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阻碍。
其次,便是击溃吴昌文主力但无力全歼,那样的话,被吓怕的吴昌文躲进交州城,咱还要费一番手脚攻城血战。
最差的结果,则是吴昌文不敌之后,向南边山区转移,放弃交州府城,离开红河平原,到山里丛林中和我军打游击——然后一旦我军无法在交州长期驻扎,他便趁着我驻军空虚,重新出来袭扰。”
钱惟昱完全没有担心如何击败吴昌文,只是担心击败吴昌文后不能彻底全歼其主力。这股自信,让孙显忠不得不提醒一下:
“殿下,吴昌文以及其麾下各路使君的实力相加,不在此前刘鋹之下,不可轻视啊。南汉国土中,汉人聚居不过24州,而越南之地,也有交州等13州。这13州汉人户口不下20万户,壮、侬、黎及越南土人,更是不下30万户。根据丁部领提供的情报,吴昌文如果集结倾国之力,也是可以调动七八万兵马、三四百战象的。
何况刘鋹当初被我军轻易击败,不过因为刘鋹所倚仗的也是汉人,与我吴越同文同种之下,以刘鋹的倒行逆施,自然军心不振。吴昌文军中,土人占据大半,这些土人当初对杨廷艺杨节帅的认同都不如对吴、丁等土人部族。我吴越军跨海万里来袭,只怕更会导致吴昌文军心可用、同仇敌忾。”
“好了,孤知道轻重,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显忠恰才所说的几项劣势,我军确实应该重视,并且调整战术。诸将听令……”
……
两三万吴越士卒几乎大半夜没睡,轮番在营前七八里选定的来日决战战场上进行连夜的秘密土工作业。三道道横长数里地、纵深一两丈、深浅不足一尺的狭长堑壕被临时挖了出来——因为深浅很浅,所以挖这么三道堑壕的施工量也就差不多相当于挖掘一道环大营一周、防止敌军穴地而进的深堑。加上不需要加固壕壁,所以一夜之间,完全是有可能草草完成的。
约摸价值数十万贯钱财的猛火油——基本上也是这两年钱惟昱通过和大食人贸易积攒下来的全部猛火油存量了——被提前部署,往壕沟里浅浅倒了数寸深浅,然后上面用枯枝烂叶薄薄覆盖一层,形成一道陷阱。堑壕背后,依然是临时砍伐的少数树木,搭建一些稀稀拉拉看似不成体系的拒马,以填补某些地质坚硬、下面恰好有岩石不易挖掘的缺口。
不过,也不是所有缺口,统统都堵上了。这些壕沟,每层都选在地质坚硬之处,留出了两个豁口甬道,不但没有进行挖土作业,反而要用周边挖出的土来加固、确保地面夯实——至少要夯实到足够支撑骑兵大军冲锋的程度。这两条甬道宽阔数十丈,地面上只是在浅表薄薄洒了一层猛火油,一旦点火之后,最多烧半盏茶的时间就会熄火,然后骑兵就可以趁着敌军大乱从这两个口子里迂回冲出去。
这场战役,注定在资金成本上靡费众多,钱惟昱略略算过一笔账,哪怕此战吴越军一个人都不死,一两银子的抚恤都不用出,光是损耗掉的猛火油和各种作战物资,加起来就是数十万贯了,这些钱要是拿出来给如今还在江西苦哈哈的十叔钱弘亿花,起码可以再修一次兰溪江通航工程。但是,如今不是省钱的时候。为了让越南这块地方长治久安,毕其功于一役,哪怕用银子堆出一场胜利,也是值得的。
三万多吴越军人轮番作业,平均也就睡了三个时辰,一切初具规模之后,也已经是次日辰时末刻了,根据丁部领派出的斥候越来越急促的回报,吴昌文从交州城派出、沿着红河溯流行军的大军,已经要赶到了。
按照最新的情报,吴昌文的大军在行军途中,一开始依靠水路船只的协助,除战象之外的其他步军人马以水陆并进的形态行了近百里,然后才登岸步行行军、途中夜宿一次,而——很显然,按照吴昌文军队的动向可以逆推出,从交州城溯流而下的最初百里河段,是没有暗礁铁锥等部署的,越南人只在红河河口设置了阻拦工事。
半个时辰之后,两阵对圆,越南人凑出了六万兵马,四百战象,在吴越军选定的主场对面排开阵势,从人数上来看,吴越军起码比越南人少了一半,而且还没有战象的优势。但是经过平灭南汉的两场硬仗之后,所有吴越军将校士卒,对于拥有战象部队的敌军都已经形成了爆棚的心里优势。
在吴越士兵们看来,在殿下的火器运用之下,战象这种东西,就是给吴越人打免费先锋的自干五一般的存在,不管什么手段,一通火放下去,这些战象就会在越南人阵中自相践踏。
而且,到了实战的时候,这种信心就更加爆棚了——因为吴越士兵们都看到,越南人用的战象,比之南汉国曾经用过的战象还要弱势不少——虽然越南战象生活在气候更加炎热、丛林更加密布的热带雨林里,体型比南汉战象还要大一圈。但是,越南人的兵器打造技术和金属锻冶技术,显然是不可能与汉人比拟的;所以越南战象没有任何金属装甲,也没有绑在象牙上用于增强冲锋杀伤力的五尺大铁锥。
越南人冲锋,吴越人放箭。五千柄神臂弓,一万五千柄反曲复合弓抛射出弥天箭雨,给因为潮湿而缺乏弓弩的越南人进行了轮番的洗礼。数以千计的越南战士被箭雨放倒;与南汉交战时,南汉战象因为铁甲的保护,鲜少有被神臂弓攒射直接毙命的,而越南人的战象在这一点上明显劣势,不过冲过百步,已经有五十头战象直接被神臂弓活活射死。每一头死象身上,都有上百根入肉逾尺的利刃。
然后,便是教科书式的放火——而且,这一次是分段式的放火。也就是说,在南汉象军冲到吴越人最后一道猛火油壕沟屏障之前、距离壕沟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吴越人就提前开始点火。利用动物的怕火本能把乱冲的战象硬生生顶住、徘徊不敢上前、失去提前积累起来的冲击力;然后,再是第二道、第三道猛火油壕沟从后往前依次用火箭点着,形成一个逐步逼退的引导性效果。
越南人的象群被教科书式地打疯,然后吴昌文不得不即刻壮士断腕,让所有御象者即刻从象背上斩杀所有战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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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吴昌文授首
不得不说,吴昌文作为复位的一国雄主,在心狠手辣当机立断方面,还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的。至少,越南军队在遇到吴越人用新兵器和计略,把他们的象军彻底打疯的时候,吴昌文下令象兵自杀的军令,比当初吴珣和潘崇彻都要果断得多。
或许,这也和越南人对象军的投入不是太多有莫大的关系——如果越南人也和南汉军一样,给每一头战象披挂量身打造的全身铁甲、给战象制作城楼一样护甲的象轿、象牙上的铁锥,并且在训练象军上下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话——那么,说不定越南人也舍不得自杀得这么痛快。正是因为越南人的战象大多只是从野外抓来野象,稍微驯养一番就用于军事用途了,所以投入不大,壮士断腕起来也就容易下决心了。
这就导致,吴越人这一番的部署,除了屠灭了越南人的象军以外,对越南步军的杀伤效果并没有太好。被发疯的战象乱冲践踏而死的越南士兵,连一万人都不到。哪怕算上持续火墙隔绝期间吴越神臂弓和反曲弓队的持续箭雨倾泻、让越南人在单方面被捆手捆脚吊打半晌的情况下,付出万人伤亡。刨除这两项,在火场甬道的猛火油烧尽熄灭的时候,越南人其实还保存了四万人的后队生力军战力。
同时,坐镇后队的越南国王吴昌文也一样安然无恙,越南人的指挥系统也依然非常完整。除了因为中计和被无反抗吊打带来的士气狂泻、军心萎靡之外,至少从纸面上看,越南人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
“陛下,我军已经中计啦,吴越人准备严密,显然已经不是刚刚上岸、手忙脚乱的状态了。继续猛攻,也收不到半渡而击的效果了。不如暂且速速退却,与敌军相距不远另行稳固扎营,再做打算。”
十二使君当中的拥吴派代表阮宽、阮守捷叔侄二人目睹战场惨状,拦住吴昌文的座象,在那里苦苦死劝。
“尔等莫要误朕!今日一战你们也看见了,吴越人弓弩犀利,远胜我军,好不容易付出数千死伤冲得这么近了。要是退兵再来,下次没了战象,要想重新冲上去近战,不再付出数千儿郎性命,如何做得到!”
“可是如今火场炽烈,如何冲得过去?”
“你们快看,吴越人的火幕焚烧许久,火势已经开始变小,各处之间,也有两处缺口已经熄灭、约摸数十丈宽阔。不如以精锐死士冒烟突火冲刺而入,定然可以与吴越人前队弓弩手近战,杀吴越人一个措手不及。”
吴昌文手指遥遥指着的,正是钱惟昱此前施工时留出的两道给骑兵部队迂回通过的甬道。不过吴昌文不可能知道吴越人是故意如此为之,愿意拿过来反赌一把也是正常。
两支各三千人的敢死队,由吴昌文的前军精锐构成,沿着这两道甬道向前冲去。
对面,是层层叠叠狼筅、十文字枪阵打头的堵截者。而且这些吴越鸳鸯阵的狼筅手、十文字枪手全部或蹲或跪,把高度降低,然后给背后一排排持弩平射的神臂弓手留出放箭的高度。数千弩手以三段击的姿势轮番装填,堵住这两个只有数十丈宽窄的小口子。
鸳鸯阵的优势,就是在逼仄地形上发挥兵力的作战效能,在不便于投入大量兵力的战场上让己方尽可能多的士卒同时实现火力输出。鸳鸯阵和三段击一配合,吴昌文那两路各三千精锐的敢死队,下场也就可以预见了。
被逼作一团的越南精兵,被瞄准都不需要的瞄准的神臂弓贯射倒下,许多人甚至成了串串烧那样,前面一个士卒被射穿身体后,箭矢依然去势不减,把后面的一并射死。
与汉人相比,五代十国时候的越南军队是没有铁甲的。越南人无论是在使用弓弩还是防御弓弩方面,做得都非常原始。历史上他们之所以可以击败刘岩和赵光义,靠的全部是精心设伏、把敌军诱入白藤江之类利于越南军发挥的主场。如今主场被吴越人主动选取了,战场结构又进行了精心布置,一切都是围绕着弓弩和弓弩防御优势的一方展开其战术,越南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最精锐的六千名前军精锐几乎全部战死,吴昌文终于醒悟了过来。剩下的三万多越南军队,开始全线以最快的速度退却。
吴昌文似乎已经确认,那些战场上火墙之间的缝隙甬道,只是因为吴越人倒油挖沟的时候施工比较豆腐渣才导致的——只是吴越人的补救措施比较好,及时以狼筅十文字枪阵和神臂弓阵轮番堵住了缺口,才歪打正着地给试图突破的越南军队造成了重大伤亡。而既然吴越人也只是无意留下这些缺口的,那么吴越人自然也没有能耐从这些口子里突出、趁势掩杀了。
这种效果,就和六百多年后、大阪冬之阵中,真田幸村假装城南出丸火药库爆炸,引诱德川家康军误以为敌军虚弱趁机来攻、然后被真田幸村以铁炮队大量收割杀伤差不多。
……
“越南猴子退了!所有弓弩队最大仰角、五轮抛射火力准备,然后让铁骑都从缺口中冲出去追击!”
钱惟昱站在一辆巢车高处,从火墙的背后远远望见前面的越南人已经全线退却了。
巢车这种东西,原本是攻城战的时候,攻城一方为了观测城内敌情、对城头放箭才制造的高大楼车,高度一般要超过城墙。吴越人昨夜让营中工匠赶造了仅此一辆,便是因为钱惟昱早就准备放火,所以观测敌情所用。
顾长风和萨达姆立刻领命而去,两人各自率领一千多名精锐骑兵,分别从甬道的两处口子鱼贯追出。因为吴昌文此前用敢死队反冲杀的举动又耽误了十几分钟,所以火场上的火势就更小了。整条猛火油壕沟大多已经烧尽,所以对于吴越人的冲锋阻挡就更小了。
“杀啊!越南猴子已经中计啦!殿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天赐良机,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从顾长风往下,铁骑都中每一名中高级军官,无论是指挥使还是都头,都用这般言语激励着士气。这些本就是各军精锐挑选出来、又经过了大半年骑兵训练、以及活捉刘鋹那一战的实战洗礼的士兵,信心爆棚到了极点。只有汉语水平超烂的马穆鲁克骑兵们沉默不语,如同静默的猎豹一样,专心只想着杀敌受赏,让主人赐给更多金银田地。
三千铁骑追着三万崩溃步卒厮杀的奇观出现了。在铁骑都背后,林仁肇和孙显忠率领的步军紧随而出,只是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暂时是没什么接敌厮杀的机会了。
刀起刀落,十文字枪与陌刀如林穿刺而进,把一片片正在试图全速退却、退出吴越人神臂弓覆盖范围的越南步兵屠宰得人仰马翻。
“该死,以为吴越人也不可能利用这两道火墙之间的缝隙,没有留堵口的断后部队!”吴昌文在战象上回首看见身后远处的惨状,恨恨地一拳砸在象轿上。但是这时候再想组织部队回身结阵断后,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传令,让范白虎吴日庆的人马往偏南的方向逃、阮守捷部往北泅渡红河!诸军分散,让吴越人无法集中追击,只要逃进山林或者渡河成功,便有生路!”
分兵逃跑,固然会让吴越人厮杀起来更加便捷,但是总比一条道被追到死全军覆没的好。吴昌文心机狠毒,为今之计也只有用这种壮士断腕的手段了。三万多残兵,能够有半数最终辗转逃回交州城,便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杀戮在持续,崩溃在扩散。林仁肇和孙显忠的步军也已经全部分批通过了火墙之间的缝隙,重新组成了阵型往西继续追击。顾长风的骑兵队更是杀得兴起,只可惜为了防止兵力过于分散,顾长风最多只允许他和萨达姆分别统领一军追击,不允许继续分散兵力,所以在越南人分成好多股逃窜之后,只有两支人马被重点追杀,其余部队相对来说便安全了一些。
十二使君之中的阮守捷在北渡红河的时候,被萨达姆盯上了,数千兵马全军覆没,阮守捷本人被萨达姆用连珠箭射杀后枭首。顾长风那边一开始倒是紧盯着吴昌文追击,可惜十二使君当中的吴日庆是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