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应试士子有成见,似乎很不看好他们。显然,这与他们尚未出仕便结伴出入酒楼有关,一事无成之时就想着享受,这种人即便有才能亦是枉然,不堪大用。这是郭嘉对他们的直观看法。
李利闻言后微笑不语,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诸葛亮见状后,面带笑容道:“奉孝之言与我不谋而合。最近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年轻士子前来酒楼,其中不乏留宿于此的风流浪子。据酒楼主事统计,半个月下来,在此留宿的士子已有两千余人,其中半数以上的士子来自南汉刘表治下,两成人来自北魏,余下三成则是我晋国的年轻人。这些人出手阔绰,动辄一掷千金,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很有气魄,比朝中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还要洒脱得多。具体名单已经送到吏部,至于如何区处,想来相国随后就会向陛下请示。”很明显,诸葛亮和郭嘉的看法是一致的。
听出诸葛亮的话中不无试探之意,李利轻笑道:“自古取士之道就以德才兼备为佳,其中德行还在才能之上,不修德行,即便再有才能也不能用。然则这是太平之世的选才标准,不适合用于乱世,至于乱世的选人用人之法,我此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乱世之中但凡已有一技之长者皆可用之,德行尚在其次,扬长避短,只要使用得当,就能达到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效果。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德才兼备的人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不妨退而求其次,善加利用一下这些德行有失之人。不过使用这种人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为上,待时局平稳之后即可弃之,否则这些人就会成为我晋国的蛀虫,有百害而无一利。具体如何抉择,你们自行商议,做好备案,事后呈报于我即可。”
郭嘉、诸葛亮闻言后欣然点头,李利见之心头一动,接着问道:“既然出入酒楼的应试之人就有两千多人,那此次前来应试的所有文人武士又有多少呢?明天就要开始考核了,想必应试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
诸葛亮应声答道:“陛下所料不差,微臣与奉孝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奈何我等尚未开口就被陛下带到这里。一时疏忽,恳请陛下宽宥。”
“不妨事,早说晚说都一样。只要你们提前做好安排,考试途中不出问题就行。”李利毫不介意地摆手说道。
“谢陛下。”诸葛亮接声示谢,遂不假思索道:“截止今日午时,据吏部统计,参考文试的共有两万四千七百二十一人,参加武举及诸子百家的共有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三人,文武合计六万余人。所有前来参试的文人武士之中,三成来自荆州刘表治下,约两万人左右;两成人来自北魏曹操治下,约一万余文武,余下五成都是我晋国人士。值得注意的是,我晋国参试人员中半数以上都是参加武举,且都来自雍州、凉州、并州和司隶四州之地;参加文试的只占总人数的四成,其大多来自皇家学院、益州、徐州和豫州等地。”
诸葛亮话音未落,郭嘉便接声说道:“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就是长安招贤馆设立至今已整整十二年了,除了最初招募到几位贤才之外,此后一直没有进展,却招募了数千名食客。此番科举取士一经公布,招贤馆里的两千多名食客全都报名应试,并且还有一千多名来自南汉和北魏诸侯国的文人武士前往招贤馆登记造册,但他们同样报名参试,而在招贤馆登记似乎只是为了获取一些钱财,以解燃眉之急。”
李利闻言后眉头微微跳动两下,沉吟道:“竟有这么多人参试?看来我等初步拟定的选拔标准并不过分,完全可以照此实施。即便如此,一次录用三千余文武官员恐怕随后不好安排啊,数目太大,没有这么多空缺职位呀!”语气一顿,李利又道:“至于招贤馆的事情倒是不足为奇,我汉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人愿意接受嗟来之食。此次科举考试无疑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堂堂正正出仕的机会,能够凭借自身本事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以他们自然不会放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此次科举考试之后,招贤馆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撤掉吧,重新修葺一下,改为军机处辖下的军方驿馆,作为军中将领回京听候调遣时的馆驿。”
郭嘉注意到李利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当即劝说道:“陛下不必担忧。眼下我晋国之内确实无法安置这么多文武官员,但是天下尚未平定,只要战事一起,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诸葛亮接声附和道:“是啊,谁都能看出此次科举是个绝佳战机,南汉刘表和北魏曹操岂能看不出来?是以他们不会放过机会的,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先动起来,这潭死水就盘活了,我等就能见招拆招,伺机出兵,再战中原!”
第234章 铁骑入梦(一)
晨雾弥漫,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透着丝丝冷意。
星辰隐退,东方未明,天空下一片混沌。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让人最容易犯困,最好睡的时候春夏之交。
随着“吱呀”开门声响,一户挨着城墙而建的茅屋里传出黎明时分的第一个声响,低矮的房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农户。
他姓刘,方至中年,背就驼了,生活的艰辛在他的身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刘老汉。
屋内没有点灯,打开门也是睁眼瞎,但这并不妨碍刘老汉早起干活。家里并不是没有油灯,也不是用不起,而是他舍不得用,能省就省,庄稼人过日子都是省出来的,精打细算才能长久。
出了门,就是一个不太大的柴院,院子东边是草棚,棚子里堆着一摞摞干柴。这是一家四口的营生,刘老汉就是以打柴为生的农户。他们家没有租种土地,也没有家传手艺,自打祖辈在此定居开始就靠打柴为生,父子相传,传到他这里已有三代了。
门前两里外就是南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老汉一家就是靠着这座连绵数十里的山林过日子。好在他家离县城很近,提前准备好干柴,敢在每天城门开启的时候送一担干柴进城。城北有几家富户是刘老汉的老主顾,昨天傍晚传来口信,让他清早把柴送去。不能误事。所以,刘老汉天不亮就起床。起的比鸡好早,也不用点灯。摸黑就把两捆干柴抱出草棚,放在院门前,插上挑担,打开柴门就挑着担子出去了。
“爹,等等我!”刚出院子没两步,刘老汉就听到儿子的呼喊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心头肉已经追上来了。他没有放下挑担,也不回头,尽可能地保持平衡。站在原地等着,这样最省力。如果放下担子,那一起一落的份量对他来说很吃力,他已经不年轻了,三十余年间天天打柴,身体早就累垮了,腰板也不好,没有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但是他耐性很好。相比之下还是挑着担子省力些。
“爹,我走前面趟露水,要不你又要腿痛了(风湿)。”现年七岁的儿子腿脚麻利,一路小跑赶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四尺长的竹竿,走在刘老汉前面敲打着路边的茅草,将绿叶上晶莹的露珠打落下来。
“狗儿乖。慢点走,别摔着。”看着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自己。刘老汉大感欣慰,原本被担子压得生痛的肩膀此刻一点压力也没有了。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脚步轻快地跟在儿子后面,不时叮嘱几句,生怕狗儿摔着碰着。
狗儿是刘老汉的小儿子,后妻生的,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刘老汉早年也有妻小,女儿都十六岁了,刘老汉十分疼爱自家闺女,不忍把她嫁出去,想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嫁人。孰料,八年前天子刘协和百官们驾临宛城,五路诸侯齐聚南阳,宛城大乱,到处都是诸侯帐下的乱兵,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于是住在邓县南门外的刘老汉一家遭了大难,十六岁的闺女被乱兵糟蹋了,就连三十多岁的结发妻子也不能幸免,一夜之间母女俩被糟蹋致死,刘老汉和五十多岁的老父亲被乱兵们捆住手脚丢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儿媳和孙女)被乱兵糟蹋,却无能为力。
一场浩劫之下,刘老汉家破人亡,葬了老妻和女儿之后他一度生不如死,整天想着为妻子和女儿报仇,却不料老父亲又生病了,致使他无法脱身,只能强忍着满腔怒火,一边维持生计,一边给父亲看病。
或许是老天爷开眼,亦或是诸侯乱兵遭报应的时候到了。刘老汉一家遭难不久,大将军李利麾下的西凉军逼近南阳,迫使诸侯兵马仓皇逃窜,邓县的乱兵是最后逃离的。那天,刘老汉正在山上砍柴,正好碰到糟蹋自己妻儿的三个乱兵,那一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壮着胆子挑衅三个乱兵,将他们引向自己捕猎的陷阱处。其中两个乱兵掉进陷阱里被扎成了刺猬,另外一个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在山林乱窜,被刘老汉追上去用柴刀活劈了他。事后,他自己也被乱兵濒死反扑砍了一刀,所幸伤在左臂,伤口也不深,静养半个月就不碍事了。
亲手给妻儿报了大仇,刘老汉才真正振作起来,感觉自己像个男人,心头的屈辱总算放下了。半年后,大将军李利出兵攻占南阳,武卫营副将于禁出任邓县守将,扼守南阳与荆州的边境县城。在刘老汉心里,于禁将军是个大好人,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等同于他的再生父母。他的家在乱兵肆虐之中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以至于他不得不带着老父亲躲进山里,然而于禁将军接管县城之后,亲自带着兵士给他重建了房屋,又给了他一个家。
随后,刘老汉在流民之中收留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据说是草原上的女人,她就是刘老汉的后妻,也是狗儿的母亲。狗儿母亲的到来,让刘老汉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后妻起初很少说话,刘老汉待她很好,家里只要有点好东西全都给她,也不用强,慢慢接触下来,她终于接受了刘老汉。随后就有了狗儿,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后妻容貌一般,皮肤黝黑,却生的丰乳肥臀,很好生养,若不是刘老汉身体不好,估计现在都有一群孩子了。尽管如此,刘老汉也很满足,尤其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后妻也从不抱怨,抚养孩子、照顾老父亲,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此他每天都干劲十足,感觉自己现在过得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狗儿慢点跑,多看路,别摔着。”挑着担子跟在狗儿后面,刘老汉心里暖融融的。狗儿这个名字是儿子的乳名,后妻给取的名字,她说草原的牧羊犬就是牧民最贴心的伙伴,刘老汉对此没有异议,贱名好养活,他也希望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往后儿子就是保护他和妻子的“牧羊犬”。
看到儿子蹦蹦跳跳地沿着城墙走向东门,刘老汉就会想起孩子他娘。在他心里,她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最贤惠的妻子,娶到她,是他刘老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或许,对于他来说,他的妻子与皇帝李利的十几个妃子也不相上下,不差分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儿子走路,脚下的路似乎很短,从邓县南门城墙下一路向东,直至东门有三里路,以往刘老汉一个人挑着一担柴总要在中途歇息一下,换个肩膀才能赶到东门,但今天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一口气赶到东门外。一担柴的重量还跟以前一样,因为他已经打柴三十多年了,心里有数,每担柴都是一样重,相差不会超过十斤,都在几家老主顾的规定范围之内,而且只多不少。正是这份老实本分和良好信誉,才给了刘老汉一家相对安稳的生活。
他家住在南门外,几个老主顾却住在北城,这一南一北相距甚远,而且城里人多,挑着担子行走很费力。于是他每次送柴都从城墙根下绕到东门,因为东门外也是山林,进出城的人不多,加之从东门去北城很近,前后不过三百余步,很方便。
城墙脚下的这条路就是刘老汉踩出来的。这里紧挨着山林,原本没有路,经过他经年累月的行走,一条羊肠小道就出来了。不过这条路通常只有他一个人走,邻居们很少走这里,站在南门口自然是从南门进城,只有他住在南门却从东门进城。
赶到东门外的时候,正如刘老汉所料,城门口没有人,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还有放在地上的那担柴。这时,东方已经露白,再过一会儿等到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城门就会开启。刘老汉并不知道,城门开启之时就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长安科举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候,此外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和他的宝贝儿子此刻正处在极度危险当中
“爹,我要尿尿。”调皮的儿子总是不安分,站在城门外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玩累了,坐在干柴上歇息一下,屁股都没坐热,又有事了。
刘老汉疼爱儿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他知道狗儿跟着自己一起进城就是想吃叶家糕点铺的甜糕,几乎每个月他都要给儿子和妻子买一点。尽管四个甜糕就相当于一担柴的价值,但他仍然毫不吝惜,顶多就是自己多出点力,再多打两担柴的事,力所能及就不算难事。
“去吧,爹等着你。”
等到刘老汉开口答应的时候,狗儿已经跑远了,他似乎早就知道爹爹会说什么,或者说他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何况是撒尿这种小事?
(写着写着就有些收不住了,情到深处就不受控制,骁骑的温情画面不多了,虎贲想把这种真挚的情怀保存下来,不愿掺杂其它东西。望诸君见谅。)
第235章 铁骑入梦(二)
“哗哗”的水流浇在葱绿的树叶上,打落了绿叶上的露珠,滋润着叶下的一片野草。
活泼好动的狗儿撒尿也不老实,仰着头东张西望,就连小温暖溅到裤子上也浑然不察。
他似乎是憋得久了,或许他清早起来就没顾上这事儿,满脑子都想着甜滋滋的美味甜糕,以至于把积攒了一夜的童子尿全都带来了。
忽然,一声“叮叮”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促使他把注意力收回来,十分好奇地