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后,原本对袁熙甚为鄙夷的郭图,顿时扭头看了袁熙一眼,心中十分诧异,颇有刮目相看的味道。随即,他不由轻提缰绳,勒马减慢速度,与袁熙并驾而行。等到行至距离辕门三百余步的拐角处时,他抬手示意袁熙以及紧随其后的一百余名亲兵勒鹿步,显然是暂时脱离危险了。
勒马驻足后,郭图扭头张望一番,待看到贼军还在辕门前厮杀之后,不由长嘘一口气。随之他翻身下马,与袁熙一样,靠着高耸的院墙,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说道:“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公子却是太过高看辛氏兄弟了。诚然,此二人手握三万大军,按照常理度之,应可固守隘口不失,确保我盟军后方无虞。只是,公子和主公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辛评和辛毗兄弟虽有些谋略,却终究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若是让他们二人出谋划策,或是出使其他诸侯充当说客,凭他们兄弟的三寸不烂之舌,自是无往而不利,必能成事。然则,主公命他们二人提领大军,扼守飞云渡隘口,此举却是极为不妥。
为此,在下曾向主公谏言,举荐淳于琼将军领兵驻守我盟军后方关隘,奈何主公却因淳于琼贪杯误事为由,不予采纳。不承想,在下之前的担忧果然应验了。辛氏兄弟实乃巧言令色之辈,根本没有统兵征战之能,主公却将三万大军尽数托付这等庸人之手,实属所托非人,焉能不败?”
说到这儿,郭图神情颇为激动,很是愤慨,好像是压制了很久的苦水不吐不快似的,忿忿不平道:“今日在公子面前,在下索性直言相告。实不相瞒,自从主公决定联合各路诸侯讨伐李贼的那一刻起,在下便深感忧虑,认为主公此举甚为不妥,稍有不慎便会招致大祸。想那西凉李利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强势崛起,败马腾、诛韩遂,逐吕布、收郭汜,平定长安之乱,尽得三十万大军,一统雍凉二州。细数李贼过往经历,可谓是战绩彪炳,威名赫赫,从一介良家子摇身一变跃居朝廷大将军。此等彪悍之人,岂是易于之辈?
是以,近年来,天下各路诸侯悉数对李贼敬而远之,谁也不敢招惹他。这并不说天下诸侯都惧怕李贼,而是他们都在积蓄力量,积极发展壮大。在羽翼未丰、实力尚未足够强大之时,各路诸侯都不会轻举妄动,不愿过早与李贼正面交锋,以免引火烧身。
天下诸侯尽皆如此,我冀州自是也不例外。去岁,摆在我等面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平定青州,剿灭幽州公孙瓒,倘能如此,主公便拥有三州之地;而后,挥师北进并州。南下兖州。如此以来,主公便可坐拥五州之地,手握百万雄兵。占据大半个天下。届时,主公根本不需要联合各路诸侯讨伐李贼,单凭一己之力,挥兵西进,即可一举荡平西凉,诛灭李贼满门。
奈何主公太心急了,恨不得一时半刻之间便将李贼剿灭。岂不知李贼是当今天下实力最强大的诸侯霸主。想要灭掉他,谈何容易?”
袁熙耐住心烦,佯作倾听郭图发牢骚。起初他心中甚为不悦,险些按捺不住怒声诘责。因为他当初是极力赞成父亲联合中原各路诸侯讨伐李利的,甚至还从中推波助澜,积极奔走。费了不少心思。然而。当他听到郭图后面的话后,顿觉郭图所言不无道理,随之越往下听,觉得越有道理。
而后,袁熙听得如痴如醉,感觉郭图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知灼见,金玉良言,说得太对了。听着就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然而。当郭图说出来最后一句话时,袁熙恍如从云端一下子掉进冰窟窿,整个一透心凉,顿觉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愣神半晌后,袁熙有气无力地低声问道:“公则丈夫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番高论,实令显奕茅塞顿开,获益良多。奈何父亲不识丈夫之才,未能委以重任,思之令人扼腕哪!若是有朝一日我袁熙能出人头地,必定重用丈夫,如此方不负丈夫一身所学!”
郭图闻言神情一震,感激道:“多谢公子赏识,在下愿为公子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呃!”
正当郭图信誓旦旦地对袁熙表明心迹之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队骑兵直奔自己等人藏身的拐角处杀来。顿时,他再也不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当即连滚带爬地扭头就跑,甚至连提醒袁熙一声都顾不上。
“哒哒哒!”
“哼!赴汤蹈火么,尔等只怕用不上了!”
随着马蹄声猝然而至,袁熙神情骇然地骤然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银甲白袍的陌生将领驾驭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跃然映入视线,随即便看到他那极其英俊的面孔和那杀机四溢的冷酷眼神。当即,袁熙下意识地指着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惊声大叫:“拦住他,快拦住他,张郃救我噗!”
大声疾呼之际,一抹寒光充斥着袁熙的眼球,致使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旋即,随着喉咙一紧,袁熙惊慌失措的大叫声戛然而止,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喊出来,大好头颅便抛弃身体独自飞向空中。
“张郃在此,恶贼休得猖狂!”
“贼将休要伤害我家公子,某高览来也!”
“高某来也,恶贼休伤我家兄长!”
“”
就在袁熙身首分离的一刹那,张郃、高览、高干和十余名袁军将领纷纷尾随白袍将领之后追赶上来,而他们率领的数千名袁军步骑则与白袍敌将率领的四五千战骑厮杀在一起,一时难以脱身。
“哼,可惜了,尔等来迟一步!”
面对张郃、高览等十余名袁军将领气势汹汹杀来,但见挥手击杀袁熙的白袍将领悍然不惧,当即极其不屑地冷哼一声,既而策马俯冲,迎面对冲上去。
“锵锵锵唏聿聿!”
砰然巨响声中,十余杆长枪大戟争先恐后地砸在白袍将领的镔铁长枪之上。与此同时,十余匹战马围成一团,将通体雪白的白色骏马困在中间。
霎时间,兵戈挥舞迅疾如电,战马长嘶横贯长空,张郃、高览等十三名袁军将领组成内外两层交叉出手的包围圈,将白袍敌将牢牢困住,让他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剧烈交锋之下,十几回合转眼即过,张郃、高览等十余人联手之中却硬是没有伤到白袍将领一根毫毛。
“汝乃何人,可敢报上名来?”再次被白袍敌将震开长枪的张郃,不禁怒声问道。
“某有何惧,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
第780章 变天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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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白袍敌将震开长枪的张郃,心下骇然,不由扬声问道:“汝乃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身陷重围的白袍敌将,掌中长枪如银龙飞舞般笼罩周身、密不透缝,以一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
间隙之余,他头也不回的朗声喊话道:“某有何惧,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常山赵子龙?莫不是、、、公孙瓒麾下的白袍小将赵云?”张郃惊诧道。
“呔!”身着白袍银甲的赵云闻声恼怒,一声怒喝当中龙胆枪挥扫一击,生生震退四名袁军将领,既而他反手一击,再将伺机从背后偷袭的高干逼退数步。
趁着短暂空隙,赵云怒声喝斥道:“张俊义,你给我听好了!我便是常山赵云赵子龙,现为骠骑大将军麾下左中郎将,并不是幽州公孙将军的部将!你若再敢胡言乱语,肆意聒噪,莫怪赵某不顾同乡之谊,必将汝击杀于龙胆枪之下!”
眼见赵云亲口承认身份,张郃神情大变,表情极为凝重,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眼角掠过一丝惊惧之色,一闪即逝。原本他准备趁着赵云说话之间伺机出手,但此刻却不得不放弃此念,并下意识地勒马后退数步,不着痕迹地退到外圈,似是不愿再与赵云交手。
所幸。此刻围攻赵云的袁军将领人数众多,除了张郃悄然后撤之外,仍有包括高览、高干等十二名将领联手对付赵云。如此一来。倒也无人注意到张郃脸上的异色,更不知道他已有退意。
对于冀州张郃而言,他对赵云可以说是一点不陌生,甚至相当熟悉。早在赵云投奔幽州公孙瓒之前,两人便有数面之缘,虽无深交,但彼此感观都还不错。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毕竟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冀州人,也都是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两人擅长的兵器都是长枪。且各自在当地颇为有名。况且,冀州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各郡国之中小有名气的武者之间。或许大多数人都不曾谋面。但彼此间却也有所耳闻,而赵云和张郃二人恰恰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有过数面之缘的同道中人。
此后,赵云跟随公孙瓒征战两年之久,其间数次与冀州军交锋,每次战事中所面对的对手几乎都是鞠义、张郃、文丑和颜良等冀州大将。
因此,刚刚乍一交手之际,张郃便觉赵云看着十分眼熟,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并且第一时间想到赵云。毕竟,像赵云这样身着白袍银甲、善使长枪。且胯下白马座骑之人,实在是极其显眼,但凡见过一面,便印象深刻,轻易不会忘却。然而,想起赵云的一瞬间,张郃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念想,因为他知道赵云是幽州公孙瓒的亲兵校尉。而幽州与函谷关相距千里,赵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娄底原战场上呢?
与此同时,此刻正值天蒙蒙亮之时,猝然遭遇之下,彼此间根本无暇顾及对手的容貌。是以,张郃并没有看清楚赵云的相貌,仅是感觉赵云的行头和身型十分眼熟,似是故人。
但是,激战十几个回合过后,张郃越来越觉得眼前之人像极了赵云,一样的白袍银甲,一样的盘龙长枪,一样的武艺绝顶高强,这一幕似乎是昔日界桥之战的重演。那日,赵云率领数百骑兵冲进重围救出公孙瓒,既而他自己却独自断后,结果身陷重围,被数十名袁军将领围攻,处境万般凶险。然而,赵云却以一己之力奋战数十回合,终是赶在文丑、颜良等冀州大将到来之前杀出重围,从而化险为夷,死里逃生。
一念至此,张郃才会临战之中喊话,却不料赵云掷地有声的肯定答复,让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成为事实。
赵云竟然背离公孙瓒而去,转投西凉李利麾下,并且还被李利委以重任,赐予左中郎将之职。这么可能,曾经单枪匹马救出公孙瓒的孤胆英雄赵云,岂是轻易叛主之人?
尽管张郃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赵云单骑飞驰中斩杀袁熙,这血淋淋的事实此刻就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于是,当赵云亲口承认自己是西凉军将领之后,张郃便知袁熙只怕是白死了,仅凭眼前这十余名将领根本奈何不得赵云,更不要说是将其斩杀,替袁熙报仇了。要知道,昔日界桥一战,至少有二十余名军侯以上的将领围攻赵云一人,最终付出十余名将领伤亡的巨大代价后,却还是被赵云杀出重围,逃之夭夭。
此时此刻,旧事重演,这十几名将领固然可以困住赵云一时,却始终伤不了他,待众将久战力乏之际,便是赵云杀出重围之时。
最为重要的是,这围攻赵云的十几名袁军将领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将领便是张郃和高览。奈何张郃此前被李利所伤,如今虽然还有一战之力,却已是强弩之末,最多发挥出六成战力,实力大不如前。
相比身负重伤的张郃,同为冀州四庭柱之一的高览也好不哪儿去。就在刚才从阵前逃往大营的途中,他被西凉军的流矢射中后背,虽然箭伤并不深,却在通过地坑时大量失血,继而导致战力大损。眼下,高览也是强撑着奋力厮杀,挥刀速度大不如前,力量仅有全盛之时的一半,实属外强中干,力不从心。再这样战斗下去,不出三十回合,高览便无力再战,非但杀不了赵云,甚至还会自身难保。
“锵锵锵!”
呯砰巨响的兵器碰击声中,迸发出源源不断的炙亮火花。眨眼看去,犹如一束束绽放的白莲花,璀璨扎眼。令人不敢正视。
正当十余名将领联手将赵云团团围困,奋勇厮杀之时,张郃连续多次出手攻杀,可每次都是虚晃一枪,随之不留痕迹的后退几步。如此几个回合下来,不知不觉中他便已退出战斗,既而策马奔至百步开外的营寨围墙下。置身于阴暗之中,静观战局变化。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袖手旁观。
而张郃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自身伤势颇重之外。还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就在刚才,当赵云率领西凉战骑突然杀到辕门前之际,袁绍竟然毫不顾惜麾下将士的死活,悍然下令关闭辕门。如此以来。真正侥幸冲进辕门之人。只有淳于琼、许攸和两三千名将士;余下多达七千余人的袁军将士,包括张郃、高览、袁熙、郭图、荀谌、高干和数十名将领在内,全部被挡在门外。由此,就逼得他们不得不转身与西凉战骑厮杀,除此之外,别无生路。
然而,等到张郃、高览等将领逼不得已率军濒死时反扑之时,赫然发现突袭杀来的西凉战骑其实并不多。仅有区区五千骑而已。若是袁绍第一时间站出来指挥大军迎战,凭借辕门前的一万余步骑。再有辕门城楼上的弓弩相助,最多半个时辰便可将赵云所部的五千战骑斩杀殆尽,根本就不需要躲进大营,闭门不战。只可惜这些刚刚从地坑绝杀阵中间栈道上逃回来的袁军将士,包括主公袁绍在内,全都成了惊弓之鸟,突遭剧变之下根本无心应战,只知道一味地逃跑避战。
正是由于众将士无心迎战,才使得赵云所部战骑势如破竹,顷刻间便将堵在辕门外的七千多袁军冲击得七零八落。仅是一个冲锋,便有不下两千名袁兵被西凉战骑斩杀,而剩下的四五千袁军则是作鸟兽散,能跑就跑,实在跑不掉的只能转身迎敌,拼死一战。即便如此,三四千名发狠拼命的袁军将士生生拖住了赵云帐下的五千战骑,使得西凉战骑一时难以脱身,继而遭到城楼上的弓弩射杀,伤亡不小。
故而,眼下盟军大营还远远没到被西凉战骑攻破辕门的地步,赵云帐下的数千骑兵被射杀上千战骑之后,余下的三千多战骑根本不足以对大营构成威胁。是以,盟军营寨安全无虞,刚刚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