹是那么触目心惊！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连长死了，班长死了，现在连小四川也死了……身边的战友十之八九都是路上打散遇上重新组队的。
“还等什么，爬出去，找大炮！给小四川报仇！”杜子山哭着喊着，带着撕心裂肺的伤痛匍匐向后爬去，战士们也跟着这位军士长冲出掩体。等找到一门70步兵炮后更是不等炮兵说话就七手八脚拆成零件，拽着炮兵向隔壁三楼跑去。
70步兵炮是步兵最喜欢的武器，重量轻两个人能推车走，威力不比欧美的75炮差，而且所有零件都能快速拆卸非常灵活。抵达三楼后大家又迅速将大炮装好，一起将炮口推到窗口对准钟楼。此时德国枪手也发现了这里的异状，杜子山甚至能看到那个德国兵恐慌的表情。
“开炮，快……”
炮弹塞入后，炮手立刻轰出一炮！炮口风震得室内烟尘弥漫，但杜子山已经浑然忘记一切，见到钟楼顶部爆开一团火球后，跳着脚大声嘶喊：“打啊，开炮！打死这些王八犊子！打啊……打啊……”声音到最后已经完全变了调，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从脸颊滑落。受他的感染炮兵不断向钟楼射击，两箱炮弹打完后这座精美的钟楼上半部仿佛从来没出现过，机械大钟的零件和钢轨扭曲成麻花状，数十位德军士兵的尸体横挂在墙体外侧。
艳阳慢慢西去，杜子山回到小四川身边，捡起他的枪，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战友嘴角咧开却永远收不回来的那道唇线。
背景后面，是数以千计如潮水般向城南涌去的战友，是一辆辆满身硝烟和碎肉的钢铁装甲车，是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哑喊杀声！快步猛打，迂回从背后突然袭击，一路突破抵达这里，然后和两倍于敌人的伙伴一起强攻这座被德军占领两年多的小城市。爆炸还在向南蔓延……一幢幢建筑在战友们的怒火中被夷为平地。没人会怜惜，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国家，只要能获得胜利，只要能减少伤亡，大家宁愿炸平这里的每寸土地！
德军开始撤退城市试图突围，战友快步缩小包围圈。夜色降临前，一面中国陆军飞虎旗终于高高插上了市政大厅顶端，似乎在宣告，这是中华男儿用鲜血和勇气打下的城市！
入夜后，小四川的遗体被清理战场的战友抬走，杜子山也重新找到了自己的部队。最高时拥有821人的1连只剩67人，剩余那些临时加入的战友不是牺牲就是回到老部队，实际损失四成。2班班长已经成为1连最高军官，按照规定他自动成为连长。他开始集合部队将大家招呼到身边，走到从普龙赶来的弹药车旁让大家领取弹药。杜子山将最后一小块德军留下的黑面包塞入嘴巴，努力咽下去后才慢慢向战友走去。
他将弹药塞满全身后，扭过头泪水滂沱：“连长！班长！小四川！……老子去给你们报仇！”
声音在瑞尼韦尔上空回荡，半年后他晋升中尉，任101警卫师、第88装甲旅、883步兵团2营1连……连长，并和43万远征军将士回到国内。
（未完待续）
第四三一章 战西线！（十二）
5月3日的清晨，血火铺满埃纳河畔小镇巴藏库尔。
满是瓦砾的小镇中，一位传令兵弯着腰快速跑过，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已经看不见任何完整的建筑，尸体，爆炸、硝烟、鲜血和火团这些和平时期很少见到的东西反成了主旋律，但任何人看了三天后恐怕也只剩下麻木和僵白。“李团长。”传令兵冲到小镇教堂刚发出叫喊，远处休息的德军立刻扑来十几枚子弹，同时教堂附近远征军阵地内同样用一连串子弹反击他们。传令兵见惹了麻烦，连忙闭上嘴巴往最近的短壕内跳，一个懒驴打滚窜入堑壕后才发现，寻找半天的李团长正和十几个士兵正抽着烟朝他眯眼。
互相对射一会后，双方又很快停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行动。传令兵这才大松口气，将歪斜的钢盔戴好敬礼道：“李团长，司令让你们撤到西面树林里去。”李团长其实就是李玉国，这位当年和杨秋一起南下江西，反手间瓦解赣军的广西籍团长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堂堂大团长有天会像步兵那样趴在战壕里拱起屁股打仗，但昨夜由于预备队用完，他只能亲自带上团部所有人员支援阵地，万幸的是夜色太黑德军伤亡惨重后也不得不暂时收手，总算顶住这波进攻。
“岳司令来了！好好地为何要撤？”现在大家都知道东面夏尔谷地和瑞尼韦尔包围战已经打响，眼看只要再坚持两三天就胜利了，所以对忽然撤往树林区很不解，问道：“怎么，张将军那边出事了？”
“是昨晚半夜到的，还带来了两个预备师就在西面树林里。瑞尼韦尔那边也没问题，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呢。还说昨晚很是打得激烈，已经成功缩小了包围圈。”传令兵说道：“侦察机在后面发现德国鬼子两个生力师正在赶来，最迟半个时辰就能到，所以司令让你们撤出去暂避风头。”
两个师？
李玉国脸都变了！连岳鹏抵达前线的事情都没多问。对面已经有起码有6个德军师，现在又来2个德国鬼子疯了吗？但就在他跳起来时，一声与众不同的尖啸破空而来，参加过青岛战役的他脸色陡然大变。200毫米以上的重炮？！
远处三天来反复争夺的扎巴尔山上，一股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连攻不下后德军终于拿出了全部力量，开始动用重炮清扫道路。李玉国脸色大变的同时，连忙下下令撤退，也就步兵们如潮水般向后撤退的同时，天空中四架海东青侦查/战斗机组成单翼编队从他们头上掠过反向北而去。
机舱里的薛慕华脸色阴沉，如果不是长时间在这一代飞行，恐怕他也根本无法想象那堆看不出形状的瓦砾就是埃纳河畔美丽的小镇。
低空掠过的战鹰忽然一抖，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托住翅膀迅速攀升几十米高。薛慕华控制住飞机低头看去，小城北方扎巴尔山上腾起一道百米高的黑烟，飞速向上的热空气甚至影响到2000米高空！再看远处，铁路上一辆探出长长炮管的装甲列车面目狰狞。这就是他们今天一早必须摧毁的目标，一辆装有240毫米攻城榴弹炮的德军装甲列车。这种列车和攻城炮本来应该用于要塞攻坚的，但现在却被拉来轰击缺乏价值的小山包，可见德军已经着急成什么样子！
敌人越是着急，就说明胜利近在咫尺。但问题是，下面已经打了两天三夜的陆军战友还撑得住吗？那铺满交战区的上万具尸体无疑在告诉他们这些飞行员，地面上的战斗残酷血腥甚至可怕。每每面对这些他就恨得牙痒，虽然航空队也多次承担天空遮断、对地轰炸等小任务，可无论是双联装毒牙重机枪还是50公斤小炸弹都不可能真正改变什么，除非在几十万大军中找到敌人司令部但这只属于妄想。相反随着交战双方都开始配备专门的高射炮，航空队短短几天就损失多架战机，其中还有好几位王牌飞行员。
还好，今天不同！
他扭头看去，身后白云中已经出现12架大型飞机的身影。
余磊不知道队长已经把希望全寄托在自己身上，实际上他连下面的战场都不敢多看，因为他的轰炸机正在和气流搏斗。比海东青长几倍的宽大机翼使得这种1915年正式列装的大鹏轰炸机非常容易受气流影响，何况此刻飞机肚子下面还挂着一枚500公斤的大型炸弹，就仿佛在架势一辆笨重的牛车。
其实大鹏轰炸机已经算这个时代最好的轰炸机了，但抵达法国后却很少出动。原因说来可笑，因为英法找不到可供它使用的大型炸弹。其实挂小炸弹也行，但经过多年研究后大家发现，就算全身挂满50公斤小炸弹对大型轰炸机来说也不合算，适合它的只有100公斤以上大炸弹。至于后来订购的炸弹倒是从英国运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英法专家和设计师却把大鹏团团围住，加之那时远征军已经结束百日鏖兵，所以也就一直没什么任务。英法专家来是因为他们发现大鹏轰炸机和德国哥塔轰炸机很像，其实两者还真就是一种东西，只不过稍稍修改了外形而已，要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大鹏使用的是2台280马力V8水冷引擎，还修改了螺旋桨使其效率更高，而哥塔使用的是2台260马力引擎，功率小不说还使用了四人机舱，大鹏则是三人机舱。
英法参考后并未购买大鹏轰炸机专利，他们反而对海东青和V8引擎情有独钟购买了制造专利，至于价格据说达到上百万英镑。不过也好在他们没购买大鹏轰炸机，因为这款轰炸机目前国内也仅有50架，除了飞行员数量少制造困难外，主要是国内缺乏使用它的需要，所以新组建的重庆已经在攻关更高级别的飞机。
余磊现在没心思想回国后能拿到什么新飞机，他只希望能尽早将沉甸甸的炸弹扔到德军头上帮助陆军战友。嗡嗡的轰鸣引来德军注意，地面开始出现一些炮击火花，创造了震惊世界的“余磊转弯”的他也有些紧张，因为在丢掉炸弹前12架大鹏轰炸机完全没有规避能力。
幸好德军野战防空火力也不行，至少不如依靠大量毒牙重机枪支撑起来的远征军，所以余磊带队迅速飞到了那辆德国装甲列车头顶。
投弹。
500公斤炸弹呼啸着向地面砸去，但才看一眼余磊就知道偏得离谱。果然炸弹落在了列车左面500米外，虽然500公斤炸弹威力比目前世界上最大口径的舰炮都大好几倍，瞬间将爆炸点附近的几十位德军吞噬，但没摧毁主要目标他还是不满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队友身上。
第二架大鹏也脱靶了，第三架甚至没爆炸！第四架第五架，一架架轰炸机从2000米高空扔下炸弹，将列车四周炸得七零八落但就是没撞上正主。就在大家极度灰心时，第九架大鹏却忽然受爆炸气流影响机头下沉出现小角度俯冲姿态。大鹏轰炸机是无法俯冲的，因为这样非常容易发生空中解体，所以飞行员为挽救飞机只得将炸弹勉强投了出去，可就是这枚炸弹却鬼使神差般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在列车左边不到5米的地方。
轰隆隆剧烈的爆炸中，正冒黑烟准备撤离的德军装甲列车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下，左侧钢板瞬间扭曲，上百位操作攻城炮的炮兵被气浪掀翻，中间的弹药车也迅速脱轨，至于那门攻城炮的支架也出现歪斜，至少在修复前这个家伙没法给步兵战友威胁。完成任务的轰炸机开始返航，只有余磊继续转了几圈，还在想刚才战机突然俯冲后的景象，暗想要是有一款战机能以俯冲投弹的方式，会不会命中率更高呢？他后来和那个因为气流仓促投弹的飞行员写了份报告，正因为这份报告一款机体更结实，马力更大的前线支援轰炸机出现在国防军序列中，并在很多年后演变为著名的俯冲轰炸机。
“报告，小镇的部队撤下来了，轰炸机也干掉了装甲列车！”
前线指挥所内，参谋捏着拳头满脸兴奋，看得出大家都被那门240毫米攻城炮打怕了。想想也是，一枚炮弹落下几十上百人化为乌有，再强的部队也经不起这种猛轰。但回答他的却是淡淡地三个字：“知道了。”
岳鹏摆摆手，脸上不仅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愈加凝重。
昨晚得知88装甲旅和103师掉头南下他就和蔡锷就分头行动。后者和福煦去了最关键的夏尔谷地督战，他则赶来这里亲自坐镇。抵达后发现情况比预想的好些，德军后来只增加了一个师，在经过一番苦战后五个拦截师终于挡住了进攻。然而情况却在两小时前恶化，冒险深入的薛慕华带回消息，德军2个步兵师正在向这里赶来，还有大约100辆A7V坦克也已经抵达15公里外的火车站。
这就是说，最多再有一个小时，自己面前就将出现足足8个德军步兵师和100辆坦克！
想要成为好将领，首先就必须清楚敌我双方的能力。事实上他很清楚，除了少数几支国内主力师外，手中这些才接受了半年训练的士兵没法和打了近三年的德军比。远征军的优势在于战术，一旦脱离最喜爱的战术那就完全是另一支部队！瑞尼韦尔…夏尔谷地能包围德第一集团军并掌握主动，也完全是因为连番调动和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使这样也要确保两倍的兵力他才敢下决心围攻。
但巴藏库尔不同，它北面是埃纳河，沼泽遍地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