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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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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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稍定,李括面上也带出了笑容,冲李怀忠微微颌首致意。

明月阁共为两层,李怀忠所带的侍卫、高帅及自己所带的亲兵便多数留在了一层,四人一桌各自寻了酒菜大快朵颐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能够进入明月阁自是沾了主上的光,此番当是好好享受才是不虚此行。

至于明月阁二层楼,只有李怀忠的心腹亲随和高帅钦点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几名嫡系将领才有资格进入。一一拐过旋角,众人终是登临了二层楼。抬首远望,包括少年在内的安西将领无不被瑰丽的景象所震撼!

原来这二层楼并不是封闭构造,面临北侧湖畔的墙体被打通,仅仅以间隔数掌的深山毛竹相隔。明月阁下便是那经过拓积的芳幽之湖,湖畔种满了许多西域特有的小花。一阵清风袭来,带起阵阵暗香,让安西众将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至于李怀忠的亲随,多是已经来过此处,对此美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李怀忠见到唐将一脸惊愕之象,心中不免起了得意。“高都护,我这处明月楼可当得一聚?”

高仙芝微微颌首,捋了捋短髯赞道:“如此妙处只应天上有,李国主怪不得施施然有仙风道骨,原来是得了如此仙境,常足顿修。”

李怀忠摆了摆手道:“不过是觉得此处风景颇好,修筑一番图个乐子罢了,哪里像您说的那般。”

微顿了顿,李怀忠道:“高都护请上座!”

“嗯!”

高仙芝轻点了点头,抖了抖衣袖便迈步而去。众人分宾主尊卑落座,李怀忠嘴角微微一扯,拍了拍手掌。

他这一拊掌,立时便有二十余名妙龄宫装女子鱼贯而入。这些女子皆是穿着一件素色薄衫,借着屋内的烛火和月光隐隐可以看到她们曼妙白皙的胴…体。素纱长裙拖曳着划过波斯地毯,带起一股幽香。

安西唐将自从四月从龟兹出发征战怛罗斯,已经有半年未近女色。现在突然看到这么多人间尤物欲掩还遮的伫立在自己面前,皆是憋得面红耳赤,不住淹着吐沫压下自己心中的邪念。便是连高仙芝、李嗣业这般的名将都不面微微心动,只是为了不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不得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高都护,李将军,这些女子可还合意?”

看出诸唐将心中的涌动,李怀忠自是大喜。“还不给诸位将军奉酒!”

李怀中调高了些声调,冲众女呵斥道。

那些女子显然受过专门的调教,一颦一笑皆是十分合乎礼制。她们分别走到唐将前捉起一只玉杯,将壶中酒浆倒得薄满。……

“将军请!”

给李括奉酒的是个栗特胡姬,浓眉大眼倒也长得颇为清秀。只是若与大唐的女子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的。她身子离的李括极近,这一躬身胴…体胸前那一对玉…峰竟然靠在了少年的肩头。一股浓烈的西域香料气味随之灌入了李括口鼻中,少年不免蹙眉。

大唐虽然民风开放,女子不禁出行,但却也没有开放到这种地步。不,这已经不能算是开放,而只能说是放…荡!李括不想再节外生枝便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好酒量!”

那胡姬哧哧一乐,又将李括手中的空杯注满笑道:“如此,奴家今夜可要好好侍候你啊!”

她轻呼出一口浊气,直击的李括一个冷颤。面对如此明显的挑逗,少年怎能将忍?李括将玉杯夺过正了正神色道:“请姑娘自众!”

闻听此言,那胡姬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哎呦,将军她说我不自重,姐们们,你们来评评理,在场的将军中除了这位小郎君有哪位自重的啊?”

她这话说的极为柔腻,李括直欲作呕。只是,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过去还真是如此。包括高帅、李嗣业在内的众唐将个个依红偎翠,将美色美酒尽数收入胸前腹中。

怎么会是这样!

大唐军中历来禁碰女色,寻常的将领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没有机会兴起邪念。不过此时不在军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只是在少年看来,凡是心里都应有杆秤。若这怛罗斯会战打的胜了,这番发泄庆祝自是无可厚非。可明明高帅被大食人打得惨败,当是整顿军纪知耻后勇之时,却是花丛中寻风流,美色中泻私欲。如此这般,如何对的起军旗上那两个赫然的大字?……

第八十一章 万里(九)

明月阁内瞬时变得静默无比。包括高仙芝、李怀忠在内的众人都蹙起了眉头。

李怀忠本是胡人,心中自是没有装下中原儒家的那套仁义之论。在他看来,女子便如同每日食饮的酒肉,是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于酒宴上派遣美女作陪贵客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手段。在李怀忠看来,如若能够达成自己的既定目的,即便送出去再多的美女也没有什么不可。

李怀中暗暗夹了一眼李括,心中冷哼道,一个黄口小儿,确实不足为谋!

他这次宴请高仙芝本就是棋分两步走,眼下李括的言行分明是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完全不给他跳反的机会!这是你逼我的,到时不要怪我!

李怀忠兀自拨弄着玉杯,颇为玩味的朝高仙芝望去,想看一下安西大都护会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高仙芝似乎也注意到了阁内气氛的尴尬,轻咳了几声。

“李括将军,今日我们是来赴李国主的私宴,准则例制不比军中,你不要太过拘从了。”

他的声调中已隐隐透漏出不愉,李括如何能听不出?可是少年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挺了挺腰杆辩称道:“高帅,若是李国主找的是寻常的歌女舞姬,让她们来助兴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但如今这些姑娘,这些姑娘的衣着实在是太过……”

他话没有说完脸已是通红,紧紧攥住了拳头。虽然他早已娶妻,经历过一切男女之间的禁秘之事,但若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揽美入怀,他还真做不来。

“够了!今日你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挑刺的。何况客随主便,我们既然在人间俱兰国,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李括的言行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若真说起狎妓来,他高仙芝可是花丛中的老手。军中不得招妓那也只是一个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所作所为不对军务产生影响,就没有什么不可。在他高仙芝眼中,一个男人应该把所以的精力放到建立功业上去,至于这些鸡毛蒜皮的细枝末节则无需多耗费心神。更何况,他眼下需要借助俱兰城一代的资源整合溃兵,必须要跟李怀忠处好关系。李括这么一闹,很可能本就不易的处境会变得更加艰难。

高仙芝猛地顿了顿脚,呵斥道:“若是你觉得身子不适大可回避,只是却不要在这里坏了大伙儿的雅致。”

他这话说的极为傲慢,就连一旁的李嗣业都有些看不过去。只是高仙芝贵为大都护,在外人面前自己必须给足他面子。至于李括吗,确实有些过于较真了。毕竟在场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的事儿,即便占些便宜又能如何?至于为了区区一句圣人教诲跟可能的盟友产生裂痕吗?

少年心中隐隐一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痛不是因为高帅对他的态度蛮横冷漠,而是为安西军的前途心痛。他本想,安西军虽然怛罗斯惨败,但毕竟根基尚在。只要高帅振臂一呼,卧薪尝胆三五年,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就高帅如今这个样子,好慕美色流连花丛,何时能把心思放到整编溃军,操练方阵上?安西军这般浑浑噩噩的混下去,自保都未可知,还谈什么报仇雪恨,替国尽忠?

要知道,在怛罗斯城外,那三万大军是安西军的精锐之师,是他高仙芝压箱底的本钱!如此军纪严明的军队都惨败而归,难道要希冀那些态度散漫的溃兵击败不可一世的大食铁骑?

人有时候不是输给别人,而是输给他自己!

如若是这般,那他当初率军奇袭碎叶可还有意义?若是这般,他接到高帅的求援后火速前往怛罗斯接应可还有意义?一个人即便是伤了、残了都不打紧,只要他有斗志,他有羞耻心就有机会重新证明自己。但一个人若是连心都死了,那便真是彻彻底底的废了,再无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

而眼前的这些安西将领,给他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安西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大唐军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少年再也压抑不住心内的怒火,嗤了一声道:“如此末将便不杵在这里扫高帅和诸位兄弟的性了,请自便!”

说完他竟是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不顾几个军中好友的阻拦径直踏出了明月阁。

明月阁内的气氛一时尴尬无比,高仙芝脸上冒出一条深深的黑线。这个小子,竟然敢这么顶撞自己!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事情发生在俱兰国主李怀忠眼前,这让他如何下的来台!

是,这小子亲率大军来救了他的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视军中规制刻意顶撞上司!敢这么对他高仙芝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可这个人偏偏还救过他的命……

似乎看出了高仙芝面上的为难,李嗣业拍了拍俱兰国主李怀忠的臂膀哈哈大笑道:“李国主啊,你别介意,我这个兄弟便是这么个性子,眼睛里丝毫容不下沙子。平常啊我们总拿这件事儿说道他,可他就是偏偏不改。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啊。”

经由他这么一闹,李怀忠倒不好太绷着脸。他只笑了笑道:“看嗣业将军说的,我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嘛?李都督不过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谁是谁非我难道还分不清吗?”

他刻意将最后一句话咬的很重,好似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李嗣业虽然心中愠怒,却不得不陪上笑脸。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李国主特地为我们摆下了宴席,当是不醉不归!”

高仙芝见李嗣业给自己铺好了台阶,也就索性就坡下驴。

只见安西大都护高举玉杯笑道:“来,满饮此杯!”

“高大都护之命,李某敢不从尔?”

李怀忠学着中原读书人的模样说了一句极具大唐特色的话,引得满阁大乐。

“来,干了此杯!”

“不醉不归!干!”……

军营辕门外,寂静空冷。

李括独自坐在一处土围子旁,痴痴的望着漫天繁星。

自打从明月阁回来后,他便一直自己呆在这里,慢慢回忆着这些年的过往,回忆长安城中的人和事。人啊一旦静了下来,不论离得远近,便会不自主的去想近来做过的事情。做的好的自然会津津乐道一番,做的差的亦不免捶足顿胸。

有些事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有些情不需表达,也不囿表达!

一抹甜美清纯的笑容,一份油香四溢的煎蛋便唤起了儿时成长的点滴。无论是西四牌坊羊羹摊前大快朵颐后的相视一笑,还是城郊渭水岸旁轻挽裤脚摸鱼捉蟹时的悠然自得,亦或是上元灯节朱雀大街上疯疯癫癫的起舞而歌,儿时的每一瞬间都清晰的浮现在了脑间。长安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已深深融入少年的血液中。

长安城中的那个人,她可还好吗?

渐渐的李括只觉眼皮微微打架,不知不觉中少年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阿甜的身影隐隐消去,随之映入自己眼帘的是娘亲佝偻的身躯。不知何时那斑白的发丝已经攀满了娘亲的额头,便连鬓角那仅存的一缕黑发都染上了霜色。

娘亲微微转过身,将一件皮袄递了过来。

“塞外苦寒,记得自己勤添着点衣服。这件棉袄是娘亲去岁给你赶制的,可能小了点,但绝对厚实暖和。”

自己想去接,却发现那棉袄根本就是无形之物,自己刚走到近前那袄子便似空气似的飘了虚。

“娘知道留不住你,你这孩子打小就心气高。在军中能忍了就忍了,不能忍的也跟小兄弟们商量着来。年轻人,火气大,都相互担待着点!咱们老李家三代单传,就出了你这么个单蹦。要是……”

说到此处,李卢氏的身影渐渐幻虚,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

“娘亲!”

李括高呼出了声,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儿也不想和他们置气啊,可是如今国将不国,若再这么下去,儿只怕,只怕……”

李括眼眶里已经莹满了泪水,只是少年却要强的将它擦了干,不肯让其落下分毫。

忽然,自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倚在崇仁坊老宅前院的大槐树下,微笑着打量自己。只是他的面容自己却看不清,他是那么模糊,模糊的自己辨别不出那人的身份。

突然少年似乎从对方的衣着上发现了什么,狐疑的又向前迈了几步。

那人穿着和三哥一样款式的粗稠深衣,随意的束着一方四角黑色头巾!他一定是三哥,是三哥!……

第八十二章 万里(十)

“三哥!”

李括一时呼出了声,迈开方步迎了上去。

“三哥!”

李括的嘴角微微抽动,身子朝前一倾,颤声道。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少年真怕它只是幻梦一场,不住的瞪大眼睛,生怕眼前之人随风而逝。

在李括看来,那青年便是李子固了。只见他摇了摇头,上前径直给了李括一个搂脖:“七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长的这么高了。记得你刚从军时,还不住的缠着我教习你射艺,现在你已经可以轻松拉开两石硬弓了吧?”

“三哥,我在军中这么些年,最想的便是你们了!娘亲身体怎么样,可还好?嫂嫂呢,听小六说她刚刚给你产了一个大胖小子,长得俊俏不俊俏?”

他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李子固却是完全没有作答。

“三哥?”

李括声音一颤,下意识的蹙了蹙眉。眼前之人分明便是三哥,那声音、那衣裳的款式除了三哥可还有旁人配的齐?只是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却全然说将不出。

李括仔细的端详着三哥的身子,从发髻到脚趾,从左掌到右臂。李子固的全身都被他查看了个遍,可他就是说不清问题出在了哪儿。

忽然,少年的目光移到了李子固的面颊上,顿时脸色吓得惨白。原来李子固的面颊模糊混沌一片,不仅没有口鼻、双目,就连基本的骨骼轮廓都无法看清。

“三哥,你,你怎么……”

少年下意识的向后撤步,本能驱使他逃离危险,而眼前之人显然是危险所在。

“你不是三哥!你是谁!”

李括的右手已经攥紧了腰间的横刀,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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