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孤家寡人
宋九搞些古里古怪的东西,那怕开发那个河洲,与石汉卿无关。但是与张琼的孩子走得越来越近,无意中就卷了进去,石汉卿产生误会,宋九想巴结张琼,或者支持张琼,或者是其他什么想法。
他们那个层面太高,石汉卿不便直接出手,因此唆使手下仆役出手。他也不敢直接对宋九出手,好歹宋九是一个官员,尽管这个官职十分好笑,但宋九在赵氏兄弟心中是什么地位,再者朝廷也需要宋九,这都是要考虑的。也不能向学子动手,其中大半学子朝廷会用的。
但宋九有的是亲人,几个姐姐姐夫,还有一些好友,包括胡老大,胡老大正在领手组织人替宋九将河洲的泥巴整平。于是挑来挑去,挑中了胡老大,给宋九一个小小的警告。
本来是小案子,但吕端不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东西,他也难处理,弄不好会成为一个站队。站在石汉卿一方他不想也不值,站在张琼一方他不愿也不想。于是杖了胡老大一百杖,吩咐衙役轻杖,做一个样子,再将胡老大关起来,进行冷处理,外表装糊涂。
宋九哪里玩过这个糊涂宰相,又来到开封府,这几年赵匡义未必会对张琼打压,可他的一些亲近力量会与张琼发生一些摩擦,宋九又与诸衙内多有交往,以为宋九知道内幕,认为有赵匡义唆使成份,至少他在后面撑了石汉卿的胆子,宋九还未说完,便劈头盖脸斥责一通。
宋九道:“石推官,我听说了张将军刮骨疗伤,心中敬佩,又看到一个大将军家清贫如此,心中产生怜悯之心,什么走得近走得远,我有那资格吗?再说那种争斗,我凭什么参与,想找抽?”
石熙载摇头苦笑:“你真是糊涂,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将这些衙内往一起拢。”
“石推官,我将诸衙内聚到一起是共赢,又是一个小散官,哪里会想这么多。”
“小子,还嘴硬,这些衙内就是力量,你不承认吗!”
“二大王,别发火,”看到赵匡义手又来了,宋九连忙往后退。赵匡义哭笑不得,说了这小子胸无大志,也不会去利用,顶多利用他们发财,赚钱!又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教训得记住了,下次不能再犯,否则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是。”
“胡老大案子本官替你接下了,这个浑人倒也不错,热心肠,以后让他多读读书,识几个字,说不定就能成为你的帮手。还有天冷下来,朝廷运河清淤一起停了,你那个河洲也停吧,免得出事,大臣弹劾,皇兄也不大好说。到了五九头再动工也不迟。”
“是,是。”赵匡义虽然又是打又是骂,但这番话说得宋九差一点感动得伏下。
“你自己也早点收拾东西去南方吧。”
“二大王,臣不是留恋不前,而是放心不下书舍,一边在写教材,一边让一些资质好的学子看,释疑,让他们在未来几个月内好带领大家一同学习,不然一来一去好几个月时间,到时候功课一起挪下。别的学子无所谓,他们都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我扣下他们一年时间,两个博士又延长了近两个月,这是极限。若以后再拖,他们家人都嗷嗷待哺,未免过意不去。”
“河中的情况我也知道,虽穷一点,虽是嗷嗷待哺,还能活下去,你去南方到处看一看吧,那才是真正的嗷嗷待哺,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宋九,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你说你是散官,略有牢骚之意,但你才多点大,皇兄立下那么大的战功,我又荫补了什么官职?你若始终抱着小家观念,大河中观念,而不放眼天下,那么一辈子也就是一个小散官了。”
“二大王,别,臣那敢弄什么大河中。”
“去吧。”
“是,”宋九站起来,又伏下说道:“谢过二大王。”
吕端态度是消积的,装糊涂,不想参与进去,赵匡义态度是积极的,大约因此最终他拉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过宋九还是感谢赵匡义,没有他,胡老大这件事还真有些难办。
走出开封府衙,外面的雪越飘越大,京城已经雪白一片。刚从炭室里出来,宋九不由地一哆嗦,撑开雨伞往回走,忽然停下脚步。
赵匡义与石熙载未说,但这一回宋九能清楚感到,赵匡义对他释放了足够足够多的善意。不会和颜悦色与他倾心交谈,两人地位相差得太大,能这样对他,真的很不错了。不过宋九也未必高兴,首先弄不好赵普这一关就过不出去,然后未来良心这一关也未必能过得去。
他也愤怒石汉卿的行为,你们大人们争来争去,何必牵怒于晚辈,甚至无辜的人,做得太过。
胡思乱想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这些人要对张琼下手!
下手不是石汉卿要干掉张琼,而是赵匡胤看到张琼担任几年殿前都虞候,他有点儿不大放心。实际赵匡胤因掌管禁兵发家,对此也戚戚,不仅削了许多武将之兵权,还取消了殿前正副都点检之职,再进一步分权,枢密院有调兵之权无掌兵之权,三衙有掌兵之权无调兵之权。
殿前都虞候是五品官,实际就是殿前司的军法官,不过由于宋朝殿前正副都点检取消,殿前司正副都指挥使职位也有意长期空缺,殿前都虞候成了实际上的殿前司最高指挥官,全面掌管殿前司事务。
加上张琼大公无私,禀公执法,为官清廉,作战勇敢,赵匡胤产生一些怀疑的念头,可与石守信他们不同,张琼不仅是赵匡胤的心腹,从龙功臣,还是赵匡胤的救命恩人,战功赫赫,几年殿前都虞候又十分称职,并且没有犯下什么错误。若是废除张琼兵权,张琼闹将起来,赵匡胤会下不了台。若那样,只能借助石史二人之手,将张琼慢慢掀下去。
若是到了关健时候,草木皆兵,自己这个无心举动,就能让石汉卿产生严重误判。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赵匡义接下了胡老大案子,会派人暗中对石汉卿说一声,相信石汉卿敢顶张琼,却不敢对赵匡义怎么着。
可是赵匡胤不能这样干。
想要上位,不仅有本事,下面有人抬着,上面有人拉着,才能上去。就是做了皇帝,下面还得有人死命支持,古今往来,被外戚、权贵、权臣与太监架空成傀儡的皇帝不要太多。
看一看赵匡胤传说中的义社十兄弟,李继勋、石守信、杨光义、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崇赟、王政忠。除了李继勋还执掌着兵权外,余者还有几人掌握着兵权?以及赵匡胤发家后又结交的一些好兄弟,慕容延钊、韩令坤、高怀德、张令铎、赵彦徽,他们这些人或死或退,又剩下几人掌着兵权?
没有了兄弟也不要紧,还有心腹,也就是从龙功臣,史人出身的有赵普、吕馀庆、李处耘、王仁赡及楚昭辅等,武将出身的有张琼、杨信、史珪、米信、崔翰、李怀忠及田重进,潘美只能算大半个,至于曹彬连半个都算不上,他与王全斌、党进等人是后来提拨的。可现在来看,史大军头向特务转变,李耘一个湖南打下来悲催了,马上王仁赡与王全斌他们一个四川打下来也会悲催了。其他的又有数人释权退隐,或者死去,或如米信、崔翰及田重进一样不能重用,遥领一个刺史了事。
最好的就是赵普、吕馀庆,武将当中最好的就是张琼。
可以讲很多很多的大道理,会利于国家迅速由乱入治,会结束五代军人乱政,会结束武将桀骜不驯……
但讲大道理管什么用?得来现实的,开国功臣与皇帝之间是很难处理,赵匡胤做得比较善良,可做得太过较彻底。刘邦杀功臣,却留下樊哙、曹参等,李世民做得比较好,可到晚年担心子孙服不住,也开始胡来,最悲催的就是张亮,但还有许多猛将,程知节、秦琼,以及他收服的一些胡将,足以镇弹宵小。光武皇帝做得最好。后来的朱元璋做得最恶,但也防止万一,让诸子坐镇藩国。结果同样出事。
再看赵匡胤,没有这些好兄弟好哥们好手下支持,赵匡胤渐渐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天大的麻烦便来了……不是这些猛人比自己还要笨,他们没有金手指,刘伯温与诸葛亮在世,也猜不到十几年后所发生的事。
宋九也不大相信,这一切全部是赵匡胤谋划的。当真这么多兄弟哥们与手下一个都不能留?若不是赵匡义让石熙载讲,自己也怀疑赵匡义,道理很简单,他是未来的太宗。但讲了,他又不大相信。毕竟赵匡义现在年龄不是很大,包括因为他的青涩掌管禁军都出了一些笑话。那么只有一个人:赵普!
这些兄弟手下一个个下去,赵普成了赵匡胤的唯一依靠!那么权利也就有了。
难道幕后真是赵普?
宋九喃喃道:“看来真不太平啊。”
第八十一章 勇退
宋九回到家,这一过就是许久,几个女人等得有些急,看到宋九回来,胡老大婆娘说道:“九郎,开封县怎么说的?”
“开封县不大好处理,我又去了开封府,二大王接了案子,估计不久胡行头就能放出来。”
“那就好,二大王是好人哪。”
好人未必是好人,但赵匡义处理政务能力那是没话讲的,一流,若抛开军事,权谋术大约也是一流。不过今天宋九受了刺激,想得太多了,就想到赵匡义在开封府的所做所为,难怪赵匡胤逼得最后要迁都。大约这才是那次迁都的真相,但为什么未迁成,恐怕还有自己不知的幕后真相。
宋九又说道:“我朝草创,一切不规范,包括码头,以后汴水越来越繁忙,没我,码头也必迁向城外,两河不必要相争了。而且我朝规范也会越来越严格,不能动辄动手。嫂嫂,当时那么多人,他们能骂胡行头,为什么胡行头不能让百姓骂他们,那么多张嘴骂不过两张嘴?只要是他们先动手,管他是军头,或者是将军,到了开封府都不大好讲。还记得我如何对付朱家的?”
“你啊,尽出馊主意。”大姐笑骂。
馊不馊,却是好主意,律法不规范,我只是唱唱歌,招谁惹谁?就象朱家下聘礼,跑到宋家门口吹吹打打,宋九只能干瞪眼。
大姐又说:“你将朱家害惨了,刘家退了亲,又受到乡亲们排挤,前些天搬到城西。刘家几天前还问我,想重提起这门亲事。”
“那个市侩人家娘子,九郎不能娶的。”翠儿道。
玉苹拽了她衣角说:“翠儿,休得胡说,刘家人未与九郎打交道,哪里看到九郎的优秀。我当时也只是想请九郎去坐一坐,后来才看到九郎种种好处……”
大姐看了看玉苹,玉苹不说,大姐也清楚,但说了说明她是一个实诚人,这让她十分满意。又看了看弟弟,若是原来的宋九,或者惆怅若失,这个宋九哪里会想到刘家什么小娘子,神情十分平静。大姐道:“当然我拒绝了,春天小九落第,刘家的管事来打招呼,小九说狗,小九,狗什么来着?”
“狗血。”
“对,就是狗血,我怕小九伤心,问你们怎能反悔呢,小九说悔就悔吧,劝我不要担心,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家的管事说什么,天涯若芳草不少,可不是你这个狗尾巴草般配的。然后朱家来到我家吹吹打打,什么莠草莠草。现在岂能再回头?”
玉苹秀丽的俏目闪动了一下,心里想到,其实从那时候,一切开始不同。
宋九对这些不感兴趣,更不想八婆,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去授课了。”
大姐追出来,低声说:“小九,我听说玉苹现在也不招待客人,你一走,这个家也无人照料,正好严家回淮南去了,那个房屋也空了,你让玉苹搬过来吧。”
宋九愣了一下。
原先自家隔壁的院子让自己隔开,租了六家房客,朱三还准备发恨明年再去科举,那个不能算。两个汾水百姓,在做苦力,余下的几户包括郭家兄弟都是来自淮南的逃户。
自柴荣起,打得最凶的地方不是北汉,而是淮南。许多百姓四散逃亡,有的逃向南唐,有的逃向宋朝京畿一带。不过南唐势力越来越弱,李煜登基后以国主自称,关上门穿皇袍,见到北宋使者只敢穿紫袍。包括宋朝收复荆南与湖南,南汉还叽叽歪歪的出兵,南唐动都不敢动一下。因此两淮渐渐在恢复。
原来逃到京城做一点小生意的楚州百姓严家几口子听说淮南平静了,又听到了一些南唐衰弱的风声,还是家乡好啊,秋后举家返回。还有另一户滁州百姓白家也打算明年回去。
若是去年,宋九一心想读书科举,也许会再次房子租赁出去。钱不会太多,但一个月也有一千一百文钱的租金,勉强一下,就能养活自己。现在他的实际收入也不高。
码头上一个月能分十几贯钱,但冬天来了,也分不到钱了。要么就是薪酬,这个散官许多待遇是享受不到的,实际每月杂七杂八的薪酬钱米也不过十贯钱,还略有不足。不过宋九也不在乎这一贯租金了。甚至来自河东的苦力吴家两口子上次小孩子生病,花了不少钱,宋九不但未收他们房租,相反还借了一些钱给他们,让他们带小孩子看病。
因此这个房屋空出来,宋九不打算租出去。在他计划中等到明年白家也回滁州,宋九将两家原先住的房屋打通,再改成教室。明年还不行,到了后年,自己选的二十一个亲传弟子无论数学或者是物格,会计,都能学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那时就可以扩招,为以后书院成立打下基础。
严家是一大家子,租了整三间房屋,用以安顿玉苹主仆与她的妈妈足够。而且自己离开,虽然吩咐朱三照料,几个姐姐也能时常回来看一看,钱帛又交给了高处恭暂时代管。但朱三终是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又要教学生,还想自学考功名,哪里能照料好?
但玉苹真搬过来,性质会一样吗?
他不由扭头看了看厨房间的玉苹,玉苹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做那件裘袍,好准备让宋九穿着它上路,湖南虽热,玉苹也问过宋九,到了冬天,气温若是很冷,哪里同样会很冷,会飘雪。这几天在抢工,想将这件袍子抢出来。
那种全神贯注,安娴的样子让人看了心动。
若不考虑到自己感情,不论从那一方面来说,玉苹都是一个好妻子人选。
宋九不由地一阵迷茫,而且看到大姐坚决的眼神,就是自己不同意,恐怕自己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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