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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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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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毕竟不好多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便寻了个临近高适的位置坐了下来,并示意周无罪也落座。

“七郎,听说你在睢阳城外击溃了令狐潮,斩杀敌将无数?”

高适端起茶盏轻抿了几口,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李括和声道:“不错,我本是率军驰援睢阳,不曾想赶到时睢阳已被叛军攻破。为了让沿途百姓及时撤离,我便领了一千人去往沧河狙击叛军。”

高适轻点了点头道:“如此,你也算是立下了一件大功!来日我自当向皇帝陛下奏请,替你请功。”

见李括似乎不为所动,高适显然有些尴尬笑着摆了摆手:“你我叔侄俩也好长时间没见了,不如你便陪我下盘棋吧。”

“伯父之命,敢不从尔?”

李括冲高适拱了拱手,欣然领命。……

“下棋讲究的是心神宁静,七郎,你如此恍惚可是心中有事压着?”

见李括屡出昏招,高适轻咳了几声,沉声发问。

见自己的心事被高适揭穿,李括也不再作掩饰只道:“实不相瞒,小侄这次来江都是特地接娘亲他们的。许久与他们不见,心中一时挂念着,若是高伯父不介意,不知现在我能否与他们一见?”

听到此处,原本心神平和的高适腰身猛然一挺,手中的茶杯应声跌落。

第五十六章 天问(八)

细瓷烧制而成的茶杯应声跌落,碎裂成数片。

李括望着面色慌乱的高适,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事实上,从他进入书房的第一刻起就觉察出了一些异样。高适从前从来都是正襟危坐,而此时却如此惫懒。这倒也罢了,最让李括感到不解的是高适对待自己的态度。

虽然面上他对自己仍然很是温和实际上却明显的带有疏远之意,虽然李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必不会很简单。为什么自己问及娘亲一事他会如此反常的激动。

“咳,咳咳……”

高适摆了摆手道:“老夫人他们今日恰巧出城拜佛了,恐怕七郎不得相见啊。”

“噢,原来如此。”

李括心下一沉,微微点头:“即是如此,小侄便不打搅了,改日再行拜会。”

说完,李括竟是怫然起身,甩袖而去。

高适望着愤然离席的李括,喉咙微微涌动想说些什么却终归长叹一声,将心中之话,悉数咽下。……

从节度使府出来后,李括便径直去了城南军营。

高适的表现实在太过蹊跷由不得他不生疑。如今整个淮南道都在高适的治下,若他真动了什么想法,自觉必须有一定的应对方案。而一切应对的前提便是你具备一定的实力,在现在实力就是军队,就是刀枪。

李括将自己的想法和李晟、窦青等人说过后,对方皆是认为自家将军说的在理,纷纷表示一切听李括的安排。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李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命众将小心行事,凡事多留个心眼。而李括自己,则索性住在了军营。

第二日李括带着一百甲士再次去往节度使府“拜访”那老门房看到这番架势差点吓得跌落在地,一颤一抖的去向高适奏报。高适未做片刻停歇,立刻亲自出门相迎。

李括与他寒暄了几句后便直入正题,要求接回亲人。

高适一番支吾后竟给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说老夫人因为李括久久膝下无子,去往南山的观音庙求子了。

先是拜佛又是拜观音,这样的话便是说予谁也不会偏信。

李括念着高适的长辈身份不好太过用强,但他确实十分不习惯高适现在的作态。

“高伯父可知,我娘亲何时能够归城?”

李括挑了挑眉,沉声发问道。

高适见李括这番模样,许是不等到老夫人回来就不走,一时冷汗直流。

“七郎,在门外说话多有不便,不如我们进去说?”

高适满怀希冀的望向李括,面上堆满了笑容。

李括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无妨,窦青、李晟,你们便在府门外等候,无罪、小春你们带五十人随我进府!”

面对李括如此强硬的做法,高适一时愕然。只是他显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做法,只得长叹一声随着李括向府中走去。……

高适端起了一杯新醅好的绿蚁酒,冲李括高高举起道:“七郎啊,来干了此杯!”

李括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感,淡淡的将杯中酒汁灌入腹中。

“来,来,七郎我为你引荐一番,这位是江淮采访使韦霖韦大人。韦大人可是京兆韦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早先做过南阳刺史,说来也与你有番渊源。”

高适走到李括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热情的介绍了起来,似乎害怕那韦霖因为李括的怠慢而对自己心生恶感。

南阳这两年在李括的治下,而韦霖曾做过南阳刺史,如果说这样算渊源的话,那全大唐有渊源的人怕整个朱雀大街都站将不下吧?

“幸会!”

李括显然对京兆韦家的人不感什么兴趣,如今他只想尽早接回他的家人,旁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高适灿灿的笑了笑,又向韦霖引荐道:“韦大人,这位是我的世侄,江淮团练使李括!”

“哼!”

韦霖斜瞥了李括一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你!”

李括身侧的王小春见这厮如此无礼,就要上前好好教训他一番。

“小春!”

李括瞪了王小春一眼,制止了他的行为。

“不知高伯父将我带到此处是为何意?如今我与韦大人也已经相见,若是没有旁事的话……”

李括冲高适拱了拱手,正欲直言,却被韦霖冷言打断。

“李将军此番来扬州恁的那么急?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免得到时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我们待客不周。”

韦霖的声音很冷,其中明显带有不屑的意味。

周无罪、王小春等人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听到韦霖如是说,纷纷踱步上前将韦霖围了起来。

“呦呵,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造反吗?韦某在京师的时候就常听人说李将军拥兵自立,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李将军真想做安禄山第二?”

韦霖却是丝毫不惧,挑了挑眉毛冷语道。

“你放屁!”

王小春见这韦霖公然诬陷自家将军再也忍将不住,噌的一声拔出了随身佩刀,搭在了韦霖的脖颈上:“你的眼睛是瞎的吗,我家将军一心为大唐朝廷出生入死,身上添了多少的伤疤。你这厮却在这里嚼起了舌根子。他若真想造反,你认为你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吗?”

韦霖嗤笑了声:“怎么这,被韦某说到了痛处,仍将不住了?若你没有此心又何须在意别人说什么?韦某承奉皇命,担任江淮道采访使,自然负责监察百官言行。李将军手握重兵又曾抗领过圣旨,难道韦某人不该怀疑吗!”

韦霖也是丝毫不让,他见双方已经扯破了脸皮,索性将话全都抖了出来。

不就是一个区区的江淮团练使吗,自己要想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第五十七章 天问(九)

韦霖满怀挑衅的眼神彻底激怒了在成众将。他们皆把手臂放到刀把上,只要自家将军下一道命令,他们就能上前将这个不知死活的采访使剁成肉酱。

便他是皇帝的特使又如何?如今他们只认李括的号令而不领天子的圣旨!

李括冷冷的注视着韦霖,良久淡淡一笑:“韦大人真会说笑。我只问你一句,我家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与人为善的前提是你得尊重我,对于不尊重自己的人,李括向来只会做一件事,那便是打到你尊重。双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李括丝毫不介意与这位采访使大人过上一招。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硬道理。大唐皇帝为什么能够让万人折服,不就是因为他有充足的实力吗?如果他失去了兵权失去了财富,可还会有人像现在这般对他表现的如此谦恭?

实力是什么?实力便是拳头!只有把拳头展现在对方的面前,才能让他感受到畏惧。

见双方已经剑拔弩张,高适轻咳了两声出来打起了援场。

“七郎莫要动气,莫要动气嘛。韦大人刚才是和你在开玩笑,韦大人对不对?”

说我间的工夫,高适满怀期待的望向韦霖,示意对方赶紧说一句软话。

可那韦霖显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冷哼了一声道:“李将军是在威胁我吗?若是这般的话,可真的有些难办了。”

“噌!”

“噌!”

听到此处,屋内的众铜武营将士再也忍将不住纷纷抽出了横刀。

“狗官,一句话,你到底放不放人!”

王小春把手中的横刀向韦霖的脖颈压了压,一抹若隐若现的血丝不由的渗了出来。

有些事情将军不好出面去做,那便让他去做这个恶人吧。这个韦霖实在是欺人太甚,对这样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该直接上刀子!

那韦霖也当真是硬骨头,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意。

“怎么,李将军便要杀人立威了?好,往韦某人的这儿砍。砍啊!”

韦霖暴喝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王小春的刀锋不由的向下陷去,生生片下了一层剔透的肉皮。

李括紧紧蹙着眉头,思考着该如何行事。看来自己预料的事情都是真的了,这个韦霖应该是李亨派往江淮监视高适的心腹。也难得他如此硬气,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点,那便是自己向来是遇弱则强,遇强更强。

当然,如果在节度使府中杀死韦霖,他与大唐朝廷之间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就彻底撕破了。到了那时或许自己真的会被大唐朝廷书写为安禄山一样的恶人,并命诸侯围剿。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会去杀韦霖。

“韦大人不是说要谈条件吗,那且说来听听。”

李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

“哼,李将军难怪是行伍出身,原来谈条件就是这般谈的?”

韦霖挑了挑眉,瞪了李括一眼。

“小春松开他!”

“都督,可是……”

“松开他!”

王小春不甘的剜了韦霖一眼,愤恨的将横刀抽了回去。

韦霖长呼出一口气,蘸了蘸脖颈上的血渍,淡淡道:“其实条件嘛很简单,皇帝陛下他老人家也认为你不是有意抗旨。所以他需要李将军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李括最烦这种打官腔的行为,只道:“什么诚意?”

韦霖一挥袍袖淡淡道:“交出手中兵权。”

“你妄想。”

李括的回答很干脆,右手已经探向了腰间。其实他早知道韦霖所说的条件是什么,只是没有从他的口中亲自说出来,自己便心存有一丝幻想。现在韦霖干干脆脆、开诚布公的把这个价码摆了出来,李括对大唐朝廷所以的希望也就瞬间破灭。

想让他交出兵权?且不说他交出兵权能不能活着走出扬州城,即便他李亨履行诺言暂且放自己走,又怎能保证自己路上会不会遇到暗害?

毕竟这大唐天下都是他李亨的,他想做什么做不到?如今兵荒马乱,若是自己路上遇到些马贼杀人劫财,也全然推不到“英明神武”的大唐天子身上吧。

这完全就是一个不公的条件,无论自己怎么选择结果就是一个。李亨可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若他现在身上没有穿着那一身冕服龙袍,自己还真会把他和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放到一起。

“若是我不答应呢。”

李括的声调很冷,目光很冷。对于他来说除了家人、兄弟世间的一切东西都变得冷若寒冰。面对这样一个世界,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不答应?”

韦霖显然对李括说出这样一句话很是惊讶。“你若是不答应,韦某人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你大可以砍了韦某人的脑袋泄愤。不过嘛,你的家人恐怕就要悉数被处死了。”

听着韦霖说的如此坯赖气,李括只觉得心头升腾起一簇怒火。只是他说的不错,眼下自己还真的不能杀他……

“而且,李将军你认为你杀了我就能活着走出节度使府吗?实不相瞒,高将军已经遣派了三千甲士将这节度使府邸团团围住,即便你们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李括心下一沉。

怪不得这韦霖说出话来有恃无恐,原来已经想好了后着。

只叹自己过于相信高适,才落入陷地。

“高伯父,韦大人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铜武将士们纷纷侧目朝高适望去。

鄙夷、不屑、愤恨、讥诮,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不一而足,高适被众人瞪的一愣,轻叹了一声垂下了脑袋。

无言便已经是说出了结果,李括嘴角微微一挑,满是悲慨无奈。

“这么说来,李某人已经没有了选择?”

李括复向韦霖望去,施施然问道。

“李将军以为呢?”

韦霖颇为得意的扬了扬头,倨傲的答道。

“嘿,你这个狗官高兴个鸟,老子先斩了你!”

王小春这番再也忍将不住,挥起横刀便向韦霖的脖颈劈砍而去。

这次,李括没有阻拦。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如此就放纵自己一回吧。

横刀高高的挥下,沉沉向韦霖脖颈劈去,就在刀锋将要嵌入皮肉的那一瞬,只听得“锵”的一声脆响,王小春手中的横刀被挑飞!

高适出剑,这一剑将将从韦霖的脖颈处擦过,将王小春手中的横刀挑飞。

“贤侄,且莫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啊!”

李括冷冷注视着高适道:“高节度可认为我有别的选择?”

高适被李括的称呼叫的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事,此事还有转机……只要七郎你想的通,陛下那边我可以再去解释。现在裴冕裴大人和陛下走得近,我改日修书一封派人送给裴大人,请他替你向陛下进言……”

高适显然对李括很是愧疚,一直不敢与他的眼神接触。

“不必了!如果高伯父真的认为此事有周旋的余地,就不会把三千甲士调到节度使府了!”

李括一语点破了高适话语中的漏洞。

高适或许真的是迫不得已,或许他真的不想置自己于死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自从他挪用虎符,扣押自己亲人的那刻起,自己与他便再不是叔侄了。

他李括这辈子有两个缺点,一是护短,二是恩怨分明。你对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绝不能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下手。高适对自己如此熟悉,肯定清楚自己的原则。

如今他同时触碰自己这两个禁忌,或许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七郎你想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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