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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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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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那这孙孝哲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窦青大惑不解,沉声发问道。若这孙孝哲不想攻克唐州城,奈何要把三万骑兵从潼关拉出来溜达?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自己一行人从宁陵赶回来后,见到了在唐州城外的孙孝哲部叛军。这厮连一箭都没敢放便向西遁去十里,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他们只是为了牵制我们的兵力。”

李括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安庆绪是下了决心,要在今岁攻破睢阳了!”

李括走到挂图侧,用炭笔在睢阳城的位置划了一个圈道:“尹子琦、杨朝宗等部将近十万人驻扎在睢阳城外围,几乎锁死了所有援军能够到来的道路,如今睢阳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安庆绪花了这么大的气力,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所以他们要将我们这支军队驱赶出宁陵一线。”

李晟叹道:“都督说的不错,如今就连驻防在荥阳的田承嗣都将军队压到了宁陵以北,看来叛军是执意打开江淮门户,截留米粮了。”

“所以,所以他们佯攻唐州,把我们骗回来?”

窦青听到此处已经大致明白了叛军的歹毒居心,一时愤慨不已。

“多半是这样,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倒真不敢冒险,毕竟多数老兵都被我带了出去,守城的多是些江淮军中的新兵。孙孝哲手中的兵马虽然不多,却都是经过大战的。万一弟兄们被叛军的势头镇住犯了错误,说不准还真有可能发生意外。”

李括将炭笔移到唐州城下两百余里点了点:“唐州后便是平原一片,只要翻越了桐柏山,他们同样可以进入江淮,便是麻烦了一些。”

李晟点了点头道:“所以叛军做的是两手准备,一面他们将主力调往睢阳,寄希望于一举攻克这一重镇。一面他们派孙孝哲去往唐州城外。若是我们回防,他们便全力攻取睢阳。若是我们驰援睢阳,他们就会同时对唐州发起攻击。到时不管是哪处城破,江淮道都会是叛军的囊中之物。”

“若是如此这般,我们回来后小张探花不就危险了?”

窦青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巡的安危。小张探花在长安城中时就曾与自家将军交好,此次宁陵之围,更是将军冒死相援,才救了小张探花一命。无奈后来小张探花执意去往睢阳,将军担心他的安危一直在宁陵驻扎,直到唐州被围的消息传来这才匆匆的赶了回来。

“张大哥那边,情况确实不太妙。”

李括皱了皱眉道:“不过眼下睢阳渠堵塞,叛军的粮草还无法及时运抵,对张大哥倒是个利好的消息。不过,眼见着就到了五月。到了那时,若叛军抢收睢阳城外的麦子,怕就有些难办了。”

ps:这里需要说一下,历史上睢阳被围时,大唐朝廷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火速驰援,而是趁机夺取长安。如果当时朝廷能分出一半兵力驰援睢阳,相信睢阳也不会被攻破。但历史没有如果……

第二十章 卧冰(二)

李括所料的不错,孙孝哲确实没打算强攻唐州城。

相较于长安、洛阳、太原、范阳这样的重镇,唐州这样的小城实在是不值一提。即便攻克唐州后可以翻越桐柏山进入江淮,但毕竟山地不能大面积行军,行军速度也受到很大的制约。

孙孝哲从安庆绪口中得到的命令便是尽量拖住唐州一代的守军,从而为睢阳一代的军队赢得足够大的优势。这个任务怎么看来都不算太光彩,但是孙孝哲却并不在乎。

从安禄山从范阳起兵的那刻起,他便抱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攻打洛阳时是这样,攻取陕郡的时是这样,攻取潼关的时候同样还是这样。

就当率军攻入长安城这样的事情,孙孝哲都让给了跃跃欲试的崔乾佑,甘愿替他作辅。

这样的做法看似有些忍让,实则是暗藏玄机,妙不可言。安禄山生性多疑,便是对麾下第一得力干将结拜弟兄史思明都时而怀疑,更不用说自己这样无关大局的统军将领了。若是事情办得好了倒罢了,但若是办得稍有些差池跑不了要被安禄山痛骂一顿,甚至有被免官的风险。

孙孝哲一步步的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实属不易,他可不想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所以他永远不会去做那个领头人,不会去做那个最出彩的人。

这样即使出现了问题,出来顶缸的也会是崔乾佑那样的‘良将’。

及至安庆绪登基即位,孙孝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这种做法。坊间多有传闻,说新任大燕皇帝的帝位来位不正,有弑君杀父的嫌隙。虽然朝廷多次出面澄清,但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如果他安庆绪真的没有做过愧对良心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传闻?

面对这样一个不惜弑君杀父夺取权位的狠辣角色,孙孝哲更是觉得应该避其锋芒。

史思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老人家可是大燕帝国呼风唤雨的人物啊,新帝登基后立刻被遣派回了范阳,虽然为了安抚其心,安庆绪封了史思明亲王,但人人都知安庆绪对史思明深怀猜忌之心。

至于田承嗣等将领或多或少受到了安庆绪的猜忌,兵权也被剥夺了一部分。

如今的大燕朝廷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凶险不已。

而这一切,都是由军师严庄一手造成的。

孙孝哲曾与这名布衣宰相有过一面之缘,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城府极深,面上几乎不会表露一丝一毫的情感。

有这么一个军师在身侧参谋,安庆绪便可以牢牢的控制各军将。若是有谁生出了二心,难免不会被那眼光毒辣的严庄向安庆绪进言迫害。

与其成为那只出头鸟担惊受怕的过日子,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快活自在。

“方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孙孝哲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轻声问道。

台下立着一个青眉俊目一身绛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冲孙孝哲微微颌首,施施然道:“回禀将军,一切尽在不才的掌握之中。”

“哦?方先生不愧是本将的张子房啊!”

孙孝哲听后心中大喜道:“若是如此,这唐州城指日可破矣,届时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

那方先生却是不悲不喜道:“方某不敢居功,能为将军分忧,方某便十分欣喜了。”

孙孝哲轻捋了捋下颌短髯道:“都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依本将看,应该改改,嗯,就叫千儒易得,一才难求。”

方先生从袖口掏出一份文书恭敬的呈递给孙孝哲道:“这便是不才写给唐帝的文书,据说唐帝看后十分震怒,一时将李括列为乱臣贼子。”

孙孝哲粗略的扫了那文书一眼皱了皱眉苦笑道:“方先生这份文书写的真是十分狠辣,若某是唐帝看了以后怕也得暴跳如雷。”

孙孝哲缓缓将奏报放下道:“不过,这人不是受了李括的大恩惠,怎么会答应先生你的要求,写了这份文书呢?”

方先生淡淡笑了笑道:“您方才也说了,这人是受了李括的大恩惠,所以他一直对李括感恩戴德。”

稍顿了顿,方先生接道:“对这样的人只要你给予他更大的恩惠,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投到你的怀抱,还不忘把前主狠狠咬上一口,以向你表忠心。”

孙孝哲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人放到哪里怕都是个祸害,留不得。”

方先生滞了一滞:“这点请将军放心,便是那李括有心留此人,我也不会留的。”

孙孝哲长舒了一口气道:“只是,你确定李括会和唐帝反目?据说他家可是世代公卿,虽然到了他这代破落了些,但他一直自命清高,恐怕不易投到我们阵中啊。”

方先生嘴角微咧道:“光是那封信自然不能让李括和唐帝反目,毕竟这火才刚刚引燃还不够旺。但若是再在明火上浇上一盆桐油呢?”

孙孝哲大奇道:“原来方先生早有谋划,只是不知道这盆桐油究竟是何?”

方先生微微一笑,摇头晃脑的轻诉了起来:“这桐油嘛自然要来的浓烈,纯毒,只有这样才能逼得人引火烧身,先是大汗淋漓,直冒浓烟,直到烧的体无完肤。孙将军可知,那李括的心腹发小张延基已经被唐帝从安西以述职为名召回了?”

孙孝哲听到此处如梦方醒,拍着脑袋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盆桐油方先生加的妙,加的极妙啊。如今唐帝正在气头上,经由方先生点这一把火,添这一盆油想不做出傻事怕都是不可能了。如此,以这李括的性子肯定不会引颈就戮,很可能和唐帝势不两立。只要他不为唐帝卖命,哪怕谋求自立,这对我们,对大燕来说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啊。”……

上谋者上行为之,中谋者中行为之,下谋者下行为之。

对于方解这样身份的人而言,最需要做的便是一展奇谋,替主家孙孝哲铲除李括这个最大的威胁。

他本列出了上、中、下三策献给了孙孝哲,上策是在李括归途中配合马贼将其斩杀,中策是趁李括未归来时强行攻击唐州城,力图夺取李括的三块根据地,彻底将李括在唐州南阳一代的势力连根拔除。下策则是离间唐帝和李括之间的关系,借刀杀人。

孙孝哲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下下之策,实在让人失望。借刀杀人固然是妙计,但也要视情况而定,虽然这般做他们不用出面即可坐山观虎斗,却很可能把李括逼到大燕国完全的对立面上去,使其自立。

一个甘愿为唐室做刀的李括可怕还是一个拥兵自立的李括可怕?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孙孝哲只顾得保存自己本部的实力,却不晓得这么做对大燕国与大唐的争霸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任由这支虎雏羽翼丰满,他带来的威胁未必比如今风头正劲的郭子仪、李光弼二人差!

孙孝哲实在是太自私了!

方解长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叠湖州生宣开始研磨。有时人生就像一张白纸,你永远不知道其上会写有什么。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清即白的,若硬要分个明镜出来倒真显得有些矫情了。

矫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矫情了还不自知,那样的人迟早会成为死人。

方解是个矫情的人,但却贵在自知。

有自知之明的人便总能化险为夷,在乱世中活下去。

再好的生宣纸染了墨汁也有了瑕疵,无法再如当初那般蕴美。经过自己这么一番运作,李括必定无法再与唐帝共融,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此事之后,受损最多的还是孙孝哲啊。

自己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经过一番思忖,方解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沉叹了声,轻捏起狼毫笔蘸了蘸墨汁,施施然挥毫,一时笔走龙蛇,川行华章,不多时的工夫便一挥而就。

方解仔细的审阅了一遍书稿,确认无误后微微点头将其折好收拢到一份信封中,烤了火漆封了口。

“山人方解敬上,但请武卫将军亲启!”(注1)

提笔悬立,将将点上几个墨字,方解释然一笑。

注1:武卫将军是安禄山起兵反唐后给麾下大将田承嗣的封号。

第二十一章 卧冰(三)

自打回到唐州城后,李括便一直坐立不安。

叛军首领孙孝哲的将兵策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先是退军十里,翌日再退十里,及至第三日,竟退到了唐州城三十里开外。

用兵讲究的是兵贵神速,即要以最迅疾的速度给予敌人打击,从而使得敌军将令不通。而孙孝哲却反其道而行之,对自己退避三舍,悬而不战。这样三日下来,自己已经将唐州城的防务整饬了一番,他孙孝哲还有什么机会攻城?

就算他像自己预测的那般只为了将自己的这支军队牵制在唐州附近,与自己长期僵持,也应该在唐州城外五里处扎营,这样可以锁死唐州城与北原的联系,在麦收之时还可以将麦子抢收完毕,在侧面打压城中守军。

但若像孙孝哲这般退到了唐州城三十里开外的位置,可就是真的对一切无能为力了。

即便是如此,有这么一支三万余人的虎狼之师驻扎在自己家门口,还真是有些让人坐立不安!

李括摇了摇头,将手中奏报放到案几上,用墨玉镇纸压住一方角,施施然起身背负着双手走到了窗棂边,向西侧望去。

如此大好的河山却要遭受异族铁蹄的践踏,实是他们这些大唐男儿的耻辱。

不知为何,李括有些想念好友张延基,与延基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时常会拌嘴,但却有滋有味。现在二人天各一方,倒是落了清静,却未免太过寂寞。

人生还真是一场不能兼得的棋局!

“都督,都督,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窦青跌跌撞撞的冲入了李括的书房,急声喘道:“都督,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见一向沉稳的窦青也这般慌张,李括不由的蹙紧眉头,朝矮几旁点了点道:“窦大哥,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窦青点了点头来到矮几旁坐了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仰脖灌了下去这才道:“如今灵武那边传出了邸报,将您列为了叛逆,并号召临近州郡的长官对您进行讨伐。”

李括苦笑一声:“若是如此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我拒绝领旨入朔方肯定得罪到了他。若是依着老礼法,我倒也算的个叛逆。”

窦青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如今除了剑南道和江淮道,大唐各地的州郡尤其是河南道附近都是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闲工夫来讨伐您?”

稍顿了顿,窦青接道:“只是这邸报一旦传达至各地州府,您可就成了在朝廷挂名的叛贼,您的家眷那边……”

李括闻言大惊。

他怎么没有想到此点!

当初他领命入关中勤王只想着叛贼势大,不宜拖家带口沿途奔波。不料半途蜀中突变,皇位易主,太子李亨顺利即位。自己本就和他关系不睦,之后又拒绝了他的诏令,难免和他结下了梁子,若是李亨秋后算账拿自己的家人做要挟,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江淮之地如今不是在永王的手中吗?他的态度必定与朝廷相左……”

李括的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永王可以不从新皇的诏令。

“都督,难道您没看朝廷最新的邸报?永王奉领了太上皇之命东巡,却在途中与江南东路采访使李希言产生了矛盾。李希言上奏了当今陛下,陛下命永王速回江陵城,可永王却拒绝领旨。陛下遂命裴茂等人率军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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