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一点心思。结果卢生立即要猴急地想盗走自己的红丸,她惶恐不安之下将他推开。随后卢生没有再来,她心中起初颇有些后悔。结果北瓦另一家妓馆名气更大的行首清娘与他来往,但不久后传出清娘要上吊自杀。她与清娘不熟,过程就不知道了,可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妈妈连叫侥幸。
玉苹自己更是连叫侥幸,这行饭不好吃的,来的客人十个人有九个是贪图自己的身体,太下贱了,自己不甘心。想委托于人,看上人家的人家未必看上自己,看上自己的自己未必看上人家,两厢情愿,说不定又会落得清娘,或是霍小玉的下场(唐朝蒋防写的小说,诗人李益如何抛名妓霍小玉的)。
宋九不知道她心理变化,但他不笨,感到不好了,一拱手。
玉苹道:“九郎,不是奴家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有用,她是大宋功将之女,你与她悬殊有些大,不是你的良配。”
“功将?”
“是功将,还是我宋朝顶尖功将。”
这个答案有些模糊,宋朝顶尖功将太多了,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韩重斌、韩令坤、刚死的慕容延钊、符彦卿、郭崇、杨廷璋、宋偓、向拱、王彦超、张永德、王全斌、康延泽、王继涛、曹彬、潘美、李超……
玉苹又说道:“九郎,依奴家看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君前途无量,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君的才气,若与奴家配还能凑合,那家小娘子绝不是你的良配。”
小丫环瞪起眼。
玉苹冲她使了一个眼色,抿起小嘴呷茶,看宋九的神情变化。
她有她的想法,三道数学题出来,未必就是他想出来的,说不定从那个古书里找来的难题,但当着自己的面破解,破解的方法自己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可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对诗词歌赋也懂一点,算术同样学过一些,似乎是一种新奇的有实效的解题方法,再加上他是举子,凭这两条,早迟会成为宋朝的一个官员。并且品行也不是太浮浪,至于河堤上唱歌,那个少年没有爱美之心,经历了卢生事之后,她反而认为宋九这样的人是一个良配。就是卢生他专情,以他的家世,想进卢家的门坎,还是很困难。进宋家的门,半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眼下两者身份还略有些悬差,所以她说凑合。
但她在看,宋九如果象卢生那样猴急地扑来,马上就会撵人。然而让她失望,宋九打了一个哈哈道:“谢过玉娘子款待,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让他坐在这里,看一看,喝喝茶,听听小曲子行,良配是什么,终身大事,岂能马虎,能不走吗?
小丫环奇怪地说:“日头才偏西。”
“家中有课要教。”宋九站起身一拱手就走。
“真是不懂风情啊,”丫环气得直哆嗦。玉苹叹口气道:“翠儿,好人家是看不上我们了。”
“他是好人家?”
“不用多,两年,你再看吧,我去送送他。”玉苹也站起来,追了出去,喊道:“九郎,莫急,奴家送送你。”
送行没有关系,宋九站在门口。
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玉苹道:“九郎,难道你看不起我?奴家可是真正的清倌人。”
“那个,那个,玉娘子,那个太急,我们都不了解。”
“奴家只是一个比喻,能否问一句,那个小苹倒底那一家行首?”
“玉娘子,没有这个人,说老实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进妓馆。”
玉苹不由掩嘴大乐,这一笑妩媚至极,就象春花在抖动着花枝,无比的灿烂动人,引来无数行人观看。玉苹又含笑道:“九郎,你可害苦了许多好事人。”
“这是诗词,不能当真,比如李太白写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但不能真认为庐山瀑布会有三千尺那么高。”
“也是,这是奴家佩戴的香囊,九郎可否收下。”
香囊啊,这算不算定情的信物?宋九有些犹豫不决,不过有许多人在看着这边,宋九终未拒绝,决定收下,宋九大大方方,一拱手道:“谢过玉娘子美意。”
接过香囊,一个香料袋,里面装着香料,似兰似麝,幽幽清香弥漫,十分好闻。上面还绣着一只黄鹂栖息在树枝上,树枝上绽放着几朵桃花。玉苹一欠身,施了一个万福道:“以后九郎若有空常来坐坐,奴家随时恭迎。”
说完,曼妙的身影折回。
宋九把玩着这个香囊,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
时光如流梭,一天天过去。宋九继续想着他的发财大计,不过朝廷一些官员有些头痛了。正好有人状告知制浩高锡贪赃枉法,状子到了御史手中。去年春天时,高锡弟弟高铣参加进士科考试,高锡刻意拜访开封府推官石熙载,希望石熙载出面推荐高铣。宋朝知制诰是一个尊贵的官职,一个有实权的国家秘书,不但能代皇帝写诏书,还能封还宰执与皇帝不合理的书旨。石熙载知道高锡得罪不起,不过高铣辞艺浅薄,比如宋九他写不出象样的四六体骈文,多少还能写一些马马虎虎的古散文、诗,对经义也懂得不少,这个高铣几乎是一窃不通。宋朝有连坐的,这样的人石熙载不敢推荐了。从此高锡将石熙载恨上心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在赵匡胤面前说石熙载的坏话。
高锡也未想到石熙载背后的人,他明为开封推官,实为赵匡义的幕僚,很早就是赵匡义的部下。赵匡胤打算换人,赵匡义将经过一一道来。实际这背后的故事会更多,但现在兄弟俩关系好,赵匡胤指不准那一天就领兵外出,京城有一个成年睿智的皇弟坐镇,柴家孤儿寡母被自己抢走皇位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
当时两下都未处理,今年高锡去青州办公,私下里接受节帅郭崇的贿赂,所过之处又陆续做了一些不法事,有人不服气,状告高锡,赵匡义暗中煽风点火,赵匡胤又想到去年的事,便将几个大臣召集,询问如何处置。
不但有高锡,还有郭崇。
赵普说道:“陛下,臣以为郭崇有功于社稷,他仅是一个武将,远在京东,不在陛下身边,高锡是知制诰,送些礼物也是想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若是因此处执郭崇,会使将士心寒。”
“那就处执高锡吧,诏书贬高锡为莱州司马。”
“喏。”
“则平,一月之期只有十一天了,下面可有臣僚解出那三题。”
“禀陛下,第一道题有人用三柱插于土中,两柱代树,一柱代幼儿,然后悬绳,量出绳索最低处离地面是六寸。”
“这叫量,不叫解法,科举是没有将算术加进去,若是加进去,难道还要走出考场,回家取三柱与绳索量过后重进考场填答案?不过也无妨,那小子只求高几何,未说量还是算的。”
后面几个大佬都一起乐了。
“余下两题呢?”
“第二道题不大好量,它是一种假设,不可能三车保持一种匀速行驶,出来好几种答案,臣也不知那一答案是对的。至于第三种,至今毫无头绪。”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都得到一种算法。”
“二弟,说来听听。”
“不是我想的,而是从北瓦处流传出来的。”
“怎么去了北瓦?”
“那小子临江仙中的小苹就是北瓦一个妓馆行首,叫玉苹,前日玉苹将那小子又喊到北瓦相会,那小子将第二道题如何破解的,写给那个行首。因为坊间有人传言那小子三道题目是有意刁难,那个行首多半想要为情郎扬名,又将这个破解法流传出来。”
“拿来看看。”
在开封府,开封府在皇城外,政事堂在皇城内,派人去取,来回需要一些时间,几人聊着国事,太监从开封府将它取回,赵匡胤打开一看,ABCXY,五个字母,外加一堆阿拉伯数字加上各种符号,好在宋九也不想它变成天书,为了让玉苹更容易理解,在下面做了注释,各个字母是什么,各个数字是什么,各个符号是什么,还画了一条直线,将三辆车始发点,三个会合点一起标注。
几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虽看得头昏脑胀,居然能看出一些眉目。
赵匡胤宛然一笑:“这种算法似乎是一种好方法。”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以来一月之期将至,不如索性赐这小子一官半职,一起千金买骨之功,二也不失朝廷颜面。”
“大王,不妥,臣还是以为此子绝不能用。”赵普道。
第二十章 拒
“五代之时,不泛惊才绝艳之辈,国家却混乱更替不休,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因此夫子之道重在德化,非是才情,此子虽有才气,然为人胆大刁滑贪财好色,一旦为朝廷所用,危害恐比高锡尤烈。况且算术只是小道,器械之能更是奇技淫巧,此风一开,以后会有更多人学习此子,以钻营为术,以奇巧为能,国将不国。”
赵匡义说是千金买骨,以示国家能招揽人才,不能说不对,赵普说重视儒家德化,也不能说不对,宋朝眼下最大问题不是在于南下北上,不是在于经济与人口,而是如何结束这十几年就换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乱象。所以赵普说德化,二是儒家,儒家三纲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
“薛卿,你认为如何?”
薛居正心里想,你们一家三人打开门是一君二臣,关上门是一家人,一个问,一个说用,一个说不用,我干嘛往里掺合?不过赵匡胤问了,他只能回答,举起牙笏:“陛下,以臣之见,官爵乃国家名器,不可不察,人才乃是国家根本,也不能不选。故臣认为可以用,不能重用,宋家小郎年龄也小,他在算术上有天赋,不如将他调到国子监做一名讲书。”
也就是国子监博士。
国家才成立,规矩不完善,比如吕馀庆是赵匡胤的心腹,李处耘在荆湖、湖南杀人吃人肉,弄得乌七八糟,吕馀庆下去安抚有功,才三十几岁,便升为参知政事,国子监同样如此,有两名监事,这个监事必须以两制或带职朝官充任,另外还有数名讲书,无定员,教权贵子弟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与明律,余者如诗乐算术,皆不常置。
讲书容易与瓦子里的说书混淆,于是百姓多称他们为博士,演变到最后,索性就改成博士这一官职。国子监讲书就是博士,国子监博士就是讲书,国家高级特等教师!
“若如赵相公所说,会不会带坏官宦子弟?”吕馀庆提出反对意见。
“就这么决定吧。”赵匡胤道。一个小小的博士,有什么珍贵,连诏书都不值得下,派一个太监传一声话就行了。
……
端午节到来。
大姐、五姐与七姐都喊宋九过去过节。以前的宋九是去的,去的最多是大姐家,但现在宋九不去,那怕今年春天元旦节只是去了三个姐姐家坐一坐就回来了。
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去做什么。
房客门都有家小,只有朱三与宋九是两个光棍汉,商议着两光棍凑合过节。学子放假了,放假三天,多少天是宋九决定的,三道算术题出来,宋九渐渐挽回一些局面。
然后宋九提着一大袋食材回来时,朱三跟在后面愁眉苦脸。
食材是好东西啊,两条重达三斤的大鳝鱼,绝对是天然长出来的,仅相当于半斤羊肉,一斤猪肉的价格。
还不是稀奇的,宋九还买来一只重四斤多的大甲鱼,两斤草虾,每只个头都在一两以上,又刻意提前让人捉了几条半斤以上的水蛇,一条六七斤重的胖头鱼。
不愁吃不了,家中六户房客,十几口人,都过得苦巴巴的,做得再多,也能吃完它。
过节嘛,得象一个过节的。
可是朱三跟在后面发愁,他是北方人,鱼虾可以吃,也敢吃,但这个甲鱼黑乎乎的能吃嘛,还不算恶心的,这个滑粘粘的鳝鱼是美食?特别是这几条蛇。
朱三说道:“宋贤弟,我们再回去买一斤羊肉吧,我来掏钱。”
“你不懂,羊肉多膻哪,那有这个河鲜美味,你要买羊肉可以,自己动手烧。”
朱三一听让他动手烧,蔫了。
原来那个宋九不会烧菜的,每当大姐过来看到宋九做饭,她很难过。吓得宋九都不敢在大姐面前过份展露手艺。
随着学舍开张,宋九手艺熟练后,做菜越来越美味。弄得两个博士一回到家中就抱怨婆娘,说她们做菜还不如一个大男人。
回到家中,先将蛇弄出来,这个北方人都害怕它,别要吓着隔壁租客的小孩子。还未吃呢,看到宋九在扒蛇皮,朱三跑到墙角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看到宋九在弄鳝鱼,一双手血淋淋的,还沾着一些粘液,又跑到墙角干呕。直到宋九弄河虾,他才过来协助。
两人打理着食材,客人不停地过来,先是大姐过来,她家最近,宋九拒绝。大姐看到一推蛇肉放在蓝子里,鳝鱼开始有胆大的京城人吃了,蛇肉似乎还没有人敢吃。大姐用手将肉提起来问:“它是什么肉?”
朱三正在掐虾肠子,头都未抬道:“是几条蛇剥出来的肉。”
大姐吓得花容失色,打宋九的头:“你在胡闹,蛇也能吃吗?”
吓跑走了。
五姐昨天就来喊过,今天未来,七姐来了,帮了一会儿忙,替宋九将茱萸、菖蒲插在门口,在大门上挂上钟馗的画像,也回家去了。不过约好与大姐夫一家,三家人下午一起到河堤上看龙舟。
远处鞭炮声响了起来。
开始采用火药做鞭炮,由于硝土、炭末与硫磺比例配得不准,爆炸威力不足,放出来只是哑响,象后世鞭炮受潮的那种响声。不过相对而言,它比较安全,出事率很少。比唐朝好,唐朝没有鞭炮,为了驱邪,烧竹子,竹子炸烈,发出哔哔的响声,喜庆气氛就有了,那种爆竹会更安全。
宋九开始洗手,准备烧菜。
又来了客人。
翠儿这一回进来没有客气,这小子太无礼,不用什么礼节,直接闯进,玉苹拉都未拉住。
宋九扭头一看:“翠儿,那阵香风将你刮来?”
“香风在门外。”
宋九走出厨房,看到玉苹俏盈盈地站在门口,挠头道:“玉娘子,怎么今天有空光临寒舍啊。”
“京城人都在过节,奴家寂寥,便来走一走。”
朱三抬头,高兴地说:“那好啊,我们一道过节。”
宋九在他头上猛敲一记,低声说道:“莫要忘记了你老家订亲的那个小娘子。”
看到宋九准备烧菜,玉苹要帮忙,朱三道:“玉娘子,你就不用插手,他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