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真是应了那一句:形销骨立。
“没有,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桌子上有她上次看书的时候落下来的一柄牛角梳子,他顺手拿起来就给她梳理长发。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捏在手里就不由让他心往神驰。长发对于男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还说我,你为什么不早点睡,又出来?”
“只是想过来问问你,把我的绣架收到哪里去了?”
“那个……”顾颜殊眉目不动,梳通她的长发就拿起毛巾毯擦拭。一点一点,轻柔细致,生怕有什么不周到就弄疼了她。他的嗓音在这样子柔和的深夜里,其实很有说服力。“绣东西很伤身体,你病才刚好,先放起来。等身体再好一点……”
他这样轻声细语地解释,脑后的头发又被他这么温和地擦拭,陆遗珠感觉他的声音像是一杯甘醇的竹叶青,她还没有喝,光闻着味道就已经醉了一半。
模模糊糊之间自己就放弃了原意,竟然就这么妥协了:“好,听你的。”
看她这样,他趁热打铁:“遗珠,过两天就是公司周年庆了。跟我一起去好吗……”
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却成功让她非常纠结。
她不想去却又怕不去外面人说顾颜殊□□,她想去却又很怕繁琐。
“我没有晚礼服……我也不想穿晚礼服……”只好用这个搪塞他,对于她来说汉服已经变成身体的一部分,穿上别的衣服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顾颜殊当然明白,忍不住就笑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穿你最庄重的汉服礼袍就好,不用改变什么。”她刚洗过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丝一缕袭击了他,变成解不开的□□。
那一晚陆遗珠头发还没吹干就睡着了,顾颜殊抱着她,在窗台的晚风中细细把她的头发吹干。然后没忍住,烙了一个浅红色的吻痕在她脖颈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往卧室走。结果那一晚,顾先生就没舍得离开陆小姐的房间。抱着她,非常单纯地睡/了一晚上。早起的时候面无表情地举着小帐篷去洗脸刷牙……
痛并快乐着。
三天之后,钱家分公司的周年庆办得非常之盛大,据说根本不像是个周年庆,更像是个典礼。对于旁人的数次询问,顾先生的妹妹顾晗羽小姐高贵冷艳地表达了自己无可奉告。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家哥哥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般公司的周年庆都是办在自己家里的,又能显示自己的气派地方又熟悉,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钱家却很独出心裁,次次都办在金丝利酒店,不可不谓让人赞叹一句钱家真是财大气粗。
顾颜殊到的时候宾客们基本上都已经到了。酒店门口站着两排的迎宾小姐,个个都穿着酒红色的丝绸旗袍。隆冬腊月,却好像不怕冷一样,两个白玉一样的膀子露着,笑得那叫一个两颊生香。在看见顾先生的座驾缓缓驶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笑得更加甜了。谁不知道顾颜殊是苏城如今最受人追捧的钻石王老五,有钱有权有貌,被他看上了就是一辈子不愁吃穿,谁不想?
座驾停下,顾颜殊穿着一身暗蓝色西装从车子里走出来。头发剪得很短,眼睛很亮,里面蕴了一汪说不尽的笑意。清爽逼人的清俊。
迎宾小姐们连带上一边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一个个都眼神发亮,却看见顾颜殊下了车并不往里面走。他自然而言的走到车门的另一边,打开车门,甚至还用手护着车门上方,笑意温柔地说:“到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有个女人搭着他的手从车里出来。不同于任何人,她别具一格地穿了一身水蓝色双绕曲裾,美丽繁复的花纹一道道绣在衣服上,层层绕到膝盖上方四五厘米处。
庄重而美丽。
典雅又柔美。
顾颜殊牵着她往会场里走,她脸上没有别人那样寒暄的笑意,面色平静地往前走。好像并不是来参加宴会,只是陪着她身边这个男人来走一个过场。
仅此而已。
她的表情其实很冷淡,却因为这份冷淡,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美丽。明明她穿着那么格格不入的衣服,她却一点都没有不自在,那样从善如流地往前走,把别人的目光都忽视。她头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她一步一摇,让在场的富家小姐都开始心往神驰。
这种中华古老的美丽,对女人来说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神秘的诱/惑力。
“哥,你终于来了。”两人一走进会场,顾晗羽就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在看到陆遗珠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抽/搐……她想她知道今天这个周年庆为什么会这么盛大了,但是原谅她真是接受无能。“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顾颜殊的回答相当简洁:“想带就带了。”说着,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你照顾一下遗珠,”看向陆遗珠,“我去招待一下。”
陆遗珠点点头,顾晗羽欲哭无泪。对于陆遗珠这个女人,她的情感其实很复杂。一方面她相当感谢她,多亏了钱家的金钱援助,顾母才能在人生最后的路上走得平静安详。但是又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困住了自家哥哥展翅飞翔的翅膀。在她心里顾颜殊是雄鹰,而为了遗珠,他却心甘情愿折在这里。在面对陆遗珠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害怕,还带着说不出的轻微厌恶。
“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去那里看一下?”指了指一旁的餐架。
陆遗珠摇摇头,“我有点累,想去坐一下。你要是不想,可以不用陪我。”说完也不理她,自顾自就往沙发那边走。
顾晗羽沉默不说话,默默走开了。有什么事情会比自己讨厌着的人,明确说出她知道自己讨厌她来得更尴尬……
前半场宴会,顾颜殊在人群中穿梭行走,宴会歌舞升平,看起来非常和谐。陆遗珠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面沉如水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花瓶想还有多久才能回家。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颜殊走到陆遗珠身边坐下。微笑着盯着她很久,盯得她受不了,先问出口:“看什么?”
他的笑像是夏季刚刚下过雨后碧澄的蓝天,温和干净清俊。“看你……一直看不够你……”
陆遗珠别过头看着他,难得眼里也带着一腔温柔,声音却带着一种疲累。“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他的眼睛很亮,从里面,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等我……给你一个盛大的惊喜……”他站起身,牵着她往会场中央走。“来,跟我来。”
当他们走到中央的时候,音乐声骤然停住。跳舞的人群纷纷散开,灯光暗下。顾颜殊就在一片黑暗中放开她的手,她手心一空:“顾颜殊?”
“别怕。”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一句,他就往台上走去。有一束灯光追着他一路打过去,他的身影在灯光下修长而挺拔。
陆遗珠追着那道身影,被丢在黑暗中的恐惧一点点平复下来。她知道的,他在那里。那么,她就不会害怕。
她不爱他,但是她相信他。
顾颜殊站在全场唯一的灯光里,拿着话筒,全身都沐浴着暖黄的光,眉目清爽。“很高兴今天能够在这里看见大家,也很高兴,我接管公司后遇到的困难,能够在举办这个周年会前两天,全部圆满解决。对我来说,今天是很特殊的一天。”说到这里,他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一样,微笑着继续说:“大家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很喜欢的人。她可能在你们眼里,很怪异不够美好。但是在我眼里,她独一无二。遗珠……”他把目光投向陆遗珠所在的角落,眉梢眼角都是温柔。“陆遗珠,顾颜殊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陪着你看遍全世界的山水和美好,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束柔和的灯光投向台下,台下站着他心心念念的陆遗珠。她穿着汉服站在那里,那样柔美清洁,眉目如画。在场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羡慕顾颜殊在所有人面前,这样浪漫的告白。她却面无表情,眼神都没有波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遗珠!”顾颜殊从口袋里掏出深蓝天鹅绒的盒子打开,一枚钻戒乖乖地卧在里面,迎着灯光,精致璀璨。他的声音,他的目光里面全部都是期待。“遗珠,嫁给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QVQ收藏满五十双更
☆、不爱就拒绝
站在人群里的宁想衣面色苍白,原来……他带着她去看钻戒……是为了这个!枉她,在他表白的时候还一直幻想他口中的人会是自己!可是一切在他说出遗珠这两个字的时候崩塌了。宁想衣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沸水里,被人一片片剜去血肉。
疼得快要死了,却偏偏死不掉。
宁想衣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自己去挑了那枚求婚戒指,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相信她的眼光。顾颜殊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仅此而已。他在陆遗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却不肯稍微用哪怕一点点在自己身上。
宁想衣觉得自己实在太悲哀。
“想衣!”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朋友低喊一声,扶住她。
“我没事。”她摆了摆手,看着站在灯光之中毫无反应的陆遗珠,面上带出一抹冷笑。“一报还一报,顾颜殊这么对我,迟早也有人这么对他。”
果然,下一刻,在场的人都听见陆遗珠冰冷的声音。她的表情那么冷凝,好像什么感情都没有。她看着台上的顾颜殊,说:“不,我拒绝。”
所有人愣在当场,一片哗然。
反观台上的顾颜殊,他眼里的期待,脸上的微笑,都像是一个梦境破碎,一片一片纷纷凋落。
“你看,报应……”宁想衣无声笑了一下,扯扯朋友的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遗珠看了顾颜殊一眼,转身就要走。“我先回去了。”
“你站住!”他捏紧手心的盒子,咬牙往台下跑去,一把拉住她的臂膀。这时候灯光师已经把会场的灯都开了,所有人都能看见顾颜殊脸上那微妙的痛苦,以及陆遗珠毫无感情的冷淡。
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自然也就没有爱恨。
“还有什么事?”蹙眉看了看被他拉住的臂膀,“你弄疼我了。”
他的唇色淡得几乎要没了血色,“为什么拒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他到底哪里不好,只要她讨厌不喜欢的,他统统都可以改。只要,只要她不再随意说出拒绝这样云淡风轻的话。
凭什么他在深爱的泥潭里泥足深陷,她却若无其事,绝情得能够转身就走?!
她低着头不看他,直到他再次追问了一声“告诉我”,才盯着地面轻声说:“你什么都很好,没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只是我对你没有哪种感情,我不爱你,而我妈妈告诉我,不爱就要拒绝。”
她话里话外字字句句的不爱,让他的唇色越来越白。他甚至感觉气氛压抑得连呼吸都困难,像是连空气都是□□。顾颜殊觉得自己已经疯了,陆遗珠就像一杯剧毒的酒,喝了逼死无疑,他却根本没办法拒绝她对自己的诱/惑。
“陆遗珠……”他压着怒火低头看她,“你抬头看着我……”
“你还想……”问什么……剩下的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刚抬起头他就单手放到她脑后,把她压向自己,然后用力地吻下去。
带着浓郁的绝望。
他们两个都没有闭上眼睛,她死命扭头挣扎,想要逃开他的桎梏。他睁着眼看她,眼神伤心又固执,执着又不悔。
他对陆遗珠的爱情带着宿命一般的偏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
“你放开!”陆遗珠深吸一口气,双手抵在他心口,用力地把他推开。她眉头紧锁,脸上全是厌恶。她从来都是个感情冷淡的人,可是现在顾颜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这样子带着侮辱性的一个吻,却引起她心底所有的反抗厌恶。她观点鲜明地表达,她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被这样对待。连询问都没有一句,就这样强硬地决定接下来的行为。
“顾颜殊,你是不是疯了?!”
她第一次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顾颜殊还捏着那个小盒子,听见这句话后又用力一捏,边上的棱角几乎陷入肉里。直到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他把盒子用力扔出去,随着人群里一声惊呼,盒子摔在地上又高高弹起最后才滚落到角落。
“你问我是不是疯了?!你居然问我这个?”他其实已经非常生气,几乎失去理智地开始偏激起来。脑子里却还有一根弦绷着,声音还控制在一个度里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还小心翼翼怕吓到了她!
他的眼神暗沉得可怕,像是个漩涡一样,几乎要吞噬了她。她看得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好像又看见宋恬迩当年怒气冲冲,拿着扫帚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顾颜殊……”
“别叫我的名字!”他出口打断她,她一步步退,他沉着脸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碰到墙壁,退无可退。“陆遗珠,你别装不知道!我从来从来,就不想当你的朋友!我也从来没想过想要你钱家的什么财富地位,我想要当的,一直是你陆遗珠的丈夫!我想要的,一直是你陆遗珠!”
而不是半个钱家。财富权利地位,一切的一切,有了陆遗珠才有意义。如果没有她,那么他得到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纵然锦绣河山,也会黯然失色。
陆遗珠已经被他身上狂躁发怒的气息吓到,连连摇头,“顾颜殊,你真的是疯了。”
顾颜殊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就扬唇笑了。但是气氛没有因为他这个笑容变得柔和,反而更加诡异。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早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疯了,病入膏肓,她是唯一的药。
“顾颜殊你放开我!放开我!”
顾颜殊说完那句话,一把抱起陆遗珠就往楼上走。留下一堂宾客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点什么。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顾颜殊顶着陆遗珠不断的挣扎,对着楼下众人笑得如沐春风。
生生笑得众人发了一个抖,这个笑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温和平易近人,带着一种阴暗气息,冰冷而又偏执。
“大家慢慢玩,遗珠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休息。”
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