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战略形势和季退思作乱山东时期也完全不同,闯营连续取得大捷,在全国范围内拥有战略主动权,牛金星可不会满足于只夺取季退思以前的那点地盘,更准备在夺取山东后把地盘一直扩展到淮河流域:“山东有盐、铁之利,两淮民风剽悍,自古就盛产精兵,更不用说还有粮食,扬州商贾云集,对大王的霸业也是大大有利啊。”
“黄侯,他是来送死么?”刘宗敏插嘴道,鲁军已经逃散一空,回到老家后诸如朱元宏之流横征暴敛,借口剿匪把地方洗劫一空,军力比之前强大不少,更加不把朝廷的圣旨放在眼里,听说李自成亲提大军前来后,鲁军将领二话不说就各奔东西。处于李自成北方的朱元宏怕被闯军堵住不敢南逃,就打出了响应孙传廷三月平贼的口号,带着军队从大名府横穿直隶,直奔山西去了。沿途生灵涂炭,面对一波波的大明野战部队,地方官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劲上报天子请求对策,而崇祯天子一贯优容手握兵权的臣子,让地方官对各路鲁军晓以大义,感动他们继续为国效力。
“黄侯固然是武勇天下无双,可是他现在也是半百的人了,当年的本事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四成?我们只要小心防备,不要被他偷袭了便是。我们这边可是几万大军,便是伸着脖子不动让黄侯他砍,他也砍不过来啊,再说我们还有火枪。”虽然没有许平的规模那么大,但牛金星也组建了一支火枪部队,目前制约牛金星的主要问题是钱,其次是没有孙可望身边的江北军——楚军不归南京管,装备毕竟还是差了点。
“都不用火枪,”罗汝才听牛金星说得谨慎,哈哈大笑道:“黄侯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我手下有几十个儿郎,各个都是上山能擒虎,下江捉得蛟。闯王你就放心吧,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斩下黄侯的首级,献给你哩。”
之前李自成和罗汝才合作还算愉快,不过最近两人间关系有些紧张,罗汝才总是抱怨许平自傲河南的收入没有按规定分给他三成,牛金星总是争辩说许平一样没有把收入上缴给李自成——这当然不是完全的真话。在河南罗汝才的部下看到许平部队的良好情况后,怨言变得更多,而牛金星和罗汝才之间的争论也变得更频繁。
上次许平把几个县拨给牛金星后,得到风声的罗汝才就跑来想要走一个给他的部队当根据地,这又一次遭到牛金星的断然拒绝,他声称许平没有把县拨给他,只是闯王暂时在这里驻扎罢了,而粮食、税收许平还是要拿走的。
勃然大怒的罗汝才质问牛金星许平到底算什么:既然牛金星一口咬定许平从来分文不缴,那许平显然不能算李自成的部将;若许平是李自成的同盟,那许平也有义务为其他闯营提供物资,而这个时候牛金星又总是跳出来说这些首领已经从李自成那里拿过东西了,所以不用许平再给。
“到底许平是什么?如果他什么都不是的话,干脆我和闯王合伙宰了他,分了他的兵马和粮草!”当时气急败坏的罗汝才就在李自成面前吼叫起来,牛金星不得不勉强答应拨给罗汝才一些粮食和金银,而这次出兵山东,罗汝才事先就讲好条件:取得山东后鲁南要归他做根据地,而如果南下两淮的话,也得分半个淮北给他。
季退思是山东的地头蛇,很多山大王都要他穿针引线,虽然季退思很识相地没要济南,但胶东牛金星估计是他的底线。
山东——看着很大的一块蛋糕,还没有拿到手就分了一小半出去,牛金星也感到无可奈何。
“先保证闯王能拿到最肥的一块肉吧,”牛金星在心里这样想着,同时也是聊以自x慰:“多几个山头也好,对许平、孙可望这俩也是种威慑。”他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将来若是夺取京师,晋军、辽军臣服的话,就把许平、孙可望、曹操和鸡腿统统留在北疆,让姜镶、吴三桂南征,让他们大小相制,等天下平定后再琢磨削藩。”
“黄侯不是还没有到吗,你们慌什么?”无论是刘宗敏还是牛金星,包括大话炎炎的罗汝才,李自成都能感到他们话语中隐藏着的紧张,李自成也同样有这种情绪:“兵贵神速,我们先夺取中都,把在山东的这支最后的官兵消灭掉,那镇东侯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
凤阳巡抚从邸报上知道镇东侯会来,但并没有想到镇东侯到的这么快,得知面前衣着普通的男子就是名震天下的黄侯后,巡抚大人跳起来就要行叩拜之礼。
镇东侯笑着阻止了巡抚的行动,在大明总公司这个体制下,朱家当然不用说是最大的股东,皇帝就是董事长,而爵位则相当于拥有大明公司的股权,是股东。而无论是内阁的阁老,还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都是给这些股东打工的,在镇东侯面前这些文官是没有坐下说话的资格的,除非镇东侯赐给他们座:“封建王权,奴隶主,高级奴隶和奴隶,很高兴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始终知道,不推翻这个中国就不会有前途,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
“侯爷,下官这就出去宣布您大驾光临,”巡抚腰弯得像个大虾米,不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山东缙绅、父老,盼侯爷犹如孝子之望慈母啊。”
“我看不必了,”镇东侯这次根本来不及带人来,在他最新的计划里山东是不可以落入闯王掌握的,否则他的新军就会失去退路:“我没有带几个兵来,还是不要大张旗鼓,我打算在遇到闯贼时再现身。”镇东侯露出一个年轻人式的笑容:“这才是本侯的风格。”
“侯爷,就是因为您老人家没带兵来,所以非如此不可啊。”凤阳巡抚急忙劝说起来,之前中都留守部队已经逃散泰半,听说重开大都督府后,倒是有些人迟疑观望起来,而镇东侯前来山东的消息确实如同一针兴奋剂,让士气本来已经低迷到极点的中都留守部队没有继续逃亡,而是留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巡抚诉说难处的时候,镇东侯一直面露微笑,不过心里却是烦躁,因为情况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不过既然如此镇东侯更不能立刻现身——在新军几近覆灭的今天,纵横不败的战绩是镇东侯目前最重要的筹码,泰山、细柳两营的残兵正在向中都靠拢,但即使加上他们,镇东侯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击溃李自成的大军。
让李自成以为自己还没有抵达,这样他行军会急躁,军心会浮动。过早现身只会让敌人更加谨慎,若是李自成坚壁不出,镇东侯的地位、威名也不允许他坐视不理而只能主动出击。如果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镇东侯的不败的神话一旦褪色,他就会遇到更大的难题。
巡抚絮絮叨叨地劝说镇东侯出面安抚人心时,门外有人报告说江北军的使者前来中都,询问镇东侯是否抵达,若是还没有的话,使者就要北上寻找。
听说是新任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的心腹使者后,镇东侯立刻让巡抚把人带来密室,确认对方的身份后,镇东侯向这个使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打算交代他严守秘密。
不想镇东侯还来不及交代这句话,使者就一个猛扑,四肢着地趴在黄石脚前,脸几乎要碰到镇东侯的靴面:“侯爷在上,小人江北提督郁董,提二十万江北健儿前来为侯爷效力。”
第十三节 投效
事情起源于不久前郁董和他师爷的一番谈话,早在两人逃回南京的路上,郁董就开始考虑如果镇东侯亲自出马对付许平,他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而郁董的结论是静观待变,他进一步更新了以前对镇东侯和许平的看法:“毫无疑问许平就是孙猴子,黄侯就是他师傅,可是我们不知道的是,这许平到底是带上紧箍咒之前的孙猴子还是之后的。”
李自成进攻山东的消息让江北军纷纷南逃,郁董在赶会驻地的时候遇上了朝廷的天使,向着天使叩头表达完对天子恩典地无限忠诚后,郁董立刻也开始着手准备逃亡扬州。
“扬州,古之广陵,似铁雄关……”亲兵们收拾郁董的行装时,他本人也没有闲着喝茶,而是和手下一起动手给东西打包,忙的满头大汗的同时,郁董还对师爷普及军事历史知识:“……近如宋时,蒙元已克临安多时,扬州守军仍能靠这座雄城坚持抵抗,最后还是中了蒙元的调虎离山计扬州才宣告失守,李闯他再厉害还能厉害过蒙古大军?我们再熊难道还能熊过宋亡后的扬州残兵?”郁董认为以手下的万余儿郎,在扬州坚守个一年半载毫无问题:“李闯还急着要回北方,我们背后还有二十万江北健儿,必能转危为安。”
“东家,李闯固然是未必如席卷南北的蒙元,不过我们江北军……”
师爷才开了个口,郁董就毫无愧色地立刻打断了他:“好吧,我承认我们比不上扬州的三千宋军,我就是这么一说,师爷你就那么一听好了,不过我们背后不是还有二十万江北军嘛。”
“东家,不是我泼您冷水……”
“好吧,”郁董正把以前的官印、刚刚拿到的提督大印,以及其他各种朝廷的印信一起扔到床上,然后匆匆打包收起来:“我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我知道他们是不会发一兵来救的。不过扬州这样易守难攻的天下雄城,不要说利用四周山川,就是把四门都堵上我也能撑个几个月了。”
“可是东家的功劳呢?”吴维问道:“东家难道不想更上一层楼么?”
“更上到哪里去?”郁董截口问道:“遇到许平还不到两年,我就从一个副将——要知道当时别说整个河南,就是开封城里都是总兵满街走,副将不如狗。先是被河南巡抚大人器重升总兵,粮饷足额;然后是被归德府知府任大人倚为擎天柱石,兵员、粮饷一概不予过问,甚至我不用去要就巴巴送到我的营中……”至今归德知府任伯统仍然下落不明,没有听说许平把他杀了,但也没有释放此人,想起任知府的恩义,郁董暂停忙碌,双手合式祈祷道:“菩萨保佑,任大人善有善报,若是能平安脱险,我郁董一定在扬州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说完以后,郁董立刻低头继续打点行装,嘴里也继续说个不休:“到了江北,虽然一开始不顺,但现在已经是天子亲命的江北提督,手握雄兵数万,执掌二十万大军。真是啊,想想看,从遇到许平到今天,才不过两年啊。”
发完这句感慨后,郁董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吴维,对他的师爷正色说道:“吴先生,世上苦,人间苦,苦不知足啊。我郁董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足矣,足矣了,不枉平生了啊。”
在郁董长篇大论的时候,吴维一直没有出声打断他,现在见郁董总算停下来了,就简短地吐出了三个字:“武经略。”
“唔,”郁董下意识地伸出手,捻着自己的胸前的几根黑须,转头对还在忙叨着的亲兵们喝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周围人都走了以后,郁董指着帐内一张椅子:“先生坐下说话吧。”
吴维踱着方步走到椅子前,一撩文士长袍就坐了下去。
“先生,我的想法是,若是其他江北军都逃过长江去,那么南京必定倾力支援还坚守在扬州的我,”郁董不等吴维张口,就急忙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以今日的情形看来,他们逃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我打算这便修书给南京史大人,誓与扬州共存亡!”
在江北呆着的这些时日里,郁董已经把该打探的东西都打探清楚:“每岁南京要运银饷五百万两给京师,辎重更是不计其数,史大人看到我一片孤忠,必定会全力助我守城的,反正漕运已经断了,这些东西给不了京师当然会给我了。”郁董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说道:“当今之世,不需要做得有多么好,只要不想其他人那么烂就足够脱颖而出了。”
“东家说得不错,比如东家这次做得就比镇东侯的新军还好,他们全军覆灭了,东家安全回来了;新军一个县城都没有收复,东家好歹还收复了一个;这就是东家升官的道理。”吴维慢悠悠地问道:“东家难道不知道黄侯要去山东和闯营一战么?”
“我已经说过了啊,”郁董显得有些不解,之前在逃亡路上他记得已经和师爷讨论过这个问题:“看清孙猴子脑袋上到底有没有带着紧箍咒前,我们可不能傻傻地去当东海龙王。”
“东家,黄侯是来山东和李闯一战,不是和许平一战啊。”吴维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郁董知道这个师爷一贯喜欢这般说话,他先是皱眉沉思,接着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走上几圈,猛地一抬头,眼中射出两道锋芒直刺在师爷脸上:“先生可有把握?”
“老朽若是全无把握,又怎么敢和东家说这番话呢。”吴维脸上全是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副“任你风吹浪打、我自稳坐钓鱼台”的神态,语气也还保持着刚才的那种波澜不惊,几次宦海沉浮,吴维对大明官府、人间冷暖算是看得通透了:“自古干弱枝强,祸患之道,闯营现在就是这样,许平、孙可望已经结成了巩固的同盟,他们二人的实力加起来比李闯和其他贼首的总和还要大上许多。李闯身边也不是没有人的,比如那个牛金星就不是易与之辈,若是我和牛金星易地而处的话,现在恐怕早就急得食不下咽,寝不安枕了,所以这次李闯如此惶惶然来攻山东,我料定是事出有因。”
“你是说,李闯和许平主从不和?”
“十有八九!只不过大家都被李闯的气势吓到了,不急深思就急忙逃窜,”吴维冷笑一声:“之前李闯在河南有累卵之危,他们尚能甘苦与共,可今日新军土崩瓦解,闯营心腹之患已去。这个时候他们要是不各有算盘,那就是傻子了。”吴维追问道:“难道东家觉得李闯、许平他们都是傻子么?”
“当然不是。”郁董在营帐中又连续转了几个圈,若是李自成、许平不和,倒是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过便是遇到李自成一个,郁董自问也不是对手,更不用说河南与山东近在咫尺,若是许平真来了,那也是转眼就到。
郁董的这些担忧后并没能难倒胸有成竹的吴维,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李闯自有黄侯去对付,便是遇到黄侯,我猜李闯也不愿意召许平相助,不然闯贼上下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