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交趾太远,百姓野悍而混乱,得而也不能治也。”潘美立即拒绝。
“是不妥,虽去年陛下因为交趾称尊号大怒,派中使前去斥责,今年丁家立派使修好纳贡,不合讨伐之道。”
未伐南汉之前,宋朝也注意到这个小国家的存在,派使自海上去交趾,封丁部领为交趾郡王,用以分化南汉与交趾的关系,暗中扶持交趾壮大。宋九并不清楚。真的壮大了,丁部领统一十二使君后,即皇帝位,尊称大胜明皇帝。在华闾城建都,凿池、起宫殿、制定朝仪、置百官、采用年号、定文武僧道阶品、行十道军制等等。
潘美平定南汉后,湘兵一起送回去,无力再征南方,将此事禀报给赵匡胤,赵匡胤派中使下了一道责书:中夏之于蛮貊,犹人之有四肢也,苟心腹未安,四体庸能治乎?蕞尔交州,远在天末,唐季多难,未遑区处。今圣朝盖覆万国,太平之业,亦既成矣,俟尔至止,康乎帝躬。尔毋向隅,为我小患,俾我为绝蹯断节之计,用屠尔国,悔其焉追。
丁氏吓得魂不附体,年末得到国书,立即派使去宋都,途经岭南时还刻意向潘美谢罪。
“尹将军,他们有没有去掉皇帝称号?”
“不妥,你若想伐,请将邕西能顺利治理,我就准许你这个建议。”潘美道。
“是伐,非是占,虽派使谢罪,可其人并没有真正诚服,南人多建海船,不久将一一下水,若是派轻骑佯攻边境,伺机自海上进入内河,夏秋正是其内河河水最高的时候。”
“白藤江之战?”
“尹将军,战例不可复制,正好周知州去琼州,崖州就有天然港口,在广州以打击海盗为名操练水军,再以打击海盗名义出海,船至崖州,先行派小船载勇士以经商为名,停泊于各个河口,一旦敌人察觉,于河口伏设尖木桩,船上勇士杀出,水军进驻。名义就是让丁部领去皇帝号,作惩戒后利用水路的优势,将其钱帛载上大小船只,不仅我朝有船,交趾也有许多渔船与商船,一想集中,返回广州。”
南汉征交趾失败,有多种原因,而且迫于国内形势,导致后来无法再征。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岭南是潘美是尹崇珂,无论那一人指挥能力皆远远胜过刘弘操十倍。甚至论真实指挥能力,就是狄青过来了,也未必及潘美。
想到这里,宋九忽然明白了为何后来文人丑化潘美与狄青,因为二人文武兼治,是武将,可治理上不亚于文官,他们证明了武将可以成为忠臣良吏,这可不行的,必须抹黑……
想想这些士大夫的样子,宋九无语。
二人听出来了,宋九意思是做强盗的活计,十分心动。
事实他们也没有将交趾放在眼中,只不过无兵无钱,占下来又不大容易治,所以二人对交趾一直不感兴趣。最悲催的宋朝伐国之战几位主将皆没有捞到好下场,也打消了武将们开疆拓土的信心。
然而抢一回就走,又给了警戒,还是能做得的。
剩下的无关宋九的事,潘尹二人开始商议,宋九想插嘴也插不上去。
周仁浚也没有反对,无论是武将或文臣,此时宋朝南下的数名大将臣子,皆是好战分子。所以二万多蛮兵居然攻不下一个邕州城,范昱也是好战分子!
这也要精心准备的。
水军要操练,情报工作要准备好。当然,条件不准许,还是不能出兵。
宋九与周仁浚一道去了海南岛,对于周仁浚一行,宋九看得更重,南方让人害怕了,更不要说海外的岛屿。若是周仁浚做得好,那可能是一个重大政策变动的前兆……
兵行诡道,广南在暗中准备,但外表看不出任何迹象。
黄河再度出事,还是澶州。原因很简单,宋九那个模型就能看出来,澶州地形低,而黄河两端地形都比较高,往东是在诸山区里穿行的,因此多从这里决堤。也就是黄河自己儿要找更好的出海口,它只能从澶州找,一路向大名府沧州而行,都是地势比较低的地方。
并且这一年雨汛来得早,五月就到来了,大雨下个不停。赵匡胤苦逼的派曹翰发五万民夫前去塞堤。宋九说了原理,但赵匡胤疑神疑鬼,问诸宰相道:“霖雨不止,朕日夜焦劳,不知所措,难道是时政有所失?”
赵普只好说道:“陛下临御以来,忧勤庶务,有弊必去,闻善必行,至于苦雨为灾,是臣等失职。”
赵匡胤沉默一会,说道:“朕思之,恐是后宫幽闭者众,昨天命令查后宫,太监宫女共三百八十余人,于是告谕他们愿意回家的,说出理由与情言,得到一百五十几人,朕厚赐遣其回家。”
赵普等臣称善。
也就是这一择后宫仅有二百三十几名太监与宫女。
宋朝皇宫不大,可终是皇宫,这么大的地方要有太监传旨,要打扫卫生,要洗衣做饭,要准备宫宴,虽然说宫女与太监不人道,但这个数量少得不能再少。
算是仁政,作为大一统王朝后宫就这些个太监宫女,可以说是破了记录。但前面遣送,后面黄河又决于大名府,河南河北诸州皆大水,没有遭受河决之苦,然而全部出现严重内涝。
赵匡胤又胡思乱想,难道朕做得不好吗,于是下诏禁广南百姓采海珠,不管是民用或官用,都不准采,会死很多人的。
然后前面诏书一下,黄河又决于阳武县,上汴水决于郑州,下汴水决于宋州。
赵匡义悄声道:“皇兄,去看看那个模型吧。”
不能往老天上想,不能越施仁政,老天越生气,没这个道理儿。
二人带到中书,赵普也为黄河头痛,他是宰相,一有灾任务更重,为这个黄河召宋九来商议过四次。宋九未说什么,但让小吏陆续又送了几个模型过来,第一个模型是黄河自澶州改道进入沧州,第二个模型是河北地势抬高后,由黄入济,第三个模型是将济水与大野泽糟蹋的差不多了,由开封东部进入淮河。
模型放在中书问题不大,可真的出现了,那怕出现一次,都会是天大的灾场。
赵匡胤看着这个模型问:“则平,至今无良策?”
“老臣想不出来,若分流卸洪,河水缓慢,泥沙沉淀更厉害,危害比现在更烈。或者减缓泥沙,陛下,让能陕西百姓不耕不种吗?”
赵匡胤也揉脑袋,他觉得唐朝很不好,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他,例如武将专权,例如这个黄河。
两人从中书走出来,赵匡义道:“皇兄,新水泥出来,下诏鼓励百姓使用砖石建房吧,它们同样漂亮而华丽,费用虽略贵一点,但不象木房容易起火。皇兄可以做一个表率,于宫中用砖石修一个宫殿。再者,鼓励百姓用石炭与蜂窝煤。再问询宋九,问他那些养殖场如何。那么黄河上游诸水泥沙能部分缓解。否则仅是赈灾费用,国家就支付不起。”
办法是好办法,但赵匡胤迟疑了一会道:“以后再议。”
赵匡义想到赵普的木材生意,没有再说,又华丽的消失不见了。
曹翰塞好黄河决口。
但动用那么多民夫,以及那么多灾民嗷嗷待哺,大问题来了。
去年就在救灾,今天救灾规模更大,主要国家又想宽税,宽税税粮就会减少,楚昭辅前来禀报:“陛下,北方诸仓只能供给到明年二月,请陛下将让诸禁兵返回故乡就食,再让官兵将所有民船一起集中,到江淮去调粮,不然明年春天……”
还能熬半年,若是往年,半年时间也不要紧,有一个秋收。
今年半年时间那可致命的,江淮虽好起来,但非是国家粮税的重点对象,河南河北与山东依然比江淮税粮多。然而北方全部遭到了涝灾,秋后不是征粮,而是送粮食去。也就是江淮税粮仅能满足百姓百姓的救济粮食。然后到了明年二月,全京城近百万军民一起喝西北风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前兆
赵匡胤大怒,不是半年时间,实际留下的只有两三个月时间,还有一个汴水河封,也就是江淮秋粮若九月中旬不发,那只有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运到京城。
赵匡胤当着群臣的面大骂楚昭辅:“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你不素为计度,看到仓储垂尽了,才请求分屯兵旅,括率民船,以给馈运,当真是良策!”
九年之蓄非是全国性有九年蓄储,而是指京城。储蓄标准不大统一,各州县也必须设一些州储县储,但不是很多。然而京城必须设九年之储,包括粮食布帛医药石炭等物资。
储蓄越多,浪费也必严重。
但这个储蓄很重要,例如万一国家有事,大军征发,急令各州县备粮那是不可能的,多数还是来自京城的储粮储帛,或者敌人突然来袭,不但城中得有充分的粮食布帛,还要将郊区所有百姓迁往城内,这些百姓也要吃喝。有了吃的喝的穿的,百姓始安,就可以坚守城池,坐等四方来援,以保城池不失。不但宋朝有,南唐也有,在金陵,洪州还有少量储蓄,北汉在太原,因此宋军围了好几个月,城中百姓不愁吃喝。南汉也有,在兴王府与广州。后蜀在成都。吴越在杭州。
它是战略性储蓄,必不可少。
赵匡胤又继续骂:“朕设尔等有何用!若有失错,必将罪尔以谢众。”
发生了麻烦,老子就咯嚓你了。
还好,群臣都在,赵匡胤手中的玉斧子未砸下去,否则楚昭辅可能今天都活不过去。
楚昭辅仓皇不知所出,而且不能耽搁,耽搁一天危险一天。想来想去,看到京城粮价暴涨,坐不下去了,跑到赵匡义府上。
这是很意思的一幕,赵匡义将会展现他手中的力量。后人往往颠倒这一过程,证明赵普做得对,实际非是,赵普在这件事上做得大错特错。
首先是谁动手的,赵普先动手的,包括将姚恕干掉,这都是发生在粮食危机之前的事。
然后是权限,此时三司分割宰相的权利,但没有独立决策权,依附中书生存,其地位就象玉苹在宋家地位一样,玉苹可以理财,但重大的投资与支出必须经宋九同意。
税要征多少,一是赵匡胤的宽民政策,二是中书的决策。
救济灾民,同样是中书的决策。恰恰是这两项,导致了粮食危机出现。
事情发生后,三司要承担主要责任,特别是楚昭辅应当早在五月末灾情不断时就要提前预警。但他每天吃着茶,不大过问政务,导致问题出现时,警报开始高高拉响了。禀报的时间太迟。
但不能说中书没有责任,危机出来,中书是三司的决策机构,同样要承担责任,作为首相,赵普必须要与楚昭辅协商,将危机化解。
然而赵普没有。
原因很简单,楚昭辅与赵普不大和睦,甚至不顾着国家危机,坐看着好事发生,最好赵匡胤能将楚昭辅咯嚓了。
因此赵匡义这时候站出来,那是敢承担,真正不顾大哥的想法,为大局想,为国家想,为百姓想,挑起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务。然后赵匡胤在宫中就细想霸府幕僚的种种下场,能干的李处耘哪里去了,老朋友王仁赡哪里去了,剩下来的几人,刘熙古可以忽略不计,吕馀庆是好好好,赵相公好。李崇矩是缄默不语。唯一敢做对的楚昭辅上了火架……
赵匡义将正门打开,楚昭辅进去说道:“二大王,救救老臣吧。”
“楚司使,你怎么想起来找我,我同样自身难保啊。”赵匡义摊手说道:“你还是找赵相公吧,三司的事务也是由中书决策的,找他才是合乎情理。”
找赵普?
楚昭辅一下跪了下来,说道:“二大王,请你出手相助吧,缺粮一事传出,短短几日,京师粮价暴涨,一斗快至八十文钱,此粮价乃我朝前所未所之粮价也。不为老臣故,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啊。”
“你起来。”
“二大王不答应,老臣就不起来了,于其让陛下弃市,不如在二大王府上跪死。”
“楚司使,这你就可不厚道了。”
“二大王不出手,才是不厚道。”楚昭辅跪下在地上将身体挺直,俺就这么办了,难道你能派下人强行将我拉出去?
赵匡义看他无耻的样子,弄得无辄说道:“你先回去。”
楚昭辅不说话。
“楚昭辅。”
“在。”楚昭辅大声道。
赵匡义抹汗,道:“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是害我啊,得,我答应你了,你起来,要么喝茶,要么回去冷静下来,我们两方共同想办法。”
将楚昭辅送走,赵匡义坐在王府沉思,这件事对他感受很大,以至于他以后将权限一再地分割,包括两府不得干涉三司事务,于是东府不知西府军事三司财务,西府不知东府政务三司财务,三司不知东西两府政务军务,关在小黑屋子里各干各的……
想了半天,将他的大管家陈从信等亲信找来。此人心算能力当为天下一流,别人用筹用算盘算,他是用手指头算,速度比人用算盘还要快。赵匡义以他为右知客押衙,管理自己与开封的财务。
赵匡义首先问:“能不能管?”
“为天下故,二大王当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程羽说道。
也就是这件事做成功了,该装逼还得继续装逼,该低调也得继续低调,甚至继续懦弱。但首先得事能了,赵匡义看着陈从信。
陈从信说道:“殿下,从信以前曾游历于楚泗之间,看到粮运停阻的原因。为了怕贪污与浪费,以前朝廷运粮多是由郡县按照船夫数量计口按天发放,各州发放各州的粮食,因此船每过一州,必须停下来等候当地州县发放粮食,船上虽有粮,船夫与看运丁卒不能动用。由以运输迟滞。”
“宋九搬运之策?”
“二大王,不妥,那是征太原,多是陆地,运费高昂,速度缓慢,这是汴水,运费没有那么高,甚至搬卸一次所节约的民夫之食,远远不能弥补搬运损失。因此小的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计算其来回运用的粮食,在船上直接减除支付给船夫。”
“此法甚妙。”赵匡义说道。这样船只顾拼命来回的驶发,不需要在路上停留,速度就会快上许多。
“不敢,再者,粮米到了京城入仓,河洲游客众多,虽有护卫维护秩序,但仍会发生梗阻现象。正好那座新桥刚刚竣工,下令无论河中或河北与外地百姓必须由新桥进出京城,将南角门腾出来,由专人昼夜轮流搬运。那么一年三运就可以增加到四运五运。”
“这个桥修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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