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姐夫源博雅等寥寥一两个了。
要么,最后还有一条路子,那就是直接立村上天皇的亲女儿,冷泉、圆融的亲妹妹,立一个女天皇——这就意味着选子自己或者她的两个姐姐会有人被立。在奈良时代,日本历史上就出过六位女天皇,这六个女天皇统治日本的时间加起来也有近百年;平安朝建立之后,有将近200年没有出过女天皇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日本国在法理上就彻底否定了女天皇的合理性。
如果选子自己被立为女天皇,还如何能与义兄长相厮守呢?按照奈良朝的古法,但凡是被立为天皇的女子,要么终生不嫁,要么只能嫁给其他皇族,做那些亲兄妹之间苟且的事情。总之断然是不会允许女天皇嫁给外族的。更何况,自己与义兄之间的障碍还不仅仅是血统差距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义兄已经有了正妃,女天皇又怎么可能给异国国主去做侧妃妾侍呢?除非义兄肯立自己为正妻,而且义兄能够在中土建号称帝,否则这一切实在是殊难想象。
钱惟昱在那里忙着邀买人心,四五万吴越军队和清和源氏仆从军、隼人仆从军在西国地方进行着紧锣密鼓地清剿不臣之大小名主。该来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十月初十,一场由平安京内全体“殿上人”参加级别的朝会在清凉殿内举行,议题自然是公议册立新天皇的事宜。因为如今四大太政官都出缺,大纳言源高明也被害死了,因此朝会只能由原本藤原兼家的跟屁虫、如今识时务对钱惟昱暗中纳款的池田中纳言召集了——不过谁都知道,这个池田中纳言只是一个目前官面上还能过个场的传声筒罢了。
……
池田中纳言吊着鹤音,在殿上废话了一大通:“……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崩御,已有月余,今日之计,伏唯朝廷公议、宗室举荐,以延国祚。”
“某以为,朱雀、村上两朝先帝,如今均已无子嗣在世间,既如此,当立二位先帝亲侄、于醍醐天皇庶孙中择拣贤名立之。”
钱惟昱觑眼看去,完全不认得说话的人;心说还真有投石问路的,也不知这人是没眼色还是果然忠义于朝廷。不过对于这个局面,他也是有了准备,一个眼色之后,太宰大贰源满仲马上出列抗辩:
“醍醐天皇诸子除朱雀、村上两位先帝之外,均已下降臣籍,赐姓源氏,如何还算是皇族?昔年阳成天皇顽劣被废、藤原基经拥立醍醐天皇祖父、光孝天皇即位时,原本还有我清和源氏中尊长源融血缘近于光孝天皇,然藤原基经便以降为臣籍之人当先论尊卑、再论血缘予以排除。此法已成朝廷定法,如何能古今不一!”
源满仲引用的这个例子,发生在八十年前,当时即位的光孝天皇是选子的高祖父,他和再前面一任天皇阳成天皇的血缘关系比较远,是阳成天皇的叔祖父——也就是说,光孝天皇即位之前的时候,再往上追溯的三代天皇文德、清和、阳成分别是光孝的哥哥、侄儿、侄孙。在阳成天皇被废的时候,他原本还有一个亲叔叔就是源融,按照血统远近,如果非要立现任天皇的长辈,自然应该辈分越低越好,也就是先立伯叔、如果没有伯叔的话,才轮到叔祖、伯祖。
但是当年源融之所以没能争过光孝天皇,便是因为当时的太政、关白藤原基经抬出了“下降臣籍后不算皇族”的律条来抗辩的:清和天皇把自己没当上天皇的儿子都降了臣籍、赐姓源氏,而再往上的仁明天皇却没有这么干,这才有了亲叔叔没资格继承侄儿的皇位、叔祖父却有资格继承侄孙皇位的荒唐事。
那个和源满仲争辩的大臣听了这番道理,却并不服输,继续引用古例成法反驳:“光孝天皇即位时,藤原基经之所以如此选择,不过是因为天下间还有名正言顺亲王封号之人尚在——然如今情势显然不同,当今世上,有亲王头衔者已经一个不剩,情势反而应该借鉴光孝天皇崩御时、宇多天皇得立故事才对,怎可胶柱鼓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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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选子女天皇
在光孝天皇与紧接着的宇多天皇两代继承问题上,当时的太政、关白藤原基经做了两个看似相反的决断——光孝天皇论血统远近不当立,藤原基经以排除臣籍之人的办法把他硬塞到了天皇的位置上。但是仅仅过了三年之后,光孝天皇老死的时候、光孝天皇的嫡长子宇多天皇即位时,这个制度却被明显变更了。
光孝天皇因为早年穷困潦倒、还做过地方小官,暮年才被藤原基经一步登天立为天皇,自然对于藤原基经感恩戴德,尊重惟恐不周——事实上,这也是藤原北家对其他摄政、宗室家族形成碾压性优势的开端。光孝天皇在他短短三年当天皇的时间内,不仅规定所有政事都交给藤原基经处断,还非常主动把包括他嫡长子在内的全部29个子女统统降为臣籍、赐姓源氏,摆出一副“连立储问题都完全听从藤原基经安排”的姿态。
到了光孝天皇临终之前,藤原基经入天皇寝卧处询问继承人之事,天皇仍说:“唯公所择。”基经建议立源定省,天皇“大喜而从之”。同年天皇去世,定省亲王立,是为宇多天皇。
所以说,宇多天皇就是一个“先被天皇降为源氏臣籍,后又重新获得皇位继承权”的例子。这个例子背后的法理依据自然是“如果世上已经没有亲王身份的人了,为了防止皇统绝嗣,自然要把源氏中当立者重新立为天皇”。
钱惟昱心说举这个例子的人还真是跟自己抬杠抬上了,又转过去看源满仲是否有应对之策,源满仲是一介武将,这种事情考证不甚明晰,此前源融没争过光孝的事情他纵然知道,那也不过是因为源融是他源满仲的祖父,自己亲祖父身上发生的事情,自然熟一些,别人家的事情,也就不甚了然了。
验看源满仲支吾着暂时没有辩驳,钱惟昱心中正在盘算找谁帮腔,幸好藤原为时站了出来反驳。钱惟昱原本在村上天皇朝时,曾经接受过式部卿的虚衔,而藤原为时是式部大辅,相当于是钱惟昱的副手、实际上司掌式部事务的官员,也是阿紫的父亲。日本的“式部”相当于中国的“礼部”,所以藤原为时实际上换算过来就是“礼部左侍郎”,因此对于朝廷礼法纲常的理解自然是非比寻常。
藤原为时一开口,马上就揪住了对方胡乱引用的几处错误:“源定省又何曾是从臣身直接晋位为天皇的?当初藤原基经请示光孝天皇立储之事时,距光孝天皇崩御尚有半年时间,藤原基经谏言当立源定省后,光孝天皇立刻将源定省重新抬为‘定省亲王’,因此,宇多天皇乃是先抬为亲王、再由亲王之身即位天皇,并非直接从臣身继位天皇。藤原基经昔年处置并无前后矛盾之处。
然则,将臣子抬为亲王的旨意,必须出于上意,他人无权如此裁处。哪怕是先帝崩御未曾留下遗诏,需要臣子公议立君大事,为人臣子者也只能从已经有资格继承的亲王等皇族中拥立贤名,至于皇族血统的范围,又岂是臣子者可以议论的!藤原正良你居然故曲朝廷旧法,妄议皇室血统,莫非是有不臣之心么!”
反对者被藤原为时问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很没底气地说道:“那……时异则势异,如今先帝已经崩御,天下并无身具亲王头衔者,若不能使急从权,岂不是要断绝国祚不成?”
藤原为时等的就是这句话,正要开口反驳时,却听到左近卫大将源博雅抢先开口了“藤原参议,你这话就大谬不然了——选子内亲王,资子内亲王,辅子内亲王,不都是先帝亲女,亲王头衔么?怎能说天下已无亲王?”
“那是内亲王……”
刚才那番话由源博雅说出来,效果是再好不过了,因为如果臣子拥议源氏子弟抬为亲王这个动议可以达成的话,最有可能登上天皇宝座的就是源博雅了;现在源博雅亲口出来打脸说女人按照礼法也算亲王,那就相当于是自己表态不愿意当天皇了,如此一来拥护这条路线的人也就只有放弃了——不过源博雅的用途也就仅限于表个态挑个头,后续的辩论中,藤原为时怕源博雅历史造诣不够深,于是赶紧把话头接过去。
“内亲王也是亲王!推古天皇、持统天皇身前皆为内亲王、皇后,后践祚;元明天皇先为内亲王,后历皇后、皇太后,践祚;元正天皇、孝谦天皇更是以皇女、内亲王的身份直接受封为皇太子,后践祚;诸多古例,如何可以说内亲王不能法同亲王呢?”
藤原为时一连串举出五代天皇的例子,有飞鸟时代的,也有奈良时代的。至于那些天皇登基的途径也是基本上包圆了:都是内亲王出身,但是登基之前,有以皇后身份从丈夫那里继承皇位登基的,也有以皇太后身份从自己儿子那里得到大统的,也有终身未嫁、从自己母皇那里得到皇位、自己死后再传位给侄儿的。
立内亲王的基调,便在一番艰苦的法理论证之后被定了下来——其实如果钱惟昱不怕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话,以如今日本朝廷几乎不存在的武力,当然可以不讲道理力排众议;但是考虑到政治需求,当然是能够把道理讲清楚获得大义名分最好了。
然后,三个内亲王当立谁这个问题又被公正地论证了一番,朝堂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藤原为时仗着历史和礼法知识深湛,典故法理信口拈来,舌颤莲花说了一大通。举出诸如内亲王凡有登基者,或以皇太子身份登基、终身不嫁;或以天皇妻身份登基,然则需要生前便有皇后封号;若是没有皇后封号、仅为天皇一般女御的话,又不该继位,除非不是从老公那里而是从儿子那里继承到的天皇皇位……
藤原为时舌战群儒一番后,终于帮着钱惟昱把资子和辅子这两个选项都排除了,最后朝廷公议通过拥立选子内亲王为天皇,这也是日本历史上第65代天皇、第8个女天皇。具体登基大典择日再行。
当然,按照藤原为时的诡辩,选子登基之后也会埋下一个祸根伏笔:那就是选子是因为没有嫁臣籍的丈夫,这才得到了成为天皇的机会。若是将来她和外人结婚生子,选子本人已经登上皇位了,不可能再被拉下来,但是她的子嗣能否天然获得继承权,在法理上依然是有瑕疵的。
不过事情都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有些东西能够先造成既定事实,再慢慢维稳也比一步到位要好得多,选子今年不过十四岁,那还是个很遥远的话题。目下为了显示朝廷礼法的公允,藤原为时的意见是:如果选子将来得子的身份地位低于源博雅和资子、辅子所生的孩子的话,那么选子自当效法推古天皇立侄圣德太子之旧法。(推古天皇与圣德太子是姑侄关系)
对于藤原为时的这个处理,钱惟昱心中还是满意的,因为他知道源博雅是个不能做男人的玻璃小受,资子和辅子那两个守活寡的女人断然是没机会的。
……
仅仅数日之后,便是登基大典。选子也被从偏殿移到了清凉殿起居。跟随了她多年的那一套套贺茂巫女服自然是不能再穿,被永远收藏了起来。一身身用八层西阵织提花的厚重冕服被赶制出来,用于登基大典的礼服。
十六岁的清子也不再是那个靠着父荫才被人称作“清少纳言”的少女了,她本人也得到了一个少纳言的女官官位,得以每日随侍在选子身边担任宫廷书记。而其父另行升到一个清贵的闲职上去养老。
选子和清少纳言多年故交,自然是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的了。清少纳言除了担任书记掌印的女官之外,还常常要兼一些随身服侍的差事。这一日,已然到了登基的正日;选子在清少纳言服侍下梳妆。因为心中发慌,她终于把自己对于将来能否再和义兄厮守这个问题,毫不避忌地诉苦求助。清少纳言一边给选子濯发,一边温言安慰宽解,才让选子心中好受一些。
“吴越王是大能耐之人,以他在中土的所为,只怕也不是一方国主能满足得了的。中原北朝轮番更迭,自唐季以来,未能有立国满二十载之朝代。相反吴越王世家却自唐季为王以来,从不曾更替,一代比一代疆土广袤,稳扎稳打。异日吴越王做了中原天子,又有强兵在手、富甲天下,要想来正式迎娶陛下,世上又有何人可以阻挡?
陛下昔日不过是舍身斋院之中,本来终身不能婚嫁,不也这么过来了么,如今一步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如此说来倒是不错,只是若要昱哥哥做了天子,那得多少年份,人家说不定都老了……”
“陛下若是果真有心,有些事情差的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
选子睁开眼来,看着清少纳言眼波流转,姐妹之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
几个时辰之后,清凉殿上,在式部卿藤原为时的主持下,新皇登基大典在隆重奢靡的氛围中开始了。选子娇弱的身躯,撑起繁复的冕服,坐上了那个她父皇和皇兄都坐过的御榻,正式成为了女天皇。
登基大典,自然是诸人各有升赏,比如藤原为时直接被提拔到了正四位上的式部卿,源满仲为从二位太宰府,源赖光为正四位下左近卫大将,源博雅正三位大纳言……唯有钱惟昱抽身而出,没有接受任何封赏和官位。
毕竟,在自己未来老婆手下当官,是个男人都不能忍,这种头衔自然是不比当初还是一个郡王身份时那般随意了。收拾了一番兵力之后,钱惟昱便打算让大军分批轮换回国了,日本国的大事抵定,后面就靠隐在幕后的操纵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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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玩坏之后磨豆腐
选子践祚后三天。
因为是女子为天皇,所以近侍之人,自然可以不用再置宦官,原本前朝留下的宦官在两次宫变中就死伤流散不少,如今剩下的也都被选子打发到外头别的宫室服侍宗室——主要是给她姐姐姐夫等用。内宫一律换上了宫女服侍,为首的女官便是清少纳言兼着内宫管领事务,至于内宫的侍卫,也是林允当初在贺茂斋院时留下的五十名姬武士作为班底,除了这五十个少女组成的侍卫之外,其他宫卫人员不得进入清凉殿、紫宸殿等内宫三殿、周边宫室。
一连串的动作,没个两三天时间自然是搞不完的,能够如此迅速,还是因为选子在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