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次客兵来援的时候,好生以财帛结纳皇甫晖和谢彦实麾下的人马,让将来淮南赣北的兵马在南唐内部争位的时候倾向自己。
只不过么,这些政治的考虑那些乡野鄙夫肯定是不知道、也推测不出来的了,他们只能知道一些现象上的情况,而申屠令坚自然也只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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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黄泥镇已经被屠作一片白地。镇子上几百户农户、采石矿户尽数倒在了血泊中。手腕虽然略嫌残忍,但是为了不走漏消息,这还是最保险的做法。
林仁肇的大军,打着火把进入了黄泥镇,申屠令坚简明扼要地把敌情诉说了一遍,并且把前方已探明的道路情况和林仁肇全部汇报了。得知如今义兴县城里的宁**兵卒不多、大多也是刚刚才作为外兵过来接管防务、不熟悉情况的康化军部队之后,林仁肇果断下令部队倍道兼行,直扑义兴城。同时命申屠令坚的前队斥候继续穿着少量伪造的南唐军军服铠甲,当先开道。
其实,申屠令坚麾下人马的南唐军服也不能算是伪造的——因为它们大多数都是前段时间在无锡、江阴战场上吴越军从南唐军的尸首上扒下来、洗剥干净回收的。
黄泥镇距离义兴本就不远,子时末刻时候,林仁肇的大军便已经赶到了。林仁肇命后队熄了火把,并分出一部兵力向西展开,先堵住了义兴县城通往西南方向顾渚山与凤凰山之间的隘口——因为只要堵住了这里,即使义兴这边出了什么变故,顾渚山南面的广德、宣州也难以快速得到消息。
做好收拾准备之后,申屠令坚上前、伪作歙州援军、从西南面城门堂而皇之地靠近义兴县城,喝令城中守军开城。
深夜之中不许开门,这是众所周知的兵家铁律。所以这一番叫门莫说拿不出什么禀赋信物,便是对得上也只能是关着。申屠令坚也不着恼,只是喝令城头守军用吊篮运下一些热食和衣被、帐篷。好让大军在城门外歇息一夜。
如今正是正月里,寒冬凛冽,对方既然识趣、愿意天亮再进城,城头守军如何再敢刁难?当下少不得用几十个大吊篮反复往城下垂放饮食衣被。见申屠令坚的兵马已经开始扎营歇息,城头守军也少不得放松了些警惕,只是从各门调集值夜的哨兵加强警戒、轮流盯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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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义兴城落
南唐大军前压、近期一直处于攻势状态。故而义兴小县,不过只屯驻了两千多人马,而且除了几百人是当地的旧军之外,其他都是从外镇来援的援军当中抽调二线部队担任的。这些人马本身战力就不如一线部队,而且在意识、警觉和熟悉当地情况方面,也颇有不利之处。
地理人情不熟,这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要说战力不济,或许许多人会觉得难以理解——其实,这里就必须说到一点,并不是来驰援宁****节镇的两路外兵都普遍存在战斗力低下的问题,而是只有赣北而来的康化军如此。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北面的淮南军是一直顶着中原王朝压力的边军,所以警觉性和士卒将帅的素质经过多年的考验都要强一些。常宣二州本地的宁**,因为面对吴越,情况虽然比淮南军压力小一些,但是在李弘冀这几年的刮练下,也是颇为上进。
而江西的康化军节镇,其驻地是在南唐腹地,自从四十多年前杨吴时代灭了江西钟传各个儿子分裂出来的那些小军阀之后,他们已经快四十年没打过仗了,因此战力和警觉性不如其他边军也就情有可原了。这就好比几百年后的大明朝,九边军镇的战力和中原腹地已经糜烂至极的卫所军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
当夜,申屠令坚带着林仁肇麾下的前部伪作在义兴西南门下靠城简易扎营歇宿。城头大量巡夜士卒往来不息,只得轮番陪着他们,唯恐城下的人马生出什么变故。申屠令坚性子又野,江西话说得又好、还熟知当地军队内情,故而装起那些骄横蛮勇的将校来惟妙惟肖。反正本来就是寒冬之夜,到了城外却进不得,装作火气大一些也是正常,一夜里找城头守军要了四五次白酒劳军暖身。
虽然城头士卒不怎么乐意,但是毕竟寒冬之夜把人关在外头,还不许人有怨气么?何况自古要打仗的人马,哪有随意酗酒的?肯要酒,那就说明人家至少不会是诈城的敌人,本着这样的考虑,城头守军基本是有求必应,一晚上吊下去几十筐的烈酒。
三更天,四更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城头巡哨的守军神经紧张了一夜,好歹开始松懈下去了。结果,就快五更天的时候,城下突然数百军士齐声鼓噪起来了。
“城上的贼厮鸟!这酒里莫不是下了蒙汗药?不对,定然是还有巴豆!怎得喝了之后腹痛不已,还有昏死过去的?定然是疑心我军,想先放翻了再查问不成?亏得爷爷千里迢迢地来救援,哎呦,却是当不得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开门!什么?不开!他奶奶地信不信兄弟们立刻夺了你这鸟城,啥,还敢放箭?哎呦!好说好说,便是不开城,好歹坠些兵儿检校官出城来看视一番,也好释了嫌疑!”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把临近两座城门的预备队守军都吸引过来戒备,最终城头守将还是答应了放出病儿检校官释疑。
只是,城头刚刚转移了注意力,却不知城正南门外,另一支潜伏了许久、一直不曾生火的兵马悄悄摸了过去。随后就靠着飞爪挠钩,在预备队被抽走、形成了“灯下黑”效应的正南门徐徐攀缘了上去。控制住一段城头之后,立刻有几十架飞梯被大队士卒扛着飞奔,从黑暗中直窜城下,在先登死士的掩护下,立刻快速登城——义兴小县,连护城河都没有,要想偷袭得手,实在是又少了一道障碍。
南门火起的时候,义兴城内终于大乱了起来。西南门的守军一开始还摸不清情况,以为此处的确实是来援的友军,而另一边则“恰巧”是遇到了吴越人渡过太湖偷袭——当然,仓促之间,能够想到吴越人来偷袭的渠道是渡过太湖,那已经算是有点脑子的了,大部分下级军官则完全对于“即使有敌人来袭击,那么敌人应该是从何而来”都毫无概念、预想。
城头守军犹豫慌乱不要紧,城下的申屠令坚却不含糊,立刻熄了营中火焰、取出神臂弓和普通弓箭对着城头乱射而去。城头点着诸多火把,夜里活脱脱就是帮着照亮一堆堆活靶子,而且吴越新军因为常吃胡萝卜和动物内脏,个个生就一双夜眼,这暗夜之中对射的活计优势就更大了,愣是靠着弓弩对射,居然攻城一方还能在守城一方面前占到优势,这也算是战争史上的一大奇谈了。
弓弩压制之后,简单的飞梯立刻上前,寻城头灯火熄灭、弓箭被压制的阴暗角落登城,余众鼓噪地鼓噪,撞门的撞门,分散守军的注意,不出一刻,义兴县城西南两面的城墙、城楼便彻底落入了林仁肇的吴越军手中。小县城没有内城,所以进了城后便是巷战。
南城门内、乱军之中,林仁肇右手持一把长柄的镔铁陌刀,左手则是短柄的玉钢倭刀,一路砍杀着冲向县衙。吴越新军编练的鸳鸯阵法,在巷战这种逼仄狭窄的地形中,总算是首次得到了发挥:这种地方,大军军阵往往施展不开,人再多,也要分成小队沿着各条街巷前进。
南唐军平时所习练的,无非要么是列阵野战之法,要么就是攻城守城,对于巷战和复杂地形下的交战技法,目前各**事思想上都算是一块空白。因此,甫一交手之下,战斗力的差距就更是高下立判。
吴越新军的精锐程度本来就在南唐二线的江西军之上,加上被城破的一方士气低落、组织混乱,因此纵然有个人勇气较强的、愿意死力接战,也形不成体系。那些零零散散拿着朴刀长枪上来冲杀的、或者躲在一边放放冷箭、见到吴越军冲上来就想闪的士卒完全起不到任何威胁。
一小撮一小撮的南唐军兵士仗着个人武艺,试图冲向12人结成一个小阵的吴越军,部分体力、战技不过关的还没冲到两丈之内、就被黑粗长硬直的狼筅扫得皮开肉绽筋断骨折;然后四柄十字片镰长枪刁钻而又划一的戳刺过来,封住周身退路,那些南唐兵就大部分难逃刺成血葫芦的下场了。偶尔武艺特别高强或者靠着刚刚有队友当炮灰吸引了火力的,才能坚持到被吴越军用陌刀劈碎的待遇。
天色渐渐放亮,义兴城内的喊杀声也逐渐变轻,显然战斗已经结束了。
……
“都帅好见识啊!开始洒家……呃,末将还对都帅严令的将五百斥候分两路埋伏在东门、北门外不以为意。想不到这些贼厮鸟果真扛不住了便想从东门北门突围出去、到武进给李弘冀报信,结果全部被我军的伏兵拿获击杀,不曾走脱了一个!”
天亮时分,林仁肇刚刚在有烟火熏燎痕迹的县衙内把南唐派署的县令给揪出来、拿着刀子威逼对方出告示安民、并且宣布戒严。结果申屠令坚已经带着一串人头火杂杂地赶来,禀报了个还算不错的消息。刚刚冲进来的时候,申屠令坚身上依然有一股悍匪得志之后的嚣张气,言辞粗俗;后来才别扭地扭转过来。
不过林仁肇对其言语上的措辞倒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当下只是和对方谈正事儿。
“果真不曾走脱么?咱如今还立足未稳,李弘冀那边能晚知道一个时辰就好一个时辰。不过本都以为,这事情最多也就瞒一个白天:这义兴县城内的守军,也不是就此为止了,肯定还要马上前调。昨日我军假称歙州援军、虽然只是赌了一把,但是既然敌军没有疑心,那便说明歙州确实本来就该出兵来援,只是还没有到罢了——因此,敌军援兵是随时有可能到的。只要这两点满足一点,李弘冀就全明白了。”
“都帅见机得远,末将倒不曾算过这个时辰……既是时间紧迫,如今下一步却是该当如何应对部署?还请都帅示下。”
申屠令坚身上,已经渐渐展现出了几丝军事的天赋,但是那种天赋不是饱读兵书而善于用兵的、理论体系完善的状态,而是一种野性的直觉,就如同北方的蛮族历来也有能征惯战的勇将,但是却有可能大字不识、兵法不懂。不过对于这种人,有时候就是需要直来直去地交流,经过短短十来天的公事磨合,林仁肇已经是初步明白了这一点。
“为今之计,本都会抽出两千兵马、就地固守义兴县城,同时放出随军信鸽回报、好教撩浅军的援军辎重就近靠岸摆渡。只要这一个白天——甚至只要到午后未时不曾有异状,到时候这义兴县城便算是拿稳了。
本都会亲率剩余八千大军,依着顾渚山、凤凰山之间的山谷南下。申屠将军,你便继续带着斥候先行、一路探查敌情,若是发现有敌军沿谷北上,便立刻抄近路回报,本都便会寻僻静恰当之处设伏。如此,说不定真能截到康化军下属的歙州援军也未可知。敌军在自己的地界上行军,必然不会多派斥候侦查道路,申屠将军可要注意搜杀,定要在我军设伏之前,断敌军之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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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连下两城
斜阳投射在顾渚山的山坡上,映射出如血的鲜红。不过,与其说是如血,不如坦白地说那是真血。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南唐从歙州而来的援军,在顾渚山与凤凰山之间的峡谷内,遭到了林仁肇的伏击。林仁肇所部既掌握了偷袭的优势和居高临下的地利,又实现了把长蛇阵行军中的敌军阵列切成数段的好处,再加上吴越新军苦练的鸳鸯阵和山地战技巧,这一切的发生,实在是理所当然、无需赘述的。
南唐军战死以及伤重难治被补刀而死的人数总计约摸有两千人的样子。考虑到歙州来的援军总计不过七千人,这个比例已经是挺高的了。吴越军结束战斗之后忙着收拾南唐军的甲胄、服色、器杖、旗帜,换装了一部分人马,又从崩溃投降的降兵里面挑选了几百个可靠的,押在前阵充当骗子,继续沿着顾渚山山谷南下,直趋广德。
至于其他四千多俘虏,只能是分出数百军兵管束、将其就地收缴了器械之后押送回义。兴。林仁肇本也就没打算掌握住这部分人马,实在是一来人数太多,全部杀了有些难以交代,而且将来肯定会捅出去;二来如果不是害怕他们逃散了之后走漏更多消息,林仁肇原本也是不介意把这些南唐军降兵就地遣散的。现在虽然是改用了押送的手段,但是只要几个时辰内没有俘虏逃跑,对于林仁肇来说也就是够用了。
义兴县城没有防备、歙州援军也没有防备,因此深处敌后、与己方前沿还隔着几十里山道的广德就更没有防备了——当然,这么说也不正确,因为广德好歹还是和吴越有一些接壤的,因为它的正东面就是吴越国钱弘亿所辖的湖州长兴县。只是因为长兴在广德的东面,所以广德对于边防的警惕仅限于正东方向,而不会提防北面翻过山之后依然是本国领土的顾渚山峡谷。
于是,悲剧就自然而然地重演了一遍。入夜时分。靠着双腿一个白昼行军了八十里地、还打了两场伏击战、十个时辰不曾好好休息的林仁肇军,便成功进入了广德。
……
次日一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林仁肇点起三千兵马从广德出发,往正西行军烧掠了二十里地,随后便收兵回城——原本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理论上该是宣州的州城,但是从广德到宣州治所还有一百三十多里路,而且过了凤凰山和顾渚山山区之后,宣州的核心地带都是一马平川的富庶之地,再想和义兴、广德这般投机取巧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不如大张旗鼓地把旗号打起来,也好震慑敌人。
于是乎,元宵节这天,镇守宣州的南唐守将、以及身在常州的李弘冀,几乎是同时得到消息:义兴、广德一日之内被从太湖偷渡而来的吴越军偷袭得手,两县守军总计四千余人,全军覆没;康化军节镇派来的援军之中,歙州军因为超近道的关系,正好是走的顾渚山山道,结果也是中伏覆没。
也就是说,一天之内,南唐一方就额外折损了一万兵力,而且被拔除了两座边境地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