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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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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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小娅剁成了肉酱。

简单,利落。绝不多砍一刀,绝不浪费一秒。

完成任务后,在首领的催促下,众人夺门而出,隐遁于夜色之中。

月光洒了进来,照亮床前地面上的一行大字:“洛书现世、中原劫;佛尊开斋,两京陷。五斗米入香巴拉,烽燃瓜凉山河变!”

注1:五斗米:五斗米教(天师道)是道教早期的重要流派。关于它的起源;学术界有两种观点:传统认为,五斗米教是张陵于公元126…144年(东汉顺帝时)在四川鹤鸣山创立;但当代学者多认为五斗米教实际上由张修在公元184年(东汉灵帝中平元年)之前创立于汉中。此处五斗米应为上述一分支,大家看着爽就好。

注2:读音如下:唵(ōng)嘛(mā)呢(nī)叭(bēi)咪(mēi)吽(hōng)为藏传佛教六字真言。此处流云引为吐蕃佛教教义。

注3:鸿胪寺:唐时设立的鸿胪寺,为接待外国贵宾之所,相当于现在的高级政府招待所。唐朝极盛之时,栗特人、波斯人、新罗人、东瀛人最终定居在长安的不胜其数。而更有波斯王子终其一生,留在长安生活的例子。对于这些贵族,应该就住在鸿胪寺。现在想想,古代礼待外宾的规制还真是高,我都想穿回去了。

第五十九章 洛书(三)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内,大唐皇帝李隆基不安急躁的踱着步子。昨夜吐蕃王子禄赞西在鸿胪寺突然被人刺杀,可着实让他头疼。虽说一个蛮帮王子在他李三郎眼中算不了什么,但早先大唐与吐蕃达成了互不侵犯的条约,吐蕃赞普还特地派来了王子以作人质。兵者诡道也,他李隆基在战事上也从不信奉什么仁义道德。吐蕃已经成了悬于他头顶上的一柄利剑,不除不快。

虽说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自己也组建了神策军以援佑哥舒翰。可是这打仗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吐蕃人可不需要什么粮草,这生在高原上的民族一有战事,往往全民皆兵,战一路,抢一路!

“哼!”

李隆基挥了挥衣袖,复又坐回御座。他轻蔑的扫了一眼政事堂的诸卿,他临时诏命而来的心腹大臣。平时说的头头是道,化石为金,一道关键时候就都成了哑巴,默不作声!这些就是朕的肱骨栋梁,这些就是我大唐的贤臣良将!

侍御史杨钊被看的有些发毛,移步出列冲李隆基行了一满礼:“回禀陛下,以臣愚见,此事多半是吐蕃人自己所为!”

“哦?”

李隆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起了兴致。

“这很简单,吐蕃人先前主动进京与我大唐缔结和约,只是为了麻痹我朝。此后又有大量吐蕃佛僧涌入长安,传播妖法,企图从底层蛊惑我大唐百姓。再之后又发生了吐蕃二王子被刺的事件,明显是经过精心算计的。依臣愚见,这乃是一石二鸟之计。寻常百姓家,阿爷死了,几个穷小子还要争锅抢盆夺案几呢,何况吐蕃王室?吐蕃赞普年迈多病,诸王子皆秘密筹划欲夺王位。顺带着铲除一个竞争对手,怕是乐得如此。”

“嗯。”

李隆基对这番解释还是比较满意的,自古天家无亲情。借计杀死潜在竞争对手,还陷大唐于不义的地位,真是一条毒计!这个杨钊话语虽然粗俗了点却说到了点子上,也算自己没白栽培他。

杨钊得意的冲右手李林甫的方向瞥了一眼,在他看来,李林甫这个老家伙已经行将就木。无论是精力还是做事的果敢,自己都远胜于他。自己唯一欠缺的,便是政事堂中人人念及的资历。但资历这个东西还不是磨出来的?自己只需再等上几年,这大唐右相的宝座必属于他杨钊!

“哥舒爱卿,依你之见,我大唐如今在陇西一代布防如何?”

李隆基将目光扫了扫,最终落在了哥舒翰的身上。

哥舒翰出列深施一礼:“陛下,陇西六万男儿随时准备为陛下开疆拓土!”

“嗯。”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便是绝对服从的将领,是圣旨一下,持矛起戈的军士。

“陛下!”

李林甫睁开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高声道:“此时不宜对吐蕃用兵啊!如今安西正与大食人鏖战,北部边境又与契丹人展开了拉锯战。剑南道的南诏人又蠢蠢欲动……”

“够了!”

李隆基正在兴头上,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怎能不怒。对这个肱骨之臣,李隆基还是很倚仗的。虽说他性格狭隘了点,但确实是有能力的宰辅。自己想做什么,无须多言,只一个眼神他便能心领神会。可是这些年来,他确实老了。人老了,胆子便小了起来,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少了应有的干练。别的事能缓的他都依着办,只是这吐蕃之事是能缓的吗?如若不在他有生之年,将吐蕃打残,打怕,他真怕亨儿能不能应付的来这一头高原饿狼。

也许是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了,李隆基和缓了语调,安慰道:“北面那边有安禄山那厮镇守,朕一百个放心。至于安西那面,同时应付大食、吐蕃,确实有些难为高仙芝了。实在不行,就叫他把军队先撤回安西四镇,协助哥舒翰对吐蕃侧翼施加压力。南诏嘛,便先安抚着。等打残了吐蕃,我再慢慢收拾他。”(注1)

“陛下圣见!”

李林甫心中默叹,却也不肯再说出半句劝阻的话。侍奉这位大唐天子十几年,他太清楚这位天子性格。凡是他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他还去多费唇舌作甚。

“元一,你拟一道圣旨给京兆府,着令他们找出刺杀吐蕃王子禄赞西的元凶,十日后将结果报知于朕。”

“老奴遵命。”

高力士点了点头,躬身领命。

“嗯。”

李隆基端坐在御座上,挺了挺有些微驼的脊背。都说他李三郎老了,他要证明给众人看看,他还是那个日理万机,令四海归心的天可汗!……

终南山脚下,此时已是聚集了一众百姓。他们大多是举家前来,背着褡裢,携着浆壶,前往半山坳口处聆听吐蕃高僧讲授佛法。

远远望去,终南山灰白色的土路似一道裂缝般从山顶直接铺泻下来,其间密密麻麻撒着许多黑点,不停亢奋的挪动着。

“括儿哥,这么多人,我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张延基喘着粗气,低声抱怨道。

“我总觉得那日吐蕃佛僧讲授的佛法极为诡异,今日正好一探究竟!”

李括又迈上十级台阶,解释道。

“诡异,诡异。我的老腰都快诡异成鸭脖子了,哎呦!”

张延基脚下踩空,瞬时便朝前倒了下去。

李括抢前一步,一把抓住好友的袍袖:“小心点,两边可都是悬崖峭壁!”

周无罪却丝毫没有被张延基所干扰,稳健的迈着步子,一级一级的攀登着。

张延基冲李括吐了吐舌头,望着周无罪的背影,迈开步子朝山坳口跑去。

“唉。”

李括无奈一笑,紧步跟了上去。

吐蕃高僧讲授佛法的场地选在了终南山山坳之中,之所以定在此处,该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信众。毕竟荐福寺虽大,却至多能容纳下几百人。而这终南山的山坳,即便是几千人也可以毫不费力的塞进去。

这个山坳口呈一个倒葫芦形,里面宽阔,外侧窄小。三人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才看到了眼前的盛况。两旁的巨石早被贴上了印有吐蕃经文的黄纸,数千信众在几个小喇嘛的引领下,不停涌入山坳口。

“我了个乖乖,这人还真多!”

张延基拭去额头上的虚汗,感慨道。

“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跟进去。”

李括看了看天色,促声道。他们要在日暮城闭之前赶回长安,将情况告知南大哥。

一进入外侧的葫芦口,便觉空气甚为浑浊。几个小喇嘛守着四人宽的山坳口,给每一个进入的信客分发一碗圣水,一条圣符。由于人数实在众多,人群缓慢的挪动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括一行少年才将将走到山坳口。那小喇嘛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少年们才明白,他是叫自己用手沾了圣水点在额头上,将圣符贴上去。不想惹人怀疑,李括顺从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虔诚一拜。

“请这位师傅带领我们进入山坳,聆听佛僧的教诲,接受灵魂的净涤!”

注1:此处大食指的是黑衣大食,即阿拔斯王朝(750年—1258年)因其旗帜尚黑,故中国史籍称其为“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的建立与巩固,标志着阿拉伯帝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新王朝以伊拉克为中心,在底格里斯河畔营建了新都巴格达。该城宏伟壮观,人口众多,商贸繁盛,是与当时的长安、君士坦丁堡齐名的世界性大都市。关于大食的东侵,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简单来说,大食人的东侵是传教与敛财双重激励下的结果。自此,东西两大帝国无可避免的进行了一场较量。

第六十章 洛书(四)

山坳正中有一块齐人高的巨石,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吐蕃佛僧此刻正盘腿坐在其上。

几名小喇嘛跑至巨石下,用吐蕃话低声说了几句,那佛僧缓缓睁开了眼睛。尽管面上戴着面具,但凌厉的目光透过孔径射将出来却没有减弱半分威势。

见众信众皆已坐定,那佛僧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吾教授汝等‘持诵功德’经义,汝等且随我念来。”

“持咒功德,不可言喻。男女老幼,富贵贫贱,皆可念诵,朝夕昼夜,行住坐卧,无不适宜。”

他先用吐蕃话吟诵一遍,微顿一顿,又用唐言重复了一遍。上古梵音似带有魔力一般,众信众纷纷以头抢地,涕泪纵横。

“发菩提心,生大慈悲。至诚皈依,观音菩萨。心缘一境,不可散乱。久久行之,灾病悉免。”

吐蕃佛僧嘴唇张张合合,不停的将一干词节吐露出来,直让人一阵目眩。

“有所祈求,无不如愿。念诵此咒,能除魔障;念诵此咒,能免损伤;念诵此咒,能消业障;”“念诵此咒,能生智慧;念诵此咒,能得成就;念诵此咒,能脱轮回;念诵此咒,能往极乐……”(注1)

张延基耸了耸肩道:“括儿哥,你说这妖僧施了什么法术,竟然把大伙儿弄的神魂颠倒的。”

李括眉心一皱,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却有发现不了问题出在了哪里。一阵阴风吹过,只见跪拜吟诵的那些百姓纷纷抬头望天。一阵乌云从西南角集聚而来,瞬时就遮蔽了大半边天空。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

“噼啪、噼啪。”

雨珠击打在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信众们都似发疯般的吮吸着身上的雨水。

“唵…嘛…呢…叭…咪…吽。”

吐蕃佛僧适时地将六字真言送出,坳口内的气氛瞬时达到爆裂。

“唵…嘛…呢…叭…咪…吽……”

众百姓反复跟读着,语速越来越快,眼皮上下跳动,甚至已近恍惚。

“括儿哥,好吓人,我们还是走吧。”

张延基见百姓面容狰狞可怖,一时害怕,朝后退了几步。

李括却没有作声,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德恩!在鬼面佛僧两侧,分别侍立两名护法。一人就是先前在荐福寺讲授佛法的红袈法师,一人身材瘦挑,腰间盘着一条巨蟒,而冯德恩就在那红袈法师的身后!

少年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自打青谶案后,德子就变得沉默寡言,自己几次去探望他,他都借故搪塞开。细细算来,也有近月的时间没有和他见过面了。可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会和吐蕃佛僧扯上关系!

“看他们的眼神!”

周无罪的声调已然发冷,讶然的看着前方的信众。

那不是正常百姓的眼神!贪婪、仇恨、饥渴,那是只有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唵…嘛…呢…叭…咪…吽……杀!”

青面獠牙的佛僧声调陡然一扬,冷漠的吐露出了命令。

“啊!”

身旁两人在听到命令后发疯般的将身旁同伴扑到,毫不犹豫的咬住了对方的咽喉。那被锁咬住咽喉的信客挣扎了几次,便再不发出半分声响,身子直直的挺立在地上。

“嘶!”

张延基倒吸了一口寒气,身体下意识的朝后挪了几步。

他两人已活生生被咬死当场!

此时,终南山坳口内的场面已完全失控,在场百姓都似野兽一般相互撕扯啃咬,从胸腔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一对拜佛而来的中年夫妻现在已经扭作一团,在泥坑中打着滚。丈夫模样的大汉方将妻子压倒在地,正欲下口撕咬,却发觉耳根一痛,左耳竟是被妻子生生咬了下来!

两个砍柴为生的兄弟此番此时形同陌路人,纷纷拳打脚踢,喋喋怪叫。年纪较小的汉子生生在兄长脸上留下了五个血红的道子,颠颠的傻笑不止。那兄长着了怒,一口朝弟弟脖颈咬去。年纪较小的汉子脖颈处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咕隆、咕隆。”

他的身体随着血液的外涌一颤一抖,最终终因失血过多而停止了律动。

方才还芳草连阴的山坳此时已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能看到尸体和令人心悸的无知笑容……

“这是什么佛法,竟然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李括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质问吐蕃妖僧。

“唵…嘛…呢…叭…咪…吽……杀……杀……杀!”

头戴青面面具的佛僧似是注意到李括等人神智清醒,满面怒容。手指一挥,冲李括喝道。

那些方前还在捉对撕咬的信客纷纷停了下来,转头向李括等人看来,那眼神就像一群野狼看到几只肥美的羚羊。

“杀了他们你们就可以成佛。杀人立业,立地成佛。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

佛僧嘴唇张张合合,几句蛊惑之言便让失去神智的众信客朝少年们围将过来。(注2)那是一种极度恐怖压抑的氛围,少年只觉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看来是他们提供的圣水、圣符的问题!李括苦笑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黑刀。

“括儿哥,你真要开杀戒啊?”

张延基见李括拔刀出鞘,试探着问道。

“当然要杀,不杀你便会被一群野狗咬死!”

周无罪咬牙恨声道:“况且,他们现在不是我大唐的百姓,是一群丧失灵魂的恶魔!”

数十名信客默然不语,将将划了一个圆。这个圈越聚越紧、越聚越小,少年们只觉分外逼仄。

举目四望,却已是无处可破。

人墙已立,画地为牢,空有古道残径却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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