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震——各城的守卫者之前已经被杨文岳征用走过一次,大半在东明之战丢给了许平,剩下的一些这次又被杨文岳抽调一空,蒙古军队一旦进入河北那整个直隶就要集体唱空城计了。
“朝廷急令,让新军中的三个营和直卫立刻回师拱卫京师。本来朝廷准备让新军全部回师,但是镇东侯信誓旦旦地向朝廷保证,不需要那么多军队也足以解决北虏入寇。”侯洵一边看着朝廷里传来的消息,一边和身边的幕僚们念叨着,每个人脸上的忧色都变得越来越浓郁。虽然朝廷同意新军仍然可以留下部分继续作战,但指名道姓地要新军第一勇将贺宝刀回师,而且声明首批返回京师的三个营里必须有救火营。至于朝廷会不会抽调更多的部队返回京师,则完全要看新军的表现和局面的进一步发展。
很快朝廷又发下第二道召新军回师的命令——再抽回两营新军的同时,朝廷还让杨文岳直隶军的剩余部分也回师,这意味着侯洵周围的部队除了标营都不再服从他的节制。侯洵抬起后,愁眉苦脸地扫视了大帐内一圈,除了这个大营以外他指挥不动任何人——哪怕是河北军的而一个小兵。不过侯洵对河北军回师并没有什么意见,早在山东督师的时候,侯洵就很清楚,能指望的只有新军而已。
“秦军被闯贼再三重创,直隶军新败,这次会剿征用了全部的新军,以及直隶军的大部分,也难怪插汗蠢蠢欲动。”自从新军组建以来,插汗一直非常老实,两年下来估计他已经快憋坏了,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直隶空虚的机会……侯洵忧愁地把塘报扔在一边,不需要多少军事眼光就能看出,短期内河南战场得不到朝廷的任何增援,只可能抽调走更多的军队。
在黄河北岸,齐图刚刚从杨文岳的帅帐里回来,一进门他就高声叫道:“总督大人有令,火速返回京师,此番由本将给大军断后。”
听说接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命令后,齐图的心腹们脸上不但没有忧虑之色,反倒赫然露出喜色:“好啊,大帅,要是插汗真的攻来,我们也撞不上他们了。”
“是啊,”齐图呵呵笑道:“刚才夏侯总兵主动请缨打前锋,表示万一插汗从山西杀出,他会拼死报国。”
齐图的部下没有丝毫感动,反倒显得有些鄙夷:“夏侯大人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唯恐走快了遇上许平……”
“许将军!”齐图更正道:“别看没有外人,也是要注意称呼的,万一说惯了将来在许大将军的使者面前嘴一顺叫出来,那就不好了。”
“大人说的是,”部下们点头哈腰一番,继续骂夏侯宽甫:“夏侯大人怕遇上许大将军,一路上唯恐走得不够慢,让他做先锋真是难为他了,现在一听要退兵,跑得比兔子都快。”
齐图不慌不忙地布置大军的断后任务,然后打发一个心腹渡河赶去开封,甚至还不避风险地亲笔写了一封给许平的信。
早在这次出兵的时候,齐图就向许平递上誓书,赌咒绝不给杨文岳卖命,许平则暗示齐图不要随着大军一起渡河,或者在渡河另外扎营,不要和杨文岳的大军凑在一起。
“真不错,两边不得罪,”齐图坐在营中越想越美:“插汗来得真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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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友军
得知夏侯宽甫退兵的消息后,许平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河北军战斗力低下,但无论如何都是十万大军,只要一天河北军不走,他就得留下一支部队监视他们。
“闯王他们都来了,曹大王和季大王也都来了。”
“好吧,”许平需要这些友军的密切配合,以便他能施展自己的计划。
……
“新军已经抽回三个营,随时可能会有更多的部队被抽调回京,我不明白为什么督师大人还要我们继续进攻河南。”郁董现在的论调与其他江北军将领的论调没什麽不同,得到北虏入寇的消息后,本来就对进攻河南毫无兴趣的江北军士气变得更加消沉,继续进攻的命令让郁董一肚子怨气。
书房里只有郁董和师爷两个人,所以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师爷说机会难得,要跟在新军后面争功,本将当时也确实是同意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新军一下子就少了四分之一,比那许平的直属队伍强不了多少。要想打赢,我们至少得把闯王的直属部队扛下来……师爷不必再说,本将不愿去送死。”
郁董越说嗓门越大,吴维仍是满面笑容,耐心地等郁董喊完,然后不慌不忙地问道:“东家,我军比新军战力如何?”
郁董瞪大了眼睛,看向吴维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这还用问么?”
“那东家的兵,比起左帅来又如何呢?”
“也是大有不如。”郁董面无愧色。
“既然如此,”吴维摇头晃脑地问道:“若东家是那闯营的许平,遇到这样的三路大军,又会如何布置呢?”
郁董捻着颌下长长的黑须,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郁董召集手下众将,宣布要响应侯洵督师的命令,立刻兵发河南,配合新军与楚军作战。
此话一出,帐中顿时就是一片抱怨叫苦之声,一个郁董的亲信将领满脸愁容地跳出来大叫:“大帅,镇东侯麾下第一勇将贺大帅已经调回京师,战无不胜的救火营也跟着一起回去了;末将听说镇东侯的精锐骑兵尽在新军直卫,也被朝廷调走了;那杨大帅虽然也是黄侯的亲信,但听说病得不轻,估计往日的勇武十不存一。他们新军坚持要进攻是因为有兄弟被围在开封,可他们和我们非亲非故啊,我们为啥要去冒险呢?”
这位将军说完,大家一起跟着嚷嚷,郁董费了好大气力才让手下们安静下来。他问大家道:“诸位弟兄,新军、楚军,还有我们江北军,最烂的是哪一个?”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我们江北军最烂。”帐中将领们异口同声地答道:“若是其他江北各镇也跟着去的话,说不定我军还不是最烂,可现在他们都不去,我们肯定是最软的柿子。”
“这就对了!”郁董兴奋地高喊一声,用力地一挥右臂:“我再问诸位弟兄,打垮我军对那闯贼有何好处?”
“没啥好处。”下面的将领纷纷摇头:“打赢我们也不会把新军或是楚军吓跑。再说我们本来就穷,绝不会带着值钱的盔甲、兵器出兵河南,他们从我们这里什么也抢不到。”
“说的好啊!”郁董高举起双手在头上摆动,进一步启发大家:“若是新军和楚军都被打败了,我军会逃跑么?”
部下们彼此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回答道:“新军和楚军都完蛋了,那我们不跑还等什么?”
“不错,不错。我若是闯王或是那许平,我肯定不会花功夫来打我们江北军。只要打垮新军,这一仗就赢了大半,闯贼的主要力量肯定用来对付新军;楚军也是一个麻烦,闯营可能会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对付楚军。不过不管他们是先打楚军还是先打新军,只要这两家还没死,他们就绝不会分兵来打我们。”
下面的将领纷纷点头称是,郁董继续劝说道:“而且我们是在楚军和新军之间,只要我们不完蛋就占着中间的道路,只要我们占着这些道路,新军和楚军就用不了。我要是那许平呐,我还巴不得有一支破烂军队占着中路呢,我才不会主动去打它,万一把它打跑了,这些道路被楚军或新军征用了,岂不是更加被动?诸位兄弟啊,我们明明安全得很啊,怎么能说是去送死呢?”
一个将领发问道:“大帅,要是楚军和新军决定合兵一处呢?岂不是就挤到我们中路来了吗?”
“首先我们可以找借口不让他们靠过来;其次新军和楚军都会带着大炮、火铳上战场,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两手空空,他们需要很多道路运输辎重,都挤到中间来道路不够用的。再说,就算他们都从中路走,那我们就在楚军和新军的保护下了,我们还是很安全啊。更何况,无论谁和我们一起走,他们肯定不会放心让我们打头阵。我们在后面压阵,前面由杨帅或是左帅顶着,我们又怎么能叫不安全呢?”
众将都觉得郁董说得非常在理,纷纷点头。郁董趁热打铁道:“诸位兄弟,我们走中路直逼开封,闯军主力肯定分兵两路去打新军和楚军。若是我们官兵得胜,闯军必定要掩护闯营家小撤退或是增援一线,那么给开封解围、给周王解围的大功岂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就能抢到头功,这种好事哪里去找啊?”
“若是我们官兵败了呢?”
“那还用说么,我们当然是立刻脚底抹油。就算闯贼打跑了新军和楚军,他们肯定也已经筋疲力尽,不会有心情来追我们的。此次会剿两京动员、扰动半壁,如此一场大败中,若是只有我们能把军队安然无恙地从贼人的巢穴里带出来,那朝廷还不得拼命替我们吹嘘以掩饰大败,果真如此的话,恐怕比给开封解围的功劳还要大啊。”
营帐中响起一片欢呼声,郁董的手下众将摩拳擦掌,决心跟着主帅去河南大干一场。当即众将达成一致意见,明天就在毫州校场动员全军,杀牛祭旗、誓师出发。
见到士气如此高涨,郁董心中也甚是快慰,不过他没有忘记师爷提醒的话,等沸腾的人群稍微冷静一些后,郁董又嘱咐道:“诸位务必牢记,闯贼不打我们只是因为他们懒得打,不是因为他们打不了。他们真要是想打我们,那比捻死一条臭虫还容易啊,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去惹他们,不要让闯贼生出打我们的心思。”
众人对这一番话迷惑不解,纷纷问道:“我们既不带金银财物去,又不会带大炮、火铳,闯贼怎么会生出打我们的心思呢?”
“闯王我不太清楚,但听说许平对百姓不错,他手下也有许多河南人,如果我们进了河南境内祸害一路,保不齐就让他们生出打我们一顿的心思。”郁董给部下分析道:“此次去河南,只要我们能活着回来就是大功一件,千万不可节外生枝。”
“大帅放心吧。”营帐内的将领都是跟随郁董多年的老兄弟,他们一个个向郁董拍胸脯保证,这次出兵一定严肃军纪,绝不做任何惹闯贼生气的事情。
“明天誓师出征,我们就把大旗拉起来,闯贼用的是‘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我们就用当年岳爷爷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拿粮。”
郁董和手下将领们都知道,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给手下士兵吃饱,所以他们一致同意暂停克扣军饷,在河南境内行动时给士兵们填饱肚子,这样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就是跑起来也有力气。
商量妥当后,郁董又添了一句:“每天多给士兵两个馒头;在河南看见小孩就塞给他们一个;遇到孤寡老人的话,帮人家修修屋顶。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行军,一定要让许平觉得我军是去河南做好事的,绝无丝毫找他麻烦的心思。”
……
此时,在除去郁董以外的另外一支杨致远的友军的大营中。
“拜见大帅。”
“快起。”
“谢大帅。”
黄守缺一跃而起。坐在面前的乃是楚军大帅左良玉,站在他身边的战将名叫李达贵。
此次在朝廷三令五申之下,左良玉尽起八十万楚军驰援开封。刚开始时,楚军上下对出兵颇有疑虑,因为他们都知道李自成甚是悍勇,当年闯营兵甲不精就能和楚军打个旗鼓相当,要不是三边总督洪承畴带着秦军赶来,绝不可能那么快就把闯营镇压下去。现在闯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连秦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左良玉就更没有把握了。前几次和闯营对垒时,左良玉都抱着万全的想法,避免与闯军正面交手。
但是这次出兵并非楚军孤军作战,新军会与他们南北夹击闯军。几日前楚军进入河南境内后,发现沿途的闯军都已经不战而退。据打探来的消息,闯营大将李过、孙可望都早早领兵北上,已经离开南线多日。
“虽然皇上调回去三个营,但北面还是有九营新军近四万人,督师大人那里还有五万多直隶兵,有这十万大军压着,闯贼已经无暇南顾。”左良玉满脸都是得色,豪迈地一挥手臂:“我军正可趁机长驱直入,直逼开封,为周王千岁解围。”
黄守缺见左良玉意气风发,连忙抱拳进言:“大帅,我们还是不宜孤军深入,闯贼狡诈,莫要中了他们的埋伏。”
“这种事情大帅还需要你提醒吗?”左良玉心情显然很不错,他呵呵笑着把地图摆开:“江北军已经奉旨进兵河南参加会剿,我已经打探清楚,他们十天前就出兵了,走毫州到开封的大路,在我们北面,比我们离开封要近,就算挨打也肯定是他们先挨打。”
“如此真是大帅洪福。”黄守缺喜形于色,连忙问道:“江北军是何人领军,战力如何?”
李达贵笑道:“大帅急着见你,正是为此啊。江北军领军的正是郁董,他与黄兄弟是老相识了,大帅就是要问你对此人做何观感。”
黄守缺撇撇嘴,对自己的恶感毫无掩饰:“无能鼠辈。”
左良玉仔细问过上次祀县之战的经过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郁董此人颇有勇名,许贼大闹河南时,汴军各部一触即溃,只有郁董还曾小胜数场,最后被逐出开封府境时,郁董的军队也没有溃散。”
“这个,估计是他运气好。”黄守缺仍然一副不屑的表情。
“但是之后呢,在亳州郁帅也打得很不错,一年多来孤军挡住了孙贼的轮番进攻,”左良玉和杨致远通信过,知道对方对郁董也颇为注意,希望郁董和左良玉通力合作,吸引李自成的一部分兵力,甚至战而胜之。
随着左良玉把杨致远的信件拿出来,还有这段时间来郁董赢得的杰出战绩,黄守缺听得瞠目结舌,终于躬身谢罪道:“郁董想必是在开始的几场战斗中损失了不少精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