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粟米发了霉。老木在那直叹可惜,如是不下阴雨,这些粟米足够我们五千号人吃上三个月。”
张延基在一边赞叹着,仿佛这些霉米顷刻间就能变成香喷喷的米粥。
“什么,你说这些粟米都是在一尺见深的位置挖到的,而且整个营盘下都藏有?”
李括大惊,连连追问着。
“不错啊,老木说,这么多的粮食肯定不是一般庄户家能拥有的,他猜啊该是军粮。括儿哥,你怎么了,这些米我们还能捡上一捡,说不准还能剩下半个月的口粮。”
“糟了,糟了!”
李括长叹一声道:“这一定是高帅他们留下的营盘,看营地的规制布局的方式我就早该猜到。高帅急于与大食人决战,不想被辎重粮草所拖累。这才出此下策,将大部分米粮埋在营盘一尺的土层下,想着返程的时候再挖出来食用。无奈一场阴雨浇的这些米粮都发了霉,白白糟践了这么多军粮!”
张延基见李括如此激动,忙在一旁安慰着;“括儿哥,你也不要这么着急。高帅将大部分米粮埋于这个营盘下说明大军距离此地不远了。虽然安西大军中米粮紧张,但我们此行的一个目的不就是补给供应粮食的吗?只要我们及时赶到……”
说到这,张艳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出发时,计算大军食用粮食的期限是按照满额粮食计算的,因此大军该是还有十日的存粮。可是如若高帅破釜沉舟,将大部分粮食都埋在地下,那现在,现在怕是已经断粮了。”
虽然心中极度不愿,但李括还是将“断粮”二字说了出来,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安西唐军现在竟然已经断粮了!
“他奶奶的,那个老木还在那幸灾乐祸,说我们平白捡了个大便宜。捡了个头的便宜啊,高帅他们,他们现在该何以为继啊!”
张延基狠狠的拍了一记大腿道:“括儿哥,你说该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弟兄们现在连夜就起程,往怛罗斯赶去。”
“你先别着急,让我好好想想!”
李括挥了挥手示意张延基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一般军中都留有存粮以作应急之用,粮食吃紧之时,亦会更易每人配额。所以,暂时军心还不会溃散。”
微顿了顿,李括接道:“不过,即便如此粮食也仅够几日之用,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怛罗斯接应高帅。”
“成,括儿哥我这便去传令,让大伙儿连夜启程!”
说完张延基转身便朝帐门走去。
“等等!”
李括忙喝止了好友:“我们这么多人夜行必定会引起大食哨骑的注意,夜间行军本就不易,若是带着这么多辎重,肯定会影响行军速度。这样吧,我们先抽前营一千人三千骑携八千石军粮去怛罗斯应急,你通知窦大哥明日一早拔营来追赶我们!”
张延基闻言一惊:“括儿哥,这怎么成,要走一起走,怎么能撇下老窦他们。”
倒不怪张延基大惊小怪,行军分兵乃大忌,更何况是在敌军主力的控制区内!这样若是遇到大食主力骑兵,不论是哪一拨军队都会毫无还手之力,被大食人一口一口的吃掉!
“你听我说!”
李括紧紧握住张延基的臂膀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高帅他们看到希望,大食人现在很可能已经对安西军发动总攻了。你难道要看着高帅他们饿着肚子和大食人拼杀吗?这是救急的粮食,很可能差这一天,便能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
“可是,可是若遇到了大食人……”
张延基还是觉得这样的决定很不靠谱,摇了摇头道:“要不,要不我们一起走?”
“不行!现在拼的就是时间,若是等大军开拔,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就这样了,你去通知窦大哥,我去点兵!记住,一定要告诉他,明日一早便沿着珍珠河古河道火速行军!切记!”
第四十九章 风起(二)
李括预料的不错,从安西军遗留下来的营盘继续前行,道路越来越险阻。
这样狭窄的道路肯定不能容纳数十骑并行,故而若是大军同行势必会影响到行程。便是李括亲率的一千精锐,也饱受泥泞小道的制限,不得不稍稍放缓了速度。
“括儿哥,依我看高帅他们应该距离此地不远了,这一路上弟兄们在泥地间发现不少米粟!”
张延基催马靠到李括近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围子道:“你看,那个土围子估计便是埋锅做饭的地方,蒿子草旁侧还有不少剩余的粟皮!”
张延基便如同发现重大敌情般,不停的挥舞着马鞭,直是乐呵个不停。自从昨夜被李括亲点随行,张小郎君便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照他的话说,这是括儿哥信任他,这才从众多铜武将领中点了他一同前往怛罗斯接应高帅。要不然,铜武嫡系这么多,为啥最后只有他和周小胖子得以与括哥儿鞍前马后?
嘿嘿,到底是从长安城一起闯将出来的死党,这关系就是和一般的嫡系不一般!公的且不说,就论私情,在这支军队中有谁能比的过他张艳基?
嗯,那个,那个死周胖子不算,不算。
李括却是有些生疑,皱了皱眉道:“我怎么觉得那不像是安西军驻扎之地。高帅他们驰往怛罗斯应该走的是俱兰山城一线。若按照刘易的说法,神海子便是安西军的主要驻扎地,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高帅他们也不会从这条线行军啊。”
略微思忖了片刻,李括又道:“况且高帅他们已经在之前的营盘埋下了大部分的粮食,势必会万分珍惜余粮。若是有谁这么糟践军粮,还不被高帅下令拖出辕门打断了双腿?”
经他这么一说,张延基也觉得这土围子旁的点点米粒分外扎眼。
“呵呵,那如果不是安西军,这儿……”
张延基话说到一半,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该不会,该不会大食援军刚刚从此地经过吧。”
“依照舆图来看,可能性不大。”
李括也觉得分外诡异,按照常理,阿布·穆斯林若是驰援怛罗斯城应该是从撒马尔罕来,也就是从怛罗斯的西南方向而来,怎么也不会绕道到珍珠河古河道。
但若是别的胡族,在情理上又说不通。
一些战力稍强的族落早已经摊牌或投向大唐或到大食人帐下寻求庇护,所以现在肯定应该跟随双方大军而行。至于那些不想惹事上身的小族落,更不会在这个多事之秋率着麾下勇士在怛罗斯附近转悠。
除非,除非……
除非阿布·穆斯林早就料到高帅会差人去碎叶搬救兵,特地在去往怛罗斯附近的各要道布下哨卡以作拦截。他之所以不在俱兰城一线布卡当然不会是赌博,很可能俱兰城现在已经重新落入了大食人的手中!
该死!
“延基,派十几骑去前方看看,若有敌情速速回报!”
李括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的一处青峰默默思忖。若他是阿布·穆斯林,绝对会将哨卡布设在那里,那是西去怛罗斯的必经之地,避无可避!
“好!”
张延基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拨转马身前去传命。
抓着斥候探查的短暂工夫,李括从亲兵的手中接过挂图,细细分析着。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高帅肯定是在怛罗斯城南侧一代驻扎。而阿布·穆斯林在控制了怛罗斯城北部区域和西部区域后,肯定会逐步向东推进寻求与高帅决战。以高帅要强的性格势必不会轻易后退,那么双方决战的地方必定会是东西交接的一处盆地了。
李括拿炭笔在怛罗斯与白水城间的空地点了点,思忖着可能的情况。如若他是高帅肯定会尽可能的把安西军的阵列排开,这样可以最有效的对抗大食人的骑兵。但大食人的兵力优势太明显,若是硬抗很难占到什么便宜,若想给阿布·穆斯林制造更多的麻烦,便需要一只奇兵。
李括的眼睛突然一亮,在白水城的位置用炭笔圈了一个圈。
不错,就是这里!如果高帅能够策反白水城主……
“都督,都督!”
李括正自冥想,一个急促的声音却把它拉回到现实。
“都督,前面,前面的路封死了!大食人……大食人在前面的山口设了哨卡军寨!”
一名斥候翻下马背跪倒在李括面前道连连倾诉。
“嗯。”
李括点了点头低声应道。他所料的不错,阿布·穆斯林果然不放心这个关口,派了军队作卡。若是他现在只有一千人,大可以直接冲过关卡。但大军所需的粮草都还在身后,若不彻底控制这处山口,即便自己这一千人安然冲过哨卡,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的夺得这个关口,打通天威军与安西军的联系!
“敌军大约有多少人,什么武器配备?”
“这……弟兄们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但从营包来看大约是五六百人的样子。至于武器装备,他们该不是阿布·穆斯林的嫡系,配备比不上我们天威军,但也比一般的胡国军队好上不少!“那斥候挠了挠头,将他自己知道的东西倾数倒出。
“嗯。”
李括将斥候的汇报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决定涉险冲营。对方的人数只有五六百人,若是等到天威后军跟上在一齐攻之,几乎不会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但若是那样,自己连夜先行追赶行程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阿布·穆斯林布设军寨哨卡也就达到了目的!自始至终,他就没想完全锁死这条道路,事实上决战之时,即使是他阿布·穆斯林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胜高帅!他不敢在这个关口分出大部兵力去阻截自己,他不敢!
所以他的目的仅仅是拖延时间,拖到他击溃安西军主力!
该死!
不需多,他只要能拖上自己五六日,安西军就会彻底的断粮,到了那时军心溃散……
李括长叹一声,又问那斥候:“大食人的铠甲可精良否?”
“回都督的话。”
那斥候拱了拱手道:“他们的甲衣制式不是很统一,有锁子甲,有皮甲的,甚是还有的兵士根本没有身穿甲胄!”
抬头看了看天穹,见日已渐落,李括朗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稍稍歇息一个时辰,待到暮夜十分,随我攻营!”……
一轮孤月沉沉的悬挂在漆色夜空中。
桑佳尔山口的军寨中,跳跃着排排橙黄色的火光。
那是巡岗的大食士兵,他们每五十人一队,每四个时辰换一岗。自从五日前在扈嘉赫连将军的带领下在这处山口扎了营,他们便时时刻刻保持着这样频率的巡岗。无论周遭有没有发现唐人的游哨,无论怛罗斯正面的战况如何,他们都自始至终履行着一个军人的职责。
而在军寨正中的一顶稍大的毡包里,不时传来阵阵咆哮声。守卫的亲兵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大人低沉的咒骂声,也就见怪不怪的默然不语。
扈嘉赫连厌恶的将一只烤的生硬的野狍子掷了出去,啐出了一口浓痰。
呸!
不就是因为自家提醒了阿布·穆斯林将军,要多加注意白水城主的动向吗。竟然被颉尓豽那个贱人反咬一口使人构陷,说他惜命藏力,不肯尽忠!
阿布·穆斯林将军竟然相信了谗言,把他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寨子!这地方偏僻的连猎户都懒得来设饵,怎么可能有唐军出没?
十五日,十五日,若真的在这地方呆上十五日,非得把他憋疯了不可!
哼,都是借口,什么惜命藏力,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是大食人,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他的嫡系!
“来人呐,来人呐!”
扈嘉赫连一想到此处便觉心中郁结,愤恨的捶打着案几,高声咆哮着。
“扈嘉赫连大人,您有何吩咐!”
迎面走进帐篷的是个身材短小瘦削的大食人,看年岁约莫是五十岁上下。
他眼睛微微眯着正朝扈嘉赫连瞅来,声音低沉沙哑有如一只破了皮的军鼓。
“阿卜杜拉先生,你怎么来了!”
扈嘉赫连见到阿卜杜拉脸上的愁容立时散去,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快快请坐,安拉声音在人间的传播者,我正有一桩要事与您商议。”
第五十章 风起(三)
阿卜杜拉面上不露一丝感情,这不怒自威的神色倒是把扈嘉赫连吓得一惊。
“尊敬的阿卜杜拉先生啊,是什么事情让您心神不宁,是什么事情让您对我产生了偏见!”
如果说在这个破军寨子里还有什么能让扈嘉赫连有所顾忌的话,那便是大食人阿卜杜拉了。这个天方传教士是阿布·穆斯林将军特意派到军中‘教导’他研习安拉旨意的,是他万万不敢得罪的人物。
这么一个人物竟然说出“扈嘉赫连大人,您有何吩咐!”
的话,不是在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吗!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一定是如此!
阿卜杜拉也不想让扈嘉赫连太过为难,嘴角微微扯了扯道:“安拉从来不会无故大发雷霆,在我看来他的信众也该如此。”
微顿了顿,阿卜杜拉接道:“扈嘉赫连将军,我知道桑佳尔山口条件艰苦,但你要知道有无数的将士在与我们同甘共苦,他们也同样是真主的信徒。”
扈嘉赫连灿灿的笑了笑道:“大发雷霆都是才智愚钝的人所为,真正睿智的人会选择清修来舒缓化散内心的恶结。尊敬的阿卜杜拉先生啊,我何时有抱怨过条件艰苦?能够替阿布·穆斯林将军驻守一方实在是我最大的荣幸。”
“噢,那样便是最好了。”
阿卜杜拉微微颌首:“刚才,扈嘉赫将军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来着?”
见阿卜杜拉松了口,扈嘉赫连悬着的心总算得以放下。
“尊敬的阿卜杜拉先生啊,智者常言友善之人能够得到安拉的庇护!”
扈嘉赫连微顿了顿,见阿卜杜拉面不改色,遂咬了咬道:“真正的友善之人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的朋友分享,而我,此刻便要将一份珍藏已久的礼物赠送给您!”
“噢!”
阿卜杜拉仍是不动声色,微微眯着双眼,静待扈嘉赫连接下来的话。
扈嘉赫连轻拍了两掌,便有一名士卒抱着一个红纱包裹的胡娘走了进来。
“扈嘉赫连将军!”
那士卒将胡娘放了下来,冲扈嘉赫连躬身行了一记军礼。
“嗯,你下去吧。”
扈嘉赫连冲那士卒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尊敬的阿卜杜拉先生啊,安拉将美色赐予人间,是为了让智者得以将他的智慧延续下去,子孙相传。”
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