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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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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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停下,给老子扔滚木,把城角那些蛮子都砸成肉泥!”

张延基见肩扛撞木的大食死士距离城门越来越近,遂咬牙切齿的下令道。

虽然城门已经堆积了足够多的沙包和石块,却不一定能撑得住撞木的几次冲击。眼下是能拖一刻便拖一刻,他们需要等到别处城门的增援!

“嘿,不要浪费滚木,那玩意可金贵着哩,叫弟兄们先用羽箭漫射,等到蛮子们来到城下我们再扔滚木也不迟。”

窦青见张延基竟如此‘败家’,直是心疼不已,连忙闪身上前一番相劝。

张延基挠了挠头道:“也好,先射羽箭,嗯,不要漫射。瞄准了射,瞄准了射!”

城头的老兵并没有被张小将军频繁易变的将令影响到心情,纷纷放下滚木,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羽箭紧紧的瞄准愈来愈近的大食军卒。

射术是大唐军中规定的例行练习项目,别管是边军还是禁军都要求一日一练,以保持兵卒的射术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便是最普通的士卒也要求能做到拉得开两石硬弓,并能在百步内四中其二。虽然那时大伙射击的是稻草人,实乃死靶子。但长期的练习毕竟增加了大伙儿射击的稳定度,在近距离面对行动极为缓慢肩扛撞木的大食军卒,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支支利矢划破长空,发出嗡嗡鸣响,直奔大食死士面门而去。由于城头的天威将士已经瞄准良久,射出的羽箭无论是力度还是准度都数上乘。一轮羽箭射下来,大食军卒竟是死伤大半。那些肩扛撞木的大食人本以为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俱兰城内,谁知道在这个关口栽了跟头。幸存者纷纷丢掉了肩头的撞木,抽出背负的木盾,以护住自己的面门要害。

“好,狠狠的教训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张延基一阵阵的挥舞着拳头,来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夹城之战,他受够了大食人的气,眼下有一良机报复,他怎能不喜?他只希望这群无脑的大食蛮子一股脑的漫涌而来,这样便省的弟兄们瞄准了!

张延基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望着悬于夜空的那弯明月,长呼出一口气。……

“咦?括儿哥呢?”

张延基久未在城头发现李括的身影不免心中疑惑,拍了拍窦青的臂膀问道。

“这,都督他,都督……”

本来豪爽无比的窦青突然变得很是忸怩,一句话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肯说全。

“嘿!你就直说吧,括儿哥到底去哪里了?”

张延基急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在一旁连连追问。

“可是,都督不让,不让我说。”

窦青也满是为难,低垂着头叹道。“他怕说出来让你分心,他只说你只需守好城头便是给他最好的支持。”

“少他娘的跟我打马虎眼,我还不了解括儿哥,若情况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他绝不会将我留下独自前往。你这是在害他,快告诉我括儿哥去哪里了,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当即便劈了你!”

张延基的双目中射出两道凶光,紧紧盯着窦青。

窦青从未见张延基如此失态过,身子下意识的朝后撤了一步,喃喃道:“你登上城楼前高帅便派人来传,说西城那边李怀忠有异动,让都督马上带亲兵去接管!都督等到你醒后接管了防务,这才放下心来直朝西城奔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张延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的朝额头拍了几掌。“我真蠢,我真蠢,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

张延基猛地转过身便朝城角的马道走去,边跑边道:“窦大哥,这里交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一个人登上城楼!”

行到马道口时,张延基突然驻足道:“若是我在子时前还没有回来,便不要等了!”

说完张延基便不再多言,沿着马道一路飞奔下了城楼。

“驾!驾!”

少年纵身一跃翻上马背,将马鞭狠狠的朝胯下坐骑抽去。

漫漫长夜注定不能入眠,既然要战便一起战吧!他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他们二人谁也不会抛下谁,谁也不会弃下谁。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此为兄弟。

第九十七章 正邪(十)

火光已经将俱兰城城西的夜空映照的通红赤透。

隔着城门还有几百步张延基便能听到慑人心神,震及肺腑的厮杀声。他所料的不错,城西果然出了问题,这细作便是李怀忠!

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想到这厮会投到大食人的怀抱!

“弟兄们,如今括儿哥有难,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张延基回身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后的几十骑,铿然问道。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亲兵,其中更有不少是自己从府中带出的家将,自是对自己忠心耿耿。

若是放在平时,以他们和张延基的私人关系,定会极力劝阻少主远离危险,避开凶处。但此时,他们却会义无反顾的追随少主的脚步去城头拼杀,只因为他们要救的那个人值得大伙儿舍命相拼。

那是铜武营的都尉,那时疏勒军的都督,那时安西军的行营节度副使,那时大伙儿值得托付死生的兄弟!

为了兄弟,当两肋插刀矣!

“干,咱干了!我们去救李都督!少爷,你说吧,你说怎么干,大伙儿便怎么干!若是有谁推三阻四,就是没卵蛋的孬种,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校尉张东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给大伙儿鼓劲。他本是张府的家将,受了老爷所托入军中追随少爷,以护其周全。眼下少爷是铁了心去救李都督,他不能劝阻所能做的便只有追随左右,替其挡刀拨箭了。

“嘿嘿,张东,你以为咱们弟兄中就你一个有血性?都督待我们这般,我们这时候要是只顾自己那还算人吗?不用说,咱们去救都督!”

“杀,杀,杀!”

众亲兵纷纷表态,引得张延基感动连连。

“好!”

张延基单手挽着缰绳,大喝一声:“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李括望着不住朝马道涌去的叛兵,冷冷一笑。

“大锤,你夜我们有的一战了。”

濮大锤抽出那对油污漆黑的铁锤道:“嘿嘿,我还刚说杀的不够痛快便有这么多人冲上前来送死。也好,都督要战,大锤便随都督战个痛快!”

一旁的李嗣业顿了顿长柄陌刀道:“不过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当是自寻死路。我安西军岂是这么好欺负的,今日别管是谁,要想从我李嗣业身边过去,就得先问问我这口陌刀答不答应!”

他这话说的霸气十足,一时让身侧的众唐将都觉得热血沸腾。

“结阵!”

李括抽出了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黑刀,冷冷下令道。

近百名亲兵和李嗣业麾下的五十陌刀手结成了一个半圆阵型,毫无畏惧的迎视着来敌。

“杀过去,杀过去,弟兄们杀过去啊!唐人在击退大食人的进攻后就会把我们悉数处死,以谋夺俱兰城。”

一个校尉模样的军卒大声嚷着。他该是高仙芝在俱兰城中征集招募的新兵,因为身材魁梧武艺精湛被封为校尉,以向胡兵作一表率。没想到此人关键时刻竟然反水,带领着诸多安西新兵朝李括他们杀了过来。

“唐人要杀人夺城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他们拼了,放阿布·穆斯林将军入城!”

那校尉不停挥舞着旗帜,一时一刻都不忘记挑唆。

那些士卒多对情况不甚了解,经由这校尉一番挑唆竟然信以为真,愤怒的朝唐人们冲来。

“唐人真是黑心啊,咱们替他们拼死卖命,到头来还要做冤死鬼。弟兄们,跟他们拼了,拼了!”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长着蚯蚓状疤痕的胡兵,他见众多士卒已经被煽动了起来,便与同伴遥相辉映,一番唱喝。

濮大锤闻言气的直跳脚,恨不得现在冲过去把那些煽动兵卒的胡兵脑袋拧下来。

“谣言,都是谣言,这是有人挑拨离间,弟兄们不要相信!”

周无罪显然还不想放弃,高声呼喝争取着,他相信这些士卒只是一时受人蛊惑,被人利用,只要自己解释清楚,他们便能立止恶行。

“嘿!你还跟他们废话什么,依俺老濮看,这些胡儿啊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你指望他们放下屠刀,简直是痴人说梦。”

濮大锤却是对周无罪的所为丝毫不看好。这些胡兵当初入伍时无非是为了钱财,根本谈不上对安西军有什么感情。现下,又被有心之人一番蛊惑,哪里有回头的可能?

此话一出,一旁持刀而立的巴玮耳暗暗垂下了头,脸直是红到了脖根儿。他不明白,弟兄们为何会在自己与大食人激战正酣时突然哗变,他不明白数十日的情谊为何可以被一句谣言瞬间攻破。

“大锤,不要乱讲!”

李括冷冷夹了濮大锤一眼,示意对方勿要多言。

“嘿,都督,俺老濮,嘿!”

濮大锤懊丧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杀,杀,杀!”

“杀光唐人,守卫家园!”

“杀光唐人,守卫家园!”

胡兵校尉成功挑拨起了双方的嫌隙,得意的诡笑一声,振臂高呼着。只要过了今夜,自己便会被国王陛下倚为臂膀,便能够光宗耀祖,富甲一方!而这一切,不过需要自己动一番嘴皮罢了,这个买卖做得何其值矣!

“杀过去,唐人一个不留!”

“杀,杀,杀!”

成群的胡兵向马道涌去,他们的人数是唐人的数倍,完全可以瞬间将他们碾压。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决,至少在这些胡兵看来是如此。只要冲过马道,他们便能搬开城门前的沙袋,放大食人入城。到了那时他们便是功臣,便是英雄,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杀光眼前的唐人。

他们是阻拦自己功成名就的障碍,是火神阿胡拉美兹达诅咒的恶魔,他们不可被饶恕!

前排的胡兵已经涌到了唐军阵前,一些心急的士卒甚至不耐的挥着朴刀朝铜武将士的面门砍去。可他们不过是训练了十几日的新兵犊子,走走阵列,摆摆花架子兴许在行,真枪真刀的和铜武将士拼杀起来则完全落于下风。

一名胡兵的刀刃还没有贴到周无罪的胸口,便被周小将军抹开了喉咙,瞪圆了眼睛跌倒在地。他双手下意识的堵着喉咙间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染红了胸口前的大片皮甲。周无罪再不给他机会横刀向前微微一探便将其破了膛。

濮大锤方将一名不自量力的胡兵砸碎了脑壳,又鼓足气力反身一挥,将一名企图从背后偷袭他的胡兵击倒在地。他能够清晰的听清对方肋骨断裂的声音,和骨头刺入脾肺的钝响。那胡兵痛苦的扭成一团在地上打滚,不多时的工夫便被铜武将士乱刀砍成了肉泥。

李括则不停的翻转刀刃,急速的收割着生命。他每一次出刀便能斩杀一敌,劈、砍、抽、引,刀法简单干脆却极为有效。不同于江湖刀客那繁复华丽的刀法,少年只专注于杀人,两军阵前,你杀的人越多、越快便越有可能存活下来。

既然非要在你死、我死之间作出一个选择,自然便是你死了。

横刀微微一挡,拨开三把削至面门的朴刀,少年借势身子向前一探翻转一轮,挥刀便向前排胡兵的下身砍去。电光火石的工夫,便有数名胡兵身子一软,痛苦的倒地哀嚎。

少年却并未停滞,反身一刀将身后的死士戳了个透心凉,顺着刀势一引,便将两名胡兵破开了肚皮。

“只诛首恶,从犯不论!”

李括好不容易得以喘上一口气,大声用突厥语呼喝着。突厥语是河中诸国通行的语言,这些胡兵虽然归入了安西军中,但毕竟时日尚短还不能完全听懂唐言。用突厥语跟他们交流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否起到作用,但只要让对方心中稍起波澜,于众人来说便是机会。

铜武众将皆是追随李括一道而来的老人儿,当即明晓了李括的想法,纷纷高呼道:“都督有令,只诛首恶,从犯不论!大家不要被奸人利用,快快放下兵刃!”

“都督有令,只诛首恶,从犯不论!”

那些胡兵本就觉得那校尉的言论有些诡异,现下听得铜武将士所言,便起了疑心。见众人纷纷朝自己望来,胡人校尉忙在一旁高呼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唐人诡计多端,他们是想让你们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一旦你们放下了刀剑,就是必死无疑啊。唐人是要将我们杀光,他们不仅要将我们杀光,还要夺取我们的家园啊。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第九十八章 天涯(一)

“跟他们拼了,拼了!”

有不少人跟着那胡人校尉振臂高呼,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氛围又被扬起!

“他们唐人不仁,就休怪弟兄们不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就是拼个一死也不能叫这帮强盗好过!”

不少隐藏在胡军兵卒中的细作此刻纷纷跳了出来,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军卒们真的相信了唐兵的话,放下武器投降。

濮大锤直是恨得牙痒痒:“嘿,俺老濮就说嘛,这帮胡儿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括儿哥你有心给他们机会,这帮人却不思感恩,反而倒打一耙。既然他们有心找死,便怪不得俺了。呸!呸!”

濮大锤朝手心吐了两口吐沫,紧紧攥着两只铁锤奋而出击。这一击挟裹着万钧气势,有如猛虎攫食。几名没有战场经验的愣头青稀里糊涂的撞到濮大锤身前,脑袋直接被砸掉了半边。濮大锤恼这些胡兵愚昧,铁锤舞的更是带了几多仇意,势要将眼前的一切活物击得粉碎。

“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濮大锤完全杀红了眼,距离铜武营和陌刀手组成的防线越来越远,最后竟是孤身一人陷入了胡兵的包围之中。

“噗!”

一只长矛不知何时刺向了濮大锤的背身,还好他身着了一套明光铠,将将护住了后心。若是让那矛头刺透甲胄,后果不堪设想!

“他奶奶的,敢偷袭你老子!”

濮大锤抡起铁锤回身便是一击,直接将那胡兵击的口喷鲜血,便是那根长矛都借着力道生生折断。

只是那矛头却深深陷入了甲胄中,濮大锤忍着后背传来的阵阵刺痛,奋力朝自己弟兄的方向移去。只是他毕竟气力耗损严重,移动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众胡兵见他似成强弩之末,有心杀人扬威,便聚拢着围将过来。

“呆!”

濮大锤双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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