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心道:“这小子居然也颇有眼力,喜欢月儿的美貌。”笑道:“早儿了不起得很哩,日后娶的老婆定是人间绝色。”
妙公主奇道:“你怎知道?”
伍封笑道:“这小子每日赖在他祖母和各位娘亲身上,小兴儿每日跑到后院十余次,早儿却偏不理他,便知道这小子定是个好色之徒。”
庆夫人笑责道:“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能没大没小乱说?”
伍封忽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每日呆在府中多好,可惜明日便要与月儿去临淄,再往晋国了。雨儿,我不在时,你们四人时时陪公主说说话,不可让她顽皮。”
四女低着头小声答应,庆夫人见四女不大高兴,笑道:“府中这么多人,也不一定非要雨儿四人来陪妙儿,你和月儿一路上也要人照应,让雨儿她们随你去吧。”
四女立时笑逐颜开,眼睛热辣辣地向伍封瞧来。
伍封从主城中出发,除带了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鲍兴、小红、圉公阳、庖丁刀、平启、招来外,只带了三十铁勇、一百倭人勇士,让他们各挑了一匹钉了马蹄铁的良马,以备不测,还带了武技出色的寺人、侍女各五十人,众人星夜兼程,一路赶往临淄城去。
伍封忽想起鲍宁被派去了镇莱关后,好久未见,他和鲍兴都是庆夫人自小养大的亲随,与自己的感情分外亲厚,便饶道到镇莱关去瞧一瞧他。
次日到了镇莱关北墙之下,关上守兵虽见是伍封亲至,忙使人飞报鲍宁和慕元,却并未急着打开了关门放众人入关,在城上不住口地道:“鲍宁将军军法甚严,未得军令,小人不敢开门放公子进来。”
鲍兴愕然道:“小宁做了这关将,莫非架子便大了起来?公子亲临,居然不开门迎接!小人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伍封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才见关门大开,鲍宁与小英夫妇迎了出来,在伍封车前叩拜施礼,惶然道:“小人不知道公子来了,未曾即时开门,令公子在关下等候,当真有罪。”
伍封大笑,跳下车将他扶起来,赞道:“小宁儿军令齐整,果然有大将之风,这镇莱关是莱夷险地,若是轻易开门,此关岂非形同虚设?好,好!”
鲍宁叱守军道:“虽然我吩咐不要轻易开城,但公子前来视军,怎可拒之门外?如此拘泥不化,真正蠢材!”
伍封笑道:“莫要怪他,你这些守军相当难得哩!”又对小英道:“小英,小宁儿可有欺侮你?”小英垂首摇头,微微含笑。
众人说着话,四下里看着,这镇莱关已经按叶柔的图本建得十分齐整,夹于两山之中,扼守山中唯一要道,分南北二门,每门有三重,每重门之间都有十个守兵。
众人入了关,鲍宁吩咐将关门闭上,道:“小人领公子之命,把守此关,惟恐有负公子重托,眼下关内押有罪囚城旦四千余人,守兵才三百人,是以战战兢兢,不敢轻启关门。”
伍封问道:“如有行旅商贾经过有怎办?”
鲍宁道:“守兵先会在城头细问,若无破绽,便放他们进第一道门,门后有十名守兵由什长带着盘查,商贾则会抽检货物,申报所携货物、金帛、武器数量,无误则入第二道门,再有十名守兵盘察,如此反复,才能入关。”
鲍兴讶然道:“如此麻烦,行旅商贾是否会觉得厌烦呢?”
鲍宁笑道:“初初是有些厌烦的了,不过他们入关之后,便会得到极好保护和享受,商贾过关一次后,反会十分钟爱此关。眼下每月来往莱夷的商贾不下五百人,即使不须过此关的人也爱在此落脚,是以大多商贾与我们都熟识了。”
伍封等人一边向关署而行,一边四下观望,只见关中热闹之极,靠右手处是一个接一个的女闾酒肆,传来阵阵的歌舞丝竹之声。靠左边的却是长形的市肆匠房,百工齐备,有着无数种货物,人头幢幢。
伍封点头道:“这市肆几乎比得上主城的市肆了。”
鲍宁道:“来往商贾多了,有些商贾碰在一起,互换货物,有一次冉雍先生来视察后,命小人索性开一处市肆,谁知道这市肆越来越大,除了兵器渔盐铜铁之外,万物齐备,市金甚丰。”
鲍兴道:“那些女闾酒肆的生意想来不错吧?”
鲍宁笑道:“原来关中只有三处女闾,如今已有十二处了,酒肆则更多,行旅商贾全靠它来解旅途的寂寞哩!女闾中的人全是临淄和莱夷发来的官妓,酒肆则是聘来的各国庖人,百味均有,这都是小人从主城学来,摹仿而行。”
伍封赞道:“我当初设此关,只是想到用于武事和监管罪囚,想不到你能将此关搞得如此繁华热闹,小宁儿大有干材,让我意想不到哩。是了,为何不见慕元?”
鲍宁道:“慕兄弟今晨带了一百士卒,押了一千罪囚到关外加固河道去了,这一次春雨连绵二十多天,虽然这次莱夷未受损害,不过有些河堤有些松动,我们先远后近,将整个莱夷的河道重新加固疏通了一遍,眼下只剩下关南七八里处的一处河道了。”
众人称赞不已,入了城守的府第,见府中铺饰极为籍陋,家人侍女也少,伍封叹道:“小宁儿,你和慕元也清苦了些。”
鲍宁道:“小人与慕兄弟都是自小便过这种日子,要真是铺张起来,反而不大习惯。”
伍封让其余人自去休息,自己随鲍宁在关中各处看看,只见关中水井众多,又有几处极大的人工小湖,蓄水颇多,靠南处有一处阅武场,足可容纳数万人,四周关墙看达三丈,果然已建成一座坚固之极的雄关。
伍封想起此关是叶柔亲自设计的,可惜不能与她一起在关中各处看看,想到此事,心中十分酸楚,将鲍宁大大的夸奖了几句,回到关署休息。
晚间慕元赶了回来,伍封见他与鲍宁一样晒得黝黑,叹道:“治水是最辛苦不过的事,慕兄可要多多休息。”
慕元笑道:“小人只是春夏两季事情多些,比不得鲍兄天天忙碌,何况许多事是小人与鲍兄轮换去做的,也说不上多辛苦。”
次日一早,鲍宁与慕元在阅武场将三百士卒集起来,伍封将众军赞扬了一回,然后宣布将众士卒的月饷增加,与五龙大营的一般士卒相等,又加了鲍慕二人的俸秩,各赐给他们“步光”铁剑一口,三百士卒无不面露喜色。
午膳之后,伍封等人便起身从南门出了镇莱关,鲍宁与慕元两对夫妇将他们送出关外才回,伍封带着人马西行,三日后到了临淄,住在封府之中。
伍封从宫中回来,又去了一趟鲍府,回封府后,见鲍琴正府前府后、前前后后地忙碌,心道:“这小子生了一子一女,如今老成了不少。”笑道:“小琴,这些时候可曾在外面胡混?”
鲍琴摇头苦笑道:“唉,此事不说倒好,说起来当真是令人烦恼。二叔一手练出的卫女可厉害得紧,不说出去与朋友饮酒,便是在府中你那两个侄妇也看得甚严,每日逼我练剑,我与侍女说话多了,多半还会被大大责怪。父亲和娘亲又总是袒护她们,只好闷声大受委屈。”
楚月儿忍住笑,道:“这几人不是你亲手挑出的么?”
鲍琴道:“小侄的眼光倒是不会错的,她们可真是大大的尤物哩!只是颇有些脾气,想是因为跟随二叔打过仗,略略凶恶了些。小侄每每在想,不知她们在战阵上是何样子,想去想来便有些心惊胆战。小笛在伍堡也差不多,每每兄弟见面不免要吐些苦水。不过她们虽然恶些,其实对小侄还是十分不错的。”
伍封心道:“小琴和小笛自小胡混惯了,不严一点管束还真是容易惹祸。”便笑道:“妻凭夫贵,你能懂得她们对你好,这便不错了。你要勤练武技,等二叔从晋国回来,想个法子让你立些功劳,再请国君封官赐爵。”
鲍琴没口子道:“是是。”不过看他的脸色,对当官似乎无甚兴趣。
伍封入宫之时,派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到相府中去,商议行程,这二人在楚王宫中时久,极为知礼,又善于应对,做这些事情最为合适不过。
这时二人从田府回来,圉公阳道:“公子,晋国的迎亲使张孟谈早已经来了,眼下住在相府之中。适才相国与他商议,准备明日动身,先过济水到高唐,再由高唐上船,从水路过成周,再沿陆路西行二百里,直达绛都,途中须经过卫国。”
鲍琴奇道:“赵氏的城邑不是以晋阳为中心么?”
伍封道:“虽然晋阳是赵氏的第一要邑,但赵氏为晋国四卿之一,自是要守在绛都,否则怎样打理政务?”
庖丁刀道:“明日辰时张孟谈与四小姐从相府动身,到时候齐臣道贺的恐怕会有不少,小人知道公子不大喜欢应酬,是以约好在北门城外相候。”
伍封赞道:“小刀深知我心,这样便最好不过了。你去告诉平爷和招爷,明日卯时我们动身,在北门相候。”
庖丁刀与圉公阳自去通知平启等人,鲍琴好奇道:“这两位爷小侄以前未曾看见过,他们是谁?”
伍封笑道:“他们是楚王宫中的寺人,你婶婶年幼时便由他们服侍长大,忠心得很。”
鲍琴“噢”了一声,向楚月儿看过去,满脸狐疑。
伍封笑骂道:“你这小子就是不大管事,多半连你婶婶是楚国公主也不知道。”
鲍琴恍然大悟,羡慕道:“还是二叔了得,居然能娶到两个大国公主,下次到成周去,若将梦王姬也娶来,侄儿脸上便更有光彩了。”
伍封咄了一声,笑骂道:“混说什么?天子怎会将他的女儿嫁给我?”
鲍琴咕咙道:“若是愿意呢?”
伍封举起手来,作势欲打,笑喝道:“还要胡说,给我滚吧!下午你和小笛都到练武场上去,我要考较你们本事,这么久了,如果练得不好,我定要重罚。”鲍琴本来嘿嘿笑着,闻言脸色大变,苦着脸灰溜溜走了。
楚月儿笑道:“想不到小琴也知道有个梦王姬,看来这梦王姬名气不小。”
伍封道:“那是当然。范大夫说天下有三大奇女子,梦王姬名列第一,柔儿和赵大小姐的名气还在梦王姬之下哩。”
楚月儿道:“暇时到成周去见见也好。”
伍封笑道:“其实在我心中,月儿也算是天下奇女子,若论剑技武勇,男人当算屠龙子支离益,女人便要以你为第一了。”
楚月儿摇头笑道:“不会吧?我的矛法是赵大小姐教的,肯定比不上她。”
伍封道:“虽然你从赵大小姐处学来矛法,但你眼下所使的矛法却远胜你当日所学,武技固要勤练,但到了极高明之处,技艺的高低便看天赋如何了。你天生武勇,自小又学了老子的吐纳术,自然要胜过他人。”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送了燕儿到晋阳,回来时是否绕道成周,去向老子求些学问?”
伍封道:“说起来我们都是老子的门徒,理应去拜见他老人家,不过到了明年之初公主要生产,我若不在府中守着,有些不大放心。”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午后去考较鲍琴和鲍笛的剑术。伍封原以为这两个家伙必定无甚进境,想不到一试之下,见二人的剑术精进,那套刺御兼备的董门剑术练得十分熟练,与铁勇比试居然能应付三四十招才落败,大喜道:“咦,你们练得挺好啊,出乎我的意料!”
鲍笛咕咙道:“唉,这都是我们那几个小妾逼的,她们说二叔的本事,我们学到一成便大有妙用,每日逼着练习一两个时辰,否则不许入她们房去。”伍封哈哈大笑,又让楚月儿考较他们的空手格击,这二人也是大有进境,想是与勤练巫氏秘术有关。
总体来说,二鲍之间相比,鲍琴的剑术高些,鲍笛的空手格击强些,其实都已经算得上名将的身手的,只是二人并不自知而已。伍封大赞二人上进,各给了“步光”铁剑一口和金甲一具。
伍封和楚月儿到练武场去练习了半天“龙爪”之术,因为明日要赶路,晚间用过饭后,便早早歇息不提。
第三十三章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次日早上,伍封等人顶盔贯甲,从府中出发,先在北门外等着,辰时刚过,便见相国府的大队车马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前面是田恒与张孟谈并车而行,后面是田盘夫妇的马车,从人中间除了相府的人外,还有张孟谈带来的晋人,最引人注目的是车队中三十乘载着嫁妆的辎车,都用红帛盖住,虽然看不见帛下的东西,却处处显示出富华之气,田燕儿的车却用锦帛从华盖往下盖在车舆上,看不见里面的人。
车队出了城门,鲍兴将铜车迎了上去,伍封向田恒和张孟谈拱手道:“相国,张先生。”他与张孟谈在易关曾经见过面,知道这人是赵氏手下的第一智士,赵鞅、赵无恤父子对他可说是言听计从。
田恒笑道:“本相嫁女,却要烦齐国三卿之一的龙伯千里护送,让龙伯有些委屈了身份,本相颇有些过意不去。”
伍封也笑道:“说起来四小姐是在下的长辈,在下权当送亲之使,其实也是应当之事。”
张孟谈道:“路途遥远,小人总是有些担心,恐怕路上遇到歹人,惊了四小姐,不过得知由龙伯亲自护送时,便放了心。有龙伯一路同行,小人一路上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时,城中辚声滚滚,齐平公与田貂儿的车队驶了过来,众人都下车拜见,田貂儿自上了田燕儿的香车说话。
田恒道:“臣下嫁女也是常事,国君亲来相送,老臣十分了过意不去。”
齐平公道:“这是有些不同的,相国远嫁之女是寡人的小姨,所嫁又是晋国上卿赵氏,眼下赵氏与齐国修好,寡人怎能不来相送?请张先生回去告诉赵老将军父子,请赵氏看在寡人面上,善视燕儿。”
张孟谈道:“这个请国君放心,四小姐是赵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