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把这个官位还给钱惟昱然后增授镇东军留后、东海道观察使的官位。
别看“留后”这个官职看名气好像不如节度副使,但是节度副使往往是虚衔,就好像我朝自古就有用没有具体分管范围的副职安置要退下去的二线官员的传统;而留后则是指在节度使不在节镇、外出情况下实际掌握数州之地的实权官职。
镇东军节度使的节镇在吴越的“东府”越州,也就是后来的绍兴,钱弘给钱惟昱授的是“留后”,所以只能管节度使本人不在的地盘。因此“东府”越州依然是钱弘直辖,而镇东军剩下的苏州、秀州、明州、台州四州之地则成为了钱惟昱实际治下的地盘。
这四州也是镇东军节镇下沿着东海的全部辖区范围了,其北端的苏州还囊括了原本从南唐那里夺取的无锡、江阴二县。这两个县原本是属于常州的,不过被吴越一方占领了三年,现在已经重新划入苏州了。这片领土既承担着长江方向对南唐的防御任务,也是吴越国东海贸易、向海外发展的前沿,所以对于钱惟昱来说还是不错的。
此后几年,钱惟昱就可以在这四州的地盘上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财政收支、户籍民政的政策松紧、军队的训练都可以自己做主。按照五代时候节度使的权限,那就基本上是土皇帝的权限了。
或许有人会用诸如后来宋、明这些以文制武朝代那些蝇营狗苟的对宗室亲王的猜忌政策来揣度吴越国内目前的形势,觉得这种事情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是即使没有钱惟昱这个蝴蝶效应的出现,吴越国也早就有让宗室分掌各地实权的先例,而且这个先例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了,无论是为君的还是为臣的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何况,钱弘这个吴越王的仁善懦弱也是不用多言的他的兄长钱弘被胡进思废黜之后,他都不愿意杀害有可能对他的王位产生威胁、有可能复辟的兄长,哪怕是用“来路不明的刺客”偷偷杀然后嫁祸给别人的企图都没有。如果这种戏码放到明朝的明代宗明英宗之间那种兄弟相残之辈身上,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在吧钱惟昱外放掌权的同时,钱弘也把自己继位后在杭州陪了自己两年的两个弟弟钱弘亿、钱弘俨也放了出去。
以钱弘亿为湖州、严州刺史,负责杭州西面的二线屏障。不过因为湖州、严州和南唐宣州虽然接壤,但是都是山区为主,所以一贯不会有什么压力。何况钱弘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擅长的是财政,别的事务不一定钱弘亿不一定在行,所以很有可能是放出去任职历练几年之后就弄回杭州,负责“司户”的事情,掌管中央财政策略。
以经史文学见长的钱弘俨被放到了南面温州、福州,替换已经在福州镇守数年的钱仁俊、鲍修让等。同时把钱仁俊、鲍修让等能战之士进一步往南移镇到吴越人前年才占领的闽南边缘潮州、梅州等地如今后周已经稳定了内部,南唐再也抽不出兵力主动威胁吴越。所以吴越一方如果在南汉、南唐和吴越三国交界的潮州、梅州地带屯驻兵力的话,也好等待一旦有时机就动手攫取利益。
……
任命是11月份下的,不过宗室中人还要留在杭州陪同大王过了新年才能赴任。所以钱惟昱也就有了一个多月的闲暇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因为他很快就要搬出杭州,把留后的府牙设在苏州,所以这一个多月里面钱弘也就没有给钱惟昱置办官方的府邸。只是一面优容钱惟昱、让他继续住在王宫内的仙居堂,一面赏赐了钱惟昱一大笔钱,作为他去苏州后重建府邸的资金。
同时这笔钱比赏给钱弘亿钱弘俨建府的钱要多得多,足足有三万两。相当于是留出了给钱惟昱在杭州另置办一处别业的预算,至于要不要在杭州外城置办产业,就看钱惟昱的个人选择了毕竟他的十叔和十三叔都是早就在杭州城里有了府邸的。
钱惟昱花了两天时间好生思忖了一番。吴越国在杭州稳定治理了五十多年,杭州也算得上是乱世之中一方安宁的净土了,因此城里早就屋舍密集、人口繁茂。有时候每隔几年来一场火灾,都要造成相当面积的损失。
如今在城里购置府邸的话,就算有钱也弄不到足够的地皮,所以钱惟昱觉得自己还是少出一点钱去城外购置一处庄园别业作为自己未来在杭州的落脚点。毕竟如今是王叔在位,让他一回杭州老是住宫里也不自由。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去城北葛岭一代住半山
三百年后,南宋权相贾似道可就在葛岭上造了“半闲堂”、“红梅阁”等江南名园,号称两宋最奢华的庄园;而千年之后,林副统帅也在那一带营建了他在杭州的“秘密行宫”。如今这些东西自然还不存在,但是那也证明了葛岭一代的湖山形胜。
除了方便半山观湖景、和贪图葛岭附近的大片廉价山地田庄,还有一个促成钱惟昱心中决定的因素是三年半前,在他去南唐之前,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父王在葛岭旁边的宝石山上修了一座“保昱塔”为他的南唐之行祈福。如今三年半过去了,听说父王敕建的宝塔已经完工了,旁边守塔僧人建造的鹫峰禅院也已经有了一些僧众。
所以,他决定去葛岭上买一大块地皮构建庄园,也好和宝塔与鹫峰禅院比邻而居,一来这也算是对亡父缅怀的孝行,二来也不无一种心灵的慰藉,祈祷亡父在天之灵的保佑。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钱惟昱略微盘算了一下,王叔给他的三万两资金,那不仅是给他在苏州杭州两处开府的,也包括了他去苏州上任做点体己事情的启动资金,在明年苏州的夏税秋税下来之前,他还有大半年的开支都要靠这笔银子。所以仔细算一下应该还是不怎么充裕。
“看来,这段时间该谋划着自己弄点营生了。自己的私用和朝廷的国帑还是不要混起来的好。该是时候弄点本钱找蒋衮合股点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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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母妃
“长风,你可知道,当初父王在世的时候,可有国库、内帑之分?内帑钱物在父王薨逝之后,可是被七叔九叔一并继承了?”
在仙居堂的书房里,钱惟昱了无趣味地看着一本账目,突然想起一个疑惑的问题,随后立刻询问一旁侍立的顾长风。
“这件事情,当年末将也身在南唐,不甚清楚,不过在忠逊王继位的时候,水丘老将军还是亲从都都指挥使,可出入宫禁。后来据水丘老将军通过蒋舶主带到金陵的消息,似乎是忠献王薨逝的时候,内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被忠逊王接管,算是用作王室开支;另有一部分由元妃仰氏掌管,算是忠献王后宫体己。
依末将揣测,后来当今大王即位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去谋夺寡嫂那些许钱财,如今,应该还在仰元妃那里吧。小王爷如果不确认消息,何不亲自去找仰元妃问一下呢?”
被顾长风这么一说,钱惟昱马上想起了自己那个年轻漂亮的母妃了。如今回到吴越都快四五日了,此前因为接待后周使团,没有抽出时间去请安,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应该。当下也不仅仅是为了钱的事情,只是让随身侍候的十八娘收拾起一些蒋衮送来的海外罕物作为见面礼,去拜见母妃了。
钱惟昱去南唐的时候,仰元妃还不过十七岁,如今三年半刚过,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出头,但是这么一个妖娆温婉的女子,却已经是守寡三年的孀妇了。
钱惟昱作为王世子出国的时候,仰元妃陪着他父王住在咸宁殿。如今父王死了,她一个孀妇自然没有资格继续占着咸宁殿,选择在三之后,居然搬去了甘露院居住甘露院是越宫中的佛堂,原本是没有王亲国戚常住的,仰元妃借着为先王守节的名义,在那里带发修行数年,这才没有遭人物议。
……
钱惟昱也没有用轿辇,便信步行至甘露院,通报一番后直接进去了,后面跟着端着礼盒的陈玑小萝莉。转过佛堂中门,堪堪进入内院,钱惟昱就看见一个浑身白绫缟素、面白如纸、不施脂粉首饰的纤弱女子轻移碎步如同一阵轻风一样飘了过来。
峨眉淡扫,双眸微蹙,唇齿腮颊之间,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这,就是比钱惟昱大了六岁的母妃。看到仰元妃面容的那一刻,钱惟昱心中有些哀痛,要是当初自己可以把父王的病情治好……唉。
“母妃!孩儿回来了!请恕孩儿三年来未能膝下尽孝。”
“是……真的是昱儿么?”
钱惟昱出国的时候毕竟是虚岁12岁的少年回来的时候都满15岁了。少年人正在发育的年纪,自然是两三年就大变样了。仰元妃刚刚看到钱惟昱的时候,自然无法断定那个走的时候比自己矮半个头、如今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一俟确认,仰元妃放声大哭起来,一把把钱惟昱搂进怀里,和数年前一样狠狠地搓揉着,似乎是害怕钱惟昱再被南唐人抓走一样。
这个动作小时候钱惟昱也被搂了无数次了,本来是不该觉得难受的。但是如今他几年不见已经长高了很多,一下子被仰元妃的举动勒得弯腰驼背不好挣脱。原本为了平复母妃的哀伤,他也不准备挣扎,无奈脑门被按在元妃鼓腾腾的胸脯上有点喘不过气,只好把脸侧过来。
半晌,仰元妃止住了哭声,似乎也意识到了孩子毕竟已经大了,如此这般不太合适。何况后面还跟着侍女,再这般哭泣下去,在宫女们面前也撑不住面子,于是就拉着钱惟昱回内堂。
坐定之后,钱惟昱少不得花了半个时辰和仰元妃叙旧,说些他在金陵三年来所受曲折的闲话儿。说到紧张之处仰元妃也有些撑不住,堪堪又要垂泪,倒是钱惟昱如今表现得已经圆滑一些,口才又好,总算是把对方劝得心境平复了。
略略说了一番闲话之后,钱惟昱好歹是把话头引回了他今日的来意:首先,他想打听一下父王留下的后宫内帑钱财如今在哪里;
另一方面也是临时起意,思忖着如今宫内正殿都是王叔钱弘和钱弘的妃子们占了,仰元妃一个先王妃子夹在其占着宫中佛堂独居也不太合适,而且日子也清苦,于是想探探口风问仰元妃愿不愿意跟着他去苏州住或者就在自己将来要在葛岭修建的庄园居住。
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钱惟昱和仰元妃虽然不是亲生没有血缘关系,毕竟是母子亲情,接了她出去住也是行孝的正道。仰元妃听完了钱惟昱的问题和想法之后,也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先王留下的后宫私库钱财,这几年未亡人也用了一些打点宫中姐妹,毕竟窃据这甘露院数年,受人供养难免有些龃龉。当初到我手上的,足有10多万两,还有一些珍玩首饰、字画珠宝之类不得变卖,如今算下来,十二三万两还是有的。
昱儿如今若是打算在城外葛岭另置别业、自己去苏州赴任的话,未亡人还是就住在葛岭吧,那里距离先王薨前敕命修建的保昱塔和鹫峰禅院也近,环境也是清幽。如果钱财不够的话,未亡人这里可以先拿出10万两做置产之用,剩下两三万两维持其他花销。”
“哪里能花销母妃的体己孩儿也是和明州市舶司的蒋提举有旧,如今正有一些妙法可以筹集钱财,只是缺点本钱罢了。王叔给的3万两,在苏州建府和在杭州置业是尽够的了,只是再要用作本钱颇为局促,这才暂借母妃的体己,不出两年必然可以还清,到时候这笔钱还是母妃自己收着。”
“昱儿母妃不过是未亡人,要这许多钱财又有何用?唉,只要你……”
……
钱惟昱从仰元妃那里出来,叙旧也叙过了,银子也有了着落。次日便打算先出城去瞻仰一下父王在宝石山上为自己修建的宝塔和鹫峰禅院,顺便在葛岭上圈地盖别业。办完这些之后,再安排人去找蒋衮来谈一谈这两年他思忖的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蒋衮把钱惟昱和冯道载来杭州之后,这段时间也还没有回去,天气已经冷了,这时节去日本或者高丽都不顺路,所以蒋衮也是准备在杭州待到正月的,顺便看看小王爷数年不见有没有别的吩咐。
这几年他可是因为小王爷指点的几条路子赚的盆满钵满。一来是饮水不忘掘井人,二来他也深信钱惟昱身上还有更多奇思妙想的潜力,所以非常看好钱惟昱。钱惟昱在金陵当人质的时候,每次有什么需求让顾长风传递出消息来,蒋衮都是毫不犹豫地照办的。
第二天一大早,钱惟昱就如同前世年轻时一样起了个大早,只是让顾长风带了几个侍卫,就骑马出城直奔葛岭,在山下的田庄酒肆里把马栓了,留人看守,随后趁着黎明野趣爬上葛岭、到抱朴院初阳台观日出。
那抱朴院是东晋时候道家炼丹大师葛洪修的道院,院前的初阳台乃是观日出奇景的胜地。
据说这楼台虽然是藏身山林之中、并不高峻突兀;但是每逢晴天清晨的时候,太阳刚刚初升,四周山丘林木都还笼罩在黑暗之中的时候,西湖边的第一缕阳光就会照射在初阳台上。远远看去漫山遍野都是黑沉沉地而只有这一处红光映射、颇为壮观。须臾之后,阳光才彻底弥散开来,把漫山遍野都照红。道家以“初生元阳”、“赤子元婴”为修炼之本,所以非常讲究这个奇景蕴含的隐喻。
从初阳台上下来,又翻了两个山头去了宝石山鹫峰禅院,天色已经彻底大亮。钱惟昱在鹫峰禅院内上了几株香,向亡父暗暗祝祷了一番。随后就去拜瞻父王当年给他修造的宝塔。时隔三年半,他终于看到了三年半前他走的时候只是一块地基的“保昱塔”这座宝塔的形制,到是和原本时空的“保塔”基本相似,乃是一座修长挺拔的九层宝塔。
虽然看上去体型高峻,不过因为保昱塔外部设施比较简洁,也没有置经幢,所以才得以在三年之内、凭借两万两银子之内的预算就修好了。后来杭州人评价西湖胜景之时,总是“保昱如处子、雷锋如老衲”来形容,倒也算得恰当。
“长风,来路上我看鹫峰禅院西边这两处山头都是无人野地,也没有农户修植茶园,倒不如把别业建在此处。周边百来顷的山头都可以圈下;至于山下靠近湖畔的这几十顷田庄,可以派人找农户议价统一买下。我们也不用仗势欺人压什么价,相信只要报出名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