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挨打的都是年轻人,我跟你爷爷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他们不敢打。”奶奶抓着姐姐的手说。
我坐在被窝里把衣服掀起来,然后把奶奶的脚放在我的肚皮上,哇,真的好凉呀,就像冰块一样。但我还是咬着牙把它放在我的肚皮上,我想给奶奶把脚暖热了。奶奶拔了几次都没拔走,苦笑着说,傻孩子这多凉呀!我对奶奶说我就喜欢凉,越凉越好。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我们才从三姨家回家,那个时候雪已经停了。计划生育最终对三婶儿生孩子这件事儿的处理是要交三千块钱罚款,就算是打清单,然后等三婶儿做完月子立刻去乡里的卫生院做结扎。否则的话就不把我爷爷放出来。大伯趁着大妈不知道的时候来了我家。大伯说结扎好说,就是这三千块钱打清单的钱不好办,只能赶快给我三叔打电话让他回来打电话,毕竟是因为他的孩子爷爷才被计划生育的人抓到了拘留所。奶奶也说愁就愁在了这三千块钱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清单,结扎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问姐姐姐姐也说不知道。我又去问奶奶,奶奶说说了我也听不懂。我也深深地为这件事感到苦恼,每天我和姐姐去乡里的拘留所给爷爷送饭的时候都会哭,然后把饭递给爷爷,再把烟丝和我们给他撕好的卷烟的纸片儿递给他。
“傻孩子,哭什么呀?我现在心里痛快得很,你三叔也有儿子啦,别说把我关在这几天啦就是关一辈子我也认命啦,就算是到了下面也可以给老祖宗一个交代了。”爷爷卷着烟说。我和姐姐一哭,爷爷就会这么跟我俩说。
“到底怎么办呀,总不能让爷爷就这么一直在拘留所里呆着吧?”再回去的路上我对姐姐说。
“那能怎么办呢?咱俩都是小孩儿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等着啦!”姐姐说。
“等?等什么呀?”我问姐姐。
“等咱三叔回来,交上罚款,爷爷就能回家啦!”姐姐说着叹了一口气。昨天大姑二姑还有大伯都来家里了,商量了半天也是这么说的。三千块钱,谁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呀,都够盖两间瓦房了。
我和姐姐就这么一路忧愁着回到了家,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路上全都是泥,特别难走。现在每天都是夜里上冻白天化冻,早上的时候路还很好走因为泥巴都被冻住了,硬邦邦的不会粘到鞋上。而到了晌午化冻的时候路上全都是泥,走都走不动。出去一趟回来连裤腿上面也都甩满了泥巴。每当这样时候我们就不换裤子,因为换了也穿不干净,什么时候路上没泥巴了就什么时候换裤子。
爷爷告诉我们回家的时候要走村后河边的柏油路,可是我和姐姐觉得那样就绕的太远了,所以每次都从村子前面的土路上走。爷爷还说真么乱七八糟的,宁走十里远,不走一里喘,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一到家门口小狐狸精就摇着尾巴跑出来接我们,奶奶杀了一只鸡,正在压井那褪毛。虹虹手里抓着一把糖递给我们说她爸爸回来了。
“奶,你杀鸡干什么呀?三叔回来了吗,在哪呢?怎么不让他赶快把爷爷弄出来呀,这只鸡不能吃,爷爷不出来这只鸡谁都不能吃。”我说着就走过去把那只正在盆里被奶奶褪毛褪了一半儿的鸡,拿出来,拎在我自己的手里。
“哦蛋儿,快把鸡给我。暂别耽误了你爷回来吃鸡。你三叔已经带着钱去乡里的计生办了,等会儿就该跟你爷一起回来了。”奶奶伸出手对我说。
“奶,你不是在诳我吧!我和姐姐刚回来怎么没有在路上看到三叔。”我说着就把那只还在滴着血水的鸡背到了身子后面。
“这孩子,快点儿给我,我没事儿诳你干什么。你三叔是从后面柏油路去的。”奶奶说着把鸡抢了过去。
这下子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直到到了前院看到了三叔的行李包,三婶儿也说三叔去乡里交罚款了,我心里才踏实下来。然后奶奶让姐姐去削土豆,我把手洗干净,吃了一个虹虹拿给我的糖。乖乖,还怪甜呢!然后又剥开一个塞到姐姐嘴里。
三叔叫了罚款以后先领着爷爷在集上的大澡堂子里洗了个澡,又理了个发才回来,爷爷说半个月没洗过脸了。在拘留所里根本没有条件洗脸。
他俩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冬天天黑得早。爷爷的头发虽然看上去全都是白的可是理完以后还是显得年轻了些,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奶奶和姐姐赶快把顿好的鸡分成两份儿,一份端到饭桌上,另一份给三婶儿和虹虹她小姨端了过去因为三婶儿还在坐月子不能出来。
我心里特别高兴,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小狐狸精也跟着我跑来跑去。我高兴是因为爷爷终于从拘留所里出来了,今天也能吃鸡。一年到头能吃上肉的日子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三叔从他扛回来的大包里拿出来两条“散花”烟,递给爷爷说:“爹,以后抽这个烟吧,你卷烟太费劲对身体伤害也大。”
“我卷旱烟抽习惯了,这个不习惯,还是你自己留着抽吧!”爷爷说。
“爹,我这出去打工一年到头才回来一趟,也没给你带啥好东西,还让你因为我蹲了半个月的拘留所。你就拿着吧!”三叔说。
“我蹲看守所我心里也高兴呀,你添了一个儿子。好,那这烟我收着。”爷爷说着就把散花烟拆开拿书来一包和三叔两个人抽了起来。
“哦蛋儿,别在院子里乱跑了。去把你大伯叫过来,今天我们爷几个喝点儿。”爷爷对我说。
“好,那你们先别吃,多给我留点儿鸡肉!”我说完就跑去叫大伯了,我害怕回来晚了鸡肉就被他们吃没了。
那天晚上爷爷、大伯、三叔在堂屋里喝酒我和姐姐奶奶在灶房吃的。过了没多久大妈就把大伯叫走了,大妈见了爷爷奶奶从来不喊爹妈。爷爷和三叔喝酒到很晚,然后他俩就开始又笑又哭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两个大男人哭,所以心里很难受。
爷爷把我叫了过去,他满嘴都是酒味儿,拉着我的手说:“我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儿子,老大害怕老婆,也不孝顺。不过这我不怪他,现在他能顾住他一家就行啦。老三和老二孝顺、懂事,现在邦辉你也有了儿子了,你不知道你爹我心里有多痛快。哦蛋儿,你爸不在家,现在你代表你爸跟我和你三叔喝一杯。”
“爷,我不敢喝酒,太辣。”我说着就像挣开爷爷,可是他拉着我辣的太紧了。
“没事儿,来,喝!”三叔把酒盅递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感觉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人都回到了村子里,不管是谁家的大人回来了我们一大群小孩儿都会去他家里,然后他们就会给我们每个人抓一把水果糖,我们就满意的走了。
第十六章
刚开始的几天我也跟着他们去别人家要水果糖,后来我就没有去了。因为我看到姐姐又在一个人折千纸鹤,我知道姐姐肯定又是在想爸妈了。其实我在别人家要水果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象着我爸爸妈妈也会来了,我在家里给村子里其他的孩子发水果糖。当时我心里挺难受的,为什么其他的在外面打工的人都能回来过年,而我的爸爸妈妈却不能回来,我觉得心里特别委屈。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摸摸的折千纸鹤,折好以后就会用笔在上面写上想和爸爸妈妈说的话。有的时候还一边折一边哭,我不知道该给姐姐说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一个人跑到村子后面河边的公路上等爸爸妈妈,我多想能在马路上接到爸爸妈妈,然后飞快的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让她别哭了。
姐姐有一个好朋友叫林双双,她和姐姐年龄一样大在学校也和姐姐是同桌而且她是和林静静一个村子的。
我一般就叫她双双姐,他经常来我家找姐姐玩儿,我和姐姐也经常去她家找她玩儿。她家养了很多兔子,我和姐姐还经常和她一起去河边给她家的兔子拔草。姐姐在家里呆腻了,就领着我去双双姐家里玩儿。
双双姐是家里的老大,她家里没有小子,姐妹三个,家里被计划生育罚的什么都没有了穷的连个院子都没有。而且接力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去了人只能坐在床上,她妈妈又不怎么爱收拾家里很乱,家里的活儿也一般都是她干我们去到双双姐加的时候她正在门口洗衣服,小手冻得通红正在抓着衣服领子在搓衣板上使劲儿的搓。
“双双,这大冷的天儿,用凉水洗衣服冷不冷呀?”姐姐问她。
“笑笑你怎么来了,刚开始洗的时候挺冷的,洗一会儿就习惯了,不觉得冷了。”双双姐抬头笑着对姐姐说。
“我俩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就想着来找你玩儿一会儿。你家的这个搓衣板也太破了吧,牙都没有还能搓吗?”姐姐指着大盆里那个破的已经有点儿腐朽的搓衣板问。
“反正就凑合着用呗,等我爸回来就让他再做一个新的。对了,你爸爸妈妈回来了吗?我们村的在外面打工的这几天好多都回来了。”她一边洗衣服一边问姐姐。
“还没有,还不知道他们今年能不能回来呢?”姐姐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没什么意思,还好中午外面不是特别冷。我也不想去她家房子里面,因为我觉得双双姐家的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儿,我就去她家的兔子圈那里看兔子,可惜天太冷了兔子都躲到洞里面去了。
“双双,洗衣服呢?冷不冷呀?你妈在家没?”我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正在往兔子洞里捅的时候背后就传来了这么一句,我回头一看是双双姐的爸爸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小包回来了。
“把,你回来了!我妈正在屋里看电视呢!”双双姐说着就站起来跑过去接住了她爸爸手里的小包,连手也没来得及擦干。
双双姐引着她爸爸往房子里走的时候,我拉了拉姐姐的衣角,说:“姐,走吧,咱俩回家。”姐姐没有说话就牵着我的手往路上走,因为双双姐家没有院子也没有大门。
“这俩孩子别走呀,抓把糖再走。”她爸爸说。
“我们不吃了,叔。我爸妈马上也该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接他们。”姐姐说完就牵着我走了,走得很快,生怕双双姐的爸爸追上来塞给我们一把糖。
等出了他们村子我才发现姐姐哭了,只是一直流眼泪并没与哭出声音,姐姐哭的时候一般都没有声音,只是流泪。
“姐,你说咱爸妈今天能回来吗?”我使劲儿握了一下姐姐的手问她。
“我不知道。”姐姐说。
“姐,你说太原怎么就那么多破烂儿呢,咱爸妈都在那里捡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没捡完?”我问姐姐,当时我也觉得特别疑惑,太原的破烂儿为什么那么多呢?我曾经梦到过太原就是什么都没有,铺天盖地的全都是破烂儿。爸爸妈妈就拉着驾车一直在那里捡,无论我怎么叫他们,他们都听不见。第二天早上我对姐姐说这个梦的时候姐姐还不相信,姐姐说太原不光有破烂儿,肯定还有很多妈妈折的千纸鹤。
“我又没去过太原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反正那里肯定有很多破烂儿,也肯定有很多妈妈想咱俩的时候折的千纸鹤。”姐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直千纸鹤拿在手里说。
姐姐牵着我的手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村子后面河边的公路上,公路两边的杨树都落光了叶子,看着光秃秃的,那树枝就像是爷爷奶奶的手指。
河边不向阳的半坡还哟哟没有化完的雪,阳光洒在冰面上,冰却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姐姐,你说咱爸妈会不会就在前面的那一辆车里面。”我看着远方开过来的一辆汽车问姐姐。
“我也不知道,咱们先看它在真个路口停不停。”姐姐握了握我的手说。
那辆车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辆车。我真的希望它路过我们村这过路口时会停下来,然后爸爸妈妈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车上走下来,还招呼我和姐姐上去帮忙。
我在想等爸妈下车的时候我是先上去抱住爸爸还是抱住妈妈,爸妈会给我和姐姐带什么样的水果糖回来,会不会比村子里其他大人带回来的还要高级,弄不好还会给我带回来一些什么城市里的稀奇玩意儿呢!
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它连减速都没有就直接从我和姐姐面前冲过去了。
“又没有,那天我在这等了一下午也是这样的。走吧姐,咱俩回家吧,他们肯定不会来了。”我说着就要拉着姐姐的衣角往回走。
姐姐没有说话,眼泪又流了出来,手里握着那只已经被姐姐攥的变了形的千纸鹤。我想给姐姐擦一下眼泪,可是我刚伸出手的时候她就把头转了过去。
随后又有一练车开过来,我赶快给姐姐指了指,姐姐赶忙自己擦干了眼泪和我一起屏息凝视的看着那辆开过来的车。结果车还是没有停,我叹了一口气就坐在坐在了地上。
“姐,咱爸妈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不?我好像忘了,咱爷说他们三年都没回来了,我也记得模模糊糊的。”我问姐姐。
“哦蛋儿,你快站起来地上多凉呀。他们上次走的时候你还小,不过我记得他们的样子。咱妈经常穿着一件红格子棉袄,头发很长,长得可好看了。就像咱三姨家二姐一样好看。咱爸长得跟咱爷差不多,很有劲儿一只手就能把我抱起来。”姐姐说着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站在我后面用两只手捂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姐姐的手很热乎。
我和姐姐就一直这么站在公路边上等着,不知不觉的太阳就落到了树梢。有很多辆车从公路上面路过,每一次我和姐姐都满怀期待,每一次都是车连减速都没有径直的从我们面前开过去。夕阳的光不再那么刺眼,可以直视,我真想飞到太阳上面去,让它看看我爸妈到底回来没有。
“姐,咱回家吧。天都要黑了,弄不好咱爸妈是晚上的车回来,咱们先回家吃个饭然后穿厚点儿,拿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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