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不里花木咬咬牙心中叫道:“拼了!”
努力忍住骨折的疼痛,他奋力将那站立不起来了的战马压住的腿,狠命不顾受伤更重抽了出来,双手紧握弯刀用尽全身力气上扬,正巧堪堪在那青铜剑切入自己脖子的一瞬间抵住,但冰凉的脖颈上一缕热乎乎的液体流出来,不里花木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
这时候,他也无暇顾及脖子上的伤口,只是紧紧握住弯刀的双手,便已承受不起那一把青铜剑上传来的千钧巨力,巨响之后他双臂如同撞上阴山的冻土一般疼痛不能自已,不用想血管已经爆裂了。
丰富的格斗经验,将不里花木造就成为仅凭身体反应便逃脱了无数次杀戮的优秀战士。在感觉全身力量迅速消散的瞬间,他脖子一偏闪开给那南人加力下压而继续下落的青铜剑,向着侧方连续两个翻滚,但结果就是手中的弯刀早已没了踪影,他赖以活命的武器,也便不见了。
正当他顾不得许多要微微松口气时候,眼角瞥处那灰影犹如跗骨之狙般凌空罩住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晚霞,雄鹰扑落般向自己身上扑了过来。
帖孛尔呆呆在一旁看得明白,那南人在不里花木弯刀劈下的瞬间一挫身后仰,在战马跃过身上的瞬间他双腿微曲绷紧的马鞭一般忽然弹起,不但巧妙躲过了不里花木的弯刀,还顺势将几乎与地面相平的身子钻进马肚子里面去。
而后这南人双手紧紧抱住马腹,身体如同折断了的木棍一般双膝在马肚子上一顶,下半shen借力便向后甩出,双脚落地的时候就牢牢钉在地上,那肩膀上传过去的巨大力量便将奔驰中的骏马掀得停了下来。
兔起鹘落的格斗,从两人交手到不里花木第二次给那南人扑过去,不过就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勉强看得明白的帖孛尔有心要向亲密的战友悍勇的同伴吼叫,却哪里能来得及!
注:秦6尺合今230厘米,五尺计一米又九十厘米。
第二章 血起黄昏(一)
不里花木两臂血管炸裂,双腿又给那南人扑下时候最先落地的双脚赶上踩住,此时全无还手之力,惊恐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那张脸狞笑着望定脖颈张嘴狠狠咬下,接着脖子上剧痛传来,又惊又恐加之双臂上鲜血大量喷出——转眼便毫无声息了。
帖孛尔站在后面,只觉忽然由心头升起的寒冷直冲上头顶,霎时间七窍冰凉不能有扑过去救援的动作。便在不里花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候的心情,帖孛尔忽然感觉自己完全能体会得到同伴临死前的最后一丝感觉——那是一种堪比夜半遇见鬼神的恐怖,黑暗中身陷沼泽时候的绝望,千万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汇集起来的惊悚。
……
那南人站起身来,伸展胳膊随意用稍嫌窄紧的袖口擦去嘴角热气腾腾的血滴,然后不紧不慢回头看着转马怒吼着奔过来的匈奴骑兵,嘿嘿一笑再次露出满嘴猩红血液镶着白森森的牙齿,相隔甚远但帖孛尔还是能感觉到他眼中越发浓烈起来的疯狂的杀意。
几十个色厉内荏的骑兵恍惚间只感觉到心头发麻,紧夹着马脖子的双腿忍不住战栗起来。
但他们还是驱马怒吼着向这南人杀去,给一个南人吓跑,那是匈奴勇士的屈辱!
“长生天在上,勇敢无畏的大匈奴勇士,是从来不会惧怕的!”他们内心中有放声嘶吼的冲动,却嘴皮沉重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另一边,帖孛尔几个人没有战马可骑,心里面又害怕的紧,又同伴面前不能逃跑不前,只好几人对视一眼打气一般互相点点头,双手抱住弯刀大吼一声“杀”,紧跟着战马上的伙伴向那南人杀过去。
那南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双手握剑狠狠斩下不里花木的人头,胡乱在血迹斑斑的腰带上系了,狞笑一声伸出舌头一舔剑上血迹,倒提手中青铜剑紧紧抿住嘴唇也迎着敌人冲了过去。
人马相接,那南人右手抡起青铜剑,似手中是劈砸的棍子铁锤,便在马前尺寸处高高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望定匈奴骑兵中最先的那人迎头便落了下去。
那人也甚是了得,眼看长剑如迅雷压顶临头也无法躲避,便紧咬牙双手抱住弯刀,不避不让将头顶急速而来的长剑视而不见,望定身在空中便会无法躲闪的南人,两臂忽然之间伸长数寸,将弯刀横扫了过去——竟然试图同归于尽,好惨烈的气势!
帖孛尔无时无刻不在注意那南人的神情,同伴做出这同归于尽的举动时候,他忍不住一声惊呼,却拿眼睛向几步之外身在空中的南人脸上看去。
那人似笑非笑,似乎根本没有把那匈奴人的动作放在心上,长剑依旧不疾不徐下落,却在一瞬间,帖孛尔瞳孔放大一倍不止,因为他肉眼分明看得清楚,那人手背上青筋暴起,重剑下落速度骤然加快数倍,匈奴弯刀距离他腰腹尚有三四寸,他的长剑已经斩到弯刀主人的肩膀上。
哗啦一阵响,那匈奴人痛苦嘶吼,但却半声而止——那一剑从他右肩膀斜斜劈下,从左胸口上方飘出来,竟然将一个人从肩头处活生生斩为两半。
此时其余骑兵已到身前,那南人正升上最高点而急速下落。见此几个骑兵大喜,趁着他不能变换身形的空挡,嗷嗷吼叫着几把弯刀同时向他砍过扫来。
那人临危不惧,连环两脚踢出,那死者胯下前奔的战马正到他脚下,无头尸体正撞上一般给他踢下马背去,嘭的一声溅起带血的泥土。
夜幕已经降临,冷幽幽的弯刀四面八方而来,那人停落马背时候双腿紧夹马腹,上半身平躺下去,间不容发让数十把弯刀又走了空。
帖孛尔两腿飞快向前,看准这南人躺下去无法起身的空虚,大喜之下吼一声,也跃起身来挥刀向下直劈。
那人未曾起身便听见破空声响,只略略一斜身子,弯刀便从一边又脱了空。
见得敌人走空,那人向帖孛尔飞快看一眼便抡圆长剑了横扫过来,一眨眼便到了帖孛尔眼前。那青铜剑甚是沉重,剑头带着的利风刀子一样,直扎得帖孛尔双眸生疼。
帖孛尔也是悍勇,情知疾奔的身子不能停下来,便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立在右臂上方,企图用弯刀紧贴着的身体去挡住这一剑!
当的一声响刀剑相交,一时间帖孛尔双手虎口崩裂,一双手掌鲜血淋漓,疼得他大吼一声发泄疼痛,却那巨大的阵阵余力也不容他倔强,只好顺势弃了弯刀委顿在地。
那南人狞笑正要顺势一剑斩杀了这腰间还系着人头的匈奴人,身后紧跟的帖孛尔的同伴已经拔步抽刀杀了上来,前面刚错过去的骑兵也都嗷嗷叫着回马又冲回来。
那南人跳下马去,快步奔近帖孛尔后面跟上来的无马匈奴人,长剑直刺向一人,那人停步挥刀要招架,却南人手腕一抖,长剑顿住又向那人左侧刺去。
匈奴人格斗,从来讲的都是直来直去没有花招,这南人出售狠毒又刁钻诡异,突然之间的变招,左侧那人哪里能来得及防守,“噗嗤”一声皮肉给划开的声音响起,那人“呃啊”一声沉闷嘶吼,接着南人手腕轻拧,剑刃在匈奴人胸腔里便翻山倒海搅动三圈,直疼得那尚未死去的匈奴人额头上冷汗滚滚,片刻脸色苍白在黑夜中也能分辨出来。
帖孛尔剧痛过后勉强爬了起来,正见那南人长剑抽出同伴胸口,转身再刺时候,右侧攻上来的同伴也亡命剑下,与此同时,那满肚子五脏六腑给搅作一团稀巴烂的匈奴人,也轰然倒地,死了。
目眦欲裂的匈奴人放声大吼,说不出的悲愤激昂在草原的夜里传出好远。
那南人无动于衷只再次大喝一声,拔步却脱开死命杀来的匈奴人,转身向策马奔回的匈奴骑兵冲过去,后背三尺远处,挟怒而来势大力沉的匈奴人弯刀划破空气发出的吱吱声传入了帖孛尔的耳朵,没有伤到那南人分毫。
几个匈奴人一愣,不明白这南人为什么要逃走。但他们心情激愤之下也不去思索,大吼一声便也都跟了上去,却没有想为什么以那南人先前堪比奔马惊雷的速度,自己等人却此时能瞬间将两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三四步。
帖孛尔身在战局之外,也有时间去观察战局。
黑夜之中,幽暗的篝火火光照耀下,他死命盯着南人的步伐,见他大步跨出三四步时候便慢慢放下了速度,似乎要刻意等待身后几人赶上来一般。
顿时帖孛尔心头一凛,电光火石一般心中划过明了——诱敌入套!
他已经知道这南人的意图了!
张了张嘴,帖孛尔却一个字也没有叫出来,反而做了一个令自己都觉着匪夷所思的动作——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潜伏进了山丘腰间的长草丛中,将自己的数十战友,抛弃了。
待他潜伏下来拨开眼前遮掩的枯草看下去时候,果然那南人是故意等待身后几人追上来的——只见昏暗中前边一人奔跑,那便是那南人;他身后黑影憧憧,粗重的喘气声传来,帖孛尔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伴,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忽然,帖孛尔双瞳猛然睁大,几个追击那南人的同伴正要与南人影子合为一处,陡然那南人猛然转身,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破口而出,同时他手臂摆开,长剑化作一团风横扫而过。
可怜几个本来为了相互呼应而并作一排追击的匈奴勇士,给那霹雳一般的暴喝镇住心神,还没从耳鼓嗡嗡作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匹练似的剑光已经横扫而过,腰眼一痛,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被拦腰斩作两截的结局。
帖孛尔看得直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切入了手掌而不自知。他很想勇武地出去与那杀神一般的南人格斗厮杀,但心里面究竟已经存了恐惧,勇气也早已散尽了。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尤其现在这样面临被屠杀的时候,生命在这个匈奴人的心中占据了全部。
“长生天在上,你们都是大匈奴的勇士,今日战死在这个南人的手上,我会报告单于的,请他南下杀光南人给你们报仇!“他心里这般安慰自己一样发誓道!
在他心中说完这句话时候,那南人似感觉到一般仰天一声狼嚎般大吼,无尽的悲伤与愤怒直冲夜空,骇得帖孛尔心下直想起与这少年南人汉子很相像的东西————草原狼王!
第三章 血起黄昏(一)第二更
草原狼王,帖孛尔是听说过的。传说中那勇猛异常嗜血无比的草原狼王,在失去了爱子或者母狼的时候,便会仰天嚎叫,声音悲切而凄厉,三百里之外都会给听见。这样的狼王,是正进入了它最悍勇最不能阻挡其疯狂状态的时候,便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守护王帐的巴图鲁们,即使付出百人千人的代价,也仍有可能给狼王逃了出去。
帖孛尔觉得自己的脊背上有寒气升起来,从腰间出发,经过自己的脖子,直要将自己天灵盖掀起一般,有一个声音直道:“他是来报仇的!他是来报仇的!“
帖孛尔几乎没有力气再去拨开眼前阻挡住视线的枯草,呆呆趴在地上只想道:“难道他是那个村庄的猎户?难道我们进了那个村庄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家,回来之后发现死人和大火才追来的?”
他不敢也不可能去问那个杀神一样的南人,只好趴在地上等待那人杀光自己同伴后离去而得以脱身,心中纷乱只是顾着自己的想象去了。
天幸耳边那同伴惨烈而痛苦的哀嚎声夹杂着战马悲鸣起来的萧杀气氛,使得帖孛尔没有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太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二次拨开眼前的草丛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近处的篝火火光,已经不能照出厮杀的众人,他只能凭借着锐利的眼神和不住呵斥的人声去分辨战果。
粗豪嗓子的呵斥声越来越少了,他明白那意味着自己的同伴越来越少了,很多熟悉的声音已经听不见,那一定是已经死在着南人手上。
黑夜中更加浓黑的几团影子不住分合,每一次交汇便一声大吼传出,一个人影倒地。帖孛尔痛苦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摇动,却总是能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去,他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帖孛尔在草丛中一直趴着到了现在,山丘下呵斥声停止以后,可能同伴们都已遭不幸,深知不能力敌的他便将整个身子缩起来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东方亮白的色彩慢慢夺了起来,那颗永远明亮的星星也升了上来,黑夜,即将过去!
帖孛尔心下暗暗叫苦,他知道天亮了以后,自己虽然不虞被冻死,却绝对要给那眼睛锐利如雄鹰狼王一般的南人杀死!但他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那南人在哪里!黑夜中,或许那杀神就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弄出哪怕很轻微的响动,自己便要与同伴们一样永眠在这无名小山丘上了。
一阵清冽的晨风吹过,从回忆中醒过却越发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血液流动地越来越慢了,帖孛尔心下沮丧一阵阵传来,心中直叫道:“无所不能的长生天啊,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您的子孙要活生生冻死在这里?”
偶尔瞥见山丘上那数十人头时候,他却转念又暗喜道:“长生天垂怜,您虔诚的子孙,我,帖孛尔还活着!”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舒服的长气,却片刻便醒悟过来,那杀神还在左近,这一声长叹,恐怕招惹来了死亡!
这帖孛尔也是果断的匈奴勇士,发觉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登时便不管是不是已经给那南人察觉,用尽全身的力气便向山丘下滚下去,不住的坎坷垫着自己的身体,数十丈缓坡山路颠簸之下,他全身渐渐发热起来,手脚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冰凉了。
但他却欢喜不起来,因为他身子的落点,正是那篝火旁边,那杀神南人,正坐在火堆旁边烤着马肉,身边便是那令自己仇恨也不能兴起的青铜长剑。长剑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血腥而妖冶的光华,一闪一闪的,似随时准备暴起将自己的人头砍落下来。
绝望蔓延了帖孛尔的眼睛,情知一死的一刹那间他心中狠劲爆发,不顾还在滚动的身体以及向脸上扑来的泥土,他张嘴一声大吼吞下坚硬冻土一块,伸手抓起不知哪个同伴丢下的弯刀,不等止住身体下落便跃起来,仰天咆哮一声用左手擂打自己胸膛,任由已经愈合的伤口中鲜血潺潺流下。
低下头去,帖孛尔喉咙间咕咕作响,片刻已将胸腔挤出来的一句话染得低沉而沙哑:“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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