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墙矮,却终究是居高临下抵御叛军。擂石滚木和火油准备得十分充足,属于以逸待劳。因此,吕布叛军同时攻打三座城池,纵然士气高昂,将士勇猛悍不畏死,却终究没能攻上城头,也没有冲破城门,鏖战一个下午却始终没能登上城头。至攻城战结束,吕布叛军大约战死六千余将士,伤兵多达一万余将士,总体伤亡数字比我军超出三成。
此外,吕布叛军此番追击而来的总兵力只有四万余众,不到五万之数。故而,今日一战便折损近半,想必今夜吕布逆贼就会再度调集其他城池的守城将士前来支援攻城,否则叛军近几日便无力大举攻城,只能是小打小闹。
不过我军绝对不能出城与之正面对战,因为吕布亲率的狼骑军没有参与攻城,毫发未伤。一旦我军出城交战,定然正中吕布下怀,被他麾下狼骑军一举击败。毕竟我等此前之所以一败再败,皆拜狼骑军所赐,正面对战,我军纵有数万大军也无法阻挡狼骑军的铁骑冲锋。并州狼骑军之骁勇,的确是名不虚传,强横无匹,难以抵挡!”
说完话后,荀彧脸上流露出唏嘘惊叹之色,俨然是对吕布麾下的狼骑军心有余悸,甚是忧虑。
“嗯。”曹操轻轻点头,沉声道:“文若所言甚是。吕布这厮打仗,其实没有多少谋略,所倚仗的就是其自身强横无匹的武艺和座下快如闪电的赤兔宝马。若是单凭吕布匹夫之勇亦不足惧,唯一让人难安的便是他麾下还有一支一万余人的狼骑军。这支骑兵战力太过强悍,骑术精湛,装备精良,弓马娴熟,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足可以一当十,勇不可挡。正因如此,我军三次与之正面交战,悉数落败,不敌狼骑军。”
说到这里,曹操感叹道:“细说起来,我军同样拥有三万余战骑,与其他诸侯交战之中同样战力不弱,所向披靡。但是,前番我军战骑与吕布麾下狼骑军正面对战,却是差距极大,高下立判,根本不是狼骑军的对手,三万多战骑生生被一万余狼骑军冲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正是由于战骑初战不利,导致士气低靡,既而引发此后一连串的大败。”
荀彧闻言后,微微点头却没有接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出谋划策或是政务军机,他都比较擅长,自然是当仁不让,但是遇到这种真刀真枪的战场厮杀,确实不是他之所长,心有余而力不足。
由此可见,乱世当中武将比文士吃香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管文士有多少奇策良谋,终究还得倚仗得力将士前去执行,若是将士不够精锐,纵有良策亦是徒然。就像眼前的兖州之战一样,单凭陈宫一人之智,肯定斗不过曹操、荀彧、程昱等一众智谋之士,吕布自然更不用提了,三个吕布绑一块也比不上曹操睿智。但是,一个陈宫加上骁勇无敌的吕布,再有百战骁骑狼骑军相助,生生打得曹操一败再败,就连老巢都被吕布端掉了,如今只能困守在三座小县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昔日楚汉之争,刘邦数次联合数十万大军攻打项羽,却连续三次被项羽杀得大败而归,仓皇奔命。险些丢掉性命。如此连番大败之后,刘邦不得不倚重韩信,拜将封王。最终依靠文武双全的韩信打败项羽,开创大汉天下。
而今天下战乱不堪。能臣谋士不在少数,每个诸侯手下都有几个当世顶尖的智者为其出谋划策。然而,谋士再好,还得帐下将士战力强悍才能成事,否则纵有妙计安天下,却没有足可平定天下的强兵,亦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
如今荀彧听出曹操对吕布麾下的狼骑军颇为惊羡,却是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一支战力超强的战骑并非一朝一夕可成,还需百般锤炼方可成军。就像吕布麾下的狼骑军。早在董卓霸占洛阳之前就已初见雏形,随后历经无数次战役,逐渐组成现在这支战力强悍的狼骑军。
相比之下,曹操自从陈留起兵至今满打满算三年多时间,麾下虽有十余万兵马。也称得上是百战精兵,但是真正与吕布麾下狼骑军相比,还是太过稚嫩,战斗力差距很大,还需继续锤炼几年。方可与吕布军一较高下。
沉默片刻后,曹操从手袖中掏出一封信帛,随手交给荀彧。待荀彧看信时,曹操轻声说道:“这封信是两个月前袁绍写给我的,信中所谋甚大,原本对于我兖州军十分有利,我等自然不能放弃,理应鼎力相助。然而,现在我们自身难保,局势十分艰难,兖州根基悉数丢失,还被吕布贼子率军追击围困。但信中所说之事马上就要着手进行,或许袁绍早就准备妥当,只等时机一到便立即发兵西进。我等又该怎么办?”
平复心神后,曹操继续说道:“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这次良机,以后即使是我们主动联络袁绍,恐怕他也不一定愿意出兵相助。可此次却是不同,这是袁绍主动联合我等出兵,到时候他若想占据主导地位,就必须出兵出粮。相对而言,我们只需出兵帮衬即可,无需动用粮饷。
等到大战结束后,不管战局胜败如何,都对我们极为有利。若是联盟得胜,我们收复兖州之后便可挥师西进,攻取司隶;若是袁绍大败,我等亦可伺机攻取冀州,取而代之。可惜如此良机摆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却被吕布这厮所困,短时间无暇抽身。如之奈何?”
“嗯。”荀彧仔细看过信帛,随之借着曹操说话之际凝神沉思。待曹操话音方落,他点头说道:“主公所言极是。眼下我等处境十分艰难,若是吕布贼子穷追不舍的话,即使我们最终能够战胜吕布,那也是两败俱伤的惨胜,得不偿失。而一旦局势发展到这种程度,就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会盟的时机,很有可能还会被会盟诸侯趁势灭掉,从而彻底消灭我们这股势力。
换言之,即使没有哪路诸侯刻意针对我们,待他们会盟之后,不管成败如何,他们都会趁机凑在一起瓜分中原各州。而主公因为没有率军会盟,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沦为被他们瓜分的目标。”
说到这里,荀彧话音稍顿,随即低声说道:“权衡利弊得失,属下建议主公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这次中原会盟,哪怕彻底放弃兖州也在所不惜!”
“放弃兖州?”曹操愕然失神,脸色大变,惊疑不定问道:“文若何出此言?如果我等放弃兖州,岂不是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没有根基立足,我等早晚必被其他诸侯消灭吞并,死无葬身之地呀!”
“主公莫急,且听属下详细道来。”荀彧似是胸有成竹,不急不躁说道:“属下之所以说放弃兖州,那不过是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之策。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主公也不必担忧,我等可以南下取豫州,亦或是攻取荆州,这两处都可以立足。尤其是荆州,地处中原腹地,地域广大,拥有九郡之地,一百多个县,人口众多,十分富庶。此外,荆州还与汉中和益州相连,端是不可多得的根基之地。
不过,眼下荆州刘表也不是易于之辈,手下拥有二十余万大军,实力强大,轻易不可招惹。但是,如果我等当真失去立足之地,那就无须顾忌,凭借我等实力攻取荆北郡县还是有把握的。”
语气稍停,荀彧话锋一转,说道:“就目前形势来看,我等虽然处于不利态势,但实力并未折损太大,丢得都是城池,手中兵马却没有折损多少,实力犹存。
兵法言: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只要主公有雄兵在手,何愁没有城池立足。况且,兖州乃是主公经营多年的根基之地,吕布贼子想要夺取兖州,即便城池在他们手里,兖州百姓还是心向主公,早晚还会回到主公手里。
属下之所以说放弃兖州,其实只是迷惑吕布等人的戏言。主公可以手书一封将会盟之事告之吕布贼子,并承诺放弃兖州,不再和他争夺城池,至此两军罢兵休战。然而,主公暂无城池立足,故暂借东阿三城屯兵,待会盟结束后,便将东阿三城交付于他。而后,我等领兵离开兖州,另谋根基立足。
此外,主公还应写信告知袁绍,让他帮忙奉劝吕布;还有陈留张邈、张超兄弟,陈述厉害,促使他们劝阻吕布罢兵休战。如此多管齐下,吕布必然罢兵休战,因为中原会盟对于他吕布来说,同样十分重要,可以让他一雪前耻,为昔日灞河断指之痛报仇雪恨。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哦?”曹操沉吟一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诡笑,颔首道:“文若大才,此策大善!不过这样以来,日后我曹操岂不是要落下一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恶名,失信于吕布?”
“哈哈哈!”荀彧闻言大笑,神情十分不屑地冷笑道:“主公此言差矣!天下间谁都能说‘信义’,自诩言而有信,唯独吕布不配提起‘信义’二字!遥想吕布恶行,屠丁原、杀董卓,弃王允于不顾,独自仓惶逃命,此等作为,他还有何颜面提及‘信义’二字?
因此,主公欺骗谁都有可能留下骂名,惟独蒙骗吕布不会遭人非议,更不会被人诟病,因为吕布罪有应得,骗他就等于替天行道!”
第568章 噩耗至雪上加霜
“哈哈哈!”
曹操闻言开怀大笑:“好、好、好,想不到文若还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如此甚好,我再无后顾之忧!”
说话间,曹操敛起笑容,正色道:“实不相瞒,十天前我便手书一封遣人送于袁绍,让他劝阻吕布罢兵休战,想必袁绍的书信此刻已经传到吕布手上。趁热打铁,我再写几份书信送于吕布和张邈等辈,文若方才所言不日即可实现。现在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出兵会盟,又如何夺回兖州。”
荀彧神色微微诧异,恍然大悟道:“原来主公早有定计,瞒得属下好苦啊!”
“阿瞒、阿瞒,阿瞒何在?”
正当曹操和荀彧主臣二人对视而笑之际,一个许久都没有人敢叫的称呼传进大堂,以至于荀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而曹操更是神情顿时阴沉下来,眼底凶光闪现,脸色极为不善。
曹操,字孟德,乳名阿瞒。据说曹操自幼聪慧过人,狡诈多智,经常说谎骗人,十句话中没有一句是真话,被骗之人直到好久以后才知道自己被骗,因此阿瞒这个乳名广为人知,尤其是家族长辈更是张口闭口就喊他的乳名。不过自从曹操及冠之后,曹阿瞒这个字号便很少有人再叫,因为他有冠字,孟德就是他的字号。等到曹操成为一路诸侯之后,阿瞒这个乳名已然成为禁忌字号,尤其是曹父曹嵩死后,几乎没有人还敢这么大呼小叫地直呼其乳名。
然而,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阔别十多年没有敢叫的乳名,今天竟被人这么大声地呼喊,使得曹操很不高兴,满脸阴沉如冰。就差暴怒杀人了。
“嗵、嗵、嗵!”
清脆脚步声从府门外传来,声音越来越响,直奔正堂而来。
“阿瞒、阿瞒。你要给我两个孙子报仇啊!”随着这句话传进正堂,敢于直呼曹操乳名之人依然站在正堂门口。左右两侧还有两名扈从搀扶着他,一步步向堂前走来。
看清来人长相的一瞬间,曹操脸色大变,之前满脸阴沉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脸色煞白,一双犀利有神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当即他急忙起身相迎,尚未走到来人面前便伸手相扶。恭声道:“祖父,您老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差人传唤一声,孙儿自当立即前去听候祖父差遣就是。您慢点,请上座!”
搀扶“祖父”迈入上堂。曹操动作很小心,生怕“祖父”脚下不稳,摔着碰着,显得极有孝心。
这个曹操口中的“祖父”并不是曹腾,而是夏侯家硕果仅存的一位元老级的长辈。夏侯惇和夏侯渊兄弟二人的亲爷爷,也是曹操之父曹嵩的亲生父亲夏侯殇。因此,曹操这声祖父还真是一点也不屈,夏侯殇确实是他的亲爷爷,也是夏侯家和曹家两大家族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长辈。
夏侯殇已年近九旬。儿子都死光了,他还健在。在这个七十古来稀的年代,不得不说他是名副其实的老寿星,绝对是整个大汉屈指可数的长寿之人。
在此之前,曹操一年到头都很难见到祖父夏侯殇,有时候一连两三年都不曾谋面,比如最近三年祖孙二人就没有会面。
不承想,今天月亮打东边出来,这位老爷子居然亲自前来正堂找他。
想都不用想,曹操便知一定出了大事,否则夏侯殇不会亲自过来见自己。以往,祖父若是有事相询,历来都是差人传话,而后他自己就会去见祖父。
至于究竟发生何事,曹操心里已经知道了。
刚刚夏侯殇要他替两个孙子报仇,其实就已经说清楚此行来意,而这恰恰是曹操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阿瞒哪,妙才去了、、、”一声哀叹,夏侯惇满是皱纹的脸颊上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话来。
“啊!”曹操闻声大惊,满脸呆滞之色,站在阶上的身躯左右摇晃两下,随之身躯一歪向左侧摔倒。
好在荀彧一直跟在曹操身边,眼看曹操急火攻心身体侧歪,他急忙上前扶住,既而搀扶曹操在堂下左侧坐下。
“主公息怒啊!”扶着曹操坐稳,荀彧急声劝解道:“眼下正是危急时刻,主公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等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无济于事啊!”
“呼、呼、呼!”曹操神情无比悲痛地呆坐在软垫上,大口喘息,仿佛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似的,憋得他喘不过气,呼吸急促而粗重。
眼见曹操如此情形,坐在主位上的夏侯殇强忍悲痛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行稳定心神后,轻声道:“两月前妙才被死士从扬州抬回来的时候,前后耽搁半个月时间,便已奄奄一息,时常呕血不止。此后便一直以参汤续命,伤势始终不见好转,此番州府失陷,妙才又遭颠簸之苦,终是再也无力支撑,半个时辰前咽气了。可怜我这个孙儿还不满三十岁呀,正是建功立业之龄,却遭此毒手,与世长辞。若是苍天有眼,老夫情愿以此残躯换回孙儿一命,老天爷不长眼哪!”
说着说着,夏侯殇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