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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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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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被照亮的朱漆檀木桌案上面,自然是每张都陈列着一模一样的美味珍馐、琼浆玉液。冯延鲁、冯延巳、魏岑、周宗、韩熙载等一干南唐重臣,每人分据一案,或小心,或放浪地饮宴礼拜、时而吟诗作词;冯延鲁冯延巳兄弟二人尤其工于作诗,基本上是喝几杯酒就要出口成章歌颂李功德巍巍之意;除了列位臣工之外,还有19岁的皇长子李弘冀、17岁的皇次子李弘茂、12岁的皇六子李从嘉,也一并列席了国宴。

大殿正面深处、坐北朝南的龙案上,一个身着衮龙袍、发束紫金冠的中年美髯男子,端坐在那里看着群臣作词颂德、饮宴欢歌。那自然是南唐当今圣上李了。

好一派太平盛世的煌煌夜宴之景。

年关将近,朝廷也是要休假的,南唐一朝对朝臣待遇比较优渥,假期也多,往年按例也就是腊月二十三四的样子就要由圣上赐宴群臣,随后放众臣回家休沐了。

今年,因为年前朝中大事较多,所以李为了抚慰群臣也就提前几天准备“放寒假”了。尤其是身在福建的枢密副使、永安军节度使文徽此前两次密奏李,说是福州李仁达因为吴越王钱弘佐病重随时有可能薨逝,所以其心不稳,图谋再叛吴越、重归大唐。文徽见机会难得,已经秣马厉兵相机而动。

“诸位爱卿,光慎在建州,躬行劬劳,图谋为国开疆拓土,今时今日,朕与诸卿在此避寒饮宴,光慎却还要绸缪兵事,是否该遥敬他们一杯啊?”

李见宴会渐渐**,于是就开口让众臣为目前还在福建前沿的文臣武将们举杯共贺。

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和魏岑因为和正在福建的文徽、陈觉并称“五鬼”,平素里就是一党,所以闻言最是积极,一边举杯一边就开始恭祝大军旗开得胜、陛下洪福齐天、众军必然用命云云。

周宗、徐铉等相对中立一些的文臣平时不太看好五鬼,不过因为本身官职就没有处在那些要害的实权部门,所以也不愿意与人无谓地撕破脸,只是虚与委蛇应付一番。而一向“毫无主见”的韩熙载,在这种场合自然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了。

“陛下,今年年初,伪晋石重贵北狩;三月,辽主耶律德光病亡;五月,楚王马希范薨逝;六月,吴越王钱弘佐堕江重伤;前日,刚刚得到江北探子来报,说是伪汉太子刘承训暴病身亡、伪汉高祖刘知远伤痛过度,也猝染重病。这真是天赐我大唐重铸盛世、混夷天下的良机啊!陛下洪福所致,竟然天人相应,强敌酋虏纷纷暴毙,实乃古今罕见!”

冯延巳火力全开,说了一大段年终总结的废话,说完自己先自饮三杯作为敬祝,把李哄的心情大好。随后大半年前曾经作为第一次唐、越福州战役失败的第二责任人、被贬官的冯延鲁见自己的亲弟弟把陛下哄开心了些,赶紧打蛇随棍上必须猛灌**汤。

“何止如此!那钱弘佐6月堕江救起之后迟迟赖着不肯死,如今看来,也是命不久矣。如今我大唐西路兵马巧克岳州,南路人马即将全吞闽地,待刘知远、钱弘佐一死,天下还有何人可以阻挡陛下横扫**呢?”

冯延鲁口中说的西路大军拿下岳州的事迹,也是这阵子南唐军新进取得的最拿得出手的战绩。岳州就是后世的湖南岳阳,原本是南唐西边邻居马楚的地盘,马楚文穆王马希范5月份死后,马楚内部出现了一些不稳。

马希范的弟弟马希声虽然按照祖训继承了王位,但是实际上很多人对于当初祖训的使用范围、是否应当按世道的发展变通颇有想法,所以实际上马希声已经无法控制那些各为一镇节度使的弟弟和侄儿们了。快入冬的时候,先王马希范的长子马光亮被马希崇试图招往长沙软禁,互相猜忌的马光亮一不做二不休就请南唐出兵平叛。

结果,南唐的西线主帅边镐立刻挥师西进,一个月不到就拿下了岳州,扼住了洞庭湖汇入长江的要隘所在,而至于引狼入室借南唐兵对付自己叔叔的马光亮,则在边镐的南唐军涌入岳州之后就打了酱油,成了一个傀儡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就近期来说,边镐拿下岳州这个点缀虽然开疆拓土的面积不大,而且运气和利用敌国自身内乱的因素居多、自身实力因素并没有体现。但是这毕竟是获取了一个咽喉要津的所在,也算得上是几个月来南唐国最值得称道的武功和喜事了。果然,冯延鲁在这个喜庆的场合再一次提起这个功绩,已经眉毛上挑的李更是眉飞色舞起来。

在场的“五鬼”佞幸,已经有两人开口拍马屁了,近几年来最为小心无过、履历清白的魏岑又岂能落后?众人称颂之声还没彻底平息,只见魏岑居然非常不合时宜地郑重出列、对着李再次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随后说出一番请求来。

须知三跪九叩的大礼,除非是非常正式的大朝会,一般是不会行的,而且李素来以善待读书人著称,不比北朝的皇帝那么喜欢看读书人跪自己,所以往往是大朝会上也不会让臣子行此大礼,一间魏岑做派,李又有些奇怪又有些好奇。

“魏卿何以行此大礼?”

“臣启陛下,臣有一事相求,因自觉颜,羞于开口,故而不敢骤然禀报。”

“哈哈哈哈……魏爱卿过虑了!今日文武和睦,朝廷喜庆,有何所求,不妨奏来!”

“回陛下,臣乃北人,因北地战乱、国无明主而南投,幸得陛下重用,本不该再有奢求。然臣亦知马楚、吴越、北汉不日都将内乱、为陛下所破;臣生于郓州、而魏氏为魏州郡望,异日陛下一统中原,还求陛下念臣多年追随之功,赐臣魏博节度使之职,以为晚年计。”

这番话一说出口,满场除了李和冯延鲁兄弟以外的人统统都是目瞪口呆。许多人恨得牙痒痒:尼玛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招,让魏岑占得先机把这个马屁给拍了呢?

或许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目瞪口呆的?所以这里有个细节需要说明一下:魏博节度使,正牌的名称应该叫天雄军节度使,因其领地一贯节制魏州、博州等6州,又俗称魏博节度使。

那么,魏州博州等6州组成的魏博节度使在什么地方呢?在河北!魏州在河北大名东北部,博州在其南。所以魏博节度使的地盘大致上相当于后世邢台、保定、邯郸、沧州等地区围拢起来的地盘,是当时河北三镇中的第一大藩镇。

五代时候,梁亡晋兴三十载的历程,与魏博镇的摇摆也有直接关系后梁最后一个皇帝朱友贞末年,原本后梁和河东的晋王李存勖相比,实力还是占优的,但是因为朱友贞自摆乌龙、忌惮自己麾下最大藩镇、杨师厚的魏博镇,想要分割魏博镇的地盘兵马分散权力,结果导致逼反了魏博镇、投靠了李存勖。后来在梁晋大军最终的夹河决战中,魏博镇的著名强军“银枪效节都”在晋王李存勖的主力动摇的时候力挽狂澜,把后梁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当然,这些话扯远了,不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魏岑这个请求有多么荒唐:李还只是在后世江苏一带称帝,全部地盘都算上,最多再加个江西、安徽;但是魏岑却向李恳求未来把一块河北的节镇地盘封给他养老,这不是在变相恭维李必定会定鼎天下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魏爱卿嗯,还有韩爱卿,还有所有北地弃暗投明而来的众卿,朕素来以仁义治国,列位臣工但凡尽心为国,智者用奇谋,勇者效其力,信者效其忠的,朕都会不吝封赏!魏爱卿这个魏博节度使,便暂且记在帐上,不过,不出十年,定然叫你按期赴任、以使相之衔致仕。”

在周宗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在韩熙载黯然而又无所谓的眼神下,李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真的自信心爆棚了,对于这样的求官举动,居然大加赞赏,拍着大腿自顾自暗爽,一时间倒也谀辞如潮反正拍马屁不上税,虽然想不通陛下为什么一下子会这么高兴这么乐观,但是陪着皇上一起乐,难道不是为人臣子的人应该做的么?

“好,好,说得好,都有赏还有那个谁,对了你是河东人,你想要什么节度使?哦,是河南人?那不成,总不能把中州汴洛之地划做节镇……”

喝多了之后,后面自然是意淫更加夸张的污言秽语,不足尽数道来矣。

直到一阵叩阙直入的军情,把这个热闹祥和的氛围打破酒至半酣,一个衣衫不整浑身衣服能抖落三斤土的信差,须臾之间来到清晖殿中,李靖面前,五体投地跪倒奏报,把一封塘报拱手递过头顶。

“报!报!陛下,紧急军情!是永安军陈安抚使的急奏!”

李一揉有点迷离的醉眼,想了一下才知道“永安军陈安抚使”说的是陈觉,“陈觉?福建的事情,怎么需要他还奏报?不是应该通过文徽的么?难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越级上奏邀功请赏的事情了,啧啧,此风不可长啊!”

李自以为把陈觉越级上奏的情由想明白了,不由得振了一振衣袖袍襟,示意旁边侍立的宦官下去接过塘报。

。。。

。。。

第31章 报复企

“什么!文徽兵败被俘?两万大军全军覆没?闽地降将多有通敌叛乱、策动兵变?建州局势岌岌可危?”

刚刚还在意淫着文徽此行继承边镐下岳州的大好形势、为我大唐重新开疆拓土、为自己一统中原、顺带册封魏岑为魏博节度使的煌煌伟业添砖加瓦的李,被这个仓促而不可思议的打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殿上群臣,几乎没有人可以反应过来千里之外的福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无论有没有搞清楚事情状况,每一个南唐的佞幸之臣都一改一开始羡慕魏岑马屁拍得好的运气,而是对魏岑保持一种幸灾乐祸又隐隐带着同情的心态尼玛,在陛下被当头棒喝之前的一刻,求什么为魏博节度使,你这不是马屁变嘲讽了么?有魏岑在面前丢人现眼,似乎就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李他有多么荒唐。

李如同一头憋着满肚子岩浆没出喷射的地狱犬,摇头晃脑地对着满殿臣僚怒目而视了片刻,扫到魏岑的时候尤其愤恨不已,最终为了保持君王的架势,只能暂且低声嘶吼出一声“散席!”

满殿臣工如蒙大赦,仓促行礼之后纷纷作鸟兽散,只有皇太弟李景遂、皇子李弘冀与李从嘉等人因为毕竟是皇亲,政事失策军事不利和他们没有直接联系,所以得以暂且留下探听一下具体消息,顺带劝慰一下李。

李也对于猝然而来的噩耗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自觉无法解释,正需要一些自己人讨论一下,顺便确认塘报上的军情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水分,所以也就没有赶人,歇了一口气后,皇长子李弘冀率先开口,请李把塘报传阅其他在场的几个皇亲。李见状也好歹有了个台阶下,避免了需要自己亲自就这桩惨案开口咨询别人的尴尬,顺势把塘报递给了李弘冀,同时把上面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陈觉的塘报上面写的,也正如事实发生的那样,说到了文徽轻敌冒进,试图利用对吴越怀有二心的福州降将李仁达的内应以奇兵偷袭福州,结果反而中了吴越军的埋伏,损兵折将将近2万人当然,在中计的情由方面,站在陈觉的角度,自然是要强调此前投降南唐的其他闽将和李仁达势同水火、在劝阻文徽接纳李仁达失败州,这些闽将宁可投降吴越、也要揭破李仁达的反心,而吴越人正是因为南唐闽将的告密,才彻底识破了文徽的奇袭并且布下反制的伏兵。

奏报最后,陈觉还说了泉州留从效此前也接到了文徽约定共同出兵的请求,而且正面回应了该请求、调动了部队北上伺机而动。在陈觉的奏报里,留从效还没有失败,但是陈觉只是陈述了目前留从效已经激怒了吴越人、受到了吴越大军的重点关照,而己方的建州军因为此前被文徽败光了家底,目前无力支援留从效,只能指望留从效自力坚守直到春季。

一群皇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了解了一番之后,目前实权最重、也算是略知兵事的皇太弟李景遂向李分析了目前的主要困难:“皇兄,如今的形势,只怕只能是指望留从效自己撑下去了,武夷山冬天大雪封山,赣南的援军粮草根本无法转运到闽北,只有等春天大雪彻底化去、而且凌汛结束、山洪消退才能通行,按照惯例,只怕要等到三月末,留从效必须在没有我大唐援军的情况下,独力支持三个月。”

“皇叔,以留从效的兵力,在吴越军马面前支撑三个月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终究不是万全之策,既然山路行军无法通行,我们为何不考虑浮海而去,从海路直接运送援军至泉州呢?原来,留从效对我大唐不过是阳奉阴违,明面尊奉,实则各自为政,不愿我大军驻扎。如今留从效受到吴越威逼、势在眉睫,我们如果派遣援军渡海登陆,想来留从效也不愿抗拒,如此一来,不就可以效法吴越人此前在福州的故事了么?”

“浮海而去?我朝水师,沿海之地一直要远至两淮之地……吴越人去岁从温州渡海至福州,不过三百多里,已然如此艰辛。我们如果从淮南直接去泉州,只怕有2000里海路,而且二来我朝的水师所有的海船尽数皆是北方海面使用的沙船,一艘福船也没有,走南方海面危险重重,而且吴越人当初渡海毕竟不用跨国敌国沿海,我军如果渡海,正要被吴越人截击,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李景遂被侄儿的疯狂大胆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在李面前力陈此法的不妥之处和风险,李本来是不懂航海的,在知兵的弟弟劝说下,也觉得这个法子太荒唐了。

当下南唐君臣什么结论也没讨论出来,这事儿也只好暂时作罢。第二日,经过朝廷修饰、统一口径了的军报才算是出炉了,明发朝中大臣,让大家好清晰知道福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不免又引起了一番朝野大哗,一时之间各种应对之策和对吴越复仇的论调甚嚣尘上,混乱不堪。

是否要不择手段增援泉州留从效的讨论,在朝堂之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辩,皇太弟李景遂和皇长子李弘冀成为了两派意见的核心人物,然后冯延鲁兄弟和魏岑则力挺冒险派、周宗韩熙载等力挺保守派,乱得不可开交,南唐大臣连个原本该有的过年休沐假期都没捞着,不得不为了这个噩耗年关都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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