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今日正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笙歌便要回去,一转身却看到杨文峰“扑通”一声跪在了笙歌的跟前儿,求道:“求你,救救我弟弟。”
笙歌看向躺在地上的杨武峰,只见他躬着身子,嘴里溢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看了的人立马就能联想到肝肠寸断一词!她自幼学医,知道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便神色冷硬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将他抬起来,扶到那边。”
刚刚看他的气色和疼痛的方位,笙歌对他的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其右下腹剧痛,拒按,且有明显的反跳痛,观其舌苔,色泛白。凝神细细为之把脉,其脉沉。脉沉者,气郁也;大肠与肺相表里。乃肺与大肠气郁不行所致。
这是肠痈的症状,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急性阑尾炎。
中医治疗,不需要手术也是可以治愈的,但笙歌皱眉看着杨武峰,他的饮食到底是有多不规律,整天究竟是要想多少事儿啊?
肠痈之发生,系因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等,导致肠腑传导失职,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如热毒过盛,则败肉腐败,化而为脓。
显然,他的病症已然是化脓了。
“想容,金针。”
想容默契的将金针递过来,笙歌找着学位便娴熟的为其施针止痛。随着金针没入,慢慢细捻,杨武峰的深情也变得舒缓起来,不似刚刚那么痛苦。
金针刺穴,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细捻的频率碾压的重度以及没入的深浅都需要精确的掌握,只一炷香的时间,笙歌额头便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越墨华在一旁看着,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
他恶狠狠的瞪了杨文峰一眼,这不长眼的就是欠收拾!
“现在你很累了,非常想睡觉,对…就这样,闭上眼睛,你看到满天的白云飘过,清风拂面,日照温柔……”
笙歌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平缓,让听到的人都不觉间心平气宁下来。
杨文峰看着闭着眼睛的弟弟,立刻怒问道:“你对我弟弟做什么了?有什么不满的你冲着我来,别对我弟弟做什么?”
笙歌这下确定了,这人其实是有被害妄想症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你弟弟之前在家腹痛是因为中了一种花毒,本来那种毒通过一次便好了,可你弟弟身体已有顽疾,倒是这花毒将这病给提前引发了出来。”
“中毒?你胡说,我弟弟平时为人谦虚和气,有谁会下毒害他?”
越墨华怒视着他说道:“谁下的毒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只负责治病,又不管查案子?”
两人正在互相看不顺眼,笙歌已经拿着方子交给了杨文峰,说道:“我给你开个方子,每三天服一次药,等到下一次再发作的时候,你再到千金堂来找我吧。”
事情处理完毕,围观人群该散的也都散开了,弄影这才回禀道:“姑娘,那人说是受了大夫人的指使,大夫人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在我们铺子里闹事。还说,大夫人的意思是最好能利用这件事扯上咱们云府的名声,那样就算是没收了铺子,老爷也不好说些什么。”
沈氏打着铺子的主意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老太太那边却是没什么动静呢?而且,看老太太的样子,不光是不找她的茬了,而是所有人的茬她都不找了,难道老太太转性儿了?她立刻摇摇头,怎么可能?够改得了吃屎,老太太也不一定能改得了贪财!
笙歌问明了情况,正要回府,越墨华拽着笙歌的衣服裙摆问道:“这会儿就回了啊?”
“你还想再逛逛?”
“是啊,这不是明儿就除夕了么,街上定然热闹。”
笙歌微微一笑,未曾说话,就踏步走出了千金堂,越墨华落在后面,跟上也不是,不跟上又不甘心,他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自己是重生的啊,怎么感觉被小丫头吃的死死的?可是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是重生的啊,虽然作为跟前世相差了许多。
到底是不甘心笙歌一个人先走,他还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笙歌脚步略顿了顿,而后微微笑了。
顾北辰看着,也是一笑,忽然觉得女人有些不可理喻,妹妹怕是见也没见过这位云六姑娘,却将之视为对手情敌,而他竟然也因为妹妹的哭诉就不远千里跑来平城,真是——可笑!
他摇了摇头,听妹妹说四皇子进献给皇上的药都是出自这个千金堂,既然来了平城,不带些回去,似乎说不过去。
跟在笙歌后面的越墨华眼瞅着笙歌出门右拐再左拐,这不是回云府的路么?然后……就看到笙歌进了一家茶馆。
越墨华心里一喜,就跟在笙歌后面进去了,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动作有那么些微的狗腿,赶紧站正了身体,走了进去。佟庆跟在他的身后,在极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跟着这样不着调的主子,他身心俱疲!
她找了一间临窗的作为坐下,越墨华很自觉的坐在了笙歌的对面。
“两位客观,需要点什么?”
“清茶。”
“好嘞,二位请稍等。”
两人沉默间,越墨华忽然问道:“你的茶餐厅不是有茶?怎么想起到这儿来喝茶了?”
正好这时,小二将茶上了上来。
笙歌端起茶杯,在手里晃了晃,“两处风格不同,喝茶时心情自然也不一样,体验一下也不错啊。”
越墨华没有应声,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小饮了一口。
笙歌笑道:“你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这水是用了黄石山涧的活水,流过了岩石,还透着山涧的清幽与岩石的厚重,长在山里的毛尖,极力的吸收着甘露的滋润,迎着朝阳,透出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凝聚着茶树的精华。经过炒茶制茶而是的其茶香更加馥郁芬芳,煮茶时的火候独到,配着山涧活水的冲泡,那收敛的精华散发在清幽厚重的茶汤里,轻轻一嗅,只觉得心中清明一片,小饮一口,细细品尝,缓缓咽下,满口余芳。”
良久,越墨华睁开眼睛,有些惊喜的看着笙歌:“想不到,你也懂得茶道。”
笙歌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不是茶道,这只是心安宁,气祥和,细细感觉自然就能感觉的出来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是,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茶道吧。道这种东西,太过虚无,它存在于宇宙万物,却又觉醒与人心。”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静默……
直到越墨华将手里的茶水饮尽,他才试探着开口道:“笙歌?”
“嗯?”
越墨华有些紧张:“那个,我——咱们亲事——那个算是定下了吧?”
笙歌点头。然后又有些严肃的说道:“其实,你也知道我在府里的情况,你那个时候去求亲,算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很感激你。不过,你家里的情况我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而且我也知道你这么急着上我家提亲,怕也是为了逃避什么,如此,咱们立下一纸契约可好?”
越墨华条件反射般的问道:“什么契约。”
“试婚契约!”
话一出口,不光是越墨华,就连想容和弄影二人都被惊的目瞪口呆,姑娘这是又说胡话了吧?试婚!契约!
“咱们认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我知道你在府里的状况同我差不多,我与你成亲,自然是帮着你一起打小怪兽,不过咱们限期三年。三年之后,不管是文武亦或者从商,你总要做出些成绩出来,不然咱们便和离,你说如何?”
“不行!”越墨华大声的反对!
这丫头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了?这些东西又都是谁教她的?试婚?限期三年?不行就和离?想都别想!进了我越家的门还想离开?
笙歌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道:“你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做不到上面的要求,还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说不定三年之后我我赶我走,我都不走了呢。”
从茶铺回了府里,越墨华就往凳子上一座,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被笙歌吃的死死的?想到上次自己受伤,笙歌那紧张的样子,不可能是对自己无意的。他在心里头细细琢磨着,这如何才能让笙歌的感情在炽烈一些……
佟庆默默的站在旁边,偶尔瞄一眼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爷,心中阿弥陀佛,少爷这是又在想什么整人的主意了!
而云府此刻可谓是热闹至极,沈氏被愤怒之下的云忠扇了一巴掌,云霄凌正跪在地上哀求着。
“云忠,你敢打我?!”沈氏不可置信的问道。
云霄凌心里着急:“母亲,您就少说两句吧。”
“当日夺了你的管家权,你非但没有反思,反而变本加厉,你太让我失望了!”到底云家靠着沈家这么多年,他也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
“我变本加厉?本来我们府里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吗?自从那个小贱人一回来,府里的事情层出不穷,都是你非要接她回来,若没有她,咱们府上哪里会出这些事情?”
“这是你一个当家主母该说的话?我看你几十年的教养都进了狗肚子里去了!”
云霄凌看着云忠和沈氏争吵,心中实在难过,便道:“父亲,明日便是除夕佳节,这事我看还是容后再谈吧。”
云忠捏了捏眉心,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不过这个家确实不能再让你母亲当了。”
那边二夫人得了消息,说是这云府当家权还是交给她了,当即气的心口发疼。她虽然不爱这管家的权利,可是这长房一家子用的上了就叫她当家,用不上了就一脚踢开,当她是什么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最近她在忙着自己女儿的婚事,微想了想,而后笑了。云义就是个书生,不愿意行那商人之事,如今女儿正在议亲,这会儿将管家权交到自己手里,她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替自己女儿谋划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
想到此,她终是笑了笑。
第二日的除夕晚宴,是沈氏和二夫人一起主持的,也就是整个云府都在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闹闹然后听听戏,最后都散了,笙歌觉得无趣的很。
回了院子,看着时间不早了,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越墨华便带着一堆东西过来拜年,这大年初一的,倒是让云忠有心说些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世伯,小侄祝世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云忠一脸为难:“好好,太客气了。”
这大年初一,本是自家人互相拜访问好,去老人那里走动走动,越墨华你还不是我云府的亲戚呢,便是要拜年,也该等到初三之后,这会儿过来,叫个什么事儿啊!
云忠陪着越墨华聊了会儿天,便叫来丫鬟领着他在府里逛着。
越墨华可是对笙歌的院子了如指掌,这逛着逛着一不小心的,就逛到了笙歌的院子那边。悄悄的将丫鬟给支走了,他便大摇大摆的进了笙歌的院子。
想容打开门,恰看到越墨华笑眯眯的在院子里逛着,身后跟着佟庆,她下意识的就想大叫,佟庆越过去捂住她的嘴喊道:“别叫,别叫!”
“你们!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了?”
越墨华冲着想容一笑,道:“今儿可是大年初一,不好动粗的。”
“唉——你们快出去,被人发现姑娘还怎么做人?”
“外面出什么事了?”笙歌的声音在那边淡淡响起。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看到是越墨华,笙歌便朦胧着眼睛问道:“你怎么在此?”
“特意来看你的啊。唉,你不知道,昨日除夕之夜,我却是独自一人过着,心里实在难受,那种孤独的滋味忒的折磨人。”
笙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于是你就手拿折扇,打扮的风度翩翩出门寻乐子去了?”
佟庆一张脸写满了惊讶,呆呆的张口就问道:“你怎么知道?”
笙歌只看着越墨华:“怎么?你是来特地告诉我的吗?”
“我——”越墨华是想让笙歌表现的吃醋一些,如今外面都知道他昨夜除夕,同如月姑娘共饮美酒,共赏明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那一夜的风花雪月,被说的浪漫而又暧昧,他不就是想让笙歌出个门,然后再不小心听到了这些,再怒气冲冲的找他发脾气吗?然后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告诉笙歌,那便是他一个人去的,跟如月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的也不是他,然后笙歌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自己也心满意足,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瞪了佟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笙歌眼神冷下,转身回了房:“越公子请回吧。”
那眼神,越墨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本来看到笙歌生气,他应该高兴才对的,可为何他心里面却有些忐忑?
带着佟庆出了云府,这会儿他在很认真的考虑一件事,是不是该将这个老是坏他事儿的佟庆给换了?
一连十几天,不论越墨华怎样邀约笙歌,笙歌都是直接就给拒绝了。在府里憔悴了十几日的越墨华怎么也想不通,怎么笙歌就能生自己那么大的气?
一间布置清雅的船坊上,临窗摆着一张桌子,对面正坐着两人,一只炉子上正煨着酒。
“越兄,再过不久,事情就可以收网了。”
越墨华夹了一口菜,喝了一杯热酒,然后说道:“你办事一向干净利落,多谢帮忙了。”
孟锦城摆摆手,说道:“咱们什么关系,客气什么?不过,你当真要娶他们家的六姑娘?若这件事让她知道了你当如何?”
越墨华不在意的笑笑:“你道我为何要你帮忙?不过就是为了给她出气罢了!她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就同我生气的,倒是上次的事情,她一直生气到如今了。”
说到后面,越墨华语气中尽是不解无奈。
他狠狠的灌下一口酒,问道:“我说孟兄,你说这女儿家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猜呢?而且,这一生气就是十来天半个月的,她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那一定是你做的事情太过分!”
“过分吗?”他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出来,然后问孟锦城道:“你说我也没干什么出阁的事儿啊?怎么她就能生气到这会儿的?”
孟锦城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她为何生气到如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也很生气!”
这厮居然还打着坏他名声的主意,活该被人生了这么久的气!
不久,船靠了岸,越墨华和孟锦城都下了船,往前走了几步便是山林。
“孟兄,择日不如撞日,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