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赤唐- 第1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说完濮大锤毫不客气的举起筷箸,夹起一块酱羊肉送入口中。

“啧啧,瞧瞧人家加的料,这味儿就不是咱们这些大老粗能做出来的。我说那些小白脸公子哥为啥喜欢下馆子呢,原来同样一道菜,不同人做出来能有这么大的差距。下次老郑要再吹嘘他的厨艺,我就叫他来怡仙居夹上两口酱羊肉,保管他脸直羞红到脖根儿!”

他这话虽是说的爽快,殊不知可把那些纨绔公子哥儿得罪了个遍,这不,在他身边就有一个世家出身的大少爷。

张延基耸了耸肩,倒也不着恼:“好菜也需袍泽齐尝,好酒也需兄弟共品。今日我们这十好几兄弟聚到一起,实为难得,当是不醉不归。”

“说的好!”

濮大锤拍了拍大腿道:“自打从陇右回来,大伙儿还没好好的吃上一顿,今天既然将军开心,叫来了大伙儿,谁都别跟将军客气,吃他娘的!”

濮大锤兴奋的挥舞着拳头,好似这酒宴便是他摆下的,花不掉自家将军一枚肉好。

“老濮你可得悠着点,不然把咱家将军吃穷了,除夕夜里,就没人给你发红包了。”

窦青夹起一片笋片,送入了口中。虽然不知道将军唤他们所为何事,但既然来了,就要热闹热闹,都是大老爷们,若什么事都含着掖着,念着规矩,不把人憋死了?

“尽管吃,尽管喝,今日啊我管够!”

李括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高高举起道:“大伙儿跟着我这些日子辛苦了,虽然朝中对我们三营的封赏有失公允,但大伙儿没嚼过半次舌根子,没说过半句抱怨的话!”

看着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李括心情非常激动。这些时日见惯了大唐朝廷的勾心斗角,他便更加珍惜这份兄弟之情。唯有在这些兄弟面前,他可以不用担心坠入陷阱,不用害怕被人暗算。一年多来的生生死死,他们一起走过,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胜过了亲生兄弟。

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自己现在揭竿而起,这些兄弟多数还会站在自己这边……

“今天,这杯酒,是我李括敬给大伙儿的,我先干为敬!”

说完少年便仰脖将烈酒灌下,将杯口环绕一周放于案几上。

“好,既然将军这么豪爽,我们也不能装了娘们。今天谁不喝个满饱儿,就是不给将军面子!”

王小春能有今天,全仗李括的提携。如若没有遇到李括,或许他现在还在河口的草原替吐蕃人牧着牛羊。因此他对少年非常感激,谁若是不给李括面子便是不给他王小春面子。

“干,今天喝个痛快!”

“干了这杯!”

“干!”

一众兄弟纷纷举杯满饮,觥筹交错,席间尽是一片和乐豪壮之意。

“诸位兄弟,诸位兄弟且听我一言。”

李括将手朝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稍安静。

“这一年来大伙儿浴血…拼杀,任谁身上都留下了几处刀伤。咱们铜武营的弟兄不怕流血,咱大唐的男儿不怕捐躯,咱们只怕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李括的眼睛微红,高声道:“相信大伙儿都忘记不了袍泽惨死时不甘的眼神,相信大家都忘不了那横刀刀背上的慑人寒光!我李括没有忘记,你们呢,你们有没有忘记?”

“谁他娘忘了就不是人,杀了高贼,杀了他!”

“杀了高贼替弟兄们报仇!”

“所以,今天我要给大伙说明白一件事!出卖我们的人不仅仅是高秀延,其中更有当朝宰辅李林甫的授意,你们要不要报仇,要不要替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少年环视了一周众人,开诚布公的''w'w'w'。'w'r's'h'u'。''co''m''说清了其中原委。

原来,知道李林甫是幕后主使的将领并不多。除去张延基、周无罪、窦青等核心心腹外,少年并没有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讲给众将。在他们眼里,出卖他们的仅仅是高秀延。这就是李括准备先从高秀延入手的原因,他不清楚这些将领在知道幕后之人是李林甫后还有没有血性,还有没有报仇的勇气!

但今天,他必须将这些事情跟他们说清楚,做与不做,由他们自己决定!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寂,这一切自在李括的预料之中。少年端起一杯酒道:“愿意替兄弟们报仇的喝下这杯酒,咱们不管结果如何,跟老贼斗到底。不愿意的兄弟我也不勉强,今后有难处,别忘了在这儿你还有个家!”

张延基、周无罪、窦青等知道真相的将领率先将杯中之酒满饮,沉沉的将酒杯墩在了案几上。当初对此事实行全军保密是哥几个一致商议的结果,现在不能让括儿哥一个人来抗这责任!虽然大伙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但知道迟早有一天必须要面对它。

既然括儿哥今天把这个事情提到了明面上,就索性把这个事情做个了断!

在坐的将领都是李括一把提拔起来的,从某种层面甚至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嫡系。李括先领铜武营,后又增雄武、振武二营,以一果毅都尉统领一千五百余人。由于人数远远超过编制,每个旅帅、队长所统率的人数都超过了实额,这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威望,也让一些底层爬起来的苦哈哈过足了一番军官瘾。

此次得胜归来,虽然由于高秀延的因素,三营将士的功劳被抹去了不少,但大伙儿斩下的首级数在那摆着,任谁都不能无视!

封校尉的封校尉、晋旅帅的晋旅帅、得队正的得队正,即便是一些大头兵也因功当上了火长。一路走来,大伙儿的收获不所谓不丰,大伙的所得不所谓不厚。这一切都是因为李括,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无条件投到少年这边,感情在现实面前也会失分。

新晋校尉孙埕探向酒杯的手直打颤,临到跟前却悔了心思,猝的一下缩了回来。

他是与李括一道入伍的长安子弟,作为神策军的一员,从朱雀团的浴血奋战到铜武营的孤胆围城,他是活下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儿。因此少年对他也多有提携,多少念着几分旧友之情。但他家在长安虽算不上望族,到底也称得上是大族。他当初从军本是想着能入禁军混点油水,却谁知成了边军的一员。

成了边军后,便连着一整年在刀口上舔血。吐蕃人,到处都是杀不完的吐蕃人。从长城堡到伏俟城,从青海西畔到九曲城,大伙儿就没落下片刻清闲。好不容易打赢了吐蕃,还被那个混帐高秀延暗算。多亏了李都尉吉人天相,这才让大伙儿捡回条命。

若说那贼人是高秀延,不需李都尉开口,他孙埕第一个握着横刀砍上去。可他们的敌人是李林甫,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唐权相啊。

恁的大唐朝廷的高官都是群窝里反的高手,对着自己人捅刀子?

他才刚刚觅到些功名,不想全压作赌注。何况在他看来,这场豪赌己方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你他娘的孙驼子,平日里见你人五人六的,怎么一到你出力的时候做起了缩头乌龟?这酒你喝不喝,不喝老濮我一锤子把你砸成肉泥!”

濮大锤见孙埕竟想退出,登时拉下了脸。若是萌生退意的人是陇右才加入的新兵,或在河口接纳的唐民他还好理解,可偏偏这个人是跟他们一道从神策军朱雀团摸爬滚打出来的孙埕。

虽然严格来将,孙家在长安并不能算豪门,但在濮大锤这种穷苦出身的汉子看来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在濮大锤看来,这些个世家公子哥儿,都是一群没有脊梁的软蛋。他们平日里享尽了好处,临到有难变节变的比谁都快。

“你说,咱家将军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自己当初连根白蜡杆子都端不平,照军规该责打二十军棍,是谁在监官教头面前替你小子作的保?你在长城堡被吐蕃人射穿了肩膀,是谁帮你拔得箭?你他娘的从一个大头兵做到校尉,是谁的提携?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杆头,一遇到事就只会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第五十八章 取舍(十)

濮大锤这一番话直把孙埕臊了个大红脸,孙校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想不出什么得力的话来反驳。

“我,我,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之所以不肯喝,是因为,是因为……”

孙埕哀叹了一声,不再争辩。既然大伙儿已经从心底把他认定为叛徒,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李将军待他不薄,甚至把他看做兄弟,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有的处事准则,他不能冒着家族倾覆的危险贸然下注。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向他聚拢而来,或鄙夷,或不屑,或怜悯,或同情。他没有做错,李将军也没有做错,错的是这世道,是这世道!

是这世道把他逼到这里,逼出抉择!

如果那人不是李林甫,或许,或许他就不会这样两面为难,受那么多同生共死弟兄的鄙夷;如果李将军的实力更强大一些,或许,或许他就会站在他老人家身边,跟袍泽们一齐赌上一把。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李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我是半路出家,听得张大哥一句话入的这铜武营。但我看的出你和李将军感情很好,你就真能舍下这份兄弟之情?再想一想吧,七尺男儿当是一个吐沫一个坑,真正做出了决定就什么也改不了了。”

听了李晟的话,孙埕只觉心口一阵绞痛,缩回的手又向酒杯探去。虽然极力控制手腕,但他此时已是抖若筛糠。被众人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孙埕手腕一软,酒杯便应声跌至地下。

这碎的不只是酒杯,更是大伙儿心头的希望。

孙埕再也受不住这般的压力,蹲倒在地,双手抱头似个孩子般的放声大哭。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要他把孙家老老少少的前途压在一个边军将领身上,他真的做不到。

“真是一个脓包软蛋,也不知道当初李将军怎么看上了你?”

王小春鄙夷的剜了孙埕一眼,眉头直拧成了一根麻花。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他实在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哭,哭,你他娘的就知道哭!将军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

要不是李括不允,濮大锤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把孙埕的脑袋拧下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种人只配给高秀延一般的奸贼提靴,留在铜武营中简直就是污了大伙儿眼!

“要么怎么说一只耗子糟践了一锅粥呢,还跟他废什么话,人家还赶着投靠新主子呢!”

见孙埕这般不长骨头,连一向待人和气的鲜于瑜成都拉下了脸,不住嘲讽着。

孙埕听到此处却是猛然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道:“休要血口喷人,谁会去投靠李林甫,我孙埕虽然不敢跟着李将军做大事,但心里也有杆秤,分得清是非黑白!”

鲜于瑜成冷冷嗤了一声道:“你口上说的如此,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这种人,给奶便是娘,你叫我们拿什么相信你?”

孙埕一时语噎,过了良久才昂起头道:“反正我是不会出卖李将军的,信与不信在你们。”

“呦呵,孙驼子你还牛气上了?变节的爷们咋滴比我们还横?”

濮大锤最是吃软不吃硬,见孙埕态度如此强硬,也是上了火气,攥紧了拳头:“要不要爷们陪你练两次啊?有些人骨头贱,就是欠修理。爷爷今天就替你爹妈教教你如何做人!”

他这话说的极毒,孙埕怎么能忍,登时便要上前跟濮大锤作个了断。眼见局面就要失控,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括高声喝止。

“够了!我们的刀剑是砍向袍泽的吗,我们的拳头是砸向兄弟的吗?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在我们铜武营从没有这个理儿!埕子既然作出了选择,想必也是深思熟虑的。一起相处一年多,难道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埕子念着自己家族、妻儿,这有什么错?”

李括一口气把心中的话吐露完,只觉得分外舒畅。他之前之所以保持沉默,就是想听听大伙儿都是怎么想的,都是怎么看的。谁知道却闹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这样的行为与尔虞我诈,争名夺利的大唐朝廷有何分别?

孙埕满眼通红,感激的望向李括。他实在想不到,最后会是李括出面替他解围。将军那么待他,他却不能与将军共患难。

“将军,我……”

“你不必说了,我都懂。”

李括推了推手,点头道:“大伙儿兄弟一场,好聚好散。你想入哪个边军,哪个团营尽管给我说,但凡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事实上,孙埕既然选择了退出,就不会再留在铜武营中。对于校尉一级军官的调度,兵部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何况现在大战刚过,各边镇的兵源都需要重新分配补充。

“将军!”

孙埕跪倒在地,对着李括接连三叩首。“我孙埕绝不会忘了将军的大恩大德,您放心,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是铜武营的兵,都是您的兄弟!”

“好兄弟!”

李括连忙把孙埕扶起道:“以后遇到难处,别忘记这儿还有个家。若是混的不好,被人排挤,想要回来,大伙随时欢迎你!”

“括儿哥,你可想清楚!”

张延基听李括竟然主动替孙埕谋划起了出路,可是着了慌:“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万一他,他……”

“不必说了,我相信他!”

李括却是丝毫不领张小郎君的好意,厉声打断。

“将军,人心隔肚皮,咱们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捅大伙儿刀子啊。”

窦青也觉得此举不妥,练练劝阻懂啊。

“是啊,将军,这样大伙儿不都被扔到油锅里煎了吗?”

鲜于瑜成也有些不满,质疑起了李括的不满。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李括太重仁义,处事不妥。

“这样,将军,老孙我不能让您为难!”

孙埕敛了敛目光,沉声道:“您先写好推介我转军的公文,且先压着。等您什么时候办完了大事,再呈到兵部去!”

孙埕倒是说出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先写好公文,即代表他已于铜武营没了关系,即便李林甫事后有心找大伙儿麻烦,也不会和一个表明姿态,撇清关系的小鱼小虾过不去。其次,只要这公文压在手中,孙埕便不会被勒令转军。这样,大伙儿就等于变相将他监视了起来,杜绝了他告密的可能。

“这个办法好,俺老濮没意见!”

濮大锤点了点头,率先给出了答案。

“嗯,我同意。”

周无罪轻应了一声,算是松了口风。

“我赞成!”

“李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