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坚城,早已闻名遐迩。
昔日天下诸侯会盟讨伐董卓,盟军大营便扎在此城。
随后,董卓亲帅三十万大军出关征讨盟军,企图一举打垮诸侯联盟,派先锋吕布前来陈留城下阵前挑战。
吕布跃马阵前,扬戟呵斥众诸侯,箭shè城头战旗,大展神威。
不料,吕布此举却引出籍籍无名的刘关张三兄弟。
陈留关下,三英战吕布,一战成名,声传海内。
随后,诸侯大军群起而攻,一举大败董卓大军,致使董卓挟持献帝与百官,强行迁都长安。
此番再次兵临陈留城下,李傕等一干西凉将领可谓是感慨良多,昔日陈留大战的一幕,瞬间涌上心头。
“将军,陈留城坚固无比,城高墙厚,不易强攻。昔日相国率三十万大军尚且无法撼动此城,今日我等切不可重蹈覆辙、损兵折将啊!”
老好人张济凝视着陈留城,对李傕沉声说道。
张济深有感触之言被阵前的一众西凉将领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点头附和。
李傕微微点头说道:“陈留城坚,自是不能强攻;若能诱敌出城交战,凭张邈手下万余弱旅,实乃螳臂挡车,一战可下!
王方听令,命你关下挑战,只要张邈出城迎战,你便是此战首功!”
果然,李傕不知道昨晚深夜,曹cāo派出夏侯惇和李典二将率领三千步卒已经悄悄入城支援张邈来了。
“诺,末将领命!”
王方拱手领命,欣然跃马而出,奔至城下两百步,厉声谩骂张邈,出言挑衅。
李利见王方出阵挑战,关上的张邈等人并未立即回应,轻声对李傕说道:“叔父,张邈兵寡,怕是不会轻易出战,更不敢出城与我军交战。
如此,陈留城坚,短时间难以攻下,不如暂且安营扎寨,围困陈留。久困之下,城中必然生变,张邈一定会想方设法突袭我军。到那时,只要我军利用战机得当,或许能够一战破城。”
李傕闻言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再等等吧,我军初至,士气可鼓而不可泄,今日必须攻城;否则,军心不稳,与战不利!
利儿,你去后军协同樊勇看守辎重粮草吧。之前你已经屡立战功,兵马折损不小,此番就让其他将领出战,免得他们心生不满,暗自怨恨。”
李利闻之,诧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默然打马转身,回到后军步卒之中。
“张邈老儿,汝堂堂一郡太守却缩首如龟,不敢出城应战,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何不一死了之,免得让天下人耻笑?”
“老匹夫,可敢出城与我王方一战?老匹夫胆小如鼠,安敢现身人前,丢人现眼?”
陈留城下,王方百般辱骂,声震四方,肆无忌惮地挑衅城头上的张邈等人。
城头上,张邈尽管面红耳赤,双目喷火,愤恨不已,却始终身形不动,就是不回应王方的挑衅。
耳边听着王方的叫骂声,李利策马来到后军押解辎重的樊勇身前。
波才此行带着三千龙骧营步卒跟在樊勇军中。毕竟李利私自扩充了三千步卒,太过显眼,易遭人忌,放在樊勇的步卒之中,就不会有太招眼。
因为樊勇原本就有五千步卒,一直负责押送大军辎重,兵马多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刻波才正与樊勇窃窃私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眼前的战事。
“大哥,大战在即,你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
樊勇看到李利带着亲卫队前来后军,略显惊愕地问道。
李利扭头看了阵前一眼,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军中将领颇多,少了我参战,也无关紧要。咱们西凉军如今是家大业大,兵多将广,你大哥我此前战功不少,这次该让贤了。
叔父命我留守后军,跟二弟你合兵一处,看守军械辎重,押送粮草。怎么,你有意见?”
“哪能啊,我怎么会对大哥有意见呢?不过大哥你历来好战,这次没有仗打,怕是耐不住寂寞,心生怨气了吧!呵呵呵!”
樊勇倒是不怕李利生气,实话实说,直接挑明李利神色黯然的原因。
被樊勇一语道破心迹,李利反倒是心中舒畅了不少,嘴角微微翘起,笑道:“行啊,二弟,看你傻大黑粗的,却也这般心思细腻,竟然能够看透我的心事,不简单哪!看来叔父派你这位猛将看守辎重,确是知人善任,用对人了。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大哥我就不客气了。后军辎重还是你全权负责看守,大哥我就放松一下,看看热闹,练练武艺。
还有,我可是有言在先,好酒好肉你得管够,这是你的地盘,你可不能亏待我手下的这帮兄弟!”
樊勇闻言后,挠了挠头蓬乱的头发,无奈地说道:“好吧,大哥,就按你说的办!其实我一直特别照顾你的部下,否则你半月前扩兵三千,哪来得粮草供应啊,还不都是我给你张罗的。
不过,大哥呀,这后军之中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李征监管军械和粮饷,你得把他摆平了。否则,你这三千步卒早晚会露馅,决计逃不过你叔父的耳目。”
“嗯!二弟考虑得很周全,我原本也没想隐瞒叔父,不过暂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李征那里由我来办,二弟只管放心便是。”
李利微微思量着说道。
事实上,李征和李富父子俩对李利素来十分照顾,惟命是从。尽管李利的父母早已亡故,但他三代嫡长子的身份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看李傕现在权柄极重,可是自古长幼有序,未来最有可能接掌李家家主之位的人,仍旧是现如今声名鹊起的李利。
因此,李利不需要跟李征说明原委,只需打声招呼,李征就会欣然照顾波才所部,尽可能地提供一些军械和足量粮草。
西凉人重亲情,这是深藏在血液里的本能意识,远远超过军纪的束缚和对现任西凉军统帅董卓的忠诚。
眼下,陈留城下虽然剑拔弩张,但这一切与李利没有直接的关系。审时度势,适当地避让藏拙,对他现在很有必要。
中牟一战,他已经连番立下战功。新郑城下大破上万朱儁叛军,孤山脚下生擒朱儁本人,这些功劳足够他扬威西凉全军,再次获得晋升机会。
除了他李利之外,李傕麾下还有很多急yù建功的西凉将领,此番五万大军整戈待旦,岂能容他一人专美于前,独霸战功。
何况,目前西凉军的大帅还是董老大,此外还有五大中郎将,就连李傕本人也不过是暂时担任大军主将而已,还轮不到李利为所yù为。
此外,连番激战之下,尤其是与朱儁的战斗中绝地逢生之后,李利发现自己的武艺还是太差。
他虽有一流武将下阶的实力,可是一流武将在这乱世当中又算得了什么,那个诸侯手下没有一大批一流武将呢?
远的且不说,单说董卓手下就有大批一流武将,五大中郎将个个武艺一流,每位中郎将手下最少也有三、五个拥有一流武艺的校尉,并且这些一流武将之上还有五大顶级战将。
只不过身为五大战将之一的华雄已经战死了,现在是四大战将,吕布、李傕、郭汜和樊稠。
这些还仅是摆在明面的武将,实际上每个校尉手下或多或少都还有一些隐匿的悍勇家将。
比如李傕手下的李征和李富,郭汜的族弟郭猛,张济的侄儿张绣和胡人悍将胡车儿,樊稠的侄子樊勇,牛辅的部将伍习等等,这些部将都有着一流身手,甚至这其中的某些人还有着顶级战将初期的战力。
李利与这些悍将相比,武艺还差得很远,根本排不上名号。
至于谋略嘛,有李傕手握军权,且死忠于董卓,李利的很多谋划很难实施,处处掣肘,短期内毫无用武之地。
从已故的原主人“李利”记忆中,李利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勤勉练武,就连李暹和樊勇的武艺都是他硬拉着二人陪练,才练出来的高超武艺。
李利经历了两次生死绝地逢生之后,武艺也有精进,现在已经步入一流武将中阶,稳步向后期迈进。
只是武艺之道,自身天赋至关重要,李暹和樊勇二人天生神力、天赋异禀,因此武艺进步极快,后来者居上,反倒是将年长的李利甩在后面。
李暹历经激烈厮杀之后,武艺大进,如今已接近一流武将上阶;而樊勇与波才激战后,已经触摸到了顶级战将所具有的威势气场之奥妙,隐隐踏入顶级战将的序列。
被两位兄弟远远抛在后面,这让李利情何以堪。
因此,他这些日子以来,日夜不辍地勤练武艺,时常拉着李暹和樊勇当陪练,近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反正李利眼下也改变不了大局,很多计划都要等到回到长安之后才能逐步实施,因此练武无疑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事情。
第十九章 不留情面
西凉大军初到陈留城下的当天。
张邈避而不战,任凭王方在城下肆意诋毁谩骂,他就是打定主意死守不出,对西凉军的百般挑衅置之不理。
挑战无果,李傕随即下令三千步卒携带攻城军械,强攻陈留城。
双方激战半日,西凉兵数次脚踏云梯登上城头,最终还是没能在城头抢占落脚之地,被张邈率军杀退。
直至夕阳落山,黄昏来临,李傕大军攻城无果,悻悻而退。
此战,三千西凉步卒折损大半,仅剩下不到一千残兵最终活了下来。
张邈据守坚城,战前准备充足,虽然中途数次险象环生,但最后还是顽强地抵挡住了西凉悍卒。有惊无险地渡过了第一天攻城之战,初战告捷,仅仅损失了千余守城将士,无关大局。
入夜,西凉大军在距离陈留城东北面二十里外的长尾山安营扎寨。
这是李利带领三千辎重营将士忙了一个下午才布置好的营地。
长尾山,其实就是一座海拔两百多米的大荒山,绵延数十里,山的另一边就是黄河。山体西高东低,西边是挺拔高耸的主峰,东边是一道陡峭狭长的山梁,缓缓向下延伸,如同一只山雀的长尾巴。因此,被李利称之为长尾山。
西凉军大营紧靠长尾山主峰而建,向西是洛阳方向,那是西凉军的地盘;东北面有十余里长的山梁掩护,五百步卒即可守住山梁;南面就是陈留城。
李利在大寨正门布下三道防线,壕沟、栅栏和数个交错分布的大陷坑。
这些陷坑,依次错开,铺上厚厚的木板,可以容纳大军通行,一旦撤掉木板,那就是深达两丈遍布竹棘的陷坑,足以坑杀上千名兵士。
这样临时的营寨,李利原本没想建造得这么复杂,他只是随口提了提,扭头就走,把琐事全交给波才。
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座相当牢固的庞大军营就建起来了,并且攻守兼备,尤其是寨门处的陷坑,极其不易察觉。
如果李利不主动将其告知李傕,恐怕就连李傕这样的沙场宿将都不会知道辕门口的地下,居然全是杀人利器竹棘陷坑。
大营很简陋,除了各位将领的营帐比较精细之外,其他营帐都是只能挡雨的油毡草棚,数百人挤在一个棚子里,环境恶劣。
中军大帐内,众将领齐聚大帐。
李傕居中而坐,颇具威严,神情肃然,丝毫看不出今日攻城失利的愠色。
李利如今的座位在郭汜下手,位居右侧第二席位,与左侧张济旁边的李蒙照面。
众将领在大帐内草草吃过饭食之后,李傕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诸位,今日初战失利,折损两千余精锐步卒。由此可见,张邈老儿早有准备,守城军械齐备,我军短时间内难以取胜。
明日我军该如何攻城,诸位有何高见,直言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嘛!”
待李傕说完话后,郭汜当仁不让地开口说道:“此次我等出兵陈留,除了打败张邈之外,还肩负着筹集粮饷的重任。
以我看来,明日不如分出一部分兵马,前往陈留各县征缴钱粮,即便是攻不下陈留城,也能保证我军粮草无虞,不至于空手而归。诸位意下如何?”
“郭将军所言可行。只要收缴到足够的粮饷,纵然攻不下陈留城也没关系,日后陈留郡饥民遍地,土地荒废,那张邈即使仍旧坐拥此地又能如何,还不是焦头烂额,很难有所作为。”
张济点头附和着郭汜的意见,笑眯眯地说道。
随之大帐内的众将领纷纷点头称是,跃跃yù试地想要率部劫掠陈留各县。
李利对郭汜的提议嗤之以鼻,心中暗自冷笑不已。
明明是想去各县劫掠钱财,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征缴赋税,筹集粮饷,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西凉兵啊,全被董卓那厮带坏了,动不动就要烧杀掳掠,搜刮钱粮。岂不知此举虽是一时痛快,粮饷充足,却是杀鸡取卵,臭名远扬,遗祸无穷哪!
难怪未来逐鹿天下的诸侯之中,西凉兵虽然骁勇之名传遍天下,却没有真正的雄主能够统帅各部,只能沦为被各路诸侯瓜分蚕食的下场。最终,雍凉二州以及并幽铁骑均被司马懿所收拢,从而奠定了司马家一统天下的根基。
故此,在众将领纷纷附和出兵劫掠陈留之时,李利神情严肃地跪坐了那里,纹丝不动。
李傕看到众将领都想领兵劫掠,当即准备开口应允,却无意中瞥见侄儿李利面有愠色,一声不吭。
旋即,他神色一顿,微微惊讶地问道:“利儿,大家的话你都听到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利其实早就有心对叔父李傕谏言严明军纪、严格约束麾下兵马,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并且人微言轻,有心无力。
现在,既然李傕主动询问,李利就不打算保持沉默了。反正此番陈留之行,他也不准备再立战功,权当自己是个旁观者,不与众将领争夺出战机会。
壁立千仞无yù则刚。既然自己此行没有功利之心,那就不需要避讳什么,索性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吐为快。
至于后果嘛,大不了自己被众将领孤立,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再跳出牢笼,从头再来。
“叔父、各位将军,自董相入主东都洛阳开始,我西凉军便四处征缴钱粮,现在的洛阳就是最有力的明证。司隶各郡县原有数百万人口,如今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