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丈夫,我都看了。”桓飞边走边说道:“整个步府侥幸生还的扈从侍女还有七个人,四男三女,加上我们这四人及渡口战斗的主公和李挚,拢共十三人。”
“十三人?”眼看桓飞归来,一直留在正堂中的郭嘉起身相迎,随之闻声沉吟着微微皱眉。随即他抬手示意桓飞坐下稍歇,既而一脸沉思状来回踱步,似有棘手之事烦心,举措不定,坐立难安。
“丈夫何以心绪不宁?”桓飞坐下后,颇感诧异问道。
随即他不等郭嘉答话,继续说道:“前后两院和东西厢房,我都搜了一遍,除尸体之外,没有发现夏侯家族死士的身影。之前夏侯惇带领上百死士将步府上下掀个底儿朝天,二十多个步府扈从和侍女都死了,而今活下来的这七八个人已是万幸。现在步府宅院是安全的,有我桓飞守在这里,谁敢放肆。难道丈夫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不,飞虎将军别误会,我没有怀疑将军之意。”听到桓飞之言,郭嘉知道他会错意了,误以为自己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当即郭嘉走到桓飞身边坐下,眼神忧郁地说道:“不知何故,今夜我始终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尤其是主公刚才离开府门的时候,我心中愈发不安,感觉必有大事发生,而且还是祸事。只是主公心意已决,执意手刃夏侯惇替步氏报仇,因此我本想谏言劝阻,却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只能遵从主公之意,留在府中善后。”
“这些我都知道,主公想要亲手劈了夏侯惇。所以才让我回来保护丈夫和练师夫人的安全,以免再生意外。”桓飞接声说道。
“嗯。”郭嘉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起来,沉吟道:“夏侯兄弟带领三百余名家族死士前来刺杀主公,此前足足跟踪我们九天时间。直到今夜才决定下手。由此不难看出,他们蓄谋已久筹划完备。选择今夜动手的原因只有两个。一者。他们可能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迫使他们不得不立即动手。二者,他们有必胜的把握,有足够信心能够一击必中,刺杀成功。
然则,迄今为止。夏侯兄弟却连连失手,不但家族死士死伤惨重,而且夏侯渊还被将军重创欲死。其间,他们除了挟持步氏为质要挟主公之事还算顺当之外。近乎处处落于下风,以致自身难保,仓惶逃命。”
“丈夫多虑了!”桓飞听得有些不耐烦,插话道:“奉孝太看得起夏侯家族死士和夏侯兄弟二人了!夏侯兄弟二人武艺倒是不错,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我和子诚,之前没有当场斩杀他们,那是他们命大,太过狡猾,藏头露尾方得以侥幸活命。至于那些黑衣死士么,看似一个个身强体壮,实则不堪一击,斩杀他们如屠猪狗!”
郭嘉连连摇头,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并非黑衣死士战力不强,而是你和子诚将军二人太过强悍,如此才显得他们无能,不堪一击。即便如此,这些死士今夜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堪称精锐之师。
须知夏侯家族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望族,世世代代武将倍出,其家族死士自然也是非比寻常。就拿今夜刺杀之事来说,这些死士明知不是你和子诚二人的对手,自知撞到你们手里就等于送死,但他们屡败屡战,败而不退,退而不逃。正因如此,今夜之战才会如此持久,如此难缠。只要他们还没有彻底战死殆尽,便始终不放弃,死缠烂打和我们周旋大半夜,直到现在,战斗依然没有结束。
这样悍不畏死的家族死士实在不多见,很难得,足见夏侯家族数百年武将世家绝非等闲!”
看到桓飞一脸思索的表情后,郭嘉话音稍顿后,继续说道:“黑衣死士尚且如此顽强,那夏侯惇和夏侯渊兄弟二人更加不是易于之辈。此二人乃曹操麾下悍将,久经沙场,勇猛过人,文武双全,这些年一直是曹操帐下独当一面的大将。
然而,他们兄弟二人今夜的表现却十分怪异,屡战屡败,损兵折将不说还如此纠缠不休。夏侯渊身受重伤已然无力再战,而夏侯惇连续受创,自身十成战力降至五成,再战下去,只能是束手待戮,绝无取胜的可能。但是,他们为什么不逃走呢?
若是他们想逃,纵然我们有三位万人敌的当世强者,也无法阻止他们这么多人潜逃。可他们偏偏不逃,反而从墙外打到正堂,又从正堂缓缓撤退之渡口,继续和我们战斗厮杀。都已经跑到渡口了,他们却仍然不趁机逃走,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意欲何为?”
说到这里,郭嘉突然神情大变,脸色煞白,失声惊呼道:“不好!渡口”
“呃?”桓飞被郭嘉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奉孝,你到底想说什么?渡口怎么啦?”
怔怔失神的郭嘉被桓飞粗大的嗓门震醒,当即拉着桓飞往外跑,急声道:“快,快走,我们去渡口!”
桓飞慢慢吞吞地跟着郭嘉走向大门,愕然问道:“奉孝,你到底想干什么?主公命我守护宅院,之前我就是被主公赶回来的,现在怎么又要去渡口啊?”
郭嘉用力拉着身躯强壮如熊的桓飞往外走,急声解释道:“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夏侯兄弟不惜以身做饵引诱主公追杀,其真正用意就是要把主公引向渡口。等到主公踏上渡桥追杀时,他们就会毁掉渡桥,借洪水之力杀死主公!”
“啊!你是说夏侯兄弟想将主公引到渡桥上,再毁掉渡桥,以致主公掉进洪水之中?”桓飞惊声说道。
“正是!速速赶往渡口,阻止主公上桥追杀,否则一切都完了!”郭嘉随口应道。
“主公有危险?”沉吟声中,桓飞脸色骤变,既而大步如飞。
一瞬间,郭嘉恍如空中飞人一般,根本不用出力,只需脚尖轻点,两脚飞踏,就能被桓飞拉着飞奔渡口而去。
“轰轰轰”
然而,就在桓飞和郭嘉二人刚刚迈出大门的一瞬间,渡口方向骤然传来一阵轰天巨响,以致他们二人距离渡口数百步远就能看见大河上迸射出高达数丈的凶猛巨浪。
霎时,桓飞和郭嘉二人骤然止步,睁大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远处翻腾咆哮的洪峰巨浪,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失去魂魄一般,呆滞无言,失魂落魄。
不知何时,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半晌,亦或是一个时辰,总之洪峰巨浪早已消失。但桓飞和郭嘉二人却依旧呆立不动,瞪大眼睛望着渡口方向,眼神中却空无一物,一片呆滞之色。
“呼”
一阵香风从桓飞和郭嘉二人身旁吹过,可他们二人还是毫无反应,以至于一个娇弱的身影从他们面前直奔渡口跑去,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你在哪儿,出来呀”
直到渡口河岸边传来一阵阵悲伤欲绝的哭喊声,郭嘉和桓飞二人的身躯骤然动了,既而不约而同地疾步跑向渡口岸边。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雨停了,狂风消失了,天空中也没有电闪雷鸣了,一轮月牙儿悬挂在天边,周天之上遍布星辰,璀璨绚丽。
而渡口岸边的泣声呼唤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时辰前成为李利的女人,大半个时辰前失去母亲的步练师。
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一夜之间她从少女变成少妇,从有娘的孩子转败为孤儿,现在却又从少妇变成寡妇。
人世之悲苦莫过于此,命运之多舛也仅限于此。
喜怒哀乐一夜间,恩怨情仇俱成空。
古今多少痴男女,一声哀吟两眼泪。
在步练师泣不成声的哀吟呼唤中,桓飞和郭嘉二人心情无比沉重地一步步走到岸边,轻轻走到面对金猊战刀而跪的李挚身边。
他们俩不知道李挚在这里跪了多久,却看到李挚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两眼黯淡无声,空洞无物,脸颊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好一个鱼死网破之局!一失足成千古恨,都是我等无能啊!”迎着月光,郭嘉满脸自责地看着奔流不息的滔滔洪水,哀声轻吟道。
此刻郭嘉心里无比自责,悔恨至极,神情沉痛地看着已经稍稍消退的洪水,万念俱灰。
早在李利提刀出门追杀夏侯惇时,郭嘉就隐隐有所预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心中很是不安。因此他一直跟着李利走到大门外,想跟过去亲眼看看渡口厮杀的情形,以便印证心中的不祥预感。但李利却顾及他的安全,没有让他随行,生怕再次重蹈覆辙,步入步氏后尘。
谁承想之前一别竟成永诀,主公李利终究还是没有逃出夏侯兄弟精心设下的圈套,葬身洪流之中。
(……)
第505章 夤夜多少断肠人
时至寅时。
一轮明月悬空,满天星斗辉映。
月星当空,晨雾弥漫,预示着今天又是艳阳天。
汉阳郡,冀城。
“不要啊!”
凉州刺史府,后院中侧堂内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随之床榻上的睡梦人突兀起身,点亮床头风灯。
在风灯“嗤嗤”作响声中,内室中豁然明亮起来。
灯光下,只见从噩梦中惊醒之人容貌美艳绝伦,金发飘逸,胸前甚是雄伟壮观,眉宇眼角处尽显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
金发美女的身份呼之欲出,她就是李利六位妻室之一的滇无瑕。
“呼”稍稍呆坐之后,滇无瑕长嘘一口气,既而披上柔滑睡衣,起身下榻。随之她轻步走到侧堂另一边的寝室中,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乳娘怀里睡得正香,顿时她甜蜜地会心一笑,随之转身轻步离去。
片刻后,滇无瑕娥眉微撇,一脸心事重重地缓缓走向后花园水榭,边走边想着刚刚的噩梦。
“无瑕妹妹!”低头踱步而来的滇无瑕刚一走进水榭走廊,便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
“欣姐、文姬、钰儿、婉儿,还有你们几位姐妹怎么都在这里?”滇无瑕神情愕然地看着水榭凉亭中众女,不可置信地惊诧说道。
没错,此刻凉亭中坐着八个美艳妖娆的女人,正室大妇李欣,陈钰、董婉、蔡琰、任红昌、唐姬、何莹和刚从司隶返回不久的马云萝,再加上滇无瑕自己,李利的九位妻妾全都到齐了。而已有名分的甄氏张蔼,眼下还在长安无暇抽身,暂时还没有前来冀城刺史府。
眼前这九个美艳少妇,各有各的美,各具风情,但无一例外都是世间绝色美人。
“唐姬妹妹、何莹妹妹。你们现在已是身怀六甲之人,为何三更半夜前来凉亭纳凉?”滇无瑕走到任红昌身边坐下,神情关切地柔声问道。
的确,唐姬和何莹二女此时都已显怀,看样子最少怀孕五六个月,等到秋天就要生了。
唐姬欣然一笑,扭头看向何莹。眼神示意何莹来说。因为她不善言辞,性格内敛恬静,平时和姐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是听得多说得少,今夜自然也是如此。而她和何莹的性格十分相像,都是温柔恬静之人。又同为妾室,且同是怀有身孕的孕妇,因此两人无形中最为亲近。
这种关系亲近也是相对而言的。
事实上,李利后院中九位妻妾历来都很和睦,彼此关系都很好,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和其它争执。九个女人之间相敬如宾,遇到事情从不藏着掖着。常常聚在一起商议,大事小情都是这样,久而久之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谢姐姐挂怀。”看到唐姬微微点头,何莹自知其意,随之对滇无瑕说道:“既然姐姐相询,妹妹自当如实相告。但有一点提前说明,今夜姐妹不许取笑我,否则我就不说了。”
李欣作为后院主妇。遇到这种需要表态的时候,自然要她点头才算全体通过。
“莹妹直言无妨,今夜我们姐妹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否则就不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了。”李欣弯眉微蹙地点头说道。
何莹轻轻点头,神色忧郁地轻声道:“近日来,不知何故我经常梦见夫君,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起初我梦中所见之事还好。夫君虽然处境不好,倒也没有危险,就像冀州之行那样,一场虚惊而已。但今夜却不是如此。刚才我梦中情景极为混乱,时而刀光剑影,时而大火冲天,断断续续,却无一例外都是夫君置身其中,处境甚是凶险。甚至,在我被吓醒的前一刻,我居然梦见夫君被大火困在一间房屋里,房间竟然没有门窗。急得我大喊大叫,随之便醒来了。直到此刻我仍然心有余悸,感觉夫君一定是出事了,或者就是处境极为凶险,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何莹脸上的表情很笃定,似乎对自己梦中所见的事情坚信不疑。
“呃,何莹妹妹所言和我梦中所见一般无二!”何莹话音方落,陈钰惊声说道。
“啊?”这一声惊诧不是某一个人发出的,而是其他七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惊骇之声。
看到姐妹们脸上的惊骇之色,李欣心中骤然一沉,神情变得愈发凝重,柳眉紧蹙,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稍稍镇定心神后,李欣看着蔡琰、任红昌等没有说话的六人,轻声询问道:“文姬姐姐、红昌,你们梦中所见也是这种情形吗?”
任红昌、董婉和唐姬三女应声点头,而蔡琰、滇无瑕和马云萝三女则是先摇头后点头,看上去甚是怪异。
“你们这是、、、、、、”看到三女摇头又点头,李欣诧异地轻吟道。
蔡琰接声说道:“我梦中情形与何莹妹妹大体一致,但我看到的不是火,而是洪水、、、、、、”
“对!洪水,无边无际的洪流,如同每年黄河汛期一样的巨大洪水!”蔡琰刚一提起洪水,滇无瑕顿时插话道:“我梦中所见正是同文姬姐姐一样,夫君被人阴谋算计,坠入惊涛骇浪的洪流之中,瞬间便被洪水吞没。急得我急忙伸手去拉,却什么也没抓住,吓得我一身冷汗,随之从噩梦中醒来。”
临末了,滇无瑕随口问道:“欣姐,你是不是也做了同样的噩梦?”
李欣微微摇头,脸色稍显落寞地轻声道:“不,我没有梦到什么。从前天开始,我眼皮一直跳,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有祸事发生。今夜整晚没有合眼,前半夜我感觉一阵阵心悸,午夜过后更是愈演愈烈,心惊肉跳。于是我才独自来到花园,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